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美分硬币让人讨厌，又很少用得到，更大问题是它们的铸造成本往往超过币面价值，生产1枚1美分硬币成本约1.7美分，给财政部造成每年5000万美元的赤字。造币厂生产1美分硬币会亏钱的尴尬事实让许多人恼火，因为1美分硬币已经没有多少经济用途。但是，为什么1美分还会顽固地存在？
美国零钱的平均寿命为30年。在过去30年里，美国造币厂生产了约5000亿枚硬币，据造币厂估计，目前只有约3000亿枚硬币在流通中。缺失部分零钱价值几十亿。它们去哪里了？旧的纸币被联邦储备银行回收销毁。除了极其罕见的情况下，硬币不被回收。它们失踪的原因很简单：人们把它们弄丢了。零钱漏出经济循环，就像空气从气球泄漏，而泄漏最多的是1分硬币。
在现代，1分钱实在不值得人们费心。1940年，普通的1磅面包售价8美分。而现在，1美分最多能买到一些面包屑。按任何经济标准，1940年的1美分都比今天的25美分有购买力。在1940年，消费者们没有相当于今日1美分、5美分和1角的小额货币，照样过日子。
几年前，南俄亥俄州的冶金专家沃尔特·鲁曼发现了一个富裕惊人的铜矿。北美最大的铜矿———亚历桑纳的露天铜矿———通常必须处理1吨矿石才能生产10磅纯铜；而鲁曼的矿，生产同样重量的纯铜只需加工30或40磅矿石。鲁曼的公司一直赢利，直到2006年12月中旬被联邦政府封闭。
鲁曼的“矿山”并不在地下；它在联邦储备银行的保险库里，装在普通美国人的扑满里、瓶瓶罐罐里。1982年前铸造的1美分硬币的成分95%是铜，按今天的价格相当于2.5美分。鲁曼从前拥有一家提炼黄金和银的公司，他发明了迅速将1982年前铸造1美分硬币与后来铸造的1美分硬币分开的方法。后来铸造的1美分硬币的成分为97.5%的锌，一种不太值钱的金属。鲁曼的新公司杰克逊金属从联邦储备银行购买成卡车的1美分硬币，把铜质硬币熔化变成铜锭，将锌币返回硬币稀少的城市。“这样做避免美国造币厂铸造更多的1分硬币。”鲁曼在不久前告诉我，“这难道不好吗？”但是美国造币厂不这么认为；它颁布一条法令，禁止熔化或出口1美分和5美分的硬币。（5美分镍币虽然表面上看是银色，却含75%的铜。）鲁曼裁掉大部分雇员，开始实施他的B计划：从银行购买5角硬币，将银质的熔化（面值超过5美分的硬币不在造币厂禁令之内）：“开采”加拿大的5分硬币（1946年至1981年铸造的成分为100%的镍）；游说国会。
鲁曼的经历揭示了美国造币厂和美国纳税人日益面对的难题。主要的原因是，锌的价格也在飙升，现在，生产1枚1美分硬币成本约1.7美分。目前，美国造币厂每年生产超过70亿个1美分硬币，再以币面价值将它们“卖”给联邦储备银行，给财政部造成每年5000万美元的赤字———这一现象在硬币世界叫做“负铸币税”。造币厂生产1分硬币会亏钱的尴尬事实让许多人恼火，因为1美分硬币已经没有多少经济用途。不少人在口袋里找到1美分硬币，干脆把它们扔掉。假如看到它们躺在地上，很少人懒得弯腰去捡。（停下脚步捡起硬币，哪怕只需要6.15秒钟，所得的报酬还不如联邦最低工资收入。）
人们提出各种各样的解救办法，方法之一是完全废除1美分硬币。这一步其实相当于取消国家面值最小的货币，早已经被许多国家所采用，其中包括美国。1857年，美国停止生产半美分。但在当时，半美分的购买力远超过今天的1角。可这样做也有弊端。问题之一在于，还有不少人对1美分硬币颇有感情。另一个问题是，一些人担心，在没有1美分的经济中，商人在找补零钱时会让顾客吃亏。第三种担忧是，取消1美分硬币，将增加人们对5分镍币的依赖。而现在生产一个5分镍币的成本接近10美分，从而造成更多“负铸币税”。该怎么办呢？
美国的零钱一直在不断变化中。殖民地时代，定居者最初根本没有自己的硬币（或钞票）。他们主要依靠以货易货，必须现金交易则用英国铜币或其他外国硬币，尤其是西班牙里亚尔。（美国宪法第一条中提到的“美元”其实是8里亚尔的硬币。）英国银币在美国很罕见，因为英国本土几乎不产稀有金属，反而希望它的殖民地很快会将珍贵的宝贝往宗主国运，所以禁止金属的出口。1702年，痴迷冶金术的英国皇家造币厂监督艾萨克·牛顿熔化并仔细分析了众多国家的硬币，确定它们的准确成分。牛顿化验的结果被用于制定货币汇率。在18世纪初期的英国和美国令人困惑的起伏波动的汇率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历史上，一些金属的匮乏曾多次造成美国货币生产危机。