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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5.23
【现场探访】
宏安瑞士：500元挂件送手链、茶具
日前，记者到宏安瑞士酒店探访。这家宝缘阁在宏安瑞士大堂的深处，电梯间斜对面，店面大约三十几个平方米，主要经营珠宝、玉石的挂件、摆件。在这家店门口，随意堆着些茶具、装饰画，一旁的白纸上写着“特价50元”、“特价100元”字样。店面的玻璃窗上贴着“全场一折”的告示。记者一进店，店员忙叫“全场一折”，随后又说，“这里租金太贵了，我们做不下去要撤柜了，全场清仓价一折，看上什么快拿走。”
记者注意到，店里的珠宝玉石标价很高，小件的都在5000元以上，大摆件甚至标价数十万元。柜台里的很多玉石挂件旁，都摆着相应的鉴定证书。有些没有鉴定证书的，店员表示想要证书随时可以做。
记者看到哪里，这个店员就跟到哪里。记者眼光刚一停驻，店员就说，“喜欢这个挂件？翡翠A货，500元拿走，本来是卖5800元的！”为了证明撤柜的决心，他指着一个摆了10件玉石装饰品的玻璃柜说，“你要的话，这一排东西，一共10件，一起拿走，算你2000元好了！连柜子都给你！”见记者在看一串发晶手链，店员先是开价500元，随后又说，“连那串500元的黑曜石手链，两串500元你拿走！”记者摇头，店员又说，“再送你一套茶具好了，这个价格你到哪里去买啊？！”
一周后，记者又来到这家宝缘阁，发现这家号称清仓甩卖马上就要撤柜的店里，又添了很多新货。玻璃柜里本来摆放发晶手链的位置，换了一串琥珀手链。原来的一条紫水晶手链估计也卖掉了，本来的位置上也换成了另外一样装饰品。记者买了一块和田玉挂件，原价5800元，一折后开价500元。记者要求再便宜点，店员说，不要发票450元。最后以200元价格成交。店员不同意开发票，仅仅出具了一张收据。
五星酒店里贴着“全场特价”的，不只宏安瑞士一家，在明天广场万豪酒店底楼的一家珠宝玉石店外，记者也看到了“全场特价”、“全场一折”的告示。里面的布置与宏安瑞士那家宝缘阁大同小异，大的摆件、小的挂件，整个店面里挤得满满当当，标价也差不多。店员也说同样的话，“全场一折！特价清仓！”甚至连里面卖的东西，都有几分相像，有几个花瓶、木雕，像是“似曾相识”。而在玉石件旁边，也大都摆着相应的鉴定证书。
在南京西路丽笙大酒店的底楼，也有这样一家珠宝玉石礼品店，虽然没有标“特价”，但是店铺风格也与上述两家差不多，而门口50元一套的特价茶具，则与宏安瑞士那家宝缘阁一模一样。
贵都：标签价格是给老外看的
在延安路上的贵都大酒店里，大堂的一角也开着这样一家珠宝玉石礼品店，各种玉石、瓷器的小挂件、摆件，标价多在几千元至几万元之间。不过，这家店里除了珠宝玉石，还卖丝巾和其他样式的小礼品，玉石礼品的品种，比起前面几家店，要少很多，也没有摆出鉴定证书。除了门口的茶壶，店里没有打折告示。记者询问价格，老板说“你先看，看中了价格好商量。”
之后，记者看到哪里，老板介绍到哪里。“这对东陵玉小猪，很可爱，也就250元钱，买回去玩玩；这些十二生肖印章，各种大小都有的，是寿山石的材质，小的一百多元，大的两三百元。”记者又问：“四星酒店卖的玉石，价格听上去倒不贵。能赚钱么？”老板说：“我们不是门面店，这里就是在大堂用玻璃柜隔出的店面，租金便宜，东西也就卖得便宜。”记者发现，有些玉石件，老板口中的报价，与店内的标价差距很大，老板笑着说：“这价签是给老外看的。
宝安：200元“塑料价”买到A货
在位于浦东世纪大道商圈的四星级宝安大酒店内，来来往往的不少都是来沪出差的商务旅客，在酒店大堂门口，一家玉石店外挂着“二折起售”“清仓甩卖”的横幅。记者走进一看，店里摆放的都是一些珠宝古玩，但仔细一看，每件展品标价都在5位数以上。玉石店的伙计先给记者推荐一款没有鉴定证书的手链，标价2800元，开价只要380元。当记者询问一只标价3万元并附有鉴定证书的翡翠挂件时，伙计直接开价3000元。
