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套装共7册)省委大院第六部文学艺术

王一鸣站在云林水电站的大坝上,远处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此时的他心中激情澎湃,思绪万千。

他凝神贯注思考的样子,旁若无人,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很是吸引其他人的注意。随行的领导们和其他工作人员看到这个样子,都一瞬间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伺候着。

站在旁边的省委常委、副省长孙玉梅不露声色地观察着他,心里对这个男人更是充满了敬意。

虽然她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掩饰着自己的内心世界,其实,现在的她心里的幸福感极强,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作为一个美女官员,众人看到的都是她风光无限的一面、春风得意的一面,她年纪轻轻就屡屡获得重用,一步一个台阶地走到今天,位居省委常委、副省长的高位,让许多男人相形见绌。

天生丽质再加上官场上的突飞猛进,让她平步青云,身居高位,有了同龄人不具备的政治资本和人脉资源,她的优秀是不言自明的,她也从不掩饰这一点。

所以,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孙玉梅,永远是那么风光,那么漂亮,那么富有魅力。在西江省的政坛上,不论是谢青松时代、杨春风时代,还是现在的王一鸣的时代,她孙玉梅都是一帆风顺,成了官场上经久不衰的常青树。

这一点让许多人啧啧称奇,说她不简单,是个奇女子。不仅胸大,而且有脑。

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二十多年来,为了所谓的事业、仕途,为了在一个男人主导的权力场上站稳脚跟,一步一步脱颖而出,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昨天晚上,在和王一鸣拥抱之后孙玉梅离开王一鸣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回味着刚刚和王一鸣共同度过的那无比甜蜜的半个多小时,孙玉梅的心里思绪万千。

她的眼睛湿润了,眼泪静悄悄地流了下来,这是幸福的眼泪,感恩的眼泪。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出现了,这一次和以前的无数次和大人物上床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前大多数是被逼无奈,是逢场作戏,是欲擒故纵,是利益交换而已,她内心里是抗拒的,但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不那样做,自己的一切就会被打回原形,在官场上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

而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是无怨无悔的,她感谢上苍,让她体会到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和自己喜欢的人融为一体,人生能得一知己,夫复何求啊!?上苍对她不薄啊!

她回忆起自己这几十年所走过的路,真正是往事不堪回首。

孙玉梅的童年和青年时期,曾经饱尝了生活的艰辛和苦难。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孙玉梅出生在西江省桂江专区桂江县县委大院里,她父亲孙德明是解放前参加革命的大学生,是桂江师范学院的高材生,解放后在老家的桂江县从一般干部做起,先后做了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县文化局局长,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县委副书记,在县城里也是一个颇有知名度的权势人物。

孙玉梅的母亲李灿更是十分了得,是县剧团的台柱子之一,长相非常漂亮,丰乳肥臀,面似桃花,是县城里的名人之一。她在舞台上的表演,在整个县里几乎家喻户晓。作为演员,她曾经多次获得过省里的各种奖项。

孙德明和李灿郎才女貌,是当时非常幸福的一对。

父母都这么优秀,孙玉梅是他们夫妇的第一个孩子,自然童年时的孙玉梅有那么几年是非常幸福的,是在别人的羡慕的眼神里成长的,只是那个时候她才几岁,她还不懂得这些。

谁知好景不长,1966年,文革爆发,各个地方都有了造反派,运动的洪流也很快就波及到这个人口才几万人的县城里。桂江县里也陡然兴起了十几只造反派组织,其中一派是打着造反派名义的“保皇派”,其他的都是名副其实的造反派。大家文攻武卫,最后发展到用步枪互相射击,在县城里大打出手。

作为当权派,孙德明自然是加入了保皇派,并凭借自己的才华,成了主要的领导人。他的所作所为,自然成了造反派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个夜晚,在回家的路上他遭到了袭击,和几个保镖被一群陌生人围住,身中数刀,最后当场毙命。他的保镖四散而逃。

到了第二天,等他的尸体被众人找到,送到家里的时候,在妈妈的嚎啕大哭中,孙玉梅才知道,父亲死了。

那一年孙玉梅才八岁。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孙玉栋,六岁;一个叫孙玉刚,四岁。

天塌了,李灿一夜之间似乎老了许多。本来她才三十岁,作为一个女人,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那个时候县剧团被遣散,到乡下的五七干校劳动锻炼,开荒种地,每天和农民一样劳作,脸也晒黑了,腰也变粗了,原来是娇滴滴的林黛玉,现在一个一个成了花木兰了。

即使是这样,走到哪里,李灿仍然是人尖子之一,风韵犹存,性魅力十足,有钱有势的男人,都喜欢和她套近乎。

那个时候,孙玉梅和两个弟弟被母亲送到了乡下,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成了名副其实的乡下孩子。

爷爷是村里小学的校长,即使是最困难的岁月,也不忘了培养孙玉梅和弟弟们读书、识字。

那个年代,不能多说话,爷爷总是说:“熬吧,日子就是一天天熬出来的。”

这个时候,李灿的生活又出现了戏剧性地变化。

县上的造反派头子高耀武早就对她垂涎三尺了,高耀武原来是县农机厂的职工,靠造反起家,现在是桂江县革委会的主任,和原来的县委书记地位一个样,是县里的一把手。

高耀武利用自己手中的职权,把李灿从五七干校解放出来,重新安排在县剧团,并且恢复了剧团的演出。并任命李灿担任县文化局的副局长兼县剧团的团长。

一来二去,高耀武就和李灿打得火热,两个人眉来眼去,很快就勾搭在一起。很快李灿就发现自己怀孕了,逼迫高耀武和她前妻离了婚,两个人终于成了革命的夫妇,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

十月怀胎,李灿又为高耀武生了了一个儿子,趁着高耀武高兴得忘乎所以了,李灿提出,把自己的三个孩子从乡下接到县城里,大家生活在一起,在县里,你是老大,多养活几个孩子没有问题,他们本来就是城市户口吗!

高耀武想了想,李灿对自己伺候得这么好,自己在县里大权在握,谁敢欺负他们娘几个呢!就大手一挥说:“好,不就是家里多几张床、几双碗筷吗!都弄回来吧!”

这样,孙玉梅和两个弟弟才重新回到县城里,上小学,读初中。生活在妈妈的羽翼下,虽然是寄人篱下,但是,毕竟还是一家人,高耀武对李灿母子也是够意思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十四五岁,孙玉梅就出落得比同龄的女孩子更高挑,皮肤细腻,身材匀称,真是娇艳如花,走到哪里都非常引人注目。一些胆子大的男孩子经常借故搭讪,想和她交朋友。

她的变化自然逃不脱高耀武的眼睛。

看着妻子李灿日益臃肿的身子,再不是当年那个耀眼夺目的大明星的样子了,高耀武就动了别的心思。

夏天的一个夜晚,听着卫生间里传来孙玉梅哗哗洗澡的声音,高耀武心里是一阵激动。

他们家那个时候住的是套房,三房一厅,在县委大院里,这是最高的待遇了,楼房是新建的,他们家住三楼。那个时候还没有电梯,三楼四楼通常是高干才能住的。

当天晚上,老三孙玉刚突然发烧,李灿带着儿子去县医院打针去了。留在家里的老二孙玉栋和老四高玉昆早早地就睡着了。

高耀武觉得,机不可失。

等孙玉梅头发湿湿的走出卫生间,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门还没有关上,就见高耀武静悄悄地跟进来,一下子就捂住了孙玉梅的嘴巴,把她用力摁在了木床上。她想喊,喊不出,想挣扎,挣扎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耀武把她的裤子脱下来,为所欲为。

这时她还不到十五岁。

为了逃避高耀武,她又回到了乡下,在乡里读初中,平常里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1976年,文革结束后,高耀武的命运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作为造反派,他被撤销一切职务,隔离审查,最后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成了阶下囚。

李灿和高耀武离了婚,带着三个儿子一起过,文化局副局长的职务也被撤销了,在县文化馆担任一般干部。

1977年恢复高考,孙玉梅参加了考试,但是准备不充分,名落孙山。

此后的一年,她奋发图强,终于在第二年考上了西江大学中文系,成了那个年代的天之骄子。

在西江大学里,孙玉梅非常引人注目,长相非同一般的漂亮,气质不俗,一见之下,让人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她很快被学校领导发现,进了学生会,担任学生会副主席。

就这样,她进入了西江大学党委书记严立本的视野。

严立本时年五十多岁,他原来在西江大学做过党委组织部长,后来升了副校长,到西江农业大学做了党委书记,两年后又回到西江大学,做了一把手党委书记。

严立本对孙玉梅是一见倾心,他使出多种手段,利用自己所掌握的资源,一步一步把孙玉梅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终于成功地捕获,成了自己的地下情妇之一。

在他的关照下,孙玉梅大学毕业就被留校,不几年就做了校团委书记,成了正处级干部。

严立本退休之前,安排孙玉梅去了团省委,做上了团省委宣传部长的位子。

这个时期,孙玉梅名正言顺地和林清远结了婚,过了一段的幸福生活。

到了团省委,她很快就被团省委书记韩军盯上了,没办法,长得实在是太好了,这样漂亮的女人,到了哪里也不会消停的。男人一个个像是苍蝇一样,不放过你啊!

阴差阳错,万般无奈,她又成了韩军的情妇。好在韩军这个高干子弟也是讲情义的,作为交换,推荐她升任副厅级干部。

三十二岁,孙玉梅就成了团省委副书记。这样,她就理所当然地进入了更大的领导们的视野。谢青松、杨春风这两个西江省的老大,一步一步把她推到了海城市委副书记、市长的宝座上。

回首过去,她的辉煌都是靠自己美丽的身子和聪明的头脑为自己换来的,她不是一个花瓶,她有智慧,但是,在一个男人主导一切的官场上,她一个漂亮的女人有什么办法呢!不这样,就进入不了领导们的视野,就没有人为她说话,那在每一个关键的台阶上,她都可能被淘汰。

不付出青春的肉体,她就不能留在西江大学当一个大学老师。走向社会,到了工厂里,说不定今天她就是一个大龄的下岗女工,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朝不保夕,过着栖栖遑遑的日子。被逼无奈,说不定还得靠出卖肉体生存。在城乡结合部的那些出租屋里,有多少四五十岁的下岗女工,还在靠出卖自己的肉体,一次一次从那些到城市里打工的农民工身上,挣钱养家糊口呢!她们活得不卑微吗?不委屈吗?但是,不这样有什么办法呢?!世事如此,生活残酷无比,一旦到了这样的境地,只能放下脸面,求生第一。

和那些姐妹们相比,我孙玉梅不是太幸福了吗!不是过着天堂一样的日子吗!就算是和男人睡觉,我睡过的男人都是什么档次?都是人尖子啊!封疆大吏,权倾一方,是一个女人想睡就能睡得到的吗?!

要有我这样的资本才行啊!

孙玉梅心里越想越心满意足。

虽然自己目前是单身,无法和王一鸣长相厮守,但是,有了这层关系,她就满足了,至少在今后几年,在西江省里,有了王一鸣做后盾,她孙玉梅在政坛上是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的。后台硬,说话才硬,干事才有底气嘛!

在当今的官场上,没有一个强硬的后台,说出事就出事了。昨天还是座上宾,今天就有可能成了阶下囚。

孙玉梅觉得,自己现在心里非常踏实,非常安逸。这都是自己审时度势,敢于出击的结果。付出就有回报。真的要感谢上苍!过两天还要回桂江市,那里是自己的老家,自己这是荣归故里啊,可惜爷爷、奶奶都不在了,要是他们还活着,能够看到孙女的风光,该多好啊!

孙玉梅是个孝顺的女儿,现在母亲李灿就跟着她生活在省城里。省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专门给他们家腾出来一栋别墅,供孙玉梅一家居住。

发迹后的孙红梅,对三个弟弟没少关照。大弟弟孙玉栋,被他安排在海城市滨海区,做了副区长。二弟孙玉刚,被他安排在海城市海关,做了副关长。三弟高玉昆虽然是同母异父兄弟,但是和孙玉梅走得也很近,他一直在老家桂江县里工作,做县交通局的局长,平常里负责照顾高耀武的生活。高耀武出狱后身体不好,高血压,心脏病,一直跟着这个小儿子生活。

游金平是桂江市委书记,桂江市的干部提拔谁不提拔谁,他说了算。但是,孙玉梅在省里的分量他是清楚的。最年轻的省委常委、女副省长,才四十五六岁,说不定哪一天就当省长了。这样的人他游金平也不敢得罪啊!

孙玉梅说:“游书记啊,我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你,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啊?!”

游金平说:“孙省长,不要客气,有事尽管吩咐!能办的一定办,不能办的,创造条件也要办。只要在我游金平的职责范围之内。”

孙玉梅说:“游书记真痛快,是个大丈夫,小女子我最佩服你这样的男人了!”

游金平嘴上连连说:“哪里,哪里,您孙省长才是当之无愧的巾帼英雄呢!”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孙玉梅白皙的鸭蛋脸,略显丰满的身材,胸前那超出一般的高耸的山峰,走路时颤颤巍巍的,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啊!

都说她和谢青松和杨春风都有一腿,这个娘们难道那么有魅力,西江省的老大一个也逃不脱她的石榴裙。

想着想着,游金平心里只痒痒。无奈人家是副省长,是天鹅肉,以游金平今日之地位,想吃也吃不到啊!

孙玉梅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开门见山,我弟弟高玉昆在桂江县当交通局长已经五年多了,眼看着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再不提拔,今后机会就越来越少了。我这个弟弟挺能干的,你照顾照顾他,给个副处的位子,行不行?”

游金平一听,有些纳闷,说:“你姓孙,他姓高,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孙玉梅说:“当年我妈改嫁后,生了我这个弟弟,我们是同母异父,亲着呢,不是外人。”

游金平说:“我这就明白了,明白了,您等我的消息吧,您也知道,僧多粥少,我得全面权衡一下,再做决定。”

孙玉梅说:“好的,好的,那就拜托您了!”

游金平说:“不客气,不客气,我会尽力的。”

孙玉梅说:“怎么安排?”

游金平说:“你也知道,我们这里官多为患了,原来是两套人马,分属桂江市和桂江地区,合并后到处是处级干部,市直机关各个局委办,处级干部都是十几个,有的超过二十个,没办法,全国罕见啊!市政府副秘书长安排了二十二个,实在是没办法,没有那么多位置啊!咱弟弟这一次,我是尽力了,确保安排在桂江县,可以照顾家里,我说了,做副县长。一步到位,不安排县人大副主任或者县政协副主席了,我和池市长说了,您孙省长的面子还是无论如何要给的。”

孙玉梅一听,弟弟安排了副县长,还可以照顾家里,当然很满意了,于是连声道谢,说:“谢谢游书记,谢谢游书记,实在是麻烦您了。”

游金平说:“您满意就好,不满意了,我再和池市长商量。”

孙玉梅说:“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如今的老孙家,自从孙玉梅发迹后,沾亲带故出了好几个处级干部了。当地的老百姓纷纷议论说,老孙家的祖坟又冒青烟了。

此时的孙玉梅正站在王一鸣的身边看着远处的风景,她脑海里想起昨天晚上和王一鸣在一起时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心里会意地一笑,一股幸福的暖流充满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从大坝上下来,众人上了汽车,沿着湖边走了五六百米的样子,下车后众人簇拥着王一鸣在岸边上了一艘白色的游艇。

王一鸣坐在第一排,他刚坐下,就冲身后的孙玉梅一招手说:“玉梅同志,来,您坐这。”

王一鸣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个空位子。

孙玉梅也不谦虚,毕竟今天陪同的所有的女同志中数她的级别高,坐在王一鸣身边,理所当然吗。

游艇不大,也就是二十多个座位,云林县的领导干部总共就上来三个人,一个是县委书记龚向阳,一个是县长莫兵,另一个就是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莫兰香。

莫兰香也是一位美女官员,今年三十九岁。她一米六五的个子,穿着高跟鞋,显得也很高挑,白净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看就是当地少数民族中的靓妹子。她的身子丰满适中,穿着一套当地富有民族特色的蓝色套裙,头上戴着一顶绣花的蓝帽子,看着非常惹眼。她这样精心打扮自己,也是想给诸位领导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在县里工作的官员,一年到头也难得有一次近距离接触像王一鸣这样的高官的机会。从电视上她多次观察过王一鸣,心里对他还是蛮有好感的。她希望王一鸣在云林县视察的这几天,会留意她这个基层的副处级干部,如果足够幸运,她能单独坐在王一鸣身边说上几句话,那就太幸福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会用一双会说话似的眼睛,狠狠地电王一鸣一下,让他魂飞魄散,六神无主。莫兰香对自己的自然条件还是非常自信的,云林县这里,山清水秀,这里的妹子皮肤细腻,身子匀称,眼睛水灵灵的,就像山上那漫山遍野的野花,俏皮,艳丽,千娇百媚,和大城市里长大的妹子相比,别有一番风韵。

作为一个在县里工作的干部,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干部,如果上面没有关键的人物为她说话,她的仕途基本上就到顶了,天花板已经出现了,退休之前能够混到正处级,都是非常困难的。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再干几年,就去了县人大或者县政协,当个副主任或者副主席,养老去了。

要想改变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制胜,对那些时不时到云林县视察的大人物敢于勾引,敢于献媚,甚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勇敢献身,只有这样,才能抓住瞬间即逝的机会,跳出这个小县城,实现到大城市工作、生活的梦想。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十几年前,西江省省委书记谢青松到云林县视察,住在云林宾馆里。

云林县副县长莫琼花作为县里的陪同人员,引起了谢青松的注意。

论辈分,莫琼花还算是莫兰香远房的姑姑呢,大家都是云林莫氏家族的人。

二十多岁的时候,莫琼花就是县城里出了名的靓妹子,能歌善舞,在团县委工作,是个非常活跃的人物。她很快被当时的县委书记蓝中民看中,做了他的情妇,从此,她的仕途一帆风顺,很快就进入了升迁的快车道。二十七岁做了团县委副书记,三十岁做了团县委书记,一年后做了县城城关镇的党委书记。两年后升任副县长,分管教科文卫工作。

谢青松到云林县视察的那一年,莫琼花才三十五岁,官场上春风得意,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阻挡的魅力,拥有一张毫无瑕疵的鸭蛋脸,身子高挑,丰满适中,穿衣打扮也很讲究,在这个小县城里,拥有明星一样的派头。

一见之下,谢青松就对她充满了好感。

陪着谢青松视察了一天的云林县的中小学校舍建设。两个人眉来眼去,很快就擦碰出了火花。

晚上十点,以汇报工作为名,莫琼花走进了谢青松所在的豪华套房。在房间里,两个人心照不宣,促膝谈心,越聊越热乎,越聊越贴心,最后两个人一起聊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莫琼花用自己美丽的身子,彻底征服了谢青松。

按照原定的计划,谢青松在云林县只住一个晚上,因为结识了莫琼花,谢青松临时改变行程,在云林县整整住了三个晚上,才恋恋不舍地回了省城。

因为和省委书记谢青松好上了。半年后,一纸调令下来,莫琼花荣升省委办公厅接待处处长一职。两年后,升任省委、省政府外事办副主任,荣升副厅级干部。

后来谢青松被中纪委双规,莫琼花也没有受到什么牵连,仅仅是男女关系吗,这样的情况在当今的权力圈已经屡见不鲜了,纪委也懒得管了。

现在的莫琼花已经是正厅级干部了,担任着省外事办的党组书记、主任的职务,也是西江省里为数不多的正厅级妇女干部之一。

她的传奇经历在云林县的权力圈自然是人人心知肚明的,很有示范的效果。

作为当今云林县妇女干部中的佼佼者,莫兰香心里也有结识大官的想法,无奈造化弄人,眼看着自己快四十岁了,还没有抓到一个这样的机会。

王一鸣这一次到云林县视察,让她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但孙玉梅的到来,让她心里陡然凉了半截。

莫兰香一向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漂亮的女人,不论脸蛋、身材还是气质,自己都是说得过去的,在这个小县城里,都属于人尖子之一。

但见到孙玉梅本人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看孙玉梅四十五六了,但是,那皮肤,那身材,那气质,那优雅的表情,真的是有一种动人魂魄的美,雍雍华贵、翩若惊鸿。整个人看着也就是三十岁左右,一副贵妇人的模样。这样美艳的夫人,谁见了都会多看几眼的。

凭女人的敏感,莫兰香看出来了,孙玉梅对王一鸣很有好感,看王一鸣的眼神都是脉脉含情的,女人对一个男人开始用心了,是不一样的。

莫兰香心里说:“完了,今天没有我什么事情了,这个孙玉梅把风头都抢光了。”

漂亮女人相互之间本来就是天敌。

莫兰香上船的时候,已经看到孙玉梅坐在王一鸣身边了。

游艇上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只有孙玉梅和莫兰香是女同志。其他的都是大老爷们。

王一鸣和孙玉梅坐在第一排左边的两个座位上。

右边坐着的是省委常委、秘书长秦书海和副省长胡方达。

第二排王一鸣的身后坐着的是市委书记窦宏伟,他的身边空着一个位子。

市长林立功和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彭天宇坐着右边的两个座位上。

窦宏伟早就注意到这个漂亮的统战部长了,于是冲莫兰香一摆手,说:“来来来,美女,给个面子。坐我身边吧?”

莫兰香想也没有想,就莞尔一笑,用手拢了一下裙子,露出修长的美腿和丰满圆润的臀部,靠着窦宏伟坐下来。

边坐边冲窦宏伟笑着说:“陪窦书记坐,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窦宏伟当市长时一年到头也会到云林县几次,但都是县委书记和政府部门的县长、副县长陪同,莫兰香作为统战部部长,没有机会接触窦宏伟,所以窦宏伟此前还没有见过她。

昨天晚上莫兰香向他敬酒的时候,他就留意到她了,这个女人还挺漂亮的吗,一看就是当地的少数民族干部,别有一番风韵吗!

只是当时忙着应酬,记不住她的名字了。

莫兰香挨着窦宏伟坐下来,窦宏伟没话找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莫兰香说:“报告窦书记,我叫莫兰香。”

“分管什么工作?”

“我是统战部长,分管统战工作。”

“以前我到云林县好像没有见过你吧?”

