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这天阿珍给我带了一杯冰拿铁，她说自己气糊涂选错了。
阿珍说最近对买房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其中就包括不要带父母去看房。
坐我面前的她眼睛还有点红红的，三十多岁的眼泪多少还是有点分量的。
正好父母从老家来了上海，阿珍就想着带父母一起看看，毕竟买房是大事。
父母也欣然答应，觉得孩子争气了，居然可以在上海买房。
但故事的开始总是美好的……
（我们还是直接用阿珍第一人称）
一、“我眼里的好地段，我妈眼里的难民窟”
我的目标地段就是静安寺附近，各位知道的，这附近除了贵还是贵。
但附近有愚园路、安福路这些网红小马路，咖啡店、小酒吧，出门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家。
同样的梧桐树，长在静安寺和普陀长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是我追求的，所以我就把目标锁定在了这里。
我妈当然也知道这里地段核心，光老高的楼就一栋接一栋。
所以当她知道我要买这块的房时，也并没有傻白甜，只是觉得我争气。
也做好了房子可能要小一点的准备。
而我也尽可能在码字之余给她铺垫——房子又老又旧。
就算快到目的地前，她指着车窗外刚做完美丽家园的一处老破小问说：“有这个好看么？”
我依然强撑着要给她降预期，违心地摇摇头说没有。
但随着距离延平路xxx弄越来越近，我妈的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
哪怕我走在前面也能感觉到身后的低气压。
终于我妈没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连个大门也没有。”
还不由自主地翻了一眼一直盯着她的看门大爷：“没有大门却有门卫。”
延平路xxx弄跟不少老破小一样，没有大门，但在不远处又有个类似物业又类似保安室的存在。
小区里面两排楼之间的距离只有篮球场大，延平路还要特别些，“篮球场”两边是直接对外开门的设计，有人家直接把水池建在外面。
走到最里面单元，我悻悻地说：“就这了。”
一个楼道，让原本的低气压逐渐变成一个暴风眼。
一层、二层、三层、四层，我妈开始叹气：“好好的楼道怎么会这么窄、这么破。”
二楼两侧的住户还把原本透光的阳台给封住了。
而且我妈在老家看惯了那种一梯两户，眼前这种一梯四户，她不能接受。
但我妈还不知道，静安寺老破小是可以动辄一梯六户，甚至一梯八户的。
终于到了五楼，我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强装镇定地说：“右边最里面那户。”
这是1979年的房子，原户主住了几十年之后装修都没变过，所以大门还是木门，旁边甚至还有那种手工砌出来的水泥池。
其实不用进去看这套房已经被我妈判了死刑。
原本还可以轻松地问东问西，此刻被欲言又止的沉默代替。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内心OS：“为什么非得买这？几百万的房子就这？”
也是没想到，从下车到小区，再到楼道，五分钟不到，我妈的期待被打击得稀巴烂。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还是我把这里翻得底朝天才找到的，她还没看到更烂的。
当三百万的预算遇到静安寺，这些都是必然。
如果确定了想要静安寺周边老上海的小资调调，又只有三百万预算。
那眼前这个没大门的、楼道窄窄的、门头破破的小区已经是最好的了。
因为我看中的是地段。
而这地段对我妈而言，不过是个楼很高人很多，另外还有个庙的地方。
二、走进去后立马转身，我妈真正做到了“所见即所得”
这时候我妈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我知道推开那扇木门之后她的脸色会更难看。
站在门口的我们此刻有点尴尬，但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这套四十平边套是那种普通一室户，开门就是厨房、卫生间，往里面就是客厅和主卧，外加一个阳台。
优点就是个边套，但装修真的不能看。
没有一块完整的墙壁、到处锈迹斑斑，坏掉的吊柜还耷拉下来半扇门，地上还是那种特定年代的红漆地面，天花板还不平。
从厨房到客厅再到阳台，我妈每走一步就绝望一点。
