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如何打破小区宽带垄断？
主流运营商垄断社区宽带
早在2013年，住建部和工信部就发布了《关于贯彻落实光纤到户国家标准的通知》，其中规定：新建住宅区和住宅建筑涉及的通信管道、楼内光纤、设备间等通信配套设施，应满足多家电信运营企业共享使用的需要，保障用户自由选择的权利。而杨女士所在石家庄天海誉天下C区却只能接入神通九州宽带业务。对此，记者采访了某大型国有电信运营企业工作人员，他向记者吐露了小区“宽带垄断”的内幕。工作人员说：“管道井是谁承建的，你比方说是开发商他自己承建的，开发商承建的他应该是对外放开的，假如说是另外一家（运营商）自建的，这个管道井这一块咱们要用的话咱们得找人家。你比方说，我联通建的，电信想进来，但是电信得找联通，得协商。”
该工作人员坦言，宽带入户布线一般由开发商投资，为节省建设成本，开发商会签约一家电信公司让其布线，按照谁建设谁受益原则，小区建成后也就只允许布线的电信公司进入。之后想进入的电信公司就要向布线公司或者物业交纳“入场费”。工作人员说：“实际上他（运营商）跟物业是有利益关系，就是利益捆绑的，就是你比方说我一年给你多少钱，或者一次性给你多少钱。”
记者了解到，在宽带被垄断的小区中，大致有大网络公司垄断、一家运营商垄断以及小网络公司垄断三种情况，造成居民无法自主选择宽带运营企业。一家网络公司负责人说，小区新建初期，为了争夺用户，运营商或网络公司会给开发商或者物业付一定的费用：“或者是为小区铺设线路，用这个签订排他性的协议，费用多少一般和开发商、小区房价、还有户数的多少有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小区业主从入住开始，就只能选择一个服务商。”
一位开发商负责人说，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前期进入小区铺设宽带的成本每平方米在8元左右，如果用好的材料，成本可能会更高一些。她表示，建设小区时，宽带都是配套项目，而宽带线路是铺在墙内的，业主很难看到，更没有办法检查，成本是隐藏的。这样一来，如果一个楼盘建筑面积在10万平米左右，宽带的铺装费就达到了60万。如果楼盘更大的话，费用就应该更多。她说：“对于我们开发商来说，这笔钱可以自己出，也可以由网络公司来出，竞标成功的运营公司或网络公司肯定是要求垄断小区的宽带服务，而我们掌握这个权力，在整个招标过程中，这也是没有监管的。”
2013年工信部就颁布了规定，要求新建小区能够实现业主自主选择运营商。对于众多已建成的小区，如何能实现自主选择呢？长春某大运营商工程部人员说，公司如果进入已建成小区，可能会引起个别物业公司的阻拦，还可能会引起一些业主的不满：“因为它需要在墙上打眼，而这家如果是老人的话，就不需要宽带服务。其实，运营商进入小区改造还可能破坏绿化、草坪什么的，而不需要宽带的人会出来阻止，问题会更多，还有一些情况无法改造，这样会造成小区改造多方面的困难。”
张先生是一家宽带企业的工作人员，专门与物业公司对接。他所在的公司市场占有率位居全市第二。谈起小区宽带垄断，他透露说：每家通信公司接入小区，都要先取得小区的同意，很多时候，这就意味着一笔不同名目的费用——这也就是宽带垄断的起点。张先生说：“正常是两种情况：一种一次性的进场费，我一次给物业多少钱。另外一方面物业跟我合作。在后期的运营收入中，我会按照一定的比例给运营给物业提成。具体标准的话，每个项目都不一样，我们平均起来十几元一户吧，联通移动他们给到30也有可能，这是一次性的部分，如果给的多，那后期提成就少。（如果谈不拢怎么办？）那就不进入。”
物业和网络公司从中获利
信息时代，网络成了人们生活不可或缺的资源，为争夺用户市场，网络公司各显神通，或打折促销，或礼品赠送，而同这些摆在明面上的手段相比，暗箱操作的垄断经营则给本该光明正大的网络市场竞争蒙上了一层阴影。这里面，开发商、物业、宽带运营商都扮演了各自不同的角色，但也都比较巧妙的维护了自己的利益，那谁的利益最终受损了呢？