莫兰香说:“是的,县委没有安排我陪同您。”

“小莫啊,你不错,很不错的。”

“多谢窦书记夸奖,今后我要更加努力工作。多向窦书记汇报工作。”

船舱里乱哄哄地过了几分钟,大家都找到自己的座位,一个穿着职业服装的导游打开话筒,说:“各位领导,各位领导,欢迎大家光临团结湖水上游览观光度假区。现在请大家穿上救生衣,我们马上就准备开船了。”

于是大家纷纷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救生衣,一个个地穿上。

随后游艇就开始启动,缓缓地往前方开去。

站在前面的导游继续介绍着游览区的情况。

王一鸣看着窗外的湖光山色,静静的湖水非常清澈,里面一群一群的鱼儿在自由自在地游泳。有的有一米多长,可见这里的生态环境保护得非常好。远处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组成了一幅充满了诗情画意的美景。这里空气特别清新,凉风习习,和城市里的喧嚣、污浊、闷热,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王一鸣此时的心情大好,看着身边的美人孙玉梅,想着昨天晚上她在床上娇艳欲滴的样子,心里禁不住就心猿意马起来。

看起来,对于美色,男人们是普遍缺乏免疫力的。所谓的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游艇在水上来回走了一个多小时,又停靠在码头上,大家依次下船,走到对面一个水上画舫上,那里就是这里的水上餐厅。

所谓的餐厅,就是建在一艘水泥船底座上画舫,靠在岸边,漂浮在水面上,里面是两层楼,装修成几十个雅间。王一鸣一行几十人被安排在二楼的几个包厢里。

王一鸣所在的包厢是最上档次的,坐在这里陪王一鸣吃饭的有孙玉梅、秦书海、胡方达三个副省级干部和窦宏伟、林立功、龚向阳、莫兵四个地方上的干部。

彭天宇和饶战胜一看座位紧张,就主动去了隔壁,和其他厅级干部坐在一起吃饭了。

饶战胜是第一次到云林县来,对于他,一切都是新鲜的。他早就听说当地有一个著名的美食,就是云江的野生鱼,用来打火锅活着豆腐焖,都是美味。

省里里也开有这样的菜馆,主打的菜就是云江野生鱼。

饭菜上来后,果然主打的是野生鱼火锅和豆腐焖鱼。饶战胜特意到厨房门口看了看,他们今天吃的鱼一条有十几斤,将近一米长。

品尝之后,大家不禁啧啧称赞说:“云江野生鱼,真的是名不虚传!果然美味。”

午餐之后,众人上车回到县城里的云林宾馆休息,下午三点,几十辆汽车鱼贯而出,往西郊的云林县水泥厂开去。

云林县水泥厂位于离县城几公里远的大青山山脚下,始建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是当时云林县规模最大的工业企业,七十年代末企业最红火的时候,曾经拥有员工2000多人,产品畅销周边的三省十几个地市,年产值三亿多元,是县里的第一纳税大户。

改革开放后,作为地方上的国有企业,企业的发展经历了厂长负责制,承包制,由于种种原因,企业的经营步履维艰,逐渐资不抵债,最后欠债一个多亿元,在九十年代中期被政府关闭,破产清算。

企业不存在了,可苦了曾经在这里长期工作的两千多下岗职工了,退休的老工人还好说,他们的退休金归属县里的劳动部门管理,由县里的财政支付,虽然每个月也就是一千多块钱,但在县城里,勉勉强强可以活下去了。

厂里那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呢,前两年一看工厂的效益不好,工资连续几个月发不下来,早就跳槽了。

最苦的是那些中年人,四十五十岁的年龄,身体也不好了,没有文凭,没有技能,在如今的劳动力市场上,根本没有什么竞争力。年纪轻轻的大学毕业生还找不到工作,你一个大龄的“4050”人员,在劳动力市场上根本没有人要,男男女女能够找到一个保安的工作、清洁工的工作,已经非常幸运了。为了生存,自然是干什么的都有了。男的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的屡见不鲜。女的当保姆的,捡破烂的,甚至当了站街女、按摩妹的,也不稀奇了。反正为了活命,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为了嘴巴,有的时候顾不得脸面的。

所以如今的水泥厂生活区,在县城里是社会治安最混乱的街区之一,这里有几十栋老旧的家属楼。在里面生活的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社会治安混乱,是县城里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车子开进了水泥厂家属区,王一鸣下车后,和站在那里迎接的县委常委、城关镇的党委书记莫斌,县里的民政局、人社局等各个职能部门的领导握手寒暄了一下。

王一鸣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见四围是一栋接着一栋的老旧的家属楼,外墙有的是红砖的,有的外面粉刷了一层水泥,但是,由于年久失修,到处是斑驳的墙面,一看就是一副破败的景象。

听说有大领导要来,楼下的一片空地上早早地就聚集了一大群老工人,男男女女,绝大部分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

王一鸣下车的时候,他们在旁边工作人员的撺掇下,一起鼓掌欢迎,并且喊着口号:“王书记好,王书记辛苦了!”

省电视台的记者们是不会放过这样的镜头的,摄像师扛着摄像机,正在精心地选择着镜头。

王一鸣和秦书海、孙玉梅、胡方达等人走上前去,和十几个老年人一一握手寒暄。

王一鸣握着一个头发花白,看着有七十多岁的老头的手,旁边的莫斌忙介绍说:“王书记,这个是第一任的老厂长,姓陆。”

王一鸣说:“老人家,您身体还好吧?”

老陆说:“好,好着呢。”

王一鸣问:“老人家,我想到您家里看看,可以吗?”

老陆说:“可以,可以。”

王一鸣问:“你家住几楼?”

老陆说:“三楼,前面那个单元就是。”

本来,莫斌昨天在这个家属区跑了一个多小时,选择了十几户人家,挨家挨户地看了一遍,准备到时候引导着王一鸣参观。

莫斌回去和龚向阳一商量,龚向阳考虑了一下说:“先这样吧,到时候随机应变,王书记不喜欢看下面的人提前安排好的,我们就是安排了,到时候他不去,自己随便找,我们也没有办法。再说了,王书记和其他的人不一样,他下来就是想看到真实的情况的,我们不用费那么多的心思演戏的。”

果然,今天到了现场,王一鸣又不按常理出牌了。

老陆在前,王一鸣和众人在后,大家沿着楼梯一步一步上了三楼。

到了家门口,老陆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把大家往里面让。

王一鸣随着老陆就走了进去。

一看,这是一套三房一厅的房子,老陆招呼大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由于人多,进到屋子里的领导也就是七八个人,电视台的记者挤在门口,正在找位置摄像,其他的县里干部走只好站在楼梯上往里面探着头,观察着现场的情况。

王一鸣看了看他们家的摆设,客厅里的电视柜上放了一台彩电,四周放了一套木沙发,地板砖一看就有年头了,颜色已经非常暗淡了,客厅的窗户还是木质的,红色的油漆,脱落了不少,一看这房子最起码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王一鸣问坐在身边的老陆:“老人家,你这房子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老陆想也没想,就随口说:“七三年十月,到今天快三十年了。”

王一鸣问:“面积多大?”

老陆说:“九十六个平方。”

王一鸣问:“现在产权属于谁?”

老陆说:“属于我自己了,我老伴去年去世了,现在基本上就我一个人住。”

王一鸣问:“当初买下这套房子,你花了多少钱?”

老陆说:“我们这算是房改房,当时花了一万三千块。”

王一鸣问:“老人家,你现在一个月有多少退休金?”

老陆说:“满打满算,一个月有一千七百二十元。”

王一鸣问:“够用吗?”

老陆苦笑了一下说:“这怎么说呢,钱这东西,没法说。多了多花,少了只能少花,反正我一个人,这些钱吃饭是够了。”

王一鸣问:“看病这么办?”

老陆说:“我有医保,我退休十几年了,工厂没有倒闭前就办好了。”

王一鸣说:“平常里您就一个人住?”

老陆说:“是,我姑娘、儿子隔三差五回来看看我,给做做饭,送点东西。”

王一鸣问:“您老几个孩子?”

老陆说:“四个,两个儿子,两个姑娘。”

王一鸣问:“他们都在哪里工作?”

老陆说:“都在县里,我大儿子在县财政局当副局长,二儿子在县高中当语文老师,大姑娘原来是水泥厂的主管会计,现在在一家超市当财务,小姑娘原来在水泥厂销售科工作,下岗后自己开了一家饭馆,日子都还过得去。”

王一鸣说:“像您家里这样的情况,在这里属于家庭情况最好的吧?”

老陆笑了笑说:“差不多,差不多。我几个孩子都有饭吃,我也有退休金,至少养老是不愁的。”

王一鸣说:“据您老人家了解,这里生活的下岗职工,谁家最困难?”

老陆想了想说:“黄有财家。他家困难是我们公认的,去年大家还为他治病捐款。”

王一鸣问:“他们家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老陆说:“我带您去,他们家就住在旁边的11栋。一楼,很好找的。”

于是,大家站起来,纷纷往外面走。

大家依次下楼,在老陆的带领下走了上百米,到了11栋一个单元门口,老陆敲了敲门,高喊:“黄有财,黄有财,你看谁来看你啦?”

门开了,王一鸣一看,一个四五十岁、身材臃肿、打扮妖艳的妇女站在门口,只见她的脸上扑了一层很厚的白粉,嘴唇涂抹得红红的,上衣是一件非常鲜艳的红色上衣,开胸很低。

王一鸣只看了一眼,就判断,说不定这是一个风尘女子,你看她的打扮、气质,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那女子一看门口站了这么多人,就是一怔。好在她认识老陆,说:“陆厂长,什么事情啊?”

老陆说:“小魏,省委王书记来看你们家有财了。”

小魏忙打开门,对王一鸣说:“领导好,欢迎欢迎。”

王一鸣和她握了握手,说:“大妹子,打扰你们了!”

小魏说:“你们是贵客,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大家于是进屋,站在客厅里。

小魏张罗着要给王一鸣倒水喝。

王一鸣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看一看有财同志就行了。”

王一鸣打量了一下这套房子,是一套二房一厅,客厅里放了一套木沙发,客厅里也有一部电视机,没有装空调,客厅里有一台摇头扇,小魏立即弯腰打开了。她下身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裙,露出两条粗壮的大腿,白白的,臀部很大,圆鼓鼓的。看样子,她打扮一新是准备出门了。

小魏一听,连忙带着王一鸣等人往卧室门口走,到了门口,王一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只见床上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盖着一条毛巾被,一个五十岁左右,脸有些浮肿的男人靠在枕头上,冲王一鸣微笑了一下,说:“您好,您好!”

王一鸣走上前去,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有财兄弟,我代表省委、省政府来看望你了。”

黄有财这个时候才看清楚,是省委书记王一鸣到家里来了,他一激动,眼泪就下来了,泣不成声地说:“王书记,王书记,真的是您吗?”

然后就呜呜呜地哭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啦。

触景生情,王一鸣的眼睛也顿时湿润了,这些工人兄弟都是他王一鸣的同龄人啊,他们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多少年了,生不如死,度日如年,没有哪个大领导真正为他们解决过什么问题,在这个社会上,他们似乎成了多余的人,成了被政府、社会遗忘的人,任凭他们自生自灭。为了生存,多少人被逼无奈,干起了非法的营生。黄有财的妻子和他一样,两口子都是水泥厂的下岗职工,自从黄有财发病后,家里的重担就全部落到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上,为了生存,她万般无奈地走上街头的按摩店,成了一个职业特殊服务者。每天靠和男人打情骂俏,出卖肉体,赚取一些可怜的生活费。

王一鸣问小魏:“大妹子,你老公这得的什么病?”

小魏说:“矽肺病,发现五六年了,一开始胸闷,呼吸困难,后来到省里的医院一检查,人家说是矽肺病,治疗下来很费钱,要长期住院,清洗肺,每年住院需要几万块,我们家没有钱,只好放弃治疗,在家里吃点药,干熬着。”

旁边的老陆解释说:“黄有财当年在厂里是负责在采石场炸石头的,常年在粉尘污染很厉害的工作环境里生活,天长日久就得了这种病,这种病在我们厂不稀罕,现在发现的有七八十个人吧!”

王一鸣问:“这些人现在都怎么办?”

老陆说:“没人管没人问,各人想各人的办法,实在活不下去了,就上吊或者喝药自杀,据我所知,这几年走了六个了。没办法呼吸,太痛苦了。”

王一鸣问小魏:“大妹子,你家里几口人?”

小魏说:“四口,我们两口子,还有一个闺女,一个儿子。”

王一鸣问:“收入靠什么?”

小魏苦笑了一下,说:“我们两口子都是下岗职工,政府每个月每人给280元的低保金,这些钱够买米买面了,此外,我闺女和儿子都在广东打工,每个月寄回来两千多块钱,够日常开支和给我老公买药吃了。我平常里也打些零工,贴补些家用。”

王一鸣问:“在广东打工做什么?”

小魏迟疑了一下,说:“在厂子里,一个做鞋,一个做保安。”

旁边的老陆听了,心里说:“什么做鞋的,本来就是做鸡的嘛,跟你这个当妈的都是一路货色。”

春节前几天,小魏的女儿黄敏回来了,外面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貂皮大衣,下身是黑色的皮裤,嘴唇涂抹得像是吃了人肉似的,走路扭腰摆臀,一摇三晃,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像是抛媚眼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人。

院子里的老年人都议论纷纷说:“这个黄敏,八成在外面做了小姐,你看她那打扮、神态和走路的姿势,正经的女孩子谁会这个样子的。”

黄敏在外面到底做什么,小魏这个当妈的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女儿今天走上这个路子,也是被生活逼的吗。上到初中毕业,黄敏就不读书了,在县里的一家发廊做洗头妹。因为长得漂亮,社会上的地痞流氓早早地就盯上她了。她涉世未深,什么也不懂,就和那些男孩子耍朋友,最后肚子被搞大了,怀孕了,还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小魏这个当娘的看出来了,才带她到医院做了人工流产。

后来黄敏就到了东莞一个鞋厂打工,每天累死累活的,经常加班,一个月才挣两千多块钱,给家里寄上一千元,自己留下些生活费,一年到头,加上春节回来一趟,基本上就所剩无几了。工厂里也有些打工妹,嫌打工挣钱少,就干脆辞职,到桑拿中心当了按摩小姐,经过培训后就上岗了,虽然工作辛苦,要陪客人做各种项目,但是一个月下来,有上万块钱的收入。长得特别漂亮的、技术好的一个月能挣几万块。

黄敏受那些姐妹的影响,前几年也干上了按摩小姐,在东莞的一家桑拿中心当小姐,这里有一百多个像她一样的姐妹,每天干着出卖肉体的营生。她们的客人来自世界各地。生意非常好。现在一年下来,黄敏可以挣二十多万。她完全靠自己的工作收入,在东莞市区买了一套90多个平方的房子,贷款三十多万,她两年就还清了。她今年才二十二岁,打算再干几年,挣够一百万的现金,就不干按摩小姐了,辞职开店,自己当老板娘。

现在家里的开支基本上都是靠她在支撑,有时候黄有财到省里的医院去一趟,洗洗肺,吃点药,就需要五六千块钱。不做按摩小姐,能挣那么多钱吗!他们家根本生活不下去。

好在现在的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小魏和黄敏母子虽然都做了小姐,但是家里日子红火了,那些看不惯的人最多也就是在背后指指点点而已,在人前人后,小魏照样挺着丰满的胸部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吸引得那些老年人的眼睛都发绿了,不停地在她身上扫视来扫视去。女人长得漂亮、性感,就是有资本,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当然,这些情况小魏是不会如实告诉王一鸣的。

王一鸣看小魏迟疑了一下,脸上有了一丝不自然,连忙转移话题说:“大妹子,有财兄弟有医保吗?”

小魏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说:“没有,没有,县里不给我们这些下岗职工办。我们也不知道找谁。”

王一鸣问站在旁边的县委书记龚向阳和县长莫兵:“你们县的医保到底怎么回事?”

龚向阳刚来几个月,对这些情况还不清楚。

县长莫兵忙接过话茬说:“是这样的王书记,对于破产的企业,到了退休年龄的职工,我们都有安排的,有医保,有退休工资的保障,这一块国家安排的有资金。对于还没有到退休年龄的下岗职工,一部分人有下岗补助,就是每个月几百元的生活费,医保绝大部分没有办,都是自己掏钱看病,国家目前没有为下岗职工普遍上医保的政策,因为从全国来看,下岗职工太多了,据说有五千多万人,资金压力大,国家根本就不管了。完全靠自己负担。”

王一鸣想了想,也是,春节前那批退伍军人上访的时候,也谈到了这个问题,到企业工作的那些军人,不管当初是军官还是士兵,现在每个月就是几百元钱的生活费,没有医保,每个月也是连基本的生存都困难,对党和政府的意见很大。

王一鸣问旁边站着的孙玉梅,说:“孙省长,你是分管教科文卫的,你说说,今后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办?”

孙玉梅刚分管这一块工作不久,也不熟悉情况,只能信口说:“这个问题我们还需要调查研究,摸清全省的情况,到时候再拿出一个方案出来。”

旁边跟着的省卫生厅厅长张智连忙补充说:“王书记,孙省长,我们做过一次调研,全省国有企业下岗职工估计有八十多万,全部纳入医保,一个人一年需要资金以一千元算,总共需要八个亿的资金就够了。”

八个亿,对于一个省的财政来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是修一条高速公路的钱。

王一鸣听了,说:“那好,你们卫生厅牵头,搞一个方案出来,上报省政府后,再上省委常委会研究研究。下岗职工看病的问题,今后不能再拖了,前几年,我们的财政紧张,没有这么多资金安排,现在全省财政马上就突破八百亿了,这个钱还是拿得出的嘛!”

孙玉梅和张智听了,连声说:“是的,是的。”

龚向阳知道王一鸣多年就有这个习惯,只要到基层走访,碰到生活困难的群众,总要表示表示的。

他昨天就安排人准备好,放在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现在看王一鸣要,脸面掏出来一个递过来。

王一鸣看了一眼信封,只见上面写着“慰问金一千元”。于是说:“再拿一个来。”

龚向阳连忙又递过一个信封到王一鸣手上。

王一鸣把两个信封递给半躺在床上的黄有财说:“兄弟,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买些营养品吧!回头我就安排人,研究你们的医保问题,请耐心一些,估计很快就能解决了。”

黄有财连忙说:“谢谢王书记,谢谢王书记。”

王一鸣又和她握了握手,就走出去了,屋子里的味道确实不好,呆一会儿有那个意思就行了吗。

女主人小魏微笑着把大家送到门口,为了表示感谢,她特意搀扶着老陆,把老陆送到外面,并且一口一个陆叔叔地叫着。

小魏在县城里的按摩店当三陪小姐,在小区里生活的人大家几乎都知道,有的老头子艳羡小魏丰满的身子,还特意骑上自行车到店里找过她,花上七八十块钱,小魏就会为他们服务一次。回到小区里,几个老头子聊天,还会互相交流一下信息,说:“小魏那个娘们,不错不错,很丰满,骚得很呐,伺候男人很有一套本事的。”

老陆听他们这样说,也是艳羡得不得了,无奈年纪大了,他就是去了,也担心小魏不接待他这样太老的老头子,万一出事了,人家负担不起。

老陆老婆死了,自己一个孤老头子独居,平常里也是郁闷得很。现在和小魏拉近了关系,什么时候把她约到自己家里上门服务一次,那样才美嘛!反正她老公黄有财不行了,这样的女人,不用白不用。

从黄有财家里出来,王一鸣又看了几户人家,大同小异,家里几乎都有病人,日子都一样的难过。

接下来大家去了县机械厂家属院,又看望了几户下岗职工家庭。

通过一个下午的走访,让王一鸣看到了底层社会下岗职工真实的生活情况,没有了工厂,没有了工作岗位,这些六十、七十年代端着铁饭碗、让人艳羡的工人兄弟,曾经的社会主义社会的领导阶级,工人老大哥,现在却成了弱势群体,是这个社会活得最憋屈、最痛苦的一个阶层。他们年轻的时候,为了共和国献了青春献子孙,那个时候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毕竟有国有企业在,国家为这个工人阶级提供了从生到死的保障,他们不用为自己的生存发愁,更不用担心养不起老,看不起病,反正是公有制,国家不会忘记他们这些老大哥、主人翁的。

但是时代说变就变了,市场化改革,砸三铁,国有企业改制,几千万的工人被强行推向市场,不找市长找市场,让他们自己找饭吃,自生自灭,国家不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养老送终了,这些“4050”人员,成了这个高速发展的中国社会最可怜的一个群体。他们成了时代的牺牲品,成了讨嫌的社会弃儿。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个群体的遭遇都是值得同情的,政府部门对他们的冷酷无情,不仅是错误的,不符合人道主义的,而且是反人类的,在今天的世界,不仅社会主义国家不应该这样做,就是名副其实的资本主义国家,也不会这样做,为了发展,把一部分人推入火坑的做法,是不符合人类文明的发展趋势的,突破了人类的道德底线。

在S部当副部长的时候,王一鸣曾经到过欧洲许多国家,考察那里的劳工保障、社会福利制度。

在英国、芬兰、瑞典、丹麦、挪威这些高福利国家,他了解到,二次世界大战后,一些欧洲国家为了缓和社会矛盾,缩小贫富差距,推出了一系列的社会福利制度,为全体国民建立了从生到死的社会保障。在那些国家里,公民看病不需要花钱,住房有补贴;学生上学免费,甚至连早餐和午餐都由政府部门免费提供;失业后有救济金,只要工作够一定的年限,都有退休金。况且待遇优厚,和我们国家的老百姓收入相比,他们个个都算是高薪。

八十年代我们的某个国家领导人出访到英国,到当地了解到英国的普通工人家庭的真实生活水平,他到人家家里看了看人家的衣食住行情况,当场感慨地说:“你们的普通工人比我们国家的国家级领导人的收入都要高,现在看起来,你们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

到底什么才是社会主义?其实这是一个非常模糊的问题,建国后一直到今天,我们国家的领导人从来就没有搞清楚过,到现在也一直糊涂着。中国现在说是特色社会主义,其实是名副其实的权贵资本主义。在当今的社会里,权力通吃,资本通吃,官员和资本家决定着这个社会的一切。你看这个社会活得最滋润的都是哪些人?整个社会老百姓创造的财富都去哪了?官员们挥霍多少?浪费多少?无偿地送给外国人多少?外国资本家在中国疯狂掠夺多少?真正到了普通老百姓手里的又有多少?没有哪个高官显贵认真思考过这些问题,并在政策上进行修正。所以我们今天的社会才危机四伏,整个社会人人自危,执政党面临着生死存亡的考验。

晚上散步的时候,王一鸣面色凝重地思考着这一切,龚向阳和饶战胜、小邵等人看他闷闷不乐,都不敢上前打扰他。和他故意拉开一段距离,远远地观察着跟着他。

到了晚上九点钟的时候,龚向阳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挺生疏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快就接通了,他礼貌地说了一声:“您好!”

就听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龚老弟,我是范刚。”

龚向阳一下子就明白了,连忙说:“范书记,您好,您好!”