暴风即将来临的时候还不忘幽默一句，问我这是不是被洗劫了，而且是二三十年前的洗劫。
装修确实没眼看，但…...这种老破小该看装修吗？
尤其像我这种对设计有要求的半个地产人，买来自住的话少不了要装个文艺风吧。
所以这样的小区买到手之后看骨架不就好么？
什么是骨架？朝向是骨架、户型是骨架、边套是骨架，除此之外都是虚的。
就像看一个掉入茅坑的美女，洗干净、化上妆、穿上漂亮衣服，美女还是美女啊。
但我妈真的无法接受。
从阳台退出来后，她头都不回地朝外走了，以我这几十年的经验，可以开始倒计时了。
3——2——不出三秒我妈就站在门口喊我：“怎么还不走？”
无奈的我只能摇摇头，其实买市区老破小就这样。
如果你是拿来自住的，那这套房子只要硬件够硬，其他条件破就破，无所谓的。
只要规划好空间、做好室内设计，它会完全大变样。
带着发展的眼光看眼前，这是老破小买家头号功课。
但显然我妈是做不到的，她身体力行地做到了所见即所得。
在她眼里，我看中了她小时候家家户户门口都有的那个茅房。
而暴风雨还没结束。
三、她更无法理解找个中介，居然要花这么多钱
我永远记得中介上楼的时候，我妈斜眼睥睨的样子。
因为在我们等中介的时候，她不仅看到了那扇破破的门。
还从她诚实的女儿这里听到，这套300万的房子，中介费需要两个点。
和房东那1个点的中介费加起来，一共就是近十万块的中介费。
这对于习惯了老家单位分房的我妈来说，简直莫名其妙。
老家房子要么是熟人牵线搭桥、要么是单位分的房子，中介费这件事听过没见过。
哪怕是后来小镇上的人都出去买房后，大家听过的中介费也只是1个点，或者再加点好处费这种的。
但像我这种，两到三个点的中介费，我妈没见过也没听过。
于是中介费这件事又在酝酿一场新的暴风雨。
作者供图
而且这件事还有嘴说不清：为什么一套房子的交易手续费会这么贵？如果是为服务付费，为什么会给你找这么烂的房子？
我就这样被我妈问得连声说呃呃呃，无法组织语言。
因为这是一个需要拎着一壶酒和二两花生米，从房产价值的基础构成开始聊起的话题。
还得附加房源匹配、交易保险等第三方服务内容的普及。
在看房的那半个小时里，对我妈而言，这么高的中介费简直就是胡闹。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实践的，她看完房的唯一要求就是——别买了。
我哭死。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我从去年八月开始把静安寺翻了个底朝天，看了几十上百套才找到的房子。
我不想说，我怕说了之后她更觉得我无可救药。
于是这套我看中很久、已经在谈价格的房子，现在…...就这么悬着。
不敢进，也不舍得退。
就拿中介费这条来讲，哪怕我是付费方我也要替收我钱的那个人讲一句话：房子是挂在人家那里的，价格是人家一遍遍帮我砍的，交易有问题是可以赔我钱的。
老实讲，房东的联系方式我也能撬到，可是几百万的交易我敢交易么，我不敢。
可是这件事并不比写出来这么好解释。
唉，反正这套房子又悬了。
四、如果各位一定要带父母看房的话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的解决方案可能不是不带我妈去看房，而是让她更多地参与到这件事里面来。
有件事是要做在前面的，也是我很早之前从中介朋友那里听来的套路。
就是看房节奏的问题：先安排素质一般的几套房子、最后再来一套小区里的A类房源。
这条听着鸡肋，但经历过暴风雨的我开始相信，有些事情虽然套路，但是还是有道理的。
具体到我个人身上，这条动线还得拉得再长一点。
因为静安寺地段好，是位置核心没错，但位置核心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不能光跟父母说地段好，你得解释好在哪，怎么解释？
你带她去愚园路逛逛、去小咖啡馆坐坐、去久光百货吃个午饭，去体验下为什么这里虽然楼旧旧的破破的，但依然川流不息。
到那个时候可能不用你说地段好，她都会跟你说刚才咖啡馆氛围好像蛮特别，晚上再去坐坐。
故事都需要有铺垫，那看个房为什么不能有动线。
最后不同于看得见摸得着的利好，中介费这件事可能有点难解释。
遇到这种实在费劲的最后还有一招：干脆不说，或者干脆说低点，就跟白色谎言一样，不是所有谎言都是不可取的。
五、总结
人似乎都是需要倾诉的，说完这些我感觉阿珍眼眶里的红血丝有点淡了。
跟父母在看完房的大街上吵了一架后，阿珍也收拾好了继续上路的心情。
她和父母对待房产的不同价值观，其实是不同年代人对于房产的不同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