1943年，美国造币厂希望把铜原料留给军队使用，实验了其他一系列材料，其中包括人造树胶，最终决定采用镀锌钢。这些硬币容易生锈，尤其是在边缘部分，非常不受欢迎。1944年，造币厂被迫用回铜，大部分来自用过的炮弹壳。然而，由于钢分币的铸造量相当大，20年后偶尔还能碰到。（我曾有一段热衷收藏硬币，拥有全部3个版本的1分钢币，分别产自丹佛、费城和旧金山造币厂。）上世纪70年代初，当1美分硬币所含铜的价格上涨到了接近1美分。造币厂铸造了约150万枚铝质林肯分币。由于国会的反对，造币厂被迫销毁了所有铝质硬币，只留下十几个样本，被国会议员和收藏家保存。钱币收藏家称它们为“托文样本”。拥有这些标注有1974年字样的铝币是违法的，因为在造币厂看来它们是被盗窃的政府财产；据说其中一枚被一名国会警察的后代所收藏。
美国硬币成分最剧烈的变化发生于1965年。由于银的价格猛涨，一些银行雇员特别要求薪水用硬币支付。国会通过一条法律，要求造币厂停止在几乎所有硬币中使用银。新的没有银的硬币采用3层“三明治”结构，沿用至今，中间层为纯铜，上下层为铜镍合金。1美元硬币也采用铜芯，表面镀锰黄铜。
传送带将完成的硬币送进大大的盒子形状的塑料编织袋里。装满后，每袋重量超过1吨。格兰特和我看着工人将这些口袋装上卡车，准备送去联邦储备银行。这些卡车印有难以形容的标记———这大概是不必的谨慎，因为要劫持运硬币的卡车太艰难了：通常一袋1美分硬币总价值约4000美元，你需要铲车才搬得动。
我看着新的1分硬币从压印机下吐出，我无法不去联想它们之前的所有1分硬币的命运。美国零钱的平均寿命为30年。在过去30年里，美国造币厂生产了约5000亿枚硬币，多数为分币。然而，据造币厂估计，目前只有约3000亿枚硬币在流通中。这一估计可能还偏高，因为其中包括了多年来没有离开过扑满的钱。即使如此，缺失部分零钱仍然价值几十亿。它们去哪里了？旧的纸币会被联邦储备银行回收销毁。但硬币不同，除了极其罕见的情况下，它们不会被回收。它们失踪的原因很简单：人们把它们弄丢了。多数情况下，它们永远消失，就像掉进了大海。零钱漏出经济循环，就像空气从气球泄漏，泄漏最多的是1分硬币。
1989年11月，路易斯安那州议员詹姆斯·A·海耶斯和亚历桑纳州议员吉姆·科尔比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荒谬的现状，提交《价格凑整议案》（thePriceRoundingAct）。议案要求所有交易金额凑整，零头不小于5美分，希望以此淘汰1分硬币。这一议案遭到“普通美分支持者”（AmericansforCommonCents，简称ACC，一个为了挫败价格凑整法而专门成立的游说团体）的激烈反对。ACC的主要资金来自“加登锌产品”，该公司是美国最大的锌制造商，自1982年开始向美国造币厂提供造货币用的金属板。
兰布拉和ACC获胜。价格凑整议案被搁置，消失。2001年7月，科尔比单枪匹马———海耶斯已经退休———再次尝试。他的新议案《法定货币现代化议案》启发了电视剧《白宫西翼》的一段情节：白宫公关副主任山姆·西伯恩负责想出一个听上去符合情理的借口，好让总统巴特勒有理由拒绝支持《法定货币现代化议案》。山姆发现众院议长来自亚伯拉罕·林肯的老家伊利诺伊州。（1分硬币采用林肯头像）。现实生活中，《货币现代化议案》的反对者也包括热爱林肯的伊利诺伊人，此外还有主张把“1分硬币”用于慈善的人，以及希望一切保持现状的人，当然还有ACC.该议案再次碰壁。之后，顽固的科尔比在2006年又尝试了一次。当时，锌的价格上涨到历史新高，通货膨胀进一步侵蚀1美分原本就可怜的购买力。但是，他还是未能成功。第二年，科尔比退休，国会中已没有活跃的1美分仇恨者。
此外，我们并不确定奸商们一定会滥用凑整议案。在华盛顿拜访ACC官员时，我3次去酒店礼品店购买礼物。我注意到，收款员3次都避免了1美分的交易，有两次凑整数字对我有利。把麻烦的金属币排除在交易外让我们两人皆大欢喜。
即使收款员一贯损人利己，凑整对个体消费者的伤害几乎察觉不到。首先，无论商品价值多高，凑整将只适合最零头的5分：一宗1.98美元的交易凑整后变成2美元，消费者损失2分。交易金额如果是1001.98美元，同样如此。多年来，美国人在这方面早已大踏步前进。销售税被凑整。许多消费者根本不在乎回避ATM费，它们可比现金交易凑整造成的损失大得多。此外，越来越多的交易通过信用卡、PayPal和其他非现金媒介完成，根本不存在凑整问题。
