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记者张妮】一首经典,一位歌唱家,一个时代。1984年央视春晚接近尾声时,著名歌唱家李谷一演唱了一曲《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共祝愿祖国好……”在舒缓的旋律、深情的歌声中,人们内心对祖国的真挚祝福、对来年再会的无限期盼倾泻而出。这是当年春晚的句号,也是未来30多年春晚结束曲的起点,甚至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很难想象,就在1983年春晚上,李谷一演唱的同样抒情的《乡恋》才被“平反”。此前,这首歌被批判为“靡靡之音”“黄色歌曲”。最近,李谷一和她的学生们在北京的一场音乐会上再次唱起这些经典。音乐会的主题是《改革开放四十年,引吭高歌新时代》。“没有改革开放,解放思想,就没有中国文艺的春天。这次音乐会上,我们让孩子唱《难忘今宵》,就是对中国文化的自信和传承。”74岁的李谷一在接受《环球时报》专访时神采奕奕,甜美纯净的声音里透着湖南妹子的爽朗泼辣。“《难忘今宵》是40年前的经典,我希望年轻一代能创作出新的春晚音乐LOGO、新的时代经典,歌名我都想好了”,李谷一说,“就叫《今宵难忘》!”
好歌真的少了吗?
环球时报:有不少观众反映,现在歌曲很多,但好歌比过去少了。您对此怎么看?
期待40年后的“今宵难忘”
环球时报:改革开放之初,您演唱的《乡恋》曾受到很大争议。能否讲讲那首歌的故事?
环球时报:《难忘今宵》作为春晚保留曲目,已成为一代人的记忆。您演唱这首歌30多年,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
李谷一:过去的晚会结束歌曲都是蹦蹦跳跳、欢天喜地、锣鼓喧天。但《难忘今宵》恰恰是安静温馨,在抒情得不能再抒情的旋律中戛然而止,让我们在喧哗过后冷静地想一想,今年自己和国家有哪些变化,做了哪些事。展望明年,我们还计划做什么。尽管当时有人不同意用这首歌,说太抒情了,不像晚会结束曲,但最终导演组还是采用了。我想,词曲写得好是重要原因,当然,我当时唱得也不错。如果唱得不好,这首歌可能会被毙。我再次强调,词、曲是第一第二创作,演唱是第三创作。通过歌唱家的演绎,大家才知道这首歌唱的是什么,表达了怎样的情感。词曲是骨头、肉,演唱、情感是魂。没有情感的魂,歌曲立不起来。
《难忘今宵》现在成了中央电视台春晚的音乐LOGO,从1984年到现在,它的旋律出现了32届。老百姓觉得好像《难忘今宵》不出来,晚会就没结束。前几年哈文导演执导了三届春晚。第二届的结束曲写了一首新歌,广大歌迷普遍反映不理想。哈文导演虚心接受了老百姓的意见,第三届又恢复了《难忘今宵》。一位春晚总导演不固执,能细心听取群众意见,是很了不起的,很值得我敬佩。《难忘今宵》当然是经典,但它是40年前创作的。我希望40年后,年轻一代能创作出新的春晚音乐LOGO。这是我作为一个歌手和群众的强烈要求,新的时代我们应该有新的作品。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音乐有了很大发展,但节奏方面还在模仿西方。中国有300多种戏曲,戏曲里的节奏丰富多彩。我们可以把其中一些艺术特色与当下的流行文化结合起来。《浏阳河》就是从花鼓戏《双送粮》中改编的戏歌。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们要学好传统文化,并用新的方法传承和发扬传统文化。另外,在中国的舞台上演唱中国歌曲,不要去唱什么BABY、GOGOGO、ILOVEYOU……我爱你,说中国话就好了,唱几句英语就高人一等了?外语只是工具,不是用来嘚瑟的。艺术的母语不能轻易改变。
从民族唱法到中国学派
环球时报:中国音乐吸收了很多外国音乐的元素。那么,从世界范围看,中国的演唱特色到底是什么?
李谷一:我们在国外进行学术交流时,外国同行经常问我们是哪种唱法。我们回答是民族唱法。他们问是哪个民族?我答不出来。我是汉族,但中国有56个民族,每个民族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唱法。少数民族的唱法是天然没有雕琢的。而我们学的是西洋的科学发声,是经过雕琢的,属于“学院派”。我们的唱法既不同于民族唱法,又跟西洋唱法有区别。比如,在腔的使用上,西洋唱法更靠后,我们的母语靠前。中国的“学院派”是糅合了中国戏曲和民歌元素的一种中西结合、真假声结合的混声唱法。改革开放以后,各种音乐流派、学派都进来了,包括俄罗斯学派、美国学派、德国学派、意大利学派、保加利亚学派等,中国最推崇意大利学派,但世界上还没有中国学派。中国音乐界近年逐渐达成共识,认为中国的民族唱法、学院派、传统戏曲等应统称为“中国音乐学派”。国家发展了,我们的音乐也应该创建自己的学派。这是对中国音乐的一种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