本该开放的网络市场，为何轻易被垄断，看似和办宽带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业公司又是如何隐身幕后，左右着居民上网的最终归属。这位负责人说：“网络铺设电路，机房都需要物业提供，物业不配合做不了。咱们实事求是的说，一方面是因为我单方跟物业有合同约束物业，另外一方面物业也是向联通或者电信公司索要入场费，联通电信都不认可。以前我这个小区有这个情况，电信公司想进来，物业公司管他们要钱。联通或者电信一般都不会对小区物业提出的要求有所妥协，所以才会给个体经营的人有机可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这场宽带资源的利益交换背后，物业公司和个体网络公司无疑都是受益者。这位负责人说：“首次签合同的时候，入场费可能得达到十万以上，之后合同里每年向物业缴纳一定的账面上的费用，还有其他的小区管理费。垄断的话，利润空间能达到200%。”
甚至就连为个体网络公司提供宽带的通信龙头企业一样可以从中获利。这位负责人说：“个人做网络的公司一旦跟物业达成协议，租用联通或者电信任何一家公司的带宽，一般都不会拒绝，因为租宽带是交钱的，对联通、电信只能是获利。”
那么，小区宽带垄断究竟伤害了谁？这位负责人并不讳言：“物业不会考虑小区居民的实际需求，物业只看重自己单方面利益。（居民）花的钱肯定要比外边人多，享受的服务肯定也不如外边的好。”
在河南，据了解，独家经营一个1000户左右规模小区的宽带业务，前期投入需要5万—8万元，一年毛利就接近50万元。而且垄断只要建立，薅羊毛的方法就可以五花八门，
河南南阳的胡先生是小区物业管理的资深经理人，现在他所在的居民小区刚投入使用两年多，他说，前些年很多小区在建设之初，就只和一家电信商签订排他协议，只有这一家公司投资铺设网络管道，提供网络服务，运营商会按比例给开发商或物业公司分一定比例的服务费作为合作条件。胡先生说：“谁投资谁受益，其他运营商没有投资，所以不能让他进来。”
以普通用户的身份向正规网络运营商申请一根网线，然后通过路由器分出若干网线分接到业主个人的电脑上，收费还是按正规运营商的收费标准，这样算下来利润的确可观。眼下，这种模式泛滥，监管起来也难，三大运营商也叫苦不迭，张先生说：“我们没有处罚权，发现最多撤线，他至多损失一千块，但是过后，他会用其他人的身份信息再接一个。”
政府监管尝试新机制
据了解，截止目前还没有一家“黑宽带”受到处罚，尽管小区业主对于宽带业务怨气冲天，但是不知道该向哪个部门投诉。2000年颁布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电信条例》对于电信运营商不正当竞争的，省以上电信管理机构可责令改正，处10万元以上100万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责令停业整顿。省辖市以下黑宽带服务的管理和处罚，没见到详细的管理办法。
对于遏止小区“宽带垄断”的制度规定，之前并不缺乏。早在2013年4月，住建部就联合国家质检总局等发布了《住宅区和住宅建筑内光纤到户通信设施工程设计规范》，明确要求：“住宅区内光纤到户通信设施设计，必须满足多家电信业务经营者公平接入，用户可以自由选择电信业务经营者的要求。”此外，与之相类似的国家和地方电信条例等也有类似的小区宽带不准实施“排他性协议”的内容，为什么这些林林总总的制度“龙头”却终究没能有效遏制住地方小区“宽带垄断”的现象呢？
河南安阳的张女士，居住在安阳东区一个新建住宅小区，起初，安装宽带时只能选择联通。去年，安阳移动推出手机宽带捆绑业务，张女士想改用移动宽带，却被告知小区没有移动光纤。张女士说：“本来我的套餐能免费用移动宽带，可是移动宽带进不来，没法接，又多交了一年宽带费，没办法。”
据安阳移动网络部一位工作人员介绍，移动的宽带起步比较晚，推广起来困难重重。按照有关规定，建筑红线内由开发商建设，建筑红线外由运营商建设。但是近几年的普遍做法是，开发商在新楼建设的初期就引入运营商参与建设。工作人员说：“你像联通、电信它在原先的小区进行了排他，我们的光缆进不去。比方说楼宇建好以后，开发商给联通说你给我投点钱，我让你建小区内的光纤管道，其他运营商都不能进入。”
对于在宽带进小区施工中遭遇到的种种不公，这名工作人员表示，他们曾向有关部门反映过，但收效甚微：“我觉得政府监管没有起到实质性作用，你没有任何处罚手段，人家谁听你呀。”