范刚是西城市委副书记,在西城市的领导排名中,位置在市委书记窦宏伟和市委副书记、市长林立功之后,位居第三,也是一位主要的领导干部。

龚向阳来到云林县这几个月,和范刚直接打交道的次数很少,只是到市委开常委会的时候两个人见过面,相互之间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来往。

龚向阳毕竟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出身,在西城市里,除了市委书记窦宏伟和市长林立功,他还用不着刻意巴结谁。就是对窦宏伟和林立功,他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见了面该说事说事,不像官场上的其他官员,下级见了上级都要故意装出一副低三下四的奴才相。

对于范刚,龚向阳更用不着刻意巴结他了。

本来这次王一鸣到云林县度周末,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和市长林立功都亲自陪同,已经够可以的了。范刚这个市委副书记根本没必要跟来。在云林县委办公室做的接待方案中,也没有安排他陪同。

但是,范刚为此特意找到窦宏伟办公室,对窦宏伟说:“窦书记,我想求您件事情。”

窦宏伟说:“老范,说,什么事情?”

窦宏伟一听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你这个老范,想单独拜见王一鸣,你什么意思吗!官场上,副职和正职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正职一般都千方百计地防范着副职,生怕你和上级领导接触得多了,说他的坏话,有一天取代了他的位子。所以上级大领导来的时候,他一般都把你打发走,尽量减少副职和上级领导接触的机会。

范刚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这个规矩还是懂的,他知道,今天他要是过不了窦宏伟这一关,这一次去云林县陪同王一鸣,根本没有他什么戏。

范刚说:“窦书记,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现在想的就是尽快回省城,找一个清闲的位子养老去了。不见王书记单独汇报汇报,我的事情也办不成啊!”

窦宏伟一听就明白了,他知道范刚有糖尿病,心脏也不好,一年到头有一个多月是泡在西城市医院里的。年龄虽然不大,才五十二岁,但是,这个年龄在官场上也是非常微妙的,如果上面有强硬的关系,升正厅级还是很有希望的,到哪个市做市长或者到省直机关做个厅、局长,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如果没有强硬的后台,论资排辈,留在西城市里,一般情况下也可以弄个市政协主席当当,好歹给你解决了正厅级,也算组织上没有亏待你。

回省城,找一个清闲的衙门做一个副职,提前过上轻松自在的幸福生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窦宏伟知道,范刚在官场上主要的后台就是高天民。大家都说,范刚私下里都是喊高天民“姐夫”的。

但据窦宏伟了解,范刚的父亲和范金花的父亲是一个爷爷而已,两人实质上是堂兄妹的关系。

前些年高天民在西江省里炙手可热,是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最信赖的人,身居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的关键岗位,于是他的亲朋故旧、老乡同学都纷纷受益,经他亲自提拔的厅级干部就有几十个人。

作为范金花的堂弟,范刚早年在高天民的关照下,从郁江市下属的一个县的县委办公室的秘书起步,此后一路升迁,先是做了县委办公室副主任,然后到县城的城关镇当了党委书记,此后是副县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交流到邻近的一个县,做了县委副书记、县长,县委书记。县委书记当了三年,就在高天民的斡旋下升迁为副厅级干部,到西城市当了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前两年又当上了市委副书记,在仕途上可谓是一帆风顺,眼看着有当市长的可能了。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西江省委换届了,高天民去了省人大,做了排名第一的副主任。不是省委常委,就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力了,上面没有人说话了,所以范刚高速发展的仕途戛然而止。

范刚思前想后,觉得现在留在西城市里继续工作,就是一个鸡肋,老婆、孩子都在省城里,两口子长期两地分居,自己的身体也不好,身边没有人照顾不行。

在这里一直熬到退休,也就是期盼组织上给解决个正厅级的位子,希望是有的,但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因为官场上瞬息万变,有可能到时候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现在就回省城,和老婆孩子团聚,早享天伦之乐,邻近退休,组织上照顾,也可以解决一个正厅级巡视员的位子,级别是一样的,还少操几年心。所以范刚干脆和窦宏伟打开窗户说亮话,免得窦宏伟这个当一把手的起了疑心,以为他范刚想抢他窦宏伟市委书记的位子。

双方既然已经亮明了底牌,气氛马上就缓和了下来。

窦宏伟连忙客气地说:“老范,你这个事情,我一定帮忙,好吧,明天陪王书记,你也去吧!”

范刚说:“多谢窦书记,多谢窦书记,等我的事情办成了,我请你喝茅台!”

窦宏伟说:“行行行,要不要我到时候在王书记面前给你敲敲边鼓?”

范刚说:“那感情好,等王书记问到我的情况,还请窦书记多多美言几句啊!”

窦宏伟说:“那一定的。”

本来昨天晚上范刚就想单独去拜见王一鸣,但考虑到王一鸣一路鞍马劳顿,再说了,第一天晚上要拜见王一鸣的领导干部很多,他这个副厅级干部根本排不上号的。

本来他应该直接找饶战胜,但是他跟饶秘书不熟,反正龚向阳晚上肯定陪着王一鸣的,找龚向阳,他肯定得给自己一个面子的。我范刚好歹还是市委副书记吗,论年龄论资历,都属于你龚向阳的前辈嘛。

果然,龚向阳对他很是客气。

龚向阳说:“范书记,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范刚说:“老弟啊,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烦您。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有糖尿病、心脏病,想早日回省城里工作,今天晚上想见一见王书记,单独汇报一下工作,请老弟请示请示王书记,看方便接见一下不?就是安排五分钟也可以啊!”

此时的王一鸣正站在云江边上,欣赏着这个山区小城的夜景。只见远处的云江两岸也是灯火通明。一条跨江大桥上车水马龙,到处是乘凉的人们。几十米之外的江堤上不时传来一阵阵的音乐声,三五个市民在扯着嗓子唱卡拉OK。

龚向阳匆匆地走到王一鸣身边,说:“老板,市委副书记范刚想要拜见您,说给他五分钟就行了。”

王一鸣皱了一下眉头,问:“他主要想说什么事情?”

龚向阳说:“他身体不好,想回省城里工作。”

王一鸣问龚向阳:“他是不是高天民的小舅子?”

龚向阳说:“听说是,但不是亲小舅子。”

王一鸣说:“那好吧,你回复他,等到了宾馆,让他来一下。”

范刚说:“好的,好的,多谢老弟了!”

思前想后,还是送些茶叶、保健品之类的东西,什么冬虫夏草啊,他的车上准备的有。

此外,他还专门准备了一块进口的瑞士名表,玫瑰金的,一块十几万。是一个开矿的老板几个月前送给他的。这一次拿来送给王书记,也算是档次不低了。

晚上九点二十分,王一鸣回到宾馆,上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范刚已经等在门口了。

龚向阳说:“老板,范刚同志来了。”

王一鸣忙走到门口,做出一副迎接的姿势。

龚向阳打开门,对范刚说:“范书记,快请进!”

范刚一看王一鸣站在门口满面笑容地迎接他,顿时感到非常有面子,忙点头哈腰地对王一鸣说:“王书记,您好!”于是握住王一鸣的右手使劲地晃着。

王一鸣让他坐在沙发上,饶战胜倒水,拿水果,然后关上门就出去了。

范刚诚惶诚恐地坐下,脸上堆满了笑。

王一鸣问他:“老范,您老哥今年多大了?”

范刚说:“五十二了。”

王一鸣说:“身体还好吗?”

范刚说:“不好,有糖尿病,心脏病。”

王一鸣问:“家属在哪里?”

范刚说:“我老婆在省审计厅当副处长。”

王一鸣说:“孩子在哪里?”

范刚说:“儿子在省国土厅当科员,女儿在省投资公司当会计。”

王一鸣说:“单位都不错吗!”

范刚说:“都是我姐夫帮忙安排的。”

王一鸣问:“听说你和高主任有亲戚?”

范刚说:“是,是,他是我堂姐夫。”

王一鸣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听说你当过县委书记?”

范刚说:“是的,我在郁江市的几个县当过县长、县委书记。”

王一鸣问:“你现在找我,是想办什么事情?”

范刚说:“王书记,是这样,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希望尽快回省城工作。如果有机会,请王书记关照关照。”

王一鸣说:“你这个资历,回省城不好安排啊!安排个副厅长,有些委屈你了罢。”

范刚说:“王书记,副厅长也行,我也愿意,身体不好,什么就都不说了,养好身体是第一位的。”

王一鸣说:“那也是,好吧,我回头安排省委组织部研究研究。”

范刚说:“那就多谢王书记了。”

范刚见事情很快就有了着落,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说好的五分钟,多打扰就没有多少意思了,于是范刚忙把手中的两个礼品袋放下,嘴里说:“来的匆忙,也不知道王书记喜欢什么,就准备了几盒冬虫夏草,还有一块瑞士手表,送给王书记,表表心意吧!”

王一鸣一听就警惕起来,说:“打开打开,让我看看。”

范刚只好把冬虫夏草放在茶几上,然后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从里面拿出一块手表来。

王一鸣一看,果然是一块名表,金灿灿的,是玫瑰金,牌子也是大牌。这样的成色,没有十万八万的,恐怕是买不到的。这东西收了,就是犯罪了。

王一鸣说:“老范,这块手表你还拿回去,我看一看就行了,你的心意我也领了,事情该给你办还给你办,但东西我不能收,这是我多年的规矩。”

范刚说:“王书记,就是一块表,不值钱的,几千块而已。”

王一鸣心说:“你以为我不懂啊,几千块,买根表链都不止。”

王一鸣严肃地说:“老范,我们都是领导干部,知道政策,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干啊!”

范刚一听王一鸣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只好把表重新放进礼品袋里,拿着悻悻地走了出去。

对面房间里的饶战胜和龚向阳一直观察着王一鸣房间里的动静,一看范刚走了出来,龚向阳忙迎上去说:“范书记,汇报完了?”

范刚说:“汇报完了,谢谢你们了,龚老弟!饶秘书!”说着话和两个人握了握手。

龚向阳一直把范刚送到电梯门口,挥了挥手,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转身准备往回走。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他一看,是市委常委、秘书长康建明打来的。

下午吃饭的时候,康建明就特别把龚向阳拉到一边,说:“龚老弟,我有事情要拜托你一下!”

龚向阳说:“秘书长,不要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康建明说:“是这样,我想今天晚上单独向王书记汇报汇报工作,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龚向阳想了一下说:“现在还说不准,要到晚上请示过王书记才行。”

龚向阳说:“好的,晚上我联系你。”

秦大龙说:“好的,好的,我记住了,安排好后就向您汇报。”

王一鸣说:“好吧,那就先这样。”

秦大龙说:“好的,王书记。晚安。”

小饶早就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他已经熟悉王一鸣的工作习惯了,只要是他交待过的事情,一定要件件有着落。

龚向阳看王一鸣不忙了,于是说:“老板,西城市委秘书长康建明同志也想汇报一下工作。您看可以不可以?”

对于这些副厅级干部,平常里他们根本没有单独接触王一鸣的机会,现在王一鸣和他们单独接触一下,也好乘机观察一下他们的举止,再用干部的时候,也好有些直接印象。

龚向阳说:“秘书长,你赶快上来,王书记要见你。”

康建明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到。”

电梯门一开,康建明忙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龚向阳和饶战胜都站在走廊里迎接。

康建明递给龚向阳和饶战胜一人一个礼品袋,嘴里说:“谢谢龚老弟,谢谢饶秘书!”

两个人接过礼品袋,冲康建明笑了笑说:“秘书长,您太客气了,快请进吧。”

康建明就诚惶诚恐地进了王一鸣的房间,只见王一鸣正坐在沙发上休息,看康建明进来了,王一鸣站起来热情地和他握了握手,然后指了指沙发,说:“随便坐吧。我们聊聊。”

康建明是第一次和王一鸣单独说话,心里还是有些拘谨,他在王一鸣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微笑着看着王一鸣,频频点头。

饶战胜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就关上门出去了。

王一鸣看了康建明一眼,只见他个子不高,也就是一米六五的样子,但吃得膀大腰圆,脑袋非常大,肥头大耳,看着是一脸福相。两只眼睛虽然眯成了一条缝,但是非常有精神,你看一眼就知道此人不简单,是个聪明人。

王一鸣问:“兄弟,你是哪一年的?”

康建明一听王一鸣这样称呼他,就有些诚惶诚恐,连忙说:“王书记,不敢当,不敢当,我哪里配和您称兄道弟呢!”

王一鸣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革命工作走到一起来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康建明说:“是,是。报告王书记,我是五七年的。”

王一鸣说:“这样说你比我小两岁。”

康建明说:“是的,是的。”

王一鸣开门见山地说:“你简单地说一说你的工作经历吧。”

康建明说:“我是西城市人,早年在亭林县当过下乡知青,1977年恢复高考,第一年我没有考上,第二年考上了西江师范大学政治系,毕业后分配到西城地区高中当老师,后来被抽调到地委办公室写材料,因为材料写得好,受到了地委领导的认可,就把我的工作关系调到地委办公室,以后我就做了地委办公室的秘书科副科长,科长,办公室副主任,地委副秘书长,三十七岁的时候,到亭林县担任县委副书记、县长,三十九岁担任县委书记。前年升任西城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

王一鸣说:“我想起来了,前年你们西城市一下子提拔了四个副厅级干部,其中两个是县委书记出身,还有一个是财政局长,一个是规划局长。”

康建明说:“是的,是的,我就是那一批提拔的。”

那个时候,王一鸣是分管组织工作的省委副书记,每一个要提拔为副厅级干部的材料,他都会看过一遍的,那一次王一鸣记得,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向省委组织部一下子推荐了六位副厅级干部考察对象,经过省委组织部的专门考察,有四位同志符合提拔条件,材料被上报省委常委会研究。最终他们都如愿以偿地升任了副厅级。康建明是他们四个人中安排得最好的,进了市委担任市委常委、秘书长。其他的三个同志,有一位安排为市政府的副市长,一位安排为市人大副主任,一位安排为市政协副主席。

作为正处级干部,在市里提拔谁不提拔谁,基本上是市委书记说了算。省委组织部去考察,也就是走一走形式,找一些干部谈谈话,最后还是要听取市委书记的意见。

当时的西城市,孔明亮一手遮天。他身兼市委书记和市人大主任的要职,推荐谁不推荐谁,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为了升官,康建明在孔明亮身上没少下本钱。

亭林县是西江省的财政第一大县,也是资源大县,有丰富的铝土矿和锰矿、煤矿,是新兴的重工业基地。在这里当县委书记,县政府每年的财政收入就是十七八个亿,对于一个人口只有三十多万人的县份来说,可以用富得流油来形容。

康建明在亭林县当了两年多的县长,四年多的县委书记,每一年的收入都是几百万。那可是人人艳羡的肥缺。

当初为了当上县委书记,他先后送给孔明亮一百万港币,十万欧元。

孔明亮看康建明这么懂事,就对他说:“小康啊,你小子脑子好使,八面玲珑,是个秘书长的好材料。”

康建明一听就心里有数了,孔明亮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想要康建明继续送钱给他,如果达到他孔明亮满意了,孔明亮就会推荐他升任市委秘书长。

市委秘书长在市里那可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是市委大院的大总管,在市委书记面前那是人人艳羡的大红人,谁见了你都会高看一眼的。在这个位子干几年,顺利的话就能当上市委副书记了,到时候,随随便便都能混上正厅级的。

康建明自然是非常希望得到这个位子的。

但他摸不清孔明亮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他是市委书记,推荐谁升任副厅级,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于是到了那年的中秋节,康建明到孔明亮在西城宾馆的住处看望,顺便提了一个旅行箱,里面放了一百万港币、十万欧元的现钞。

他想,这些钱也差不多了。

但是,过来两个多月,没有任何要提拔的动静,也没有听说省委组织部派人到西城市考察干部的消息。

康建明想,看起来孔明亮胃口真大,那些钱不够,好吧,再加加码吧,于是就又准备了十万欧元的现钞,送到孔明亮的住处。

康建明说:“孔书记,我的事情还是得拜托您周旋周旋,这是一点小意思,请千万笑纳!”

孔明亮笑了笑说:“好吧,你回去等消息吧!”

过来半个月,果然有消息了,省委组织部派人到西城市考察干部来了,康建明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一个多月后,结果就出来了,省电视台公示了一批要提拔的干部的名单,其中就有康建明的名字。

一个星期后,康建明正式走马上任西城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

原来的市委秘书长去市政法委当了书记。

这就是康建明的升职经历,一个典型的县委书记的升迁样本。在当今的权力圈,像他这样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历,又混了个党校的研究生文凭,经济实力雄厚,能吹会拍又会送的人,他不升迁,根本就不可能,就是这样的人得混了!他们非常契合当今的时代,信奉的是权力、金钱和美色,他们利用自己所掌握的资源优势,无坚不摧,在官场上左右逢源,非常惬意。

但是这批人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不学无术,气质俗不可耐。他们那一脸横肉,那不可一世的表情,那空洞无物的眼神,就无形中泄露出了天机,这些人就是酒囊饭袋,行尸走肉而已。他们没有思想,没有操守,甚至没有底线,无德无才,浑身上下有的只是一种江湖气、流氓气和霸气,这样的官员,从他们的基本素质来说,不仅和建国初期的干部不可同日而语,就是和封建社会的那些士大夫,也是没办法比的。

封建社会的那些文人士大夫,像苏轼、文天祥、包拯那些人,都是有较高的文化水平,有深厚的文化素养,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远大抱负和个人修炼,有为民请命、普救众生的悲天悯人的情怀和挽狂澜于既倒的超拔才华的人。他们有精神境界,有道德操守,有人格底线,这样的人才是中华民族的脊梁,是这个民族生生不息的火种和保护神。

而现在,一个失去了道德指引的民族,一个一切向钱看的国家,一个纵情于声色犬马的社会,一个整体上失去了理想信念的干部队伍,一个脱离了人民群众并且人民群众无法监督的执政集团,只能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王宝森式的领导干部,而孔繁森、焦裕禄那样的干部就成了凤毛麟角,甚至是大熊猫级别的了。

还有人这样说,我们中国的悲剧,大到国家,小到一个单位,多数的情况是,有思想的人不决策,决策的人没有思想。有脑子就没位子,有位子就没脑子。

对于西江省基层的干部状况,王一鸣是了解不多的,所以他要抓住每一次和基层出身的干部谈话的机会,多观察,多了解,以补上这一个缺憾。

实话实说,这也是王一鸣的一个短板,没有县级干部的经历,没有在基层当过一天的县长和县委书记,对基层了解不深,不透,对当今的社会现实还缺乏刻骨铭心的感受。

此时的王一鸣坐在沙发上,听着康建明侃侃而谈。

康建明毕竟是大学本科毕业,又当过老师,做过地委办公室的秘书,口才还是很好的。

听康建明介绍完自己的经历,王一鸣频频点头,说:“很好,很好,你不错的,有基层的工作经历,也有一定的政绩。亭林县这些年发展那么好,现在是西江省的十强县第一名了,你也是有功劳的,在任的时候,你干了不少打基础的事情吧!”

康建明忙谦虚地说:“都是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领导得好,是广大人民群众拼命苦干的结果,至于我自己,只起了一点小小的作用而已,不足挂齿。”

王一鸣突然问:“老弟,你看发展县域经济,从亭林县的经验来看,有什么值得全省推广的经验和教训?”

王一鸣是想借机考察考察这个康建明,到底是不是草包一个。

康建明一听就明白了王一鸣的用意,这是要当面考我啊!

应该说康建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眉头一皱,立即就对答如流地说:“王书记,发展县域经济,我的经验是,一定要扬长避短,发挥比较优势。就拿我们亭林县来说,我当县长和县委书记的时候,就抓住了一点,围绕铝加工业,做长加工链条,形成产业集群。我们有亚洲最大的铝土矿,有资源优势,我们就抓住这一点招商引资,搞铝加工业,做配套。现在我们亭林县的工业园有上百家工业企业,有生产汽车轮毂的,有生产电线、电缆的,有生产日常铝用品的。光是这一块,每年的产值就是上百亿,利税十几个亿。”

王一鸣说:“亭林县是靠山吃山,其他的县没有资源,怎么办?”

康建明说:“像云林县,就打生态、旅游牌。这里到处是原始森林,到处是青山绿水,只要解决了交通问题,高速公路一旦打通,发展起来就快了。”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要想富,先修路嘛。”

康建明说:“说的对,王书记,一个地方就是再好,再美丽,交通不方便,没有机场,不通火车,没有高速公路,游客想来来不了,你也没有办法发展起来的。”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是的,你说的不错。”

康建明看王一鸣对自己的发言印象不错,于是放松了下来,坐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翘了一下二郎腿,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连忙正襟危坐。

王一鸣微笑了一下,问:“老弟,你平常里都读什么书?”

王一鸣想考一考他,继续说:“最近大家都在看余秋雨的散文《山居笔记》什么的,你看过吗?”

那几年,高级干部大家基本上每个人的案头都有几本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山居笔记》什么的,都喜欢附庸风雅吗!

康建明这样的基层干部,不爱这个,他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啊。

康建明只好说:“报告王书记,那几本书我都听说过,但没有看过。回去以后我马上买来,认真看看。”

王一鸣说:“有些书还是值得一看的,领导干部吗,要有文化,儒雅一些。”

康建明一下子就明白了,王一鸣这是在借机敲打他,脑满肠肥,一看就是个大俗人,上不了什么大台面。

康建明说:“是,是,王书记的指示,我一定牢记在心!”

王一鸣说:“现在二月河写的《康熙大帝》、《雍正王朝》也很好,我也在看,非常不错,读一下历史,对我们做领导干部的有好处。”

康建明说:“是,是。”

康建明说:“我回去马上就查,一定认真学习。”

王一鸣看康建明如坐针毡,脸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于是就挥了挥手,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康建明连忙站起来,说:“打扰王书记休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礼品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王书记不要嫌弃。”

王一鸣这才注意到他放在茶几上的几个礼品袋,于是就警惕地问:“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康建明说:“我托人从西藏买的正宗的冬虫夏草,还有,还有几万美元,送给王书记意思意思。您出国考察的时候用得着。”

王一鸣说:“钱你拿走,我一向是不收钱的,冬虫夏草可以留下,好了,你去吧!”

王一鸣正式下了逐客令。

康建明一看,只好悻悻地拿起放着美元的礼品袋走了。原来他早就准备了三万美元,投石问路,看王一鸣收不收。

现在看来,王一鸣真的是不收钱,他没有达到目的。

而我呢,一问三不知,真是丢人丢大了,平常里光知道喝酒应酬泡妞,到了关键时候就现眼了。惭愧啊!今后该加强加强学习了。

这一夜,康建明想了很多,脑子里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想起这个大美人,王一鸣现在还真是有些冲动。哎呀,那个大美人躺在床上娇艳欲滴的样子,谁看了会把持得住呢!