在现代，1分钱实在不值得人们费心。1940年，据美国人口调查局数据，普通的1磅面包售价8美分。也就是说，在那个年代，1美分可买到的面包够做一个大大的三明治。而现在，1美分最多能买到一些面包屑。准确对比10年前后的货币价值（和面包）是不可能的，但是，按任何经济标准，1940年的1美分都比今天的25美分有购买力。在1940年，消费者们没有相当于今日1美分、5美分和1角的小额货币，照样过日子。今天，许多人完全不用货币也撑了下去，因为在实际市场上，消费者们倾向于将25美分当成有意义的最小面值货币。
《白宫西翼》中山姆·西伯恩说，现在唯一接受1美分的硬币操作机器（除了伊利诺伊州的路边收费亭）就是硬币包装机，人们买它们也是为了摆脱1美分。事实上，1992年起还有一种接受1美分的机器，就是Coinstar公司的自动硬币计算机。这些机器通常设置在超市门口，客人把攒下来的硬币放到Coinstar的机器里，机器可以自动进行计算并提供凭单，客人可以通过凭单在商场中兑换成纸币或相应金额的商品。Coinstar的创始人扬·穆巴克在斯坦福商业研究生院琢磨如何处理自己庞大的硬币收藏时想到这个点子。Coinstar的副总裁———穆巴克本人已于2001年退休———告诉我，“扬·穆巴克在超市外采访了一些消费者，意识到许多人的家里存了一大堆硬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的老师正好布置了一个项目，于是，他稍做调查，发明了一种新生意。现在，每个人都说，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今天，超过1.5万家超市外都可以看到Coinstar的机器，一些银行的休息厅里也有。
Coinstar收取顾客喂进机器的硬币总价值的8.9%作为服务费。消费者心甘情愿地支付这笔可观的服务费足以说明凑整交易损失几个美分不会让他们大呼小叫。当然，消灭1美分硬币也将同时消灭它的中间人。其中包括Coinstar.该公司每年处理价值约400亿的硬币，其中1半是1美分。毫不奇怪，Coinstar是保存1美分的积极支持者。自1998年起，公司一直进行年度货币调查，结果总是显示，美国人仍然热爱1美分，并愿意继续收集它们，然后送去Coinstar处理，心甘情愿交服务费；而不愿意选择另一种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让美国造币厂停止铸造1美分，永远消灭它们。
无论美国最终是否取消1美分，国会可能不得不先解决5美分镍币的问题。现在，铸造一枚5分镍币的成本接近1角。这个问题不容易解决。更换镍币的金属成分比1美分硬币困难，因为，镍币通用于自动售货机，自动售货机通过大小和重量分辨钱币真假。现代5分镍币于1866年引进，所采用的铜镍合金沿用至今。它的重量为标准的1克/分，说明历史上，美国曾一度严肃考虑采用公制单位。一枚镍币重5克，几乎等于25美分硬币的重量，如此之重，无论采用什么合金，几乎都不免产生“负铸币税”。
解决办法之一是改用回1866年被镍币所取代的它的前身，当然是经过改进的新版。俄克拉荷马州的共和党议员弗兰克·卢卡斯是一名硬币收藏者，也是科尔比的反1分币运动的可能继承人。他告诉我，“我认为，我们需要回过去看，回到镍币之前的传统5分硬币，旧的半角。”卢卡斯推荐的新5分币直径比1角硬币小，重量是1角硬币的1半，不至于轻到被一阵大风刮跑，但也差不多了。
另一种更简单的方法也许是干脆淘汰5分硬币———让它和1美分一起消失。这个点子其实没有听上去那么惊人。2006年，新西兰取消5分硬币，大幅缩减其10分、20分和50分硬币的大小和重量。早在1989年，新西兰已经停止铸造1分和2分硬币，1999年又将1元和2元纸币换成硬币。新西兰人平静地接受了国家货币的全面改造，而根据目前汇率，新西兰货币中面值最小的货币10分硬币相当于8美分。
加拿大也改进了它的货币，停止印刷1元和2元纸币。官员们还在考虑更大变化。去年，加拿大金融公司德信集团的经济学发表一份研究报告，强烈主张取消1分硬币，接下来很可能是取消5分硬币。该研究多次提到新西兰的经验，并抱怨拖后腿的美国人说：“加拿大不必跟着他们学。毕竟美国社会是相当保守的，尤其是在符号问题上（比如，美国拒绝采用公制单位系统。仍然没有把1美元纸币换成硬币。）”为了这点儿轻蔑也许不值得打一仗，尤其考虑到现在美元贬值得厉害。但也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反击，那就是实施比加拿大、新西兰更激进的改革：干脆连1角硬币也消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