眼看200元无法成交，记者便佯装走出店门。这时，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老板又追了出来，以200元的“塑料”价将“宝贝”卖给了记者，还一直称记者捡到大便宜了。
其他酒店：玉石店大多数是外包
在五星级的浦东香格里拉大酒店大堂内的珠宝礼品专柜，记者看到也有部分翡翠、玉石的吊坠手镯销售，这里标价几千、或上万的东西打八折销售。在另一家五星级的浦东紫金山大酒店，大堂经理称过去也曾开设“礼品部”对外销售珠宝首饰，由于最近装修，柜台暂时停业。
在五星酒店中，自营礼品店还有位于世茂百联的皇家艾美酒店，记者在其“礼品部”里看到，店员着装与酒店工作人员一致，衣服上有工号牌。这里店面不大，经营各样的礼品，翡翠、玉石挂件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记者注意到，这里的玉石件旁边并没有陈列鉴定证书。店员明确说，这些不算是上乘货色，所以只卖几千元钱，如果是上好的翡翠，至少要几万元。店员还告诉记者，现在这种星级酒店自营礼品店的情况不占大数，很多情况下，酒店会将这一块外包出去，毕竟，现在礼品经营这一块并不好做。这位店员说，按规定，有鉴定证书的宝石如果被发现是假的，应该假一罚十，但有些酒店外包的珠宝玉石礼品店，经营并不稳定，即使发现是假的也很难维权。
问题重重定价乱：标价3万行家只估50元
在四星级的宝安大酒店，标价3万多元的翡翠挂件老板开价就急跌到3000多元，记者尝试杀价到200元竟也成交。在五星级的宏安瑞士大酒店，一块和田玉挂件同样开价几千，最后也以200元成交。那么，这些所谓的珍贵玉石究竟价值几何？
然而，记者从两家酒店购得的两只挂件虽然在行家眼里很不入流，但却都附着宝石鉴定证书。其中，翡翠挂件的鉴定证书由广东省质量监督金银珠宝检验站出具，鉴定结果为“翡翠(A货)”，而和田玉挂件的鉴定证书则由中检质技(北京)金银珠宝质量检验中心出具，鉴定结果为“和田玉挂件”。
宏安瑞士大酒店内玉石店的老板甚至还拍着胸脯保证愿意“假一罚十”，“要是我卖给你的东西不是和田玉，我可以十倍价格赔给你。”
证书乱：翡翠(A货)不一定价值高
最后，记者又带着这两件挂件来到目前我国最权威的国家级珠宝检测机构——国家珠宝玉石质量监督检验中心上海实验室。该实验室的技术负责人胡志鲲通过仪器检测后证实，两件挂件的确是“天然翡翠”以及“和田玉”。但胡志鲲强调，鉴定证书的结论仅是辨别其石材以及是否经过染色、酸洗等，并不能据此衡量其价值。胡志鲲举例说，鉴定结果为“翡翠(A货)”只能说明是天然翡翠，如果其质地低劣，价值还是会很低。由于决定翡翠价值的因素实在太多，需要专门的估价师来评判，鉴定证书上并不会体现，也不能据此衡量。
然而，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不少珠宝店恰恰利用了消费者对珠宝鉴定知识的匮乏，夸大鉴定证书的作用。记者在宝安大酒店暗访时，玉石店老板就不断强调，“A货就是天然翡翠，没有酸洗也不是染色的，绝对是好东西，你要是不信证书还可以上网去查证。”
此外，一些翡翠、和田玉的鉴定证书虽是真的，但实物和证书上的照片却不一样。以记者购得的一块和田玉挂件为例，证书照片上的挂件有一块明显的黄斑，但实物却没有。珠宝展上的“老法师”说，这很可能是套证，也就是批发商出了一批相同的货，但只去鉴定一张证，其余证书都是复制品。由于鉴定费一般在150元一件，大批量鉴定也要30元左右，通过一张真证复制，鉴定证书的成本就变得更低，而且消费者查询时很难发觉有假。
评级难：翡翠分级虽有国标仍难细化