王一鸣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王书记,我是玉梅!”

王一鸣说:“我就猜是你,我刚洗完澡,准备休息了。”

孙玉梅咯咯一笑说:“我也刚洗完澡。洗得很白很香啊!”

王一鸣一听,这个女人又来勾引我啊!但是下面不由自主地有了反应。没办法,谁都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不食人间烟火呢!

王一鸣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应付着说:“是吗?”

孙玉梅单刀直入地说:“用不用我现在上去陪一陪你?”

她一个女人对王一鸣还是非常痴情的。

王一鸣犹豫了一下说:“这么晚了,不合适了吧?”

孙玉梅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上去半小时,马上就回来,谁也不知道的!”

王一鸣顿时心猿意马起来,毕竟第一次还没有好好回味呢,他也没想到这一次到云林县,自己还会有这么一次和孙玉梅发生艳遇的机会。真是回味无穷啊!再说了,男人哪有不喜欢美女的!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在这个问题,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大家都是俗人嘛!

王一鸣看了看表,十点三十三分,一切还都来得及。于是,王一鸣说:“好吧,你来吧!”

七八分钟之后,果然门铃响了,打开门,王一鸣看到孙玉梅穿了一套职业套裙,庄重大方地站在门口,看着真是像汇报工作的样子。

两个人四目相视,会心地一笑,孙玉梅说:“王书记,晚上好,我就汇报一会儿工作。”

显然这句话是说给对门的饶战胜听的,饶战胜的门这个时候开着的,他一直在观察门口的动静,知道孙玉梅来了,这个时候他就不出来讨嫌了。王一鸣和孙玉梅他们孤男寡女,想干什么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一个当秘书的,最好装作不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

孙玉梅主动把门保险好,看着王一鸣一个媚笑,王一鸣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冲上来,一把抱住了王一鸣,用嘴唇在王一鸣脸上亲着。

她的这个疯狂的举动显然刺激了王一鸣,两个人拥着进了卧室,飞快地脱着对方的衣服,不一会儿就一丝不挂地抱在了一块,享受这性的快乐。听着孙玉梅压抑的呻吟声,王一鸣觉得,自己真是好有成就感,好幸福!

十几分钟后,两个人就结束了战斗,孙玉梅洗脸、修饰一番,就走了出去,已经是夜里十一多了,再呆下去就容易让人误解了,闲言碎语就会出来了。毕竟两个人的身份都不是普通人,人言可畏啊!

今天晚上的云林宾馆,其实成了一个偌大的交际场,一个权色交易的集市,云林县的某些主要官员早就在心里蠢蠢欲动,谋划利用这个夜晚,和权势人物拉上关系,好为自己的前程铺路。

对于县里的那些干部来说,王一鸣虽然是今天当仁不让的主角,但是,他省委书记的身份,还是让大多数的人觉得高不可攀。县里的干部就是想巴结他,一般情况下也巴结不上啊,一个处级干部巴结省委书记,中间隔得也太多了。完全没有必要。

在西城市里,市委书记窦宏伟才是名符其实的老大,你把他伺候好了,什么目的都可以达到的。

所以今天晚上真正的主角是窦宏伟,他的房间才是今天晚上最繁忙的地方,十几个官员进进出出的,都是送礼拉关系的。

窦宏伟的房间在十一层的最东头,房间号是1101,是一个豪华套房。

晚上,龚向阳、莫兵、曲亮等云林县的主要官员像是赶集一样,一个一个都到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的房间里拜见过了。

对于龚向阳来说,他到窦宏伟的房间里专门拜访,其实就是礼节性的看望。本来作为市委常委、云林县委书记,他没有必要对窦宏伟那么客气。他实在用不着像其他的人一样刻意巴结窦宏伟的,因为他在王一鸣那里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窦宏伟现在不敢给他使绊子。

但是龚向阳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虽然现在上面有王一鸣罩着,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时半会儿在西城市里,还没有人敢和他龚向阳过不去。

但是,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万一王一鸣调走了呢!一旦王一鸣回了北京或者去了别的省份,把他龚向阳还留在西城市里做官,那他龚向阳的好日子岂不是到头了吗!

所以在官场上,多栽花,少种刺,低调做人,八面玲珑,才是不二的法宝。不能因为你现在春风得意,就趾高气扬,把所有的人都不放在眼里,都得罪干净,那样你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所以,现在的龚向阳也只能是入乡随俗,千方百计地和西城市的主要官员搞好关系。今天晚上,他亲自提着礼物,分别看望了市委书记窦宏伟和市长林立功。在一个市里,你让这两个人都对你不反感,觉得你小子懂事,还是晓得些江湖上的规矩的,有培养前途,那你基本上就混得差不多了。

礼物是早已经准备好的,都是县委办公室主任曲亮亲自操办的,龚向阳特别交待过,不能买到假烟假酒。

曲亮说:“龚书记,您就放心吧,供货的这家专卖店,是我们的老客户,打死他也不敢卖假货给我们的。”

烟酒准备好后,在龚向阳办公室里,曲亮小心翼翼地问:“龚书记,要不要再准备些钞票?”

龚向阳一愣,马上就明白了,问:“原来黄书记在的时候,一般都是准备多少?”

曲亮说:“那不一定,看办什么事情。逢年过节看望领导,一般情况下是每人两万,市委书记两万,市长两万。以送年终奖的名义。”

龚向阳问:“每年都送?”

曲亮说:“每年至少要送两次,春节一次,中秋节一次。这是下面的规矩。”

龚向阳问:“那平常里他们来县里视察呢?”

曲亮说:“可以不送钱,但是烟酒一定是要送的。”

龚向阳问:“什么标准?”

曲亮说:“每人四条烟,四瓶酒。烟基本上是‘软中华’,或者是‘白河至尊’。酒吗,五粮液和茅台居多。”

龚向阳想了一下说:“你还按老规矩办,每人四条烟,四瓶酒。”

曲亮说:“好的,好的。”

县委办公室主任手里都掌握的有自己的小金库,县委书记用钱,办事,那是方便得很,用不着自己花一个子的。花公款办自己的私事,这个是官场上的规矩。

晚上九点半,当龚向阳提着礼物到窦宏伟的房间看望时,在走廊上刚好和县长莫兵碰了头。莫兵刚从窦宏伟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一看是龚向阳,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说:“龚书记,该您了,我刚去过!”

龚向阳说:“好,好,还是您老哥快啊,捷足先登了。”

莫兵哈哈一笑说:“机不可失,机不可失。”说完就坐电梯下楼了。

龚向阳到了窦宏伟的房间门口,按了一下门铃,就见门很快就开了,窦宏伟的秘书高必胜站在门口,对龚向阳说:“龚书记,快请进。”

龚向阳说:“谢谢你了高老弟!”顺手把一个装有一千块现金的信封塞进高必胜的口袋里。

和领导的秘书也要搞好关系啊,这个龚向阳懂。

龚向阳走进去,只见窦宏伟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看是龚向阳,连忙满脸堆满了笑,伸出手和龚向阳热情地握了握说:“听说刚才您陪王书记到江边散步去了?”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是的。”

窦宏伟说:“王书记今天兴致还高吧?”

龚向阳实话实说:“我看王书记不高兴,一路上不怎么说话。”

窦宏伟一下子紧张起来,说:“为什么?是对你们云林县的工作不满意?”

龚向阳说:“不是,估计是那些下岗职工的生活困难刺激了他。”

窦宏伟说:“对,对,完全有可能。那明天让他看好一些的,不能让他不高兴。”

龚向阳说:“窦书记,王书记这个人有自己的工作习惯,他下来是由不得我们安排的,他随时会改变计划,目的就是看到真实的情况,我们安排得太假的话,他会骂人的。”

窦宏伟说:“对,对,还是你有经验,毕竟长期在他身边工作过。好,好,明天还按你安排的办。”

窦宏伟连忙招呼龚向阳坐下。

高必胜为龚向阳倒好茶水,关上门出去了。

窦宏伟从茶几上拿起一包“软中华”,从中抽出一根递给龚向阳说:“老弟,来一根?”

龚向阳忙摆摆手说:“窦书记,我不抽烟,您请便!”

窦宏伟把烟放在自己嘴巴上,龚向阳忙从桌子上找到打火机,嘭的一声小心翼翼地为窦宏伟点着烟。

窦宏伟大吸了一口,过了一会儿烟瘾,才对龚向阳说:“老弟,县里的工作,现在适应了吧?”

龚向阳说:“还行吧!”

窦宏伟说:“天天在乡下跑,也辛苦啊,这里比不得省城的。”

龚向阳说:“虽然每天忙得屁滚尿流,但是可以天天见到老百姓,和基层干部在一起,充实得很。”

窦宏伟说:“多了解基层,多接触群众,是好,但是作为一把手,不要忘记了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更要善于谋大事,抓发展,创大业。”

龚向阳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了,这不是敲打他龚向阳一天到晚乱跑,办事没有章法吗!窦宏伟为什么这样说?谁向他打了我龚向阳的小报告?

龚向阳推测,说不定就是莫兵,他刚走吗。

县长和县委书记本来就是一对冤家,这几个月,通过广泛的接触,龚向阳也了解到县长莫兵也不是软柿子,人家是地头蛇,祖祖辈辈在云林县经营了那么多年,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铁杆兄弟,而龚向阳单枪匹马,形单影只,虽然你是县委书记,但是下面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跟你一心不一心,他真是没有什么把握。

就在刚才,县委副书记、县长莫兵来找窦宏伟汇报工作。

莫兵是想走一走窦宏伟的门子,给自己调换调换工作。云林县的人事布局,现在基本上大局已定。县委书记一把手是龚向阳的了,莫兵的县长也已经当了五年多了,继续在县里呆下去,也没有多少意思了,最好的安排就是调到市里的局委,安排个局长、主任什么的,只要是一把手,有职有权,就是不错的结果。

作为少数民族干部,再干几年局长、主任什么的,莫兵还是有升副厅级的可能。

所以来拜见窦宏伟的时候,莫兵特意准备了两个礼品袋子,一个里面放的是冬虫夏草、名贵茶叶,一个里面放了三十万港币,装在一个大信封里。

莫兵说:“窦书记,我在云林县已经当了五年多的县长了,也该挪一挪位子了,您看什么时候关照关照我?”

窦宏伟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说:“你小子实话实说,到底看上哪个位子了?”

莫兵说:“水利局和农业局都可以。”

窦宏伟知道,这两个局的局长年龄都差不多快到退休了,莫兵去也合适。

窦宏伟沉吟了一下说:“好吧,到时候我再考虑考虑。”

窦宏伟也是老奸巨猾,他不会把话说死的。因为他知道,在市里,农业局和水利局都是大局。西城市是农业大市,水利设施众多,大小水库有几百个,每一年的财政拨款就是几个亿。原来孔明亮当市委书记的那几年,像这样的好局的一把手,你不送上七八十万,基本上没戏。

现在窦宏伟刚上来,他没有孔明亮那么大胆,用人有个差不多,你条件合适,送的钱也合适,事情就差不多能办成了。

莫兵思忖过,送三十万港币,也就是试试水而已,如果自己的事情办成了,事后还会送的。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男人提钱进步,女人日后提拔”,这是当今官场上的潜规则。

莫兵知道,这句话是有出处的,是真实的网络语言,曾经轰动一时,并得到了广大网友的高度认同,认为非常深刻,契合当前的实际。

原来东部某省会城市的一个区的区委书记因为腐败落马后,网络上盛传他的名言。

他曾经对下面那些找他买官的人说,“男人就得‘提钱进步’,女人就得‘日’后提拔。除了这,在眼下谁要能当上官,就不属人类,谁不服气的话,不花钱当个小科长叫我看看,真有那本事,我喊他大爷!”

网友们纷纷评价说,话糙理不糙,虽然雷人,但是实话,真话,非常深刻!

莫兵在窦宏伟房间里又坐了一会儿。

窦宏伟没话找话,问莫兵:“小莫,龚秘书来了,你们俩配合得怎么样?”

莫兵心里说:“能怎么样?我敢不配合吗!这不是废话嘛!”但嘴上他还是随口应付着说:“很好啊,龚书记有高度的责任感,非常亲民,天天下乡,和老百姓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县里的干部想见他一面,都十分难得。”

窦宏伟一听,这莫兵话里有话嘛!于是就问:“龚秘书一天到晚都下乡,不在办公室?”

窦宏伟一怔说:“他每天都在干什么?”

莫兵说:“说是下乡搞调研,但是,谁知道干什么去了,现在的乡下有什么好调研的,青壮年农民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偶尔去看看,访贫问苦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天天去,能干出什么名堂来!”

窦宏伟一听,也是,县委书记要谋大事,抓发展嘛,你天天往乡下跑,招商引资还招个鸟吗!

莫兵看说漏嘴了,也意识到有些不妥,自己这不是在背后搞小动作吗!平心而论,龚向阳不是个坏人,现在两个人的矛盾还没有激化,没必要在别后搞他,这就是心里憋不住,一时兴起。

莫兵连忙告辞了,说:“我的事情今后就拜托窦书记了,余情后补。我告辞了,打扰窦书记休息了。”

窦宏伟说:“好,小莫,你不错的,去吧,去吧。”

所以现在和龚向阳谈话,窦宏伟憋不住,就说出来了。

龚向阳本来想辩解一下,谈一谈自己的看法,但转念一想,不行,那样就更不妥了,会让窦宏伟觉得他龚向阳不谦虚,容不得别人的批评。

当大官的人都比较牛逼,觉得自己永远正确,他已经先入为主了,对你已经有看法了,你这个时候越辩解,他越认为你这个人不可救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低头认错,承认错误,敢于担当,那样他就会放你一马,既往不咎,重新开始。毕竟还是年轻人嘛,没有经验,可以原谅的。

窦宏伟的表情一下子就好看多了,他说:“龚老弟,好,这个态度好,你还会有光明的前途的。领导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县,没有那么简单,要谦虚谨慎,尊重老同志,大家都看着你这个一把手呢,你干什么,都要深思熟虑,听取各方面的意见。”

龚向阳说:“好的,我懂了,谢谢窦书记的提醒。”

从窦宏伟房间里出来,龚向阳心里有一肚子的苦水,但又没有人可以倾诉,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脸上带着笑容和各位领导应酬。

良心,如今这个世道,谁还讲良心!到处是争名夺利,到处是台上握手,台下使绊子。当好官并不一定得到好报。

混日子,谁不会啊,今后老子也像你们一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该吃吃该喝喝,有女人就搞,怎么潇洒怎么活。他妈的,这个世道就不是一个玩意,好人没有好报。

龚向阳到云林县以来,第一次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觉。原来的激情似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如今在西江省里,他最贴心的女人就是郑爽。几个月没有见了,确实对不起人家。龚向阳于是立即拨通了郑爽的手机。

刘树彬说:“龚秘书啊,好久不见。”

龚向阳说:“是这样刘总,我受人之托,要求您老哥办一件事情,不知道您肯不肯给我一个面子啊?”

刘树彬说:“你老弟这么客气,随便讲,随便讲。”

龚向阳说:“你们那个郑爽,表现不错,大领导对她很满意,吩咐我安排你一下,最近把她的编制问题解决了。”

刘树彬一听就懵了,“大领导”,哪个大领导?难道郑爽这小妮子和哪个大领导有一腿?!怪不得她这么胸有成竹,一直不让碰她!原来是这样,傍上大领导了!

应该,应该,郑爽这小妮子长得那么水灵,人见人爱啊!伺候王一鸣,也合适。毕竟王一鸣的老婆不在西江省里,玩弄个把小姑娘,算什么事情吧!

刘树彬说:“好的,我马上就安排人去办。”

龚向阳问:“怎么犒劳我?”

郑爽说:“你想怎么做,就让你怎么做!”

说得龚向阳当时就怦然心动。

现在心灰意冷,只有自己的女人可以慰藉他寂寞的心灵了。

龚向阳说:“心情非常不好,想你了,非常想!”

郑爽说:“出什么事情了?”

龚向阳说:“工作上的事情,你不懂的。”

郑爽说:“唉,工作上的事情,我也帮不了你,现在我们隔着几百里地,我也没办法飞过去啊!”

龚向阳说:“你能请假吗?后天你到金山县来,直接到宾馆开好房,我让司机开车送我过去。”

郑爽说:“请假也可以,但是,为什么要去金山县?”

龚向阳说:“你傻啊,金山县和云林县搭边,两个县城之间只有三十多公里,我开车半小时就赶到了。那里没有熟人,也没有多少人认识我。你到云林县,到处都是认识我的人,我和你见面,马上就满城风雨了。”

郑爽说:“喔,懂了,好吧,我后天上午坐大巴出发,估计下午就到了。”

龚向阳说:“好的,到时候你给我发短信就可以了。明天晚上是王书记在云林县考察的最后一个晚上,后天早上他就走了,下午下班后我就可以赶到金山县城陪你了。”

郑爽说:“好的,一言为定。”

想到后天晚上就可以和郑爽见面了,龚向阳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还是有女人好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真他妈的爽死了。

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窦书记,我是莫兰香。”

“喔,是小莫啊!”

窦宏伟的脑海里顿时想起莫兰香那被裙子包裹着的圆滚滚的屁股,那个丰满、圆润啊!极品,真是极品!

莫兰香说:“窦书记,还没有睡吧?”

窦宏伟说:“准备洗澡了。”

莫兰香说:“窦书记,我想上去汇报汇报工作,您看还可以吗?”

窦宏伟说:“可以,当然可以了,你现在就上来吧!”

莫兰香说:“好的,你等我几分钟吧。”

几分钟之后,她就出现在窦宏伟的房间1101门口。

按了一下门铃,房间的门很快就打开了,窦宏伟一看,莫兰香已经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了,身上穿的还是白天那一套蓝色的套裙,只是头上没有戴帽子,露出一头乌黑蓬松的卷发,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

莫兰香说:“晚上好,窦书记!”

窦宏伟说:“小莫啊,快请进!”

莫兰香进屋,顺手把门关上。

对面房间里的高必胜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秘书都是聪明的家伙,是不会这个时候打扰领导的好事的。

房间里一下子就成了二人世界,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地在一起,气氛是有些暧昧。

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来当市长的时候,虽然也会和一些漂亮女人打情骂俏,偶尔春风一度,但基本上都是小范围,有数的几个红颜知己而已。

那个时候,心里还是会有顾忌的,在性的方面也十分克制。每逢周末,还会驱车几百公里,回省城里和老婆度周末。在老婆身上发泄一番,会平息自己的情绪,一个星期干工作都不再心猿意马了。

窦宏伟的老婆比他小七八岁,是省艺术学院的舞蹈老师,身材超好,人也长得靓,四十岁出头的人了,看着像是三十多岁,魅力十足,所以窦宏伟早几年根本就没有心思在外面偷腥。在省发改委顺风顺水地发展了二十多年,他受到了好几个领导的赏识,一路升迁,从副处长、处长,到发改委副主任,他发展得非常顺利。

刘放明到西江省担任省长助理兼省发改委主任的时候,窦宏伟还是某一个处的处长。那个时候,刘放明孤孤单单地一个人离开京城,老婆孩子都在京城里,到了周末,别人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热乎乎的,就是刘放明形单影只。

这个时候窦宏伟就动了心思,他知道,自己的前途和命运都在刘放明这个人手心里捏着呢!只有获得他的信任,自己才能迅速升迁。

刘放明下馆子吃腻了,他就邀请刘放明到他家里去,让老婆马珊珊亲自下厨,做家常菜,熬老火汤。

刘放明一看,不得了了,原来窦宏伟这小子艳福不浅啊!竟然会有如此出色的一个女人!

刘放明在京城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他看马姗姗不仅人长得好,身材一流,还非常懂风情,那眼神笑盈盈的,顾盼生辉,看着就像给你抛媚眼似的。

窦宏伟一看,刘放明的眼睛一点也不老实,时不时地扫视着马姗姗的胸前一对高耸的山峰。窦宏伟就知趣地找个借口出去了,给刘放明和自己的老婆勾勾搭搭提供了机会。

刘放明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的,就抓住时机把马姗姗抱在怀里,推倒在他们家的卧室里。

马姗姗也是一个特别风骚的女人,很懂风情。她一见刘放明,虽然年龄比自己老公要大个十几岁,但是刘放明风度翩翩,一看就是个大官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特别有派头,这样的人都是男人中的极品,所以她的眼睛就自觉不自觉地向刘放明放电。

刘放明多聪明啊,他一看,心里思忖,这个娘们有意思,看来比较容易上手。自己一个多月没有挨过女人了,也想得很。再说了,马姗姗这样的熟女,也确实有魅力,比那些小姑娘更有味道。

等窦宏伟出去后,两个人眉来眼去一会儿,马姗姗就感觉到刘放明的眼睛火辣辣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顺势把马姗姗抱在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

马姗姗假意挣扎了一会儿,说:“领导,这不好吧,我男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刘放明哈哈一笑,说:“我敢肯定地说,小窦他半小时之内不会回来的。”说着话就在马姗姗脸上亲了起来,顺手搂住了马姗姗的腰,手开始摸向马姗姗的大腿根部。

马姗姗也是欲擒故纵,假意挣扎了一下,半推半就地躺倒在刘放明的怀抱里。

刘放明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上下其手,几个回合之后,马姗姗已经是娇喘连连,示意刘放明说:“走,去卧室吧。”

刘放明这个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抱着马姗姗去了卧室,就在他们夫妻经常睡觉的大床上,和马姗姗纠缠在了一起。

二十分钟之后,雨过天晴,两个人收拾一番,重新回到客厅里,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又过来十几分钟,窦宏伟才慢腾腾地回到家里。

从此以后,刘放明经常到窦宏伟家里和马姗姗幽会。对于自己老婆和刘放明的私情,窦宏伟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不这样,他能实现升官的梦想吗!有付出才有收获吗!

在当时,这是官场上升迁的秘笈,比送钱管用多了。多少人为了升官发财,主动把自己的老婆让给上司玩弄啊!

