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崇拜法家的人，其实并不了解什么是法家。在他们的观念里，法家就是依法治国的开端，但事实上是这样吗？我们可以从一个真实的故事中一探究竟。
这故事发生在汉朝，那时候著名酷吏张汤还是个学龄前的弟弟。小张出生在一个官宦之家，他爸爸是主管长安刑狱的长安丞，家里肯定不缺钱。汉朝的娃不上幼儿园，幼年的小张也是每天在家疯玩。这一天小张在家等来了他爸爸老张下班，别看老张是个官，但老张回家并没有给小张一个抱抱，也没有给小张带零食、玩具。当然了，老张也没空手来看儿子，因为很快老张就拿鞭子抽了一顿小张。
孩子调皮挨打也就忍了，问题是小张挨打的理由有点莫名其妙。老张打小张的理由是家里的肉被老鼠拖走了，小张很委屈啊，他又不是黑猫警长，哪还管得了老鼠的事？为这事挨顿打，委实心中有气。
挨完打的小张邪火没地方出，于是他愤怒地强拆了鼠洞，一举抓获了一只老鼠，并在鼠洞的废墟里找到了部分家里丢失的肉。接着，小张私设公堂审讯这只老鼠。
小张这顿鞭子不白挨，他同样对老鼠动了大刑。经过审讯，老鼠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这回行了，鼠赃并获，罪名成立。小张写了十分专业的结案陈词和给上级看的卷宗，判决老鼠按律当执行磔刑，也就是把老鼠先脱骨，再断四肢，最后割喉。
小张这通骚操作，着实把老张给惊呆了。然而令老张最震惊的是，小张审讯老鼠时的文书以及小张写的结案陈词都非常的老道，像是办案多年的老狱吏才有的手笔。
这里问题就来了，过去司法官员的老道指的是什么？
这个老道，其实说的就是审判过程和判决书让人找不到毛病，并不是审判多么的公正。
这个故事是张汤的成名作，也是很多人读汉史津津乐道的一个故事。张汤小时候就有这么强的业务能力，长大了不愧是一代超级酷吏。
不过很少有人想过，张汤审鼠的案子其实就是标准的酷吏工作模式。这个模式，是法家独有的，跟现代法治完全不是一回事。
如果按照现代法治的观念，而且我们把老鼠当做一个人来看的话，这里边的学问可就深了。
首先，老鼠不能说话。但这并不影响张汤断案，因为法家设计的司法程序中，从来都没有庭辩这个环节。或者说，酷吏在审案的时候，被告说什么或者说不说都不重要，完全可以不考虑。
其次，偷肉是不是死刑？是死刑的话，够不够磔刑的级别？
从法律条文的角度看，偷肉肯定够不上这么大的罪。为什么呢？我们对比汉朝另一个高级别盗窃案来看看汉朝法律的规定。
汉文帝时期，有人偷了汉高祖庙里的玉环。廷尉张释之抓到窃贼之后，采用汉朝法律对偷窃最高级别的量刑就是斩首。
偷了开国皇帝的玉环都够不上磔刑，那偷了张汤家的肉无论如何也够不上磔刑。
所以，这就是张汤断案的老道之处。给老鼠量刑大大的加重，还能自圆其说，让人找不到毛病。
这太可怕了，万一是好人落在酷吏手中呢？那就跟这只老鼠落在张汤手里一样，只能任他摆布，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酷吏的工作模式，也是法家的法制观念。未来张汤步入仕途之后，曾作为专业的司法人员制定过很多法律，制造过很多冤案。而他审老鼠的案子，一直是他对付政敌的基本功。比如他在攻击政敌大司农颜异的时候，完全不理会颜异的沉默，给他定了震惊朝野的“腹诽罪”。而那一刻，颜异就像落在幼年张汤手里的老鼠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这就是法家的恐怖，未来张汤落在另一个法家酷吏赵禹手里的时候，依然没什么可以为自己辩驳的，只能自杀。
法家的制度下，越是秉持法家理念的酷吏，内卷就越厉害，而在这种模式下，皇帝是最大赢家，而酷吏极难善终。这也是汉武帝外儒内法模式中的冰山一角，其目的还是增强君王的统治力，与现代法治的观念根本背道而驰。
不过这还有个问题，以张汤为例，他作为整人害人的专家，为什么在自己最专业的领域被人整死？更多内容，我推荐可以来看下我的书《汉武帝的外儒内法》。这本书详细描述了汉武帝一朝的历史，可以让大家更清楚地认识汉武帝一生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统治模式支撑了他的赫赫武功，而他又是为什么严禁子孙复制他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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