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19日6时许,温州市东游路上一片宁静。
温州某公司区域经理小陈路经东游路准备坐公交车上班。当她走到新南亚大酒店门口时,一辆摩托车从她身后驶来,坐在摩托车后面的那个人突然夺下她的包疾驰而去。惊慌中的小陈一边大喊“抢包”,一边向前追赶。
酒店的监控录像显示,当日6时41分,一名男青年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经过酒店门口。突然,他急刹车停了下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只见他往路中间挪了两步,突然抡起自行车向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车砸去,摩托车瞬间翻倒在地,拖出一串火花,车上的两个人摔倒后打了好几个滚。砸车的男青年随即向倒地的摩托车走去,两名戴头盔的男子(后被证实为抢包的歹徒)慌忙从地上爬起,试图追打男青年,男青年转身跑开。这时,酒店的一名保安冲了过来,迅即将其中一名歹徒打倒在地,一名群众(酒店对面某餐馆的服务员)协助保安将歹徒制伏。几秒钟后,砸车的男青年又带着一名保安跑来,男青年捡起地上的红色皮包,递给惊慌失措的女士,然后拎起已经变形的自行车默默离去。
监控录像显示,从男青年抡起自行车砸倒摩托车到他拎起变形的自行车离开,时长不过30秒钟。
事发半个月后,事件的主人公才公开露面,他就是新南亚大酒店前厅部领班、来自河南焦作沁阳的32岁的小伙子郭小亮。
“因为住的地方离酒店就10多分钟路程,我平时都是走路,那天是朋友和我换了个班,怕迟到,就骑上了自行车。没想到还弄出事。”今年1月27日,在温州接受记者采访时,郭小亮还感觉那天有点巧合。
“就在离酒店百余米时,我突然听见前面有女士大声呼喊‘抢包’,看到一辆摩托车轰着油门向自己驶来。当时路上没几个人,听见喊声我就下了车,当摩托车离我四五十米远时,我看见后面坐车的提着一个红包。因为以前也多次听说并且见过飞车抢夺,我就下意识地认定是这辆摩托车上的人抢了包。”郭小亮回忆说,“当时也来不及多想,先拦下再说。”
“将摩托车砸倒后,本以为很轻松能将歹徒抓住,没想到他们瞬间就爬了起来,拾起我的自行车锁就向我跑来。我斗不过他们,又怕把自己砸伤,所以赶紧扭头,一边往酒店前厅跑,一边喊着‘抢劫,逮住他们’。因为事发地离酒店也就二三十米,等我和保安卓友标跑来时,其中一名歹徒已经被我们执勤的保安徐荣按倒在地。见歹徒被抓住,我就拾起地上那个红包递给了那位女士,说了一句‘报警’,然后拎着自行车走开了。很后怕,歹徒不顾疼痛爬起来追我的那一瞬间,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穷凶极恶。”
诸多担心,英雄选择回避媒体
勇士的“壮举”不仅感动了温州,也感动了全国网友及广大的读者、观众。然而,让广大观众、读者、网民感到意外的是,事发后连续几日,尽管各大媒体、网站想尽办法急切追寻,抡车勇士就是不愿露面,这是为何?
接受记者采访时,郭小亮道出了实情。
他初中没毕业就到温州打工,在新南亚大酒店已经工作了8年多,从行李员、迎宾到前厅领班,一路走来,能有这份比较稳定的工作不容易,他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影响了自己的生活,何况,两个抢劫者只抓到了一个,自己也害怕报复,毕竟出入酒店相对自由。自己的爱人也在温州打工,父母带着自己1岁多的女儿在老家生活,事情闹大了,说不定会有什么闪失。
“咱自己没什么大本事,再成名人不还是过平常百姓的生活?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靠真本事吃饭。”郭小亮说。
正是基于这种朴素的想法,临上班前,当郭小亮听说酒店保安部经理王成云想把他和保安抓获抢劫歹徒的事迹报告给报社时,他婉言谢绝了,并请求保安部不要说是他砸的摩托车。
王成云尊重了郭小亮的意见,但他还是将实际情况报告给了酒店领导。当日,新南亚大酒店只在内部对参与抓获抢劫歹徒的郭小亮、徐荣、卓友标进行了通报表彰。
面对多家媒体的采访要求,酒店有关负责人也在做郭小亮的思想工作,但郭小亮态度坚决。为了尊重郭小亮本人的意愿以及他的安全,酒店编织了善意的谎言,对外宣称郭小亮已经返回老家。
“他让我们把一句话捎给大家,就是希望大家记住这件事,而不是他这个人。”酒店负责人告诉记者。
可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郭小亮的想象,当地的媒体极尽“搜索”之能,酒店的员工也在相互传颂小亮等人的“壮举”,越来越多的媒体聚集到温州、聚集到郭小亮所在的新南亚大酒店刨根问底。为了不给酒店招惹更多的麻烦,更主要的是自己了解到抢劫歹徒是初次搭伙作案,郭小亮才在舆论的巨大压力下,于今年1月6日“抛头露面”。