正因为这样,窦宏伟一下子就获得了刘放明的充分信任,刘放明投桃报李,先是向省委组织部推荐,提拔窦宏伟做了省发改委的副主任,过了几年,又安排窦宏伟做了排名第一的副主任,还帮他解决了正厅的级别。

此后的几年,刘放明官运亨通,在西江省里很快就升任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

等钱明贵出事后,他因为上面有人说话,很快就做了省长。这个时候,他在西江省也有了用人权,就和杨春风商议,提名窦宏伟出任西城市委副书记、代理市长。

就这样窦宏伟离开省城到了西城市,一屁股坐在了市长的位子上。现在的官场上,你要想升官,有时候非常简单,跟对一个人,就什么都有了。

当市长的那几年,窦宏伟也算是兢兢业业,把干工作放在第一位,玩弄女人放在第二位。

但自从当上这个市委书记后,他发现,这当一把手和当二把手简直是差别太大了,原来干什么事情还有很多顾忌,现在什么顾忌都没有,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一言九鼎,所有的人都看着你的脸色说话,你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可以左右一个人的命运。这他妈的简直是太过瘾了。这就是权力的魅力,权力使人飘飘然哪!尤其是没有有效监督机制的权力,当官的真是过瘾啊,甚至可以这样说--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窦宏伟猛然感觉到,向自己献媚的女人一下子多起来了,你想玩弄谁随便,有的是漂亮女人投怀送抱。

特别是那些女公务员,你随便上,上完后给她们提拔一个副处级,安排一个有职有权的位子,那些女人还感谢你呢!这比养小蜜包小三省钱省心多了。包养女人,你还得贪污受贿,自己掏腰包;搞体制内的女下属,你自己不用掏腰包,利用手中的权力给她们安排个好位子,她们有了权,就有了车子、房子、票子,这些都是国家给的,等于是国家帮你养着情妇。你搞女人,国家埋单,这多惬意啊!在今天这个世界上,或者只有在我们这个国家,才会出现这样荒唐的事情吧。在其它民主国家,官员的位子来自民众的选票,他们就是想这样干,也得仔细掂量掂量,不能无所顾忌,况且,有些国家还有《反裙带关系法》,还有不受政府控制的新闻媒体,有独立的司法机构,你为所欲为,不是成了大家的活靶子吗!

而在我们国家就不一样了,我国这几十年的改革,说是和国际接轨,其实,接轨什么不接轨什么,还不是官员们说了算,老百姓又没有监督权。这样,自然是对官员们有利的,他们就接轨。对官员们没有利的,他们就选择性遗忘,根本就不让你老百姓知道。况且,你老百姓就是知道了,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屁用也没有。

再说了,现在的社会风气就是这样的,你不这样干,人家照样这样干,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如今中国贪官多,淫官多,也是一大特色。

西城市前几年曾经出过轰动一时的大淫官,就是前市委副书记甄有权,窦宏伟和他搭班子的时候,就听说甄有权滴水不漏,只要在他身边工作过的女人,稍有姿色的,他都不会放过你。西城宾馆的服务员,听说让他搞怀孕了好几个。他被省纪委双规后,主动交代,在西城市玩弄的女人有几百个。由于甄有权被查出有很严重的性病,所以导致西城市的妇女干部人心惶惶,许多人都跑到外地的医院做妇科检查。因为在本地,万一消息泄露了,那不是自打耳光吗!

有些被检查出患上性病的女人,家庭纷纷解体,老公受不了被戴了绿帽子,纷纷提出离婚。

中国的男人嘛,绝大部分还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老婆给自己悄无声息地戴上了绿帽子。

在这一点上,窦宏伟和绝大多数中国男人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当年要是不那样干,让刘放明玩弄玩弄自己的老婆马姗姗,那他这个处长,或许就只能当一辈子了。送钱他也没有多少钱,再说了,刘放明是省长助理、发改委主任,一年管了几百个亿的项目,向他送礼的老板能够排成队,你送个三万五万的,多寒碜吧!人家根本看不上的。

那个时候,只能把自己的老婆送出去,才能出奇制胜。只要能当上大官,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想玩随便。

现在的窦宏伟就是在收取高额的利息。当年他把自己的老婆送出去主动给自己戴上绿帽子,现在他一定要给无数个男人戴上绿帽子,才算达到了心理上的平衡。

现在莫兰香就站在他面前,今天晚上她就是窦宏伟要猎捕的对象。

莫兰香一进去,就发现窦宏伟身上穿的是一套睡衣,眼睛色迷迷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莫兰香顿时感到有些不自然起来,脸微微红了,她毕竟是女人嘛,喜欢浪漫,喜欢情调,不喜欢单刀直入,现在的窦宏伟就像是一个发情的公羊,一副随时准备扑倒她的样子。

但是,莫兰香内心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今天晚上就是来伺候窦宏伟的,他想做什么,得让他满意,要不然人家凭什么为你办事情啊!

窦宏伟毕竟是老手,握着莫兰香的手好大一会儿,就感觉莫兰香的手软软的,皮肤很细腻,很厚实。

两个人一起在双人沙发上坐下,窦宏伟说:“说吧,小莫,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

莫兰香说:“是这样,窦书记,我想换一换工作,调到市里去。”

在县里工作,莫兰香觉得,自己的发展已经面临着不可逾越的天花板。在县里的领导排名中,她属于靠后的,不出云林县城,一辈子或许就这样了,副处级已经到顶点了。只有离开云林县,才能有发展的可能。

窦宏伟说:“你做统战部长几年了?”

莫兰香说:“三年。”

窦宏伟说:“也该动一动了。”

莫兰香说:“是啊,所以我才来求窦书记您关照关照嘛!”

窦宏伟捏了捏莫兰香的手,顺势捏了捏她光滑圆润的大腿,说:“没问题,没问题,说,你想去哪?”

窦宏伟一边抚摸着莫兰香,一边观察着莫兰香的反应。她看莫兰香没有反感,也没有让他的咸猪手拿开,于是就更大胆地继续深入,向裙子深处摸去。

莫兰香一阵悸动,手攥住了窦宏伟的手,轻声说:“窦书记,你一定要帮我!”

窦宏伟下定决心,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肯定会得逞了,于是就肆无忌惮地一把把莫兰香推倒在沙发上,一把掀起莫兰香的上衣,只见两座山峰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扑上去亲了起来。

莫兰香这个时候的情绪也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她嘴里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说:“书记,去里面,去里面,把门保险好。”

窦宏伟连忙关上门,这个时候莫兰香已经走进卧室里,坐在床上自己脱衣服了。

接下来,两个人很快就拥抱在一起,干着双方都喜欢的事情。

十几分钟之后,风平浪静,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

窦宏伟说:“小莫啊,你到市里,我想啊,没有在县里好安排。”

莫兰香不解地问:“为什么?”

窦宏伟说:“你们县的领导班子很快就要调整了。”莫兰香说:“是不是莫兵要走了?”

窦宏伟点了点头说:“是的。”

“他准备去哪?”

“现在还没有最后定,估计是农业局。”

“那谁来接任县长?”

“我看你就行!”

“真的,窦书记,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啊!”

“一言为定。”

听说自己还有当县长的机会,莫兰香幸福极了,一翻身,光着屁股坐在窦宏伟身上,抱着窦宏伟亲了又亲,说:“那就太谢谢你了,要是事情真的成了,这辈子就是让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也认了!”

窦宏伟拍了拍她的圆滚滚的屁股说:“小菜一碟,现在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嘛!”

莫兰香说:“那廖勇、黄轩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廖勇是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黄轩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按照官场上的规矩,论资排辈,他们是离县长的位子最近的人。

但是,现在官场上的规矩最重要的一点是:谁的后台硬谁升官。大家的后台要是都差不多,那好,论资排辈吧。

本来,莫兵的县长不做了,论资排辈根本轮不上她莫兰香,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和窦宏伟有了非同一般的关系,谁当县长,只不过就是窦宏伟的一句话。你说窦宏伟帮谁?人家都被你上过了,在床上那么下功夫地伺候你,你还不提拔提拔,你说你还是人吗?!

所以莫兰香当县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一夜莫兰香豁出去了,陪了窦宏伟一个晚上,拿出浑身的本事伺候窦宏伟,天快亮了才从窦宏伟的房间里走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莫兰香说:“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今天要二十四小时在宾馆值班。省委王书记来了,县委常委谁都不能走。”

莫兰香的老公叫向聪,在云林县国土局做副局长。两个人是高中同学,一起上的是西城师专。大专毕业后都回到县里,到县实验中学当老师。

莫兰香在实验中学教了两年书,就想搞行政,找到当时的县长莫宏,也就是莫兵的父亲。论血缘关系,莫宏和莫兰香的父亲莫健是一个爷爷的叔伯兄弟,平时莫兰香见了莫宏都是叫叔叔的。

莫健人老实,在云林县教育局当副局长,虽然都是莫氏家族的人,但莫健在云林县的影响力和莫宏根本没办法比。

当时莫兰香才二十三岁,正和向聪谈着恋爱,一天晚上,她骑着自行车,带着一箱饮料,亲自到莫宏家里拜访。

那个时候,莫宏家住在县委大院里,在三楼,是个三房一厅的户型。

当天晚上八点钟,莫宏的老婆去了同学家打麻将,家里只有莫宏一个人在看电视。

莫兰香到了三楼,直接敲门,说:“莫叔叔在家吗?”

莫宏打开门一看,认识,连忙说:“是兰香侄女吧?”

莫兰香说:“是,是,我春节还到家里向婶子拜年呢!”

莫宏说:“好,你请进吧!”

于是,把莫兰香让进客厅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说话。

莫宏为莫兰香打开一瓶雪碧放在莫兰香面前。

莫兰香看到屋子里只有她和莫宏两个人,就问:“叔叔,我婶子不在家?”

莫宏说:“出去打牌了,要十二点以后才回来。”

莫兰香喔了一声,感到有些不自然,屋子里毕竟就她和莫宏两个人,孤男寡女的,有些尴尬。

莫宏这个时候上一眼下一眼地观察着莫兰香,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么水灵的女孩子,走在云林县的大街上,也是不容易见得到的啊!

莫宏问:“你不是在实验中学当老师吗?”

莫兰香说:“是的,我就是想找你帮帮忙,给我换一个工作的。”

莫宏问:“你想去哪?”

莫兰香说:“我想从政,教书没有什么出息,一辈子当个老师,跟小孩打交道,我觉得很没有意思。”

莫宏说:“从政?不那么容易啊!县委、县政府的大院,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进的。”

莫兰香盯着莫宏说:“所以我才来找你吗!”

莫宏问:“闺女啊,我和你打开窗户说亮话,求我办事的人多了去了,请客送礼的人都要排成队,就那我还不一定帮忙。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凭什么一定要帮你?”

莫兰香一想,是啊,光凭亲戚关系,现在靠不住了。自己刚上班,每个月几百块的工资,也没有攒下什么钱,就是送个一千两千的,莫宏也看不上呀!他看莫宏色迷迷地盯着她高耸的胸脯看,就明白莫宏的意思了,于是就腼腆地说:“莫叔,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实在是讨厌教书了,你只要帮了我这一次,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莫宏一听,有门,于是明知故问地说:“此话当真?”

莫兰香说:“当真!”

莫宏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莫兰香身边,一把把她抱在大腿上,手放在莫兰香圆润的大腿上,说:“你陪阿叔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

这个时候莫兰香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只好让莫宏肆意妄为。

莫宏把她推倒在卧室的床上,肆意折腾了一番,反正那个时候莫兰香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他和向聪在大学里就已经偷尝了禁果。

莫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办事也痛快,很快就利用自己的职权,安排莫兰香进了县政府办公室做秘书。过了两年,就提拔她做了县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科员,副科级。

莫宏很快就调走了,到了西城市担任民委主任,以后又高升到省城,当了省民委的副主任,成了副厅级干部。他儿子莫兵也在他的精心培养下,在云林县的政坛上崭露头角,一步一步走上了县长的宝座。

从此,莫兰香作为莫氏家族的重要成员之一,在政坛上的发展,一直在堂兄莫兵的精心关照之下。

现在莫兰香通过使用美人计,又捕获了窦宏伟,这个女人在官场上的每个关键节点上,都是通过使用性贿赂达到目的的。女人在这个方面有天然的优势。一个聪明的女人要懂得在男人占支配地位的世界里,通过发挥自己的优势来达到自己的目标。就像一个女贪官所说,“男人玩女人可以不讲档次,女人玩男人就不能不讲档次。在男人当权的社会里,只有懂得充分开发利用男人价值的女人,才能算是真正高明的女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莫兰香绝对属于是真正高明的女人之一了。

第二天,王一鸣在云林县的考察继续按照计划进行。早上八点整,一辆辆警车、越野车、面包车从云林宾馆里开出来,排成了一队长龙,出了县城,向西南方向的竹林镇开去。

竹林镇离县城二十多公里,是一个处于大山里的乡镇。这里山高林密,在二十世纪二十、三十年代,这里是风风火火的工农革命中心之一,曾经出现过家家送子当红军的情境。

有资料统计过,建国前竹林镇参加革命牺牲的革命烈士有名有姓的有四百多人。所以竹林镇是闻名省内外的革命老区之一,现在还是老少边穷地区。每当有大领导到云林县视察,县里都要安排他们到竹林镇看一看。这里活着的有许多老人,当年参加过工农革命,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的退伍军人就更多了。

车子出了云林县城,就一直穿行在云江边的公路上。这里的公路就是在悬崖峭壁边上开凿出来的,一边是连绵不绝的大山,一边是蜿蜒流淌的云江。一路上江风习习,满目苍翠,山峦起伏一直到天边。到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森林,坐在车里,浑然不觉这是个炎热的夏季。

王一鸣坐在车里,兴致很高,和旁边的龚向阳一直聊着天。

由于各个路口早已经安排人把守,沿途每隔几百米就安排了一个警察执勤,王一鸣的车队还是很快就到达了竹林镇。

刚到通往镇里的十字路口,就见一大帮子人站在那里迎接。

王一鸣问龚向阳:“到了?”

龚向阳说:“还没有,今天正好是镇上逢集,不好通过,我们直接右拐,去看望老军人、五保户。”

龚向阳下车,和县委组织部长方强打了招呼,安排乡镇的同志上车,在前面带路,直接去困难群众和五保户家里看望。

车队于是拐弯下了公路,向一个村庄开去。

走了几百米,就到了一个村庄前面。车队靠路边停好,各位领导依次都下了车。

王一鸣刚下来,方强带着镇委书记、镇长赶过来,龚向阳在旁边介绍着,这个是县委组织部长方强,这个是镇委书记,那个是镇长。

王一鸣和大家一一握手,然后大家陪着王一鸣在乡镇干部和村干部的带领下走进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住着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听说当年参加过赤卫队的,给红军送过粮食、马匹。

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坐在自家客厅的一把藤椅里。穿的红军服,还带着红星帽徽,看着真有当年红军的样子。这些服装、帽徽都是儿孙为了接待各级领导特意给他准备的。

老人腿脚虽然不灵便了,但是精神很好,虽然是满脸皱纹,但是说起来当年的事情,两眼放光。

王一鸣和他握了握手,说:“老人家,您今年多大了?”

老人说:“九十一了!”

王一鸣说:“当年你参加的是红军还是赤卫队?”

老人说:“赤卫队赤卫队,我想参加红军,我娘说什么都不让,说就我一个儿子,我死了,我们家就绝户了,我们家是三代单传,就我这一个儿子。”

王一鸣问:“当时和你大小差不多的,参加红军的多吗?”

老人说:“我们村就有十几个呢,但是都死了。有的在西城起义的时候就死了;有的死在转移到湖南的路上了;有的到了江西苏区,后来长征的时候死了;有的抗日战争的时候死的,解放战争又死几个,反正活到解放后的没有一个。我要是去了,我也死了。”

王一鸣说:“战争嘛,总要付出代价,为了新中国,你们这一代人受了很多苦啊!”

老人说:“是啊,多苦我都熬过来了,现在儿孙满堂,也算是值了!”

王一鸣问:“您老人家现在每个月有低保吗?”

老人说:“有,有,政府每个月给我九十块钱。”

王一鸣问:“够花吗?”

老人说:“当然不够,我儿子、孙子养我。平常里什么都是他们出钱。”

王一鸣问:“看病怎么办?你有医保吗?”

老人说:“有,有,可以报销一部分。”

旁边的村干部解释说:“在县医院住院,可以报销百分之五十。平常里发烧感冒,在村子里的私人诊所吃药打针,都是自己儿女掏。我们农村都是养儿防老。”

王一鸣看了看他们家的屋子里,客厅里就放了一台电视机,算是最现代化的东西。此外就是一张四方桌,几条凳子,这个家庭确实不富裕。

王一鸣问村干部:“你们村平均一个人一年有多少纯收入?”

一个村长摸样的人说:“那不一定,有的人出去打工,一年能挣一万多,有的不出去,就在家里种地,一年到头有时候还赔钱。我们当农民的,风险大。”

王一鸣问:“像他们家这样的,一年能挣多少钱?”

村长说:“他们家算是条件不错的啦,孙子、孙媳妇都在广东打工,一年挣好几万回来。但是,家里的开支也大,有两个孩子在县城里上学,要租房子,还有老人要养活,一年到头也是紧巴巴的。现在农村人,不做生意,光靠种地、打工,你根本富不起来。”

王一鸣问老人家:“你们家还有多少亩地?”

老人家说:“八亩水田,两亩林地。”

王一鸣问:“地靠谁种?”

老人的儿子,一个看着有六七十岁的老头说:“靠我和我堂客两个人种,实在忙不过来,会雇人帮忙。儿子、儿媳都在广东打工,只有春节回回来几天,平常里根本没有假期,也不合算,回来一趟费用太高。”

王一鸣看了看他,问:“老哥,你今年多大?”

老人说:“七十四了。”

王一鸣笑了笑说:“你身体不错啊,还可以种地!”

老人笑了笑说:“我们庄稼人,闲不下来的。闲着会生病的。”

王一鸣问他:“村子里从事农业生产的,是不是基本上都是你这个年龄段的人?”

老人说:“是,是,现在不逢年过节的,村子里基本上见不到年轻人,都是老头老太太带着一帮小孩子。年轻人都到城里打工去了,在农村种地,又苦又累,现在没有人愿意干了。”

旁边个子矮矮的村长插话说:“我们村基本上是老弱病残在家里守着,年轻人都走了。到城里打工,轻轻松松一个月一两千块。留在家里种地,一年到头,除去农药、化肥、水费、收割的费用,基本上不赚多少钱,有时候甚至还赔钱。所以现在农村根本留不住年轻人。”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看来农民苦、农村穷、农业危险的情况,还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啊!”

大家随声附和说:“是,是。”

老人家接过信封,连连点头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从他家出来,村长又带着大家穿过一条巷子,到了一户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战士家里。

因为提前已经安排好了,王一鸣带着大家到来的时候,老人家已经站在门口等着迎接了。

王一鸣看老人有七十多岁,人很瘦,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的,沟壑纵横。眼睛有些浑浊,眼珠发黄,身上的衣服也是很破旧的,一看就知道,这个老人的生活水平就是在农村人里面,也是相当差劲的。

老人姓覃,年轻时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听他自己说他曾经在上甘岭打过美国鬼子,他当时是连队的重机枪手,在战场上杀死的美国鬼子能有好几百。

也有的村民说,老覃爱吹牛,他是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也可能上过上甘岭,但是,他仅仅是连队的炊事员,根本没有拿过枪杀过人,那些故事都是他故意编出来的。

实际情况到底是怎么样,也没有人去考证,反正老秦家里放了好几个军功章,有解放战争的,有抗美援朝的。每有大领导到村里慰问,他都会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以证明自己所言并非夸大其词。

王一鸣和他握了握手,说:“老人家,您好!”

老覃说:“好,好。”

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大家就进了屋子。

王一鸣一看,他们家住的是平房,五间,红砖红瓦,客厅里就是放了一个四方桌,四五个条凳。桌子上面也放了一台电视机,是这个家庭最现代化的家电。

王一鸣刚才搀扶着老覃走路的时候,发现老人的腿脚已经不灵便了,走路东摇西晃的。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基本上是皮包骨了,没有什么肌肉。看来老人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王一鸣看着他浑浊的眼睛,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这个老覃,典型的风烛残年了。甚至今天晚上躺下去,明天早上能不能起来,还都是未知数。

王一鸣和他肩并肩地在大板凳上坐下,王一鸣问:“老人家,您今年多大了?”

老覃哆哆嗦嗦地说:“七十六了。”

王一鸣说:“听说您有几枚军功章,能不能让我看看?”

老覃说:“可,可以。”

忙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木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三枚军功章,递给王一鸣。

王一鸣仔细看了看,只见一枚是解放战争纪念章,一枚是抗美援朝纪念章,一枚是解放兰州纪念章。

王一鸣老覃:“您老参加过解放兰州战役?”

老覃说:“参加了,参加了。那一仗打得很苦啊,我们连死了几十个,我是炊事员,没有上前线,所以没有受伤。”

王一鸣问:“您老是什么时候参加解放军的?”

“一九四八年三月。我是解放战士,原来是国民党抓的壮丁,参加的是胡宗南的部队,进攻延安,结果在瓦子街战役中国民党全军覆灭,我就投降解放军,当了解放战士。以后就参加了西北野战军,参加了解放大西北的战役。抗美援朝爆发后,就去了朝鲜。”

王一鸣觉得这个老覃的经历很离奇,于是就问他:“老人家,当时你投降过来,刚当解放战士的时候,你发现国民党的军队和我们的军队,到底有什么区别?”

老覃说:“有,有,区别很大,国民党的军队,当官的待遇好,当个营长,每个月就好几百块大洋,可以养几个姨太太。当兵的军纪很坏,到了老百姓家里,有东西就抢,有女人就上,跟土匪没有什么两样。而解放军不一样,官兵平等,不体罚下级,到了战场上,当官的冲锋陷阵。我们的连长一年之内换了四个,都是冲锋在前,被乱枪打死的。而国民党不一样,一旦到了战场上,当官的都是缩在后面,挥舞着枪,说:‘弟兄们,给我冲!谁贪生怕死,老子毙了谁。’而我们的军队,到了关键时候,都是领导、党员冲锋在前,像我们连死去的几个连长,都是喊着:‘同志们,跟我来!’才死的。有种,都是不怕死的。”

王一鸣问老覃:“国民党有几百万军队,为什么打不过我们?”

老覃笑了笑说:“没有人愿意为蒋介石卖命啊!像我吧,根本就不愿意参军,当时我正在地里干活,就被我们那里的保长带人捆住了,送到了军队里。训练两个月,发了装备,就坐火车去了大西北,参加了胡宗南的部队。稀里糊涂到了延安。稀里糊涂就被俘虏了。只是参加了解放军,我才知道,我为什么当兵,为谁打仗。”

王一鸣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参加了解放军?”

老覃说:“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那个时候,年轻啊,觉悟也高了。后来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谁不是热血沸腾啊!”

老覃越说越兴奋,显得兴高采烈起来。

王一鸣问:“现在你每个月有钱领吗?”

老覃说:“有,有,政府每个月给220块。”

“看病怎么办?”王一鸣问。

“我有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老覃说。

王一鸣问:“您平常里跟谁住?”