事实上，即使是省一级的主管部门，也只能针对管理运营商通过垄断协议或者其他不正当手段侵害用户权益进行处罚；如果是房地产开发商主动实施的阻碍行为，就不属于通信主管部门的监管范围，应由建设部门负责。安阳市住建局一名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只负责审核建筑施工图纸和工程质量，其他的管不了：“我们主要审核他的施工图纸，看他有没有宽带，质监站管他的质量。建好以后叫谁进，咱就管不了了。”
今天上午，在安徽铜陵市刚刚建成的北斗星城小区，记者看到某通信运营公司的宽带装机维护员刘道兵正打开一处灰色的光缆交接箱，为一户居民安装宽带。光交箱外面写有“电信、移动、联通三网共建”的字样，箱子里面分上下两个部分，上面分别是三家通信运营商的主光纤，下面是各用户的光缆盘。只见他从主光缆盒子里扯出一根黄色的光纤，接到下面就完成了宽带接入工作。刘道兵说：“每一个用户提交申请的时候，我们三家运营商装维人员都可以在这个光交内，将我们的分光器插到用户具体对应位置，然后就实现了用户自由选择。”小区居民方女士表示：“就在以往装宽带的过程中，谁家运营商先进来的话我们只能选择那家运营商，而现在电信、联通、移动同时进入这个小区的话，我们用户选择的多样性也就有了，我们可以按照各自的喜好还有各家运营商的资费进行选择，然后现在宽带的资费比以前又便宜一点了。”
从事宽带装机已有多年的刘道兵坦言，过去到小区安装宽带经常会遇到“拦路虎”：“主要是物业阻挠宽带建设，索要高额费用，如果没有满足物业需求的话，我们装机的时候就会受到百般地阻挠，有时候会出现破坏我们用户光缆的事情，造成用户的投诉，长期以来使宽带建设的风气变得很坏，这样我们装机的师傅也感到很委屈。”
而现在，装宽带不再是一件令自己头疼的事情。刘道兵说：“主要是物业不再阻挠我们的宽带装机了，另外我们在装机的时候还能得到物业的某些配合，另外我感觉到共建共享的实施，把我们装机的行为也规范了，不存在因为运营商的恶性竞争破坏对方通信光缆的事情。”
刘师傅口中所说“共建共享”到底指的是什么呢？原来在2013年4月，安徽省住建厅、通信管理局联合转发了《住房城乡建设部、工业和信息化部关于贯彻落实光纤到户国家标准的通知》。根据通知精神，铜陵成立了电信基础设施共建共享办公室，随后出台一系列住宅区和住宅建筑内光纤到户通信设施工程技术规范文件等。铜陵市电信基础设施共建共享办公室副主任张琼介绍说，办公室成员包括三家电信运营商以及铁塔公司，实行由成员单位轮换担任主任单位的运营模式。张琼说：“我们是要求铜陵市内所有的驻地网建设项目，都到我们共建共享办公室来办理一个登记手续，然后把他的方案拿到办公室进行一个会审，工程施工过后由共建共享办公室派人做一个竣工验收。这个建设的部分主要是新建住宅区和住宅内的地下的通信管道，还有配电管网、电信间、设备间等通信设施，这些都是在我们共建共享办公室管理范围之内的。”
张琼表示，共建共享机制的建立，打破了过去小区宽带垄断行为。张琼说：“过去可能会有，比如说一个小区某一个宽带已经进入之后，可能也没有需求再去引入新的，任何他可能会说我的管道已经建好了，那么管道是他的资产，那么他也不愿意提供给其他的人使用。在新的模式下，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了。”
据统计，2013年至今，共建共享办公室完成方案会审的项目达到93个，累计用户近6.6万户。张琼说：“第一个我们是希望提高我们宽带建设的普及率，去年以来我们整个通信行业宽带提速降幅，资费是下降了50%，然后我们铜陵市整个宽带普及率在全省也是排名第一的，就是给客户带来很大的好处；第二个方面，它主要的一个好处是可以节约资源，从2013年以来，我们有93个新建的住宅小区做了共建共享光纤到户，三家运营商总共节约的资金在5000万以上。”
目前，铜陵市探索建立的电信基础设施共建共享机制，不仅在住宅小区实施，同时还向其他领域延伸。张琼说：“除了住宅部分，我们还做了一部分商务楼宇，还有一部分乡镇住宅，就是新农村和安置房，这个我们也都纳入共建共享的范围了。还有我们这边比较大的商业体，都是通过三家的协商，以共建共享办公室的名义出面，去跟开发商洽谈，最终是达成一个开发商建成内部部分，平等向三家运营商开放的目标。”
编辑：付若愚
关键词：记者调查;小区;宽带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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