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玉石评鉴和价值衡量一直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既然鉴定证书无法作为衡量玉石价值的依据，普通消费者应该以什么标准作为参考呢？
参照钻石的“4C”标准，2010年3月1日，由国土资源部珠宝玉石首饰管理中心制定的《翡翠分级》国家标准正式实施。国标从颜色、透明度、质地、净度4个方面对翡翠的品质进行了级别划分，并对其工艺价值进行了评价，力图为消费者提供一个判别翡翠优劣的参考依据。
然而《翡翠分级》标准是一项推荐性的标准，并非强制性。在2012上海国际珠宝首饰展览会上，记者发现《翡翠分级》国标分级证书使用并不广泛。不少业内专家表示，该国标推行2年多来，对规范市场具有积极意义，但在具体操作细节上还需改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企业和消费者的认可进而推广开来。
沪上一家知名珠宝行的“老法师”坦言，高品质翡翠更适合借用该标准，因为按照目前的分级标准，越是高品质的翡翠，越是容易对其从颜色、质地、透明度和净度这四个方面进行考量。但问题是，市面上有80%以上的玉石并不适合用一刀切的办法。比如以手镯为例，大多数手镯都是白底飘绿花或蓝花，这样的颜色不太适合用简单的无色、绿、紫等《分级标准》中的几个主色调来简单划分。
“业内评价翡翠一般看‘种’、‘水’、‘色’三个指标，光‘种’就有300多种，一点细微差别，其价值就相差很远。”上海另一家连锁珠宝企业的负责人表示，与钻石等已经有了国标分级证书的宝石相比，翡翠定价要复杂得多，即使是从同一块岩石上取下的翡翠，由于加工成不同外形、厚度，都会导致翡翠颜色和透明度的差异，再加上翡翠特有的雕工、寄意、审美等属性，要想给翡翠定价绝非易事。
国家珠宝玉石质量监督检验中心上海实验室技术负责人胡志鲲向记者证实，由于检测鉴定费用不菲，该中心目前也仅对高品质的翡翠出具分级证书，像记者从酒店购买的那种翡翠吊坠根本无需分级证书。
品名乱：青海、俄罗斯料也叫“和田玉”
翡翠是硬玉的代表，而和田玉则是软玉的代表。和田玉以美、润、细、灵的特点驰名中外，被公认为“软玉”之首。近些年随着和田玉价格飙升，“和田玉”三个字在不少普通老百姓眼中更是成为“珍稀玉石”的代名词。
正是国标中这一模糊的概念使得一些成分也符合这个标准的青海玉、俄罗斯玉、韩国玉等沾了光，打着“标准”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大量涌入和田玉市场。“和田玉以和田料产的品质最好，但现在已经很稀缺了。”在2012上海国际珠宝首饰展览会上的几家大型品牌珠宝店展厅内，不少销售员坦言，所展示的和田玉并非全部是和田料。一名销售员指着一块带皮的和田玉说，“像这块和田玉就是青海料，但质量好所以价格也要十几万。”
新疆宝玉石协会提供的资料显示，从2001年开始，和田玉出现大规模升值。此前，和田玉籽料每年升值在20%至30%之间，2001年之后，平均每年升值50%至70%，好的玉器每年能升值2倍至3倍。“现在有些商家把和田玉的升值说成是白玉的升值，还有人把其他品种的玉石当和田玉卖，用和田玉疯狂升值做陷阱，偷换概念蒙蔽不懂行的消费者。”不少参展商坦言，由于目前并无一个检测体系区分和田玉与青海、俄罗斯、韩国等其他产区的玉石，使得和田玉市场鱼龙混杂。
据悉，我国和田玉分布于塔里木盆地之南的昆仑山，西起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县之东的安大力塔格及阿拉孜山，中经和田地区南部的桑株塔格、铁克里克塔格、柳什塔格，东至且末县南阿尔金山北翼的肃拉穆宁塔格。成矿带连续长1100多公里。按照狭义理解，只有这里出产的玉才能被称为“和田玉”。但现在的仪器及技术水平无法准确地鉴定玉石的产地。对于鉴定部门和商家来说，“玉”、“和田玉”的概念很多时候是同等的，模糊了产地之分，在鉴定证书或商场售货凭证上统称为“和田玉”。这对于消费者来说，实际上是一种误导的销售行为。