老覃说:“我侄子、侄媳妇。”

王一鸣问:“您没有自己的儿女?”

老覃尴尬地说:“我没有结过婚。”

旁边的村长连忙补充说:“王书记,老覃年轻时曾经有过一个老婆,但是,当时没有办结婚证,人家住了几个月,老覃就去煤矿上班去了,结果那个女人就走了,又嫁人了。又过来几年,煤矿上裁减人,老覃就又回乡务农了,从此就没有结过婚,是我们村里的老光棍了。从实行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开始,他就和侄子一起过,现在就是靠侄子养老送终了。”

王一鸣没有想到,这个老覃一辈子这么苦,连一个老婆也没有,更没有一男半女。老了,没有个依靠,只能靠侄子养老送终。

其实村里人知道,老覃年轻时当过兵,走南闯北,还是有些知名度的,也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但是,他这个人情商低,不懂和女人怎么打交道。女人向他示好,他不懂接招。有个女人和他生活了几个月,他不知道珍惜,不会哄女人,人家心凉了,就走了。

他亲弟弟病死了,留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弟媳,带着五个孩子,两男三女都叫他大伯。一家人在一个锅里吃饭。她弟媳也对他眉来眼去,撩拨他,无奈他就是不懂风情,始终跨不出那一步。村里人说,他一辈子没有女人,也是活该,不懂风情。

一个男人,没有老婆,又没有子女,在农村里,每个月就是二百二十块钱,你说他的日子能好到哪去?!真正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一日三餐也不能保证,有时候,大冬天的,一口热水都没有。生活对于他来说,活着一天都是受罪的。真正的活受!

记得苏联领导人斯大林曾经说过:“一个在军人待遇上精打细算的国家,是在为下次战争赔款做准备。国家假装关心军人,军人也假装关心国家。”

我们的各级政府官员,对于曾经为共和国出生入死的这些军人,欠账太多太多了。只有到了最底层,才能了解到第一手的情况。

龚向阳说:“好的,我会一直安排好。我们县没有军人疗养院,市里好像有一所,我们联系一下。”

同样,王一鸣为老覃送上一个装有一千元的信封。

老覃看王一鸣为他办了那么多事情,承诺要把他送到疗养院养老,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连声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从老覃家里出来,经过一条巷子,只见一户人家大门口站着三个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众人。

王一鸣很好奇,就走过去,用手抚摸着一个小姑娘的头发问:“小姑娘,你多大了?”

那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姑娘露出害怕的眼神,看着王一鸣,哇的一声吓哭了。

旁边的一个大男孩把他一把抱过去,说:“不哭,不哭。”

王一鸣问那个男孩:“小朋友,你多大了?”

男孩说:“十三。”

王一鸣问:“你在哪里上学?”

男孩说:“原来在镇里上初中二年级。现在不上了,要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

王一鸣问:“你爸爸、妈妈呢?”

男孩低下头,眼眶很快就湿润了,说不出话来。

村长忙解释说:“他爸爸在广东打工,妈妈去年失踪了,有的说跟人跑了,反正人找不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近几年,我们这一带失踪了十几个女人,有的说跟着人贩子跑了,嫁到外地了。有的说被害了,埋在哪个地方了,反正现在我们这一带,太阳一下山,就几乎没有女人敢单独走路的。家家关门闭户,呆在家里,不敢出门。”

王一鸣脸一沉,问:“公安机关没有查?”

现在的农村,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在留守,村子里几乎没有年轻的男人,一些留守妇女没有男人的保护,就成了犯罪分子侵害的对象,这在全国都是普遍现象。

王一鸣安排旁边的龚向阳,要提高公安机关的破案效率,争取把这个案子破掉,要不然人心惶惶的,影响当地老百姓的生活。

龚向阳对旁边跟着的县委政法委书记胡长生说:“老胡,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限期破案。”

胡长生说:“好的,好的。”

对这三个没有人照顾的孩子,王一鸣问村长:“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有吗?”

村长说:“早几年都去世了。”

王一鸣说:“三个没成年的孩子,平常里怎么吃饭?”

村长说:“他爸每个月会寄回来钱,孩子手里有张银行卡,他爸每一个月会往上面打一千块钱。孩子会到镇里的信用社取出来,然后买方便面、米饭、馒头吃。”

王一鸣问:“村子里像这样的情况多吗?”

村长说:“不多,不多。人家小孩好歹都有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有老人照看着呢。”

王一鸣说:“你们基层干部一定要多关心关心这些孩子。”

王一鸣说:“留守儿童问题,是个全国性的大问题,他们的吃饭问题,安全问题,心理健康,都要关心。都是我们政府要做的工作。我们的社会在高速发展,这个过程中,必然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地方,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一定要冲到第一线,为群众排忧解难。”

旁边跟着的一大批市、县、乡镇、村的干部,都随声附和着,说:“是,是。”

从村子里出来,大家上了车,往几公里外的塘下村养殖场开去。

覃老板于是就扩大了养殖规模,在村子里也雇佣了五六个村民帮忙,现在他这个养鸡场,一年到头,可以出产两万多只肉鸡,几十吨鸡蛋,总产值一百多万元,覃老板一家靠养鸡走上了致富的道路,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在家里建了别墅,买上了越野车,过上了富裕的日子。他也成了竹林镇的名人,致富模范。

车队到时,覃老板和妻子带领全场工人都站在大门口,等候着王一鸣的到来。

王一鸣下车,当地的镇长忙过来介绍说:“王书记,这个是覃老板。”

王一鸣看他中等个子,吃得膀大腰圆的,脖子里挂了一根粗大的金项链,脸上油脂麻花的,一看就是个暴发户的样子,这样的人,手里有个几百万,就不是他了,在当地肯定是一霸。

王一鸣本能地对这样的人有些反感,但今天是调研,必要的应酬还是必不可少的,于是王一鸣伸出手,和他主动握了握说:“您好!”

覃老板一脸讪笑地说:“您好,王书记,欢迎啊欢迎!”然后和诸位领导挨个握手寒暄。

大家簇拥着王一鸣进了院子,王一鸣参观了覃老板养鸡的场地,只见山坡上的树林里、草丛中,到处是低头觅食的鸡子,嘴里咕咕的叫着,精神抖擞,和在养鸡场里集中养殖的鸡子,精神状态就是不一样。

这里山清水秀,到处是树木花草,自然生态非常好,在这里生长的鸡子,都是大自然孕育而生的,营养价值自然和那些工业化养殖的鸡子,高出好几个等级。

王一鸣问覃老板:“你这个场子还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政府帮助解决的?”

覃老板说:“没有,没有,镇上的领导都挺关心的,隔三差五会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向他们提出,很快就解决了。”

王一鸣问:“现在你雇佣了多少工人?”

覃老板说:“六位,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本乡本土的,大家都认识,好打交道。”

王一鸣说:“他们在你这里打工,每个月可以拿到多少工资?”

覃老板说:“每个月一千三。”

王一鸣说:“不多啊!”

覃老板说:“我们这里,就这个水平,到县城里打工,有的一个月还挣不到这个数。他们在我这里干,不背井离乡,每个月有工资,还可以帮助家里干活,一家人不分开,也是有吸引力的,想到我这里干活的多了,我还挑着用人呢!”

王一鸣说:“你这个场子一年的纯利润有多少钱?”

覃老板说:“三十多万吧!”

王一鸣说:“那不少了,你在村子里算是富人了吧?”

覃老板说:“差不多排前几名吧!”

王一鸣问:“你富裕了,也要多帮助那些还很困难的乡里乡亲啊,带动大家一起致富,走上共同富裕,才更好吗!”

虽然他心里这样想,但是嘴里却不能当场说出来,镇子里的领导和县里的领导多次说了,要他少说话多赔笑脸,点头哈腰,把事情应付完就可以了。

他们也知道,现在的覃老板发了财后,更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说话直接,动不动嘴里就是不干不净的,说:“你妈的那个逼,老子怕他个鸟!用钱砸死他!”

附近几个村子里稍有姿色的小媳妇、大姑娘,他只要看上的,就千方百计弄到手,玩弄一番。反正他现在手里有钱,那些女人也是眼皮薄,见识短,禁不住他的诱惑,有些性子倔的,被他霸王硬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反正有的男人在外地打工,有的还没有嫁人,被他玩弄就玩弄吧,闲着也是闲着。

现在的乡村,到处都有村霸,他们为非作歹,横行乡里,老百姓根本没有办法。他们手里有钱,上面有人,又网罗了一帮子小兄弟,在当地作威作福,欺压当地百姓,镇里、县里的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还成了他们的后台、保护伞,他们长期生活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日子过得那是相当惬意的。

自然,这些情况对于王一鸣这样的大领导来说,他是不了解的,看不到的,他走马观花地下来一趟,也是蜻蜓点水,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而已。

参观了塘下村的养鸡场,大家又上车,走了几百米,来到一家养猪场门口。这一家的规模更大,年产值达到三百多万元,是当地的养殖大户。

看了看实地的情况,王一鸣觉得,大同小异。都是利用当地闲置的土地和廉价的劳动力,开展适合当地发展的种植、养殖业。

坐在车上,王一鸣还在想,中国的改革开放,发端于农村的土地承包。改革开放前,农村的经济组织原来是生产队,吃大锅饭,地里不产粮食,农民到地里干活,磨洋工,出工不出力,反正大家都一样,一年到头,分不了几十斤粮食。大家都是靠吃红薯过日子,所谓的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

改革开放后,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地还是那片地,人还是那些人,但是,劳动者的劳动积极性空前提高了,又加上化肥、农药得到了普及、种子得到了改良,所以农产品的产量得到大幅度的提高,原来生产队的时候,一亩地才打一两百斤小麦,分地后轻轻松松就是七八百斤,好的年份能打上千斤。中国人吃饭的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这确实是改革开放后一个伟大的成就,农民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了。

此后的年代,中国农民农忙时在家里务农,农闲时到城里打工,为城市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廉价劳动力,使中国成为世界上最有活力的地方,沿海地区兴起了数不清的工厂,中国制造走向世界,中国成为名符其实的世界工厂。

几十年过去了,当初年富力强的农民工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带着一身的伤病,回到农村,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继续耕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社会做贡献,安度自己的余生。他们乐天知命,不给社会添麻烦,真的很难得。中国目前有七八亿的农民,他们的一生都要过这种候鸟式的生活,这是社会的现实,是没办法的事情。在目前的阶段,想让大家全部富裕起来,都达到城里人的生活水平,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中国社会现在已经是一个高成本的社会,在城市里生活,物价高,房价高,工资低,农民工靠打工在城市生存太艰难了。虽然少部分人靠做生意实现了在城里安家的梦想,但是,这部分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农民工在他们晚年的时候,还是得回到农村,守着自己的老屋,安度晚年。

农民家里有房子,有责任田,年轻时进城打工,年老时回家养老,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在目前的阶段,是一个不错的安排,至少比城里那些下岗职工强多了。下岗职工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生存随时会出现问题。

而农民工家里有地,有房,生存没有问题,广大的农村就是一个巨大的社会稳定器、蓄水池,把几亿农民锁定在土地上,不会成为流民,这是避免社会大动荡的一个可靠的安排。

在目前的阶段,这个一个非常现实的安排,是不能轻易改变的。只要农村不出现新的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农民手里有地,就能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中国社会就不会出现大的社会动荡。谁要是看不到这一点,瞎折腾,让农民土地没了,工厂一旦倒闭,找不到工作了,农民回不去,城里呆不下,成了无业游民,那样整个社会就危险了。治大国若烹小鲜,为政者不能不察啊!

王一鸣坐在车上,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车队一路向前,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就见前面到处是连绵的群山,山下小溪潺潺,绿草如茵。

王一鸣知道,这里就是云林县著名的清风山国家森林公园了。

清风山位于云林县和金山县的交界处,周围几百平方公里,有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山峰,这里山高林密,夏季平均气温在十八度左右,是著名的避暑胜地。

上世纪二十、三十年代的土地革命时期,这里是西江省农民革命的中心之一,老红军莫荣曾经带领一大批乡里乡亲在这里的一个叫黄崖洞的溶洞里,开办农民运动讲习所,培养农民运动骨干,后来这些人绝大部分都参加了著名的“西城起义”。

西城起义后,红军遭到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围剿,主力红军转战千里,最后到达江西苏区,和中央主力红军会师。

一部分留在云林县继续开展革命斗争的同志,就遭到了敌人的疯狂报复,仅仅在清风山一带,就有三百多名游击队员被杀害。

解放后,地方党委在清风山的一处开阔地建设了革命烈士纪念碑。上级领导到云林县视察的时候,这里也成为一个必看的景点。在这里一边欣赏自然美景,一边缅怀革命先烈的丰功伟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车队沿着绵延的盘山公路,一直开进了清风山的深处,到了一处开阔地,在一个名叫清风山避暑山庄的建筑前停下来。

这是一栋六层高的建筑,是前几年刚投资几百万兴建的,在清风山里是接待条件最好的酒店了,是当地的一个矿老板投资的。酒店有客房八十多间,现在是旅游旺季,生意非常好。

为了接待王一鸣一行,酒店特意拿出最好的房间,清空了三层楼的客人,让王一鸣这些大领导中午在这里吃饭、休息几个小时。

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曲亮昨天一天都在酒店里忙来忙去,生怕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

看到车队缓缓地开过来了,曲亮忙带着县里的一帮人站在大门口迎接。

前面依然是警车开道,王一鸣所坐的越野车排在第二个。小邵把车子稳稳地停好,饶战胜忙下车敏捷地为王一鸣拉开车门。王一鸣才整理了一下衣服,缓缓地走出越野车。

这个时候龚向阳和莫兵已经一路小跑来到了王一鸣身边。其他的领导也各自下车,往王一鸣这边走过来。

王一鸣微笑着和曲亮等工作人员握手寒暄,龚向阳在旁边介绍着他们的职务、名字。然后大家簇拥着王一鸣就上了电梯,因为电梯里的空间有限,其他的领导一看,就转身走楼梯往二楼去了。

电梯里只有王一鸣、秦书海、孙玉梅、龚向阳几个人。

从电梯里出来,大家簇拥着王一鸣就进入了一个大包厢。落座之后,一会儿汤就上来了,服务员给大家每人盛满了一碗,并介绍说,这是本店的特色菜,叫“龙凤汤”。原材料是用山里的野鸡和山蛇加上名贵的中药材熬制而成,有滋阴壮阳、补血益气、益寿养颜的功效,一句话就是,男人喝了更强壮,女人喝了更漂亮。

众人一听,都哈哈笑起来。

孙玉梅此时就坐在王一鸣身边,她看着王一鸣嫣然一笑,王一鸣和她的眼神一碰撞,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转移了目光,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果然味道醇厚,鲜美无比。

秦书海和胡方达作为老资格的领导干部,本来是可以和孙玉梅时不时地开些玩笑的,要是换了别的场合,王一鸣不在现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和孙玉梅说说笑笑的机会。

但今天这个场合,王一鸣在场,大家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不敢过于放肆。于是大家都闷头喝汤。

不一会儿,其它的饭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自然是各种山珍野味、时鲜菜蔬琳琅满目,摆满了一大桌子。

说实话,和领导干部在一起吃饭,有时候也是很压抑的,大家都生怕说错了话,吃饭也不敢放开肚皮吃,要不然显得你太没有教养,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所以什么都得拿捏着。

这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午休。

到了房间王一鸣才发现,这一次孙玉梅的房间就在王一鸣的隔壁。

孙玉梅在门口冲王一鸣嫣然一笑,说:“王书记,中午好好休息啊!”

王一鸣说:“好的,下午见。”

司机小邵和秘书饶战胜的房间就在王一鸣的对面,龚向阳把王一鸣送进房间,也转身下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一鸣这个房间是个大套间,他进了房间,脱去外衣,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

想到隔壁的孙玉梅,此时也一定是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两个孤男寡女,但是名不正言不顺,却无法像普通人那样自由来往。

看来,当官也确实是不自由,有太多顾忌的东西,要是普通人,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遇到一个红颜知己,就是天天出双入对,厮混在一起,玩个昏天黑地,也没有谁来干涉的。

而自己如今是堂堂的一省省委书记,封疆大吏,孙玉梅也是省委常委了,都是党的高级领导干部,自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了。毕竟人言可畏啊!

谢青松和钱明贵,这两位西江省的前任领导,都是在女人这个问题上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才在犯罪的道路上越陷越深的。

对于今天的王一鸣来说,他懂得,这女色的诱惑确实是非同凡响,比金钱的诱惑更加有力量。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致命弱点。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你可以不贪恋金钱,不贪恋权位,但是,当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扑到你的怀里,任你为所欲为的时候,可以说绝大部分男人是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的。因为饮食男女,本来就是人之大欲,是每个人的本能。

再说了,人类历史上从来就对英雄美人之间的风流韵事报以宽容和理解,甚至传为佳话。比如唐玄宗和杨玉环。本来一个是老公爹,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媳妇,民间把此种行为称之为“扒灰”。而到了唐玄宗和杨玉环之间,却成了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成了凄美的爱情故事。

因为在老百姓看来,自古美人爱英雄,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今天的王一鸣算不算是一个英雄呢?扪心自问,王一鸣觉得,自己还远远算不上。在这个方面,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因为他王一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没有经天纬地之才,虽然位居省委书记的高位,领导着几千万的人民,但是,那都是运气好的结果,是赵老几十年提携的结果。要是放在西方国家内,当官凭本事,靠竞选,靠老百姓自觉的投票,他王一鸣想当一个州长,可能吗?轮得到他吗?一切都是未知数啊。

现在中国的官场上,充斥的是职业官僚。像王一鸣这样的幸运儿,二十多岁当上处级干部,三十多岁当上厅级干部,四十多岁当上省级干部,五十多岁进入中央高层的,司空见惯。他们能飞黄腾达,不是因为自己能力特别强,是经天纬地的大英雄,有力挽狂澜的真本事,而是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有的是因为出身好,有个好爹。父辈在官场上已经耕耘了几十年,位高权重,门生故吏遍天下,所以,他们一从政,就进入了升迁的快车道,到处都有人照应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作为官二代,红二代,江山是他们的老子参与打下来的,他们坐天下,理所当然。

有的是因为特别听话,跟对了一个大领导,在大领导的精心栽培下,于是就一飞冲天了,像王一鸣这样的高官,到处都是。

王一鸣躺在床上,静静地思考着。

下午,众人先参观了革命烈士纪念碑,向纪念碑敬献了花圈。

工作人员向各位领导做了介绍。说仅仅在大革命时期,在清风山地区,敌人就杀害了革命者300多人。当时提出的口号是,宁可错杀千人,绝不放过一个。

到黄崖洞参观的时候,大家看到,在一座大溶洞里,依然放了上百张书桌,还有一些大条凳。当时早期领导人就是在这里培训干部,发动群众。

此时的王一鸣,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当时一个人到基层就可以发动群众,短短几个月就可以拉起一支队伍,可以征粮征兵,支援正规部队,可以建立起地方政权,真正做到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现在呢,派一个下去,还可以得到基层群众的真心拥护吗?还可以一个人拉起队伍,征粮征兵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群众都忙着挣钱、打工呢!你不给好处,谁也不会听你的。

这就是差距。让人唏嘘感叹,今不如昔。

晚上回到县城里,王一鸣依然是规律地散步,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车队准时出发,向龙江市开去。

窦宏伟、林立功和龚向阳、莫兵等人把王一鸣一行送到县城外,大家握手告别。看着王一鸣的车队滚滚而去,窦宏伟和林立功这些西城市的领导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客走主家安。众人纷纷上车,各忙各的去了。窦宏伟和林立功等人回了西城市。

龚向阳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于是用自己的手机给郑爽发了一条短信:“出发了吗?”

过了一会儿,郑爽立即回了一条:“出发了,估计下午两点到金山县城。”从省城到金山县城,要六七个小时,有几十公里没有高速公路。

龚向阳又回了一条:“好的,你先找个宾馆住下,自己吃饭,我晚上下班后就赶过去。”

却说王一鸣的车队,车流滚滚,一路离开西城市的地界,向龙江市区开去。

龙江市委书记闫俊杰、市长岳宝峰一帮人,早已经赶到龙江市江左县的地界,远出一百多公里,迎接王一鸣的车队。因为王一鸣早已经安排过省委秘书长秦书海,路上要到江左县的一些乡镇,随机看一看当地的农村学校。

秦书海不敢怠慢,就提前两天通知了龙江市的领导和江左县的领导。江左县的县委书记胡润东是秦书海多年栽培的小兄弟,关系不错,自然会提前打招呼。

江左县的领导听了消息,已经连续忙了两天,双休日大家都没有休息,深入沿途每一个学校,提前做好工作,准备迎接王一鸣的随机抽查。

大领导来了,真的是鸡犬不宁啊。

江左县的县委书记胡润东、县长廖云海连续两个晚上根本睡不着觉,生怕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耽误了自己的前程,那就彻底砸锅了。

胡润东现在眼睛熬得红红的,像是得了红眼病一样,他特意戴了墨镜,站在路边。等看到王一鸣的车队开过来了,连忙摘下墨镜,换上茶色镜。戴上墨镜见王一鸣,他还没有那个胆量。胡润东个子高大,肥肥的,肚子像是怀孕七八个月的孕妇,戴着墨镜,就有些像个黑社会老大的样子了。

这半年多来,他也是活得不舒坦,一直心惊肉跳的。自从刘汉基、吴超杰出事后,他就一直诚惶诚恐的。这两个人他都送过礼金,粗略算下来,这些年他送给刘汉基的金钱,最少也有一百多万了,烟酒礼品就更不用说了。送给吴超杰的也有三十多万。只要有一个人交代出来,他胡润东都只好乖乖地进监狱。

万幸的是吴超杰很快自杀了,刘汉基也是一条好汉,打死也不主动交代问题。胡润东的事情才没有东窗事发。如今这些当县太爷的,也不容易。不送礼吧,谁给你做这个县委书记?!送礼吧,真的保不准哪一天自己就出事了。

好在胡润东和秦书海关系不错,当年他这个县委书记就是秦书海提名的。那个时候龙江市的市委书记是秦书海,市长是刘汉基。

秦书海现在是省委常委,在关键时候可以说得上话的。春节前胡润东特意去了一趟省城,到了秦书海家里看望。

胡润东说:“老板啊,我的事情你该操操心了,我县委书记当这么久了,也该动一动了。”

秦书海说:“你想去哪里?”

胡润东说:“当然提拔一级最好了。”

秦书海说:“刘汉基刚出事,这个时候不会考虑人事问题的。”

胡润东说:“那怎么办?”