感受温情,向家乡媒体袒露心声
1月7日,温州市公安局授予“抡车勇士”郭小亮二等治安荣誉奖章,温州市公安部门已对郭小亮的见义勇为行为作出认定,为其报请了三等功。他还被授予“温州市见义勇为好青年”荣誉称号,新南亚大酒店也再次给予郭小亮“年度特殊贡献奖”和奖金,并为他增加了工资。
1月27日,采访团到达温州的当天上午,温州市政法委、综治办的领导还专门到新南亚大酒店慰问郭小亮,并送上市见义勇为基金专门拨付的5000元慰问金。此外,他还荣获了“康送基金会”1万元的奖励。
1月27日下午,在温州新南亚大酒店,当采访团将来自家乡的好消息告诉他,把报纸、电视刊播他先进事迹的资料送到他手中时,郭小亮激动得赶紧用家乡话表示感谢。
“没想到家乡政府这么关心我,还去家里慰问。”读着报纸,看着电视里父母和乖巧的女儿,听着母亲的嘱托,郭小亮忍不住眼圈红了。“可想家,想回家看看。”
郭小亮说,自己有半年多没回家了,挺想念父母和1岁多的女儿。“我还担心自己这点事会给家里惹麻烦。”
说到当时的壮举,郭小亮坦言,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先将摩托车拦下再说。
对于网友给予的肯定评价,郭小亮说,这种事,碰上了不管,心里会堵一辈子。
出了名,却没有改变做人做事的准则,依然保持着一颗平常心。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郭小亮说,自己身体并不像有些网民说的很强壮,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前两年得了一次严重的肾结石,时不时腰疼,就在事发前,他延续了一个月的咳嗽刚刚好转。
“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也积累了一些管理经验,可是现在工资还不到2000元。服务行业这活,年龄大了不好干,自己都30多岁了,想有自己的事业。俺媳妇也在这里的一个酒店搞管理,明年想回家发展,但资金是个大问题。”对于未来的发展,郭小亮显得有些信心不足。
“今年过年不回家了,我答应一个同事和他换班的。代我向家乡政府和媒体问好,我会在这里好好干,给咱家乡争光。”
自行车侠,其人其事“亮”点频呈
如潮的赞誉,至高的荣誉,让来自焦作的小伙子在温州感受了故乡的温暖,故乡的慰问和表彰也让身处异乡的郭小亮多了分踏实和感动。
走进郭小亮的生活,我们也更真切地了解了这位“侠者”的大义情怀。
郭小亮和爱人张娜租住在温州市东和怡鑫园小区的一个三居室内。为了补贴家用,他买来石膏板将客厅分隔成一间间小卧室租给同事,而他和妻子则住在仅有6平方米的“蜗居”内。
“他这人心眼好,厚道,人也踏实,嫁给他算是跟对人了。”考察了郭小亮6年的张娜对自己的选择非常满意。
张娜说,就拿租给同事们的房子来说,他从不主动问人家要房租,有一个朋友欠他一年三四千元的房租,现在已经到外地工作了也没还。还有一个租房户,欠他1600元的房租,明知人家要走,他也不催要。“他这人少有!”张娜嗔怪中不乏对丈夫的敬佩。
“英雄不可能在瞬间塑造而成,郭小亮的见义勇为也不是一时的冲动。”在温州采访期间,新南亚大酒店负责人告诉记者,“郭小亮在酒店工作期间,爱店如家,认真负责,热心待人,得到了部门经理与同事们的尊敬,后来被提升为前厅部领班。”
新南亚大酒店负责人说,郭小亮待人很热心,这一点我们在他的家乡沁阳市覃怀街道甄庄村得到了印证。
郭小亮的父亲郭富江告诉记者,小亮脾气直,爱管闲事,为此大人没少操他的心。有一次他和他妹妹卖鞋,很晚了还没回来,当大人的不放心,就沿路去接他们,谁知,他用自己的小机动三轮车给一个装满沙子的大车拖车,结果把自家三轮车机器齿轮给打坏了,没法开动。
郭小亮的妹妹郭丹丹告诉记者,哥哥心肠太好,有一次他们兄妹两人去西万镇卖鞋,一个和家人跑散的小姑娘哭着站在了他们的摊前,他哥哥问明情况后,便丢下生意打车将小姑娘送回了家。
说起小亮爱管闲事,他的母亲尹秀花不禁埋怨起来:“这孩子,做好事不说,还哄着俺们倒贴钱,你说这跟傻子有啥区别。”
尹秀花说的是,2000年,小亮到沁阳市王召乡找朋友玩,就在和朋友的妹妹一起出门的路上,一场车祸发生了:朋友的妹妹被一辆疾驰的摩托车撞倒。
急于救人的郭小亮当即背起朋友的妹妹往就近的木楼卫生院跑,而肇事摩托车则趁机逃逸了。
需要做CT,还必须到县城的医院做,身上没有带钱的郭小亮又将朋友的妹妹转到县城医院,并赶忙到三姨家借了400元钱缴到医院。
提及此事,尹秀花和郭富江的语气显得自豪起来:“他的朋友家一直没有还这400元钱,小亮又担心我们心里不舒坦,于是在外出打工后不久便寄到朋友家400元钱,辗转送到我们家里,替朋友还了‘债’。”
尹秀花说:“要不是后来从寄钱的邮戳中看到温州的地址,我们还不知道是孩子自己替自己还了救人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