【业内爆料】珠宝玉石店多为酒店外包
正如世茂艾美礼品部的工作人员所言，前述几家珠宝玉石礼品店都是酒店外包的。在宏安瑞士大酒店的大堂里，前台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宝缘阁珠宝玉石礼品店并不是酒店自营的，酒店只是出租店面，如果店里卖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宏安瑞士酒店不能负责。
在明天广场底楼，一个保安告诉记者，这家珠宝玉石礼品店不是万豪酒店的，只是租了店面开在这里而已。在新世界丽笙酒店里，大堂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那家珠宝玉石礼品店不是酒店自营的。而贵都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告诉记者，大堂的那家礼品店是酒店外包给别人的，具体租金不清楚。
15元搞定玉石“省级鉴定证书”
这些“低档货”从何而来？批发价格是多少？为追根溯源，记者走访了沪上玉器批发市场。中福古玩城的一位行家告诉记者，他们的客户以上海的批发商和玩家为主，因此玉石价格比商场里要便宜很多。而看了记者购买的这两块玉石后，这位行家表示，玉的品质“太次”，古玩城根本不会做这种品质玉器的批发。“你这两块玉也就值个几十元，我们这里肯定没有，卖这个档次的东西，古玩城恐怕要倒闭了。”
另一位行家告诉记者，这类品质较差的玉石件大多从广东一带批发，当地有几大玉器贸易中心。在这些地方，可以批发到中高低端的各类玉器，价格从几元到几万元不等。在网上，记者也搜索到了大批专营玉器批发的商户，一家网上商户的销售人员说，他们针对低端市场，销售产自青海、俄罗斯、韩国的低端玉石，批发价格从几元到几十元不等，加15元可以给一张省级的鉴定证书，批发量大的话，证书价格可以更加优惠。
【行家提醒】适当赏玩可以高价投资需谨慎
昨天，记者致电上海宝玉石行业协会，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虽然这些年翡翠以及和田玉等玉石的价值连年大涨，但对普通消费者来说，如果以投资升值为目的有一定难度。由于玉石的价值很难衡量，一点细微的差别就可能导致几倍甚至几百倍的价差，一般人很难鉴别。
“普通人以赏玩的心态买一些自己能承受的玉石是可以的，但对一些动辄几万几十万的玉石，最好选择有一定品牌知名度的大品牌。”这名工作人员说，根据协会掌握的情况，消费者如果在旅游景点和一些酒店购买高价玉石风险比较大。
记者手记假作真时真亦假
李胜南
五星酒店，奢华的大堂；大堂一角，琳琅的玉石。如果不是有人上了当，我们怎么也不相信，这标价后面有很多零的东西，不过是地摊货。玉石市场乱，因为玉石很难被纳入标准化认知体系，它边界模糊、变种又太多，而且，美不美还要看个人的主观感觉。所以，识玉要靠眼力。可局面太乱，就有人混水摸鱼了。租个体面的地方，弄几张仅仅说明物理特性的鉴定证书，柜台里添几盏射灯，摆几个像模像样的盒子。这样卖玉，不在价签后面多加几个零，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不过，这种卖法，终究还是为了赚钱。一旦买家还的价超过了他的心理价位，他就同意成交了，于是，玉石的真正价格也就呈现出来了。“黄金有价玉无价”，说的是好东西，次品，总会有批发价嘛。
假作真时真亦假。玉是真是假，我不知道；证书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当店家急迫地说出“200元，你拿去”时，我深深地知道，买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