秦书海说:“首先你自己这一段不要出事,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大局已定了再做打算吧。”

胡润东说:“好吧,到时候你可要帮忙啊!”

秦书海说:“废话,你是我的小兄弟,你的忙我不帮,我还帮谁啊!”

胡润东说:“老大,你是我永远的老大啊!”

胡润东说:“懂了,懂了。”

秦书海说:“这一次对你也是一个机会,你的事情,我顺便还可以向闫俊杰打个招呼。我的面子他闫俊杰还是得给的吗!”

胡润东说:“那肯定了。秘书长你一句话,我的事情说不定就成了。”

秦书海说:“但愿如此吧,县官不如现管啊,现在龙江市是他闫俊杰说了算。他那里,你也得通融通融的。”

胡润东说:“我明白,我明白的。”

现在龙江市的领导都各怀心事,站在路边等着迎接王一鸣。

车队缓缓地开过来,车子挨个停稳,闫俊杰和岳宝峰笑容满面地走到王一鸣的车子前,王一鸣一看,只好下去吧,到了人家的地面上,必要的寒暄还是少不了的。

饶战胜忙拉开车门,伺候着王一鸣下来。

王一鸣伸出手握了握闫俊杰的手,使劲地晃了晃说:“俊杰同志,久等了吧?”

闫俊杰激动地说:“没有,没有,等候王书记,是应该的吗。”

王一鸣又和岳宝峰握了握手。看着岳宝峰清瘦的面孔,王一鸣说:“宝峰同志,辛苦你了!”

岳宝峰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感动,说:“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大家纷上车,向着江左县城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都是群山环绕,车队穿行在连绵不绝的大山里。有的时候公路就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来的,来回盘旋,成“之”形,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发现刚到半山腰。

车队下山的时候,正好经过一处居民的聚居地,王一鸣一看,不远处有一个小山丘,离公路大约有一百多米的样子,高低错落着几十处房屋,王一鸣就决定下来看看,了解一下这些村民的情况。

王一鸣对小邵说:“到前面的村子把车子停下来,我下去看看。”

闫俊杰说:“好的。”

于是连忙安排前面的车队停下来。

胡润东一看车队停下来了,连忙一路小跑到闫俊杰的车子旁,气喘吁吁地问闫俊杰:“闫书记,什么情况?”

闫俊杰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缓缓开过来的王一鸣的越野车,对胡润东说:“王书记临时决定停车,看一看这个村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安排过没有?”

胡润东站在路边,左右前后看了一眼,对闫俊杰说:“闫书记,这里大概属于石隆乡,属于瑶族同胞居住区。县里提前两天已经安排好了,沿途各个乡镇的工作人员都要严阵以待,各个村都要有乡镇工作人员蹲守,随时汇报情况。”

闫俊杰说:“那就好。千万别出洋相啊。”

胡润东说:“不会的,不会的。”

说了这些话,胡润东心里也没有谱,连忙让跟着的县委办公室主任贺军联系石隆乡的党委书记覃智慧。

覃智慧连忙问:“贺主任,请问你们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贺军说:“这个村我也说不上名字,我们的车队就是刚从大青山下来,这个村就在路边。”

覃智慧想了一下,说:“是石寨村,那个村我去过。我十几分钟就赶到。”从石寨村到乡政府的所在地有几公里的路程,覃智慧带着一帮人早就严阵以待了。

王一鸣下车,大家纷纷跟在他后面向前面的村子走去。

离村子还有几十米,就听见传来了一阵阵的狗叫声,这个位于大山里的小村庄,从来也没有一次聚集过这么多的车辆,村里的村支书两天前已经接到通知,说省里的王书记要到江左县视察,沿途可能会随机选择几个村子,看一看农民家庭的情况,要大家做好迎接的准备。

他连忙迎了上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王一鸣,这不是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省委王书记吗,于是连忙笑着说:“王书记,您好!”

王一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看年纪估计他也就是四十岁左右,王一鸣说:“老乡,你今年多大?”

村支书笑着说:“四十三了。”

王一鸣说:“喔,那你是老弟了。”

村支书点了点头。

王一鸣说:“你们这个村叫什么?”

村支书说:“我们这里叫石寨村。原来四周有围墙,解放前这里土匪很多,所以就修了寨墙。”

王一鸣问:“你们这个村现在有多少人?”

村支书说:“有一百五十二人。三十四户。”

王一鸣说:“你们这里谁家最穷,你带我去看看好吗?”

村支书说:“好的,好的。”

说着就带着大家往村子里走,沿着高高低低的石子路,到了一处破败的房屋前。王一鸣一看,这家的房子是一座木楼,由于年久失修,到处透风,木板之间的缝隙清晰可见,一楼的门敞开着,拾级而上,进到屋子里,村支书扯着嗓子喊:“阿婆,省里的王书记来看您来了。”

王一鸣这才发现,屋子里坐着一个老太婆,只见她蜷缩在一个木椅子里,眼睛可能不太好使,茫然地看着前方,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穿着的衣服都是黑麻麻的,一看就是那种瑶族妇女的传统服装。

王一鸣走上前去和她握了握手说:“阿婆,您老人家高寿啊?”

老阿婆一脸茫然,似乎没有听明白王一鸣的话。

旁边的村支书忙解释说:“阿婆,王书记问您今年多大了?”

阿婆这才明白过来,慢腾腾地说:“我今年八十一了。”

王一鸣说:“我看您身体还不错啊!”

老阿婆摇摇头说:“浑身都是病,腰腿疼,眼睛也瞎了,什么也干不了,就是等死了。”

王一鸣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迟疑了一下,王一鸣说:“平常里谁照顾您的生活?”

老阿婆说:“我儿子阿牛。”

王一鸣问:“你儿子去哪了?”

老阿婆说:“去地里干活去了。”

旁边的村支书解释说,阿婆的生活现在就由她儿子一个人照顾,儿子阿牛今年也六十多岁了,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有娶上媳妇,家里穷,家徒四壁,值钱的东西也就是院子里养了两头猪,春节前可以卖几千块钱。

王一鸣问旁边的村支书:“他们家有低保没有?”

村支书说:“有,有,他们家两个人,每人一个月政府给发九十五块钱。”

王一鸣问:“看病怎么办?”

村支书说:“大病有医保,小病就自己负担了,我们农村人基本上不看小病,自己到乡里的药店里买点药,回来自己吃。”

王一鸣问:“像他们家这个情况,一年的纯收入有多少?”

村支书想了想说:“平均一个人也就是一千八百多块吧。”

王一鸣问:“你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

村支书说:“他们家两亩多水田,三亩林地,养了两头猪。除去养猪的成本,大概就是这个数。”

正在说话,一个六十多岁的个子矮矮的男人走进来,只见他皮肤晒得黑黑的,像是木炭一样,上身穿着一件黑不溜秋的体恤衫,下身是一条军裤,脚上是一双胶鞋,原来这个男人就是石阿牛。他正在村外自家稻田里忙活着,看到村外停了几十辆小汽车,联系到村子里这几天大喇叭里一直在通知,说是上级有领导要下来视察了,要大家随时做好准备迎接领导检查。

阿牛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果不其然,院子里站了许多人,有拍照片的,有扛着摄像机摄像的。

阿牛连忙走进来,冲王一鸣说:“领导好,欢迎!欢迎!”

王一鸣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招呼着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记者们一看,连忙拍照的拍照,摄像的摄像。

王一鸣问:“老哥,你今年多大?”

阿牛说:“六十三了。”

王一鸣说:“你身体还挺好吧?”

阿牛说:“好,好,我们庄稼人,什么苦都能吃,身体没有那么金贵。”

王一鸣说:“你们家有多少水田?”

阿牛说:“水田有两亩六分,林地有三亩二。”

王一鸣问:“打的粮食够吃吗?”

阿牛说:“够,够,吃不完,剩下的我都拿来喂猪了。”

王一鸣说:“你出去打过工吗?”

阿牛说:“在县里的几家矿上干过,太危险了,每年都死人,我就不敢干了,我还有个老娘,要是我死了,我娘谁养活啊!”

王一鸣说:“你老哥还是个孝子嘛!”

阿牛憨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一鸣说:“老哥,你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有找个媳妇?”

阿牛说:“找过,刚过了几个月就跑了,嫌弃我家里穷,我没有本事,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王一鸣说:“你们村里光棍多不多?”

阿牛说:“多,多,我算过,三十多岁,四十多岁,五十多岁,六十多岁的全算上,我们村光棍有十八个。前些年也有人花钱买媳妇的,买一个女人要七八千钱块,在这里过几个月,很快就跑了。都是骗人的。”

王一鸣说:“你没儿没女,老了怎么办?”

阿牛说:“乡里有养老院,等送走我妈,我就进养老院。”

王一鸣说:“那里条件好吗?”

阿牛说:“有吃的地方,有住的地方,又不用掏钱,可以了。”

王一鸣点了点头,这些农民兄弟就是知足啊。

王一鸣说:“老哥,你这房子也该翻修一下了,四处漏风,冬天会很冷的吧?”

阿牛说:“习惯了,再说了,不值当了,修一栋房子要花好几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哪!”

王一鸣问旁边坐着的胡润东:“你们县里有没有什么措施帮助贫困户盖房子?”

胡润东说:“报告王书记,我们对于绝对贫困户,旧房改造有补贴的,一家一户补贴一万块钱。这些钱都是县财政出。”

王一鸣问阿牛:“老哥,你听说过这个政策吗?”

阿牛一脸怒气地说:“听说过,但是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人家故意不给啊。”

旁边的村支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紧张得不得了。

原来去年他们石寨村有四个旧房改造名额,一家一户补助一万块钱,本来按照贫困程度,阿牛家应该评上的。但是村支书有私心,这几个名额都是他把持着,谁给他送礼,他就给谁。就这样,村子里那些家境比阿牛家强的,因为送礼了,就得到了一万块钱的补贴。阿牛脾气倔,又没有给村支书送礼,所以什么也不得。

现在王一鸣来了,他憋不住,和盘托出。

王一鸣一听,就很生气,对胡润东说:“看起来,你们基层的工作做得还是不够细致啊,该得的没有得,不该得的得了,老百姓心里有气啊!”

胡润东急得脸上都是汗,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都是我们工作疏忽。请王书记放心,阿牛家里的补贴,我亲自抓,明天就给他们家落实。”

这个时候,乡党委书记覃智慧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几乎连滚带爬地来到王一鸣面前,胡润东连忙向王一鸣介绍说:“这个是石隆乡的党委书记覃智慧。”

王一鸣站起来也和覃智慧握了握手,然后说:“你这个父母官,有些工作做得还不够细致啊,今后要改正。”

覃智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一个劲的点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

王一鸣站起来走进阿牛家的厨房,看了看他们家的米缸、水桶和灶台上的锅碗瓢盆。这户人家真是够穷的,连一个电饭锅都没有。一贫如洗啊,这就是大山里最穷的农民家庭的真实情况,和旧社会没有多少区别。王一鸣看了看,感到心里酸酸的。

准备离开这户人家的时候,王一鸣冲饶战胜一伸手,饶战胜连忙送上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的落款是“西江省委员会。”每个信封提前放了一千元钱。

王一鸣接过信封,亲手交到老阿婆的手上说:“老人家,我代表省委来看您了,您买些好吃的,有什么困难可以向党和政府提,他们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老阿婆接过信封,说:“谢谢了,谢谢了,您是大好人,是毛主席培养的好干部。”

从阿牛家出来,在村支书的带领下,王一鸣又看了三户人家,大同小异,要么是家里有病人,要么就是家里有残疾人,没办法出去打工。家里没有人出去挣钱,光靠种地,真的是度日如年。

车到乡里,王一鸣去了乡里的初中看了看。这里的条件就好多了,学校盖了新的教学楼,校园里有六百多个孩子,到处是书声琅琅。

王一鸣在校领导的陪同下,在校园里转了转,看了看学校的食堂、操场、图书室。和学校的老师开了一个座谈会。

会上,王一鸣要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协调解决的,尽管提。

一个老教师说:“王书记,我提一个问题,我们教师的住房问题非常差,现在许多青年教师在村里租住农民的房子,像我这样从事教学的老教师,在学校里几十年了,住的是一间平房,我老婆孩子都住在农村的岳母家里。我们长期扎根基层的教育,工资低,在县城里根本买不起楼房。我工作三十年了,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才两千二百多,县城里的房子,一平方都卖两千八了,我们真的买不起。请王书记过问一下,我们这些穷教师什么时候可以实现自己的住房梦?”

这个问题真的很现实,一下子把王一鸣给难住了,他扭头问旁边的孙玉梅:“孙省长,你是全省主管教育的,你说怎么办?”

王一鸣看孙玉梅回答得井井有条,用十分欣赏的眼光看了孙玉梅一眼,频频点头。

王一鸣插话说:“对这个答复,你们还满意吗?”

广大参会的教师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纷纷鼓掌,说:“好,好,感谢省委、省政府。”

王一鸣特意强调说:“我们的孙副省长刚刚履新不久,工作抓得好,抓到了点子上。”

大家又是掌声雷动。

等掌声停下来后,王一鸣说:“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请畅所欲言。”

女教师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但是中气十足,一阵连珠炮,把整个会议室弄得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江左县的几个领导个个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那个难受劲啊,但是,心里就是有再大的的火气,也没办法发出来啊,现在王一鸣在这里,他不发言,谁也不敢造次啊!

胡润东面色凝重地看了石隆镇的党委书记覃智慧一眼,心里说:“你他妈的怎么搞的,就不会多长个心眼,这样的傻逼、刺头,你安排她参加什么座谈会?现在知道什么是丢人现眼了吧!过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覃智慧现在急得脑门上汗珠都出来了,他看了一眼县委书记胡润东,又看了一眼县长廖云海,发现这两个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冷冷的,心里想:“坏菜了,坏菜了。这不是大意失荆州吗!这个莫莲,你是活腻了吗!敢这样败老子的兴!等王书记走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刚刚发言的那个女教师名字叫莫莲,她是土生土长的瑶族妹子,家就在石寨村。镇里的机关干部也就是五六十个人,公办教师有四十多个,大家相互之间基本上都认识。

有一次姚振海和校长喝酒,特意安排要让莫莲参加,莫莲去了。在酒桌上,几个人想方设法灌莫莲喝酒,结果就把莫莲灌醉了。散场的时候,姚振海扶着莫莲,说是要送她回家。众人看着莫莲醉醺醺地上了姚振海的车,然后就各自回家了。

谁知道姚振海安排司机一直往前开,到了荒郊野外,他安排司机在外面站岗放哨,自己就在车子的后排脱下了莫莲的裙子,趁莫莲昏迷不醒,强奸了莫莲。

完事后看莫莲还是昏昏沉沉的,姚振海命令司机干脆把车子开到乡政府的大院子里,把莫莲架到自己的卧室里,他想好好享受享受,反正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莫莲她一个小女子,她能怎么样?还不是让我为所欲为吗!

就这样,在自己办公室的套间里,这一个晚上姚振海多次强奸了莫莲。

第二天早上莫莲醒来,发现自己脱得光光的和姚振海躺在一起,当时就怒发冲冠,她顺手打了姚振海一巴掌,指着姚振海破口大骂,说:“你个衣冠禽兽,你白披了一张人皮!你想玩女人,找那些贱女人啊!你糟蹋我干什么?姑奶奶我是有男朋友的,你知道不知道?!我这样今后怎么面对我的男朋友?”

姚振海一听就怕了,他怕莫莲大吵大闹,在乡政府里弄得他下不来台。他衣服都没有穿好,扑通一声给莫莲跪下来,说:“姑奶奶,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你说让我怎么办?你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我全部听你的。我不是人,我是猪,是狗,我猪狗不如!”

莫莲气愤填膺地说:“姑奶奶今天我什么也不要,我要你进监狱,你等着,我今天就去告你去!”说着,莫莲穿上衣服,气鼓鼓地走了。

姚振海拉了几下,没有拉住,只好放她走了。

姚振海以为莫莲就是在兴头上,说气话而已,你一个女孩子,还要脸不要脸。睡都让我睡了,你还能怎么样。过几天兴许就好了。说不定今后还会乖乖地给我当情人呢!这样的情况姚振海遇到多次了。乡政府那几个有些姿色的女干部,哪一个逃脱他的魔爪了?一开始都是不让干,但是自从干了第一次,都成了他长期的情人了,干的少了还不行。她们几个女人之间也会争风吃醋,争着向姚振海献媚。如今这个世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玩弄几个女人,根本不算是什么事。

当天上午,姚振海心不在焉地等着莫莲妥协的消息。谁知道,莫莲一大早就坐车去了县里的公安局,保留了各种证据,在征求男朋友的意见后,两个人决定告姚振海强奸妇女。

她男朋友叫韦华,是她的大学同学,现在分配在县里的实验小学当老师。两个人谈了几年恋爱,马上就准备打证了,现在出了这事,把她男朋友气坏了。说无论如何不能放过姚振海,要让他付出代价。他们知道,姚家在县城里是很有势力的,姚振海的父亲姚家豪是县里的老干部,当过江左县的县委副书记,县政协主席。

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县里告不赢,他们就去市里;市里不行,他们就去省里。

县公安局接到莫莲告姚振海强奸的举报后,不敢怠慢,局长马上就向当时的县委书记做了汇报。

县委书记一听就问:“证据确实充分吗?”

公安局长说:“确实充分,人家女孩子就在这里,法医已经做过各种检查了。各种物证、生物样本已经拿到了,就是缺乏和姚振海本人的比对。”

县委书记说:“看起来八九不离十了,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没办法包庇啊,你按照程序办吧!都是他姚振海自己没有出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于是,县公安局的办案人员当天就驾车直奔石隆乡,在办公室里带走了姚振海。

这个时候姚振海才明白自己栽跟头了。

后来经过检察院批捕,法院判决,姚振海被以强奸妇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当然,他的国家干部的身份没了,被开除公职,开除党籍。

姚振海被判刑这个事让莫莲在县里一下子成了名人,所有的领导都怕见她。当时的县教育局局长蔡虹是姚振海的亲姐夫,莫莲请求调动工作的报告到了他那里,他看一眼就扔到一边去了。所以这十几年,莫莲的工作一直没有哪个领导过问过。因为大家都怕得罪姚振海家族的人,他们家族在县里势力实在是太大了,沾亲带故的光是局长就有十几个。

莫莲和他老公这十几年,都是过着牛郎织女的日子。每个周末回县城,一家人才有团聚的机会。

对自己命运遭到的不公,莫莲现在有一肚子的气,反正也到了这个年龄了,无所畏惧,什么大官不大官的,姑奶奶我谁都不怕!

莫莲发言结束后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主持会议的龙江市委书记闫俊杰脸上也掠过一丝尴尬的表情,他虽然万般无奈,但事已至此,只好继续撑下去。他说:“刚才这位老师的发言很好,提出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就是农村孩子出现了新的读书无用论,值得我们各位领导深思。大家还有什么见解,请畅所欲言!”他是想转移话题。

王一鸣这个时候插话了,他对刚刚发言的那个女老师还是挺钦佩的,他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这样一个个性鲜明的女老师,这样敢说,会说,这样的人才要是让她当人大代表多好啊。

王一鸣看着莫莲说:“请问哪位老师?你叫什么?”

莫莲惊讶地看着王一鸣,说:“王书记,你是说我?”

王一鸣说:“对,就是你。”

“我叫莫莲。”她说。

王一鸣说:“好,我记住你了,我以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的身份通知你,今年年底我将推荐你出任省人大常委会委员。希望你今后多多发扬今天的勇气,在更高的层次、更大平台上为基础教育建言献策。”

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莫莲也有些将信将疑,她说:“王书记,你此话当真?”

王一鸣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当选人大代表。我们需要听到不同的声音。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成为全国人大代表的。”

大家听了连忙一起鼓掌。气氛一下子变热烈了。坏事变成好事了,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掌声过后,王一鸣一本正经地说:“莫老师,我现在问你,你现在还想调到县城里工作吗?”

莫莲说:“想啊,怎么能不想啊,乡下和县城那是没办法比的。待遇、生活条件都有很大差距。”

王一鸣说:“那这样,我问一下你们的县领导,从乡下往县城里调动工作,需要什么条件?”

县教育局长樊洪武战战兢兢地说:“报告王书记,两地分居超过十年以上的,在基层工作二十年以上的,还有家庭情况特殊,需要照顾的。都可以。”

“莫老师的情况符合不符合?”王一鸣问。

“符合,符合。”樊洪武头上吓得冷汗直冒。

“那为什么一直不给人家解决呢?”王一鸣明知故问。基层干部,你不给他送礼,给些好处,他会给老百姓办事?尤其是这调动工作,在县里,没有关系,你就是送个万儿八千的,都不一定能办成。县城的学校,哪一个不是人满为患,谁都想在县城里工作,不想下乡。

樊洪武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生怕王一鸣发怒,一下子把他的乌纱帽给摘了。樊洪武陡然有被吓尿的感觉了。

莫莲一听连忙道谢说:“谢谢王书记,谢谢王书记,我们全家都感谢您!”

王一鸣说:“你是那么优秀的老师,常年扎根基层,我想啊,你走了,这里的农村孩子会想念你的,对当地的教育也是很大的损失。当然了,你自己的事情,还是你自己拿主意,愿意走愿意留,随便你选。”

莫莲说:“好,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王一鸣说:“好,你的省人大代表的推荐人,这个我当定了。”

莫莲说:“多谢王书记,多谢王书记。”

“究其原因,还是城乡发展不平衡的问题,怎么办?目前看来,只能靠发展。我们西江省是老少边穷地区,是西部落后地区,全省300多万的贫困人口,年平均收入还不到一千八百元。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也是地方各级政府的责任。我和李省长商量过,我们这一届省委班子,一定要把扶贫攻坚这个任务作为重中之重的事情来抓,让全省300多万贫困人口早日脱贫。我们西江省人口6000多万,绝大部分在农村,农村人口的素质直接决定了整个西江省的人口素质,我们要变人力资源大省为人力资源强省,关键在教育。要彻底解决农民家庭的贫困代际遗传,最关键的也在教育。只有通过教育提高人口素质,培养出优秀的农村孩子,才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家庭。下一步我看,我们要出台各种措施,比如减免农村中小学生的学杂费,发放生活补贴,农村孩子考上大学后,政府提供无息贷款。毕业后回到贫困地区服务,减免贷款。这些都要做。我和李省长的看法是,经过五年左右的投入,让农村孩子的情况有一个质的改变,进一步缩小城乡差距,让农村孩子和城里的贫困家庭的孩子上得起学,吃得起饭,毕业后有好的出路,彻底摆脱贫困。”

王一鸣讲话完毕,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接下来又有两个老师谈了乡村学校的数学设备问题、年轻老师匮乏问题。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事情,县里的领导马上拍板,很快就解决了。

大家一起鼓掌,老师们看着王一鸣,心里说:“您看人家这当官的,说话多家常,是个好人,一定也是个好官。”

王一鸣和各位老师一一握手,大家把王一鸣送到大门外,上了汽车,挥手再见。

车子开动,王一鸣向大家挥手致意,他看到莫莲老师站在路边,边挥手边抹着眼泪。这个女人哭了,她没想到,这个世界还真是有个青天大老爷为她说话。她压抑了十几年的愤怒今天终于得到了痛快淋漓的发泄,她还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这个结果将改变她在这个县里的命运。她感谢苍天,今天的泪水是幸福的泪水,喜悦的泪水。

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回吧。

王一鸣的车队走远了,她手上捏着饶战胜的名片,还在那里久久张望。

旁边那些原来等着看她笑话的同事,现在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们对她只能是羡慕嫉妒恨了。

校长老覃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莫莲说:“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今天你可是把我吓死了,不过,你吉人天相,明年说不定就是省人大代表了,有可能还会成为全国人大代表,连县委书记、县长到时候都要巴结你啊!”

莫莲只顾呜呜地哭,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车队滚滚向前,快到十二点钟的时候终于开进了江左县县城。

王一鸣坐在车里,透过车窗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山区的小县城。

刚进入县城的边缘,车队就拐进了一条宽敞的大马路,上面搞了一个大大的招牌,写着“江左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几个大字。

车子进入,只见这里路面宽阔,足有八十多米宽,两边的绿化带、路灯和黑黑的柏油,一看就是新修建的,路上车子并不多,显得非常空旷。

路两边修建了一排排的标准厂房,每隔上百米就看见一个挂牌的企业。王一鸣一看就明白了,县里的同志是想让王一鸣坐在车里感受感受这里的发展气息。

这一切都是胡润东特意安排的。

江左县是工业大县,已经形成采掘业、冶炼业、金属加工、制药等工业门类,是龙江市县域经济发展的龙头。

车队一路呼啸进入城南新区。这里是重金打造的新城区,王一鸣只见一座座形态各异的高楼大厦映入眼帘,特别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规模庞大的办公楼,只见这座外形像“乌纱帽”的豪华办公楼,横跨上百米,有三栋连体建筑组成,前面是一个宽宽大大的广场,气势雄伟,作为一个县级政府,实在是太过奢华了。

紧邻的地方,还有文化艺术中心、图书馆、博物馆,真的是各有各的特色,让人耳目一新。

看了这些,王一鸣对江左县的城市建设频频点头。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车队开始进入县城的中心。王一鸣观察到,这个山区小城搞得确实不错,第一,街道两边干净、整洁。一看就是精心治理过的。第二,街道两边的建筑虽然五六层的楼房居多,但是,沿街的门面绝大多数都是焕然一新的,没有破破烂烂的感觉,一路两行饭店、宾馆、夜总会、KTV一个接着一个,有些装修还挺豪华,比着大城市差距并不是很大。说明这里的人消费能力还是可以的,有钱人多,县城里的生意好做。

匆匆过了一趟,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县城比王一鸣刚刚去过的云林县城发达多了。规模大,人气旺,经济活跃是不争的事实。

十二点十五分,车队进入了目的地--江左县迎宾馆的大院子。

王一鸣的车子停稳,饶战胜下来为王一鸣打开车门,王一鸣微笑着走下车子,几十个当地的官员已经耐心地等在那里好久了。龙江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人,江左县四大班子的领导,各个县委常委、县政府的副县长,来了二十多个。

王一鸣和大家挨个握了握手,闫俊杰和胡润东在旁边介绍了各个官员的名字、职务,反正这么多人,王一鸣一下子也是记不住,只是点头寒暄。

寒暄完毕,大家就上了二楼的餐厅。进入一个大包厢,只见里面已经放了四张大大的圆桌,上面花团锦簇,各种酒杯、酒具琳琅满目,已经摆设完毕。

王一鸣到洗手间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看到大家都已经坐好了。

中午这个宴会估计有四五十人参加。王一鸣几年来第一次到江左县吃饭,在家的县领导一听有机会认识王一鸣,这个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啊,于是纷纷放下自己的一切事物,到迎宾馆出席宴会来了。

胡润东也是顺水推舟做了一次好人,当县委办公室主任贺军问他:“胡书记,中午的宴会都是请谁参加?”

胡润东想了一下说:“让在家的县委、县政府的领导都来吧,大家都见识见识王书记,免得谁来谁不来,大家到时候都埋怨我。”

王一鸣刚刚落座,旁边的龙江市委书记闫俊杰就小心翼翼地问王一鸣:“王书记,今天中午喝酒吗?”

王一鸣摆了摆手说:“不喝,简单点,中午还可以休息一下。”

闫俊杰于是就对旁边的服务员说:“好,可以上菜、上汤了。”

江左县迎宾馆是县委、县政府的接待饭店,历史悠久,菜品还是拿得出手的。为了避嫌,他们没有敢拿出最高档的菜品,都是当地的一些特色菜,土鸡、土鸭、龙江鱼、山珍之类的东西,琳琅满目,很快就摆满了四个桌子。什么鲍鱼、海参、果子狸、穿山甲什么的,平常里他们也是有的,但是王一鸣来了,他们没有敢上,怕王一鸣怪罪。

虽然不喝酒,王一鸣还是端着饮料杯子,在闫俊杰、岳宝峰、胡润东、廖云海的陪同下,挨个桌子转了一圈,和大家碰杯,寒暄了一下。

这也就是个礼节,寒暄过后,谁也不认识谁的。

不到一个小时,王一鸣就把午餐问题解决了。中午在酒店的六楼一个豪华套间里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三点,王一鸣下来,车队就出发往江左县一中的新校区开去。

江左县一中是这个县城里历史最悠久的高级中学,民国的时候就有了,去年刚建成了一个新校区,占地三百多亩,有学生一万多人,是这座山区县城里的最高学府。每年都有几个学生考上北大、清华、复旦、浙大等国内一流高校。新校区在县城的西部,靠近龙江边,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大山,风景非常好。整个校区投资一个多亿,有十几栋红墙红瓦的建筑。图书馆、体育场、大礼堂一应俱全。

王一鸣的车队到了校门口,只见校领导穿着统一的服装,清一色的白衬衫、蓝裤子,打着领带,带着几十位老师在大门口列队迎接。

王一鸣一下车,就见大家鼓掌欢迎。王一鸣和大家一一握手,然后在校领导的陪同下向院子里走去。

王一鸣参观了学校的图书馆、教学楼、体育场、宿舍、食堂,然后到学校的会议室和学校的领导座谈。

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姓魏。他汇报了学校的基本情况。

王一鸣问他:“好的方面我都看到了,你就不用多讲了,你就说,现在还有哪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魏校长尴尬地笑了笑说:“第一个问题,就是老师的待遇低,留不住人才,现在人才流失严重,每一年都会走七八个年轻的骨干老师。”

王一鸣问:“你作为校长,一个月多少钱?”

魏校长说:“我是高级教师,每个月工资、奖金加上职务津贴,有2400多。我们学校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月也就是一千六百多块。不如到发达地区打工了,他们到广东,随随便便一个月就是三千多块。”

王一鸣看了看他面前的一包香烟,原来是硬盒的“中华”。心里想,你一个月就二千多块钱,敢抽这么好的烟,看起来你这个校长也不清白啊。

其实,对于基层这些有实权的科级干部,他们的日常开销基本上不用动工资的,他们可以办不少具体的事情,每个月光收礼一项就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此外,学校的工程基建、办公用品的采购、食堂的承包,方方面面,只要牵涉到财政支出,他们都有发财的机会。你可不要小瞧这个正科级的校长职位,管了上万学生,几百个老师,随便弄弄就是不少钱。保守估计,一年弄个十几万甚至几十万,都是轻轻松松的。他们的生活水平也是挺高的,喝酒一般情况是茅台、五粮液,抽烟基本上都是玉溪、中华了。

其实这些情况王一鸣也懂的,在当前的社会里,当官光凭工资收入,没有外快,谁也活不好。他王一鸣都是省委书记了,每个月多少钱?也就是区区五六千块嘛!这是2003年的中国,西江省是西部落后地区,不是北京。在北京,就王一鸣这个级别的干部,随随便便也有一万左右了吧。

如今在官场上混的人,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只要你手里有实权,什么工资不工资的,你吃喝嫖赌,什么都可以用公款报销的。虽然国家给你的合法收入并不多,但是,只要你当上一个单位的一把手,你就能立即实现财务自由了,公家的钱就是你自己的钱,想怎么用就可以怎么用。哪怕你就是县城里的一个科局长,只要是一把手,你照样出门有专车,天天到饭店吃喝,都是公款埋单。到了春节、中秋节,到家里送礼的下属照样排成队。

这些问题不能深究,都是中国特色,短期内没办法改变。在目前的游戏规则下,换了谁当省委书记,也没办法一夜之间就让一个省风清气正。这样的事情毕竟已经存在几十年了,积重难返嘛。

王一鸣压抑住自己的性子,继续问魏校长说:“老师待遇低,你这个校长自己就没有想什么办法?”

魏校长说:“想了,只能从学生身上捞钱,提高收费标准。”

王一鸣问:“现在你们一个学生读一年高中,需要多少钱?”

魏校长说:“标准不一样。正取的学生一年的学费是六百八。高价进来的,学费不一样,差一分就是一百块。最高的有人交了三万多,就为了能在县一高读书。这些都是有钱的家长,家里开矿的或者是做生意的。”

王一鸣扭头问胡润东:“你们县农民平均年收入是多少?”

胡润东说:“去年报的是3800。”

王一鸣问魏校长:“正常情况下,养一个高中生,一年需要多少钱?”

魏校长说:“正取生学费六百八,生活费一年需要一千左右,再加上买衣服、鞋子的钱,一年最少两千块吧。”

王一鸣说:“收费还是高啊,怪不得许多农村孩子上不起学了。”

魏校长尴尬地笑着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啊,高中教育不算是义务教育,国家拨款少啊。”

这个时候孙玉梅插话说:“王书记,上个月我刚刚去教育部开过会,明年我们省就可以实行高中阶段的义务教育了,教育部为我们省一年就增加了二十个亿的基础教育经费,明年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高中阶段全部免除学杂费。到时候孩子们读书,仅仅出一些自己的生活费,那样负担就轻多了。”

王一鸣说:“好,这个好。这样农村孩子上学就不那么难了嘛!”

魏校长一听满脸堆笑,一连声地说:“是的,是的。”

王一鸣说:“好,我最后说几句,谈一点看法。目前从你们学校的硬件设施来看,作为一个地处山区的县级高中,已经非常不错了。现在的问题是,收费怎么样要降下来,让农村的贫困孩子上得起学。作为教育工作者,一定要有这样的认识,改变山区的面貌,从根本上说还是要靠人才。人才从哪里来?引进是一部分,但绝大部分还是要靠教育。教育是农村家庭真正实现脱贫的最重要途径。过去有个说法,一个家庭培养出来一个大学生,这个家庭就脱贫了。因为大学生一毕业,国家分配工作,立即就成了城里人,就有工资了;而现在情况变得更复杂了,一般的农村家庭把一个孩子从小学培养到高中,已经要花不少钱,考上大学,又是几万甚至十几万,这样就出现了农村孩子上不起大学的问题。为了孩子能够上大学,农村家庭只能是债台高筑。农村孩子大学毕业一旦找不到工作,还不如那些早早在外打工的。人家至少没有欠债。于是新的读书无用论就应运而生了。长此以往,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在教育方面的差距就会越拉越大。从长远来看,东西部差距、城乡差距就会越来越大。这样对农民是不公平的,也不利于我们社会的长治久安。

“我们西江省是西部落后地区,是欠发达地区,我们的各级政府部门要更加重视教育的公平,要大力发展公办教育,积极促进民办教育,目的只有一个,让我们的孩子上得起学,能够用知识改变命运,改变农村贫穷的代际遗传。为此,我们的各级政府要加大政府投入,宁可少修几条路,少盖几座楼,也要把教育搞上去。搞好教育也是重大的政绩。组织部门要注意,我们今后的干部提拔,也要参考你这个地方教育搞得好不好?是不是更公平了?不能是一边城市建设搞得花团锦簇,而教育却搞得一塌糊涂。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会议室里大家立即群起而响应说:“是这个理,王书记说得对!”

王一鸣这一段讲话掷地有声,秦书海、孙玉梅、胡方达、彭天宇和那些厅局长们都急促地在笔记本上记着。

省教育厅长黄志强更是全神贯注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考察一结束,他马上就要在厅机关开大会,传达王一鸣书记对全省教育工作的最新指示精神。

跟着王一鸣采访的省电视台和《西江日报》的几位记者,有的正在录音,有的正在摄像、拍照。估计今天晚上对于他们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领导们休息了,这些记者还要连夜赶稿子。这些跟着大领导视察的记者也是真不容易。新闻工作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经过记者们的努力,估计明天早上的《西江日报》上,这些东西都会在最显著的地方出现。电视台就更快了,记者们马上会把新闻视频传回到电视台,今天晚上的《西江新闻》肯定会作为头条发布的。

经过《西江日报》、省电视台、广播电台这样一搞,从明天开始,说不定全省不少地方的领导马上会开会学习王一鸣的最新讲话要点。这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我们的革命工作,就是大领导讲话,下级领导学习、传达讲话,更下一级的领导边学习讲话,边在工作中落实。这也是中国特色。

座谈会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几个教师代表也做了发言,谈了一些具体的问题,集中在教师的待遇问题、住房问题上。教育厅厅长黄志强做过说明后,王一鸣又一一做了表态。

王一鸣说:“好,那就这样吧!”

魏校长提出教师们想和王一鸣合影留念。

王一鸣说:“可以,可以。”

于是就在学校的大门口,王一鸣和大家合影留念。

离开江左县城的时候,王一鸣一路都在仔细地打量着这座山区的县城,也记住了这个县的县委书记胡润东的长相。总之一句话,这个县委书记挺能干的,是个人才,应该提拔。

可以这样说吧,今天胡润东中了一个大大的彩头。就凭他给王一鸣留下的这个好印象,他胡润东就完全可以飞黄腾达了,回头王一鸣交待一下省委组织部的秦大龙说:“我去江左县视察,发现那个县的县委书记不错,挺能干的,你派人考察一下,看能不能用?”

你说秦大龙他敢不用吗!

用不了多久,胡润东就被提拔了。

有时候,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大人物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人一飞冲天!

进入龙江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分了,这个时候天边出现了一大片的红霞,非常艳丽,在落日的映照下,龙江城的高楼大厦流光溢彩,分外妖娆。车子走在龙江大桥上,王一鸣看到一江碧水静静地流淌着,一艘艘货轮在江里穿梭着,江边修建了一座座新的广场,市民们在那里三三两两地散步、锻炼,整座城市给人的感觉是安静而悠闲,和省城的喧嚣和拥挤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几年来,王一鸣已经数次到过龙江市区,有时候是自己专门来考察,有时候是陪同中央领导或者其他省部级干部考察,此前他的身份是省委副书记,而这一次不一样了,他是省委书记、省人大主任,是名符其实的西江省的老大了。

老大就应该有老大的派头,就应该有老大的权威,现在的王一鸣从内心来说,真的是活得特别地敞亮,特别地放松,和他当省委副书记的时候,绝对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那个时候他要时时刻刻夹着尾巴做人,防备着省委书记杨春风的挤兑和敲打,对杨春风心里就是再不满意,也要委曲求全,曲意逢迎,绝对不能和杨春风发生任何冲突。

因为杨春风那个时候是一把手,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王一鸣的前途和命运。那个时候,千方百计地和杨春风处好关系就是最大的政治。熬过这个坎,等王一鸣顺利上了位,一切就都好办了。

韬光养晦啊,王一鸣学得深,学得好,活学活用。

韬光养晦三年多,终于换来了今天的扬眉吐气,值得!

现在的王一鸣心里的包袱已经完全放下了,目前在西江省还没有谁能够威胁到他的地位、权威,他是老大,这种一言九鼎的感觉,真他妈的好。怪不得在官场上混的人都想当大官。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君临天下的感觉,正应了古人那句话--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此时此刻,王一鸣已经彻底走出了杨春风的阴影,在西江省可以挥洒自如地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了。这是我们这个体制的好处,权力集中,一个省的省委书记就是封疆大吏,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可以为所欲为。

这种当老大的感觉真好,真痛快。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活着了,再也不必顾忌有人对自己的工作掣肘了。看不惯的人,一句话,不换思想就换人,马上给我滚蛋!

他王一鸣现在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实力。但他明白,组织上之所以赋予他这么大的权力,是相信他是一个优秀的高级领导干部,值得组织上信任。这种权力不是用来为自己谋私利的,而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作为省委书记,王一鸣知道,自己现在肩负着带领西江省六千多万人民勤劳致富奔小康的伟大使命。西江省是落后地区,欠发达地区,这些年和东部发达地区的差距不是越来越小,而是越来越大。

怎么办?只能加快发展,弯道超车。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全省人民都看着他王一鸣呢,看他王一鸣有什么新招数、新办法,可以把西江省的资源优势变成实实在在的经济优势,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坐在车上,虽然是一路奔波,身心俱疲,但是王一鸣还在凝神静思,心中激流涌动。当大官也是不容易啊,一刻也不得消停。

车队在警车的引导下,一路呼啸,引来路边很多停下脚步纷纷围观的群众。大家看着几十辆高级越野车、轿车呼啸而来,警车的喇叭此起彼伏,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在交警的指挥下纷纷躲避。许多人心里就明白了一大半,我靠,一定是有什么大人物到我们龙江市来了。这派头,最少也是个中央委员一级的。

按照安排,车队进入了龙江宾馆的大院子,小邵把越野车稳稳地停在龙江宾馆主楼的大门口,饶战胜连忙下车,毕恭毕敬地为王一鸣打开车门,王一鸣整理了一下衣服,就从车里下来了。

这个时候闫俊杰、岳宝峰连忙一路小跑从后面赶过来准备迎接王一鸣。等王一鸣和闫俊杰、岳宝峰握手寒暄后,在宾馆这里坐镇半天了,等着迎接王一鸣的龙江市委副书记尤心刚连忙凑过来,双手握住王一鸣的手夸张地说:“欢迎,欢迎,王书记,我是尤心刚,王书记还记得我吗?去年在省党校学习的时候,我的发言王书记还表扬过呢!”

王一鸣看了他一眼,马上想起来了,点点头说:“记得,记得。”心里说,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要是不记得你,这个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会轮得到你来坐吗!

原来去年三月省党校有一个短期培训班,参加培训的都是全省副厅级以上干部,作为省委党校的校长,王一鸣有选择地参加了几场学员的讨论会,会上王一鸣用心观察,听取学员们的发言,看学员们的长相、气质,对那些印象深刻的学员,王一鸣都会在省委组织部调整干部的时候,给予特殊的关照。

这也是一个观察干部、了解干部的大好机会。

尤心刚当时作为龙江市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一看王一鸣在场,就抓住自己发言的机会,展现了自己对县域经济的了解,对龙江市作为资源富集区,怎么样加快发展,把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此前在龙江市下面的几个县当过七八年的县长、县委书记,熟悉县里的工作。

他发言结束后,王一鸣频频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样几个字“尤心刚,龙江市委宣传部长。”

几个月前,全省厅级干部大调整,龙江市需要提拔一位新的市委副书记,当时符合条件的有十几个干部,最后王一鸣一锤定音,他对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说:“尤心刚这个同志值得重用,他懂经济,熟悉地方工作,是个可造之材。”

一句话,尤心刚就脱颖而出,把许多同僚甩在了后面,当上了龙江市委副书记。当时的地级市,一般配置三位市委副书记,市长是第一副书记,下面是抓组织的副书记,抓宣传的副书记。

而现在尤心刚在龙江市委里排名第三,是名符其实的第三把手。能够坐上这个位子,今后当市长基本上是顺理成章了;就是当不上市长,回到省里到哪个厅局当一把手,也是非常可能的。按照官场上的规矩,只要不出事,这一辈子混上正厅级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一次王一鸣到了龙江市考察,他尤心刚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表现一番才是啊!所以今天下午他带着一帮子人在龙江宾馆里忙活着,亲自看了王一鸣的住处。

王一鸣依然被安排在龙江宾馆贵宾楼的总统套房里,那里的每一个角落尤心刚都仔细看过了,觉得没有什么地方不妥帖了,他才走出去,安排服务人员要尽心尽力为王书记做好服务,一定要把这项工作当成政治任务保质保量地完成,不能出任何差错。

忙完了住宿,他又亲自到厨房后台看大师傅们的操作,食材他也全部看过,安排食堂的师傅和管理人员,一定要把好质量关,用最好的最新鲜的食材,做出可口的饭菜,一定要拿出我们龙江市餐饮业的最高接待水平。

等所有的地方都安排妥当了,他才放心地来到大厅,等待着王一鸣和其他省领导的到来。

今天晚上秦书海也是一个重要角色,他是龙江市的老领导,做过市长、市委书记,现在又是省委常委、秘书长,当年尤心刚做县委书记的时候,秦书海就没少关照他。逢年过节,尤心刚也是经常到秦书海家里送礼的人之一,就是有了秦书海的推荐,尤心刚才在两年前升了副厅级,当上了龙江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从县委书记到市委常委,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没有人关照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刚和王一鸣握过手,尤心刚连忙一路小跑到了秦书海面前,点头哈腰地说:“秘书长,老领导,欢迎啊欢迎!”

秦书海和他握了握手说:“小尤啊,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

尤心刚满脸堆笑,一连声地说:“都是托秘书长的福嘛!”

秦书海笑着说:“你小子还算是有点良心啊!”

大家边寒暄着边走进了宾馆的大厅里。

工作人员早就安排好了各个领导的房间,闫俊杰、岳宝峰陪同王一鸣很快就去了贵宾楼的总统套房。两个人坐在客厅里,王一鸣去了卫生间方便了一下,洗了洗脸,看了一下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该吃晚饭了。

王一鸣走出卫生间,闫俊杰和岳宝峰连忙站起来,微笑着看着王一鸣。

王一鸣说:“走吧,吃饭去。”

闫俊杰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呢。”

于是大家就出了贵宾楼,往二楼的餐厅走去。

今天的晚餐按照王一鸣的安排,依然是自助餐的形式。

王一鸣走进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开始用餐了。大家看王一鸣进来了,都纷纷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王一鸣点了点头,自己拿起一个碟子,像大家一样,围着两排摆满各种菜肴的不锈钢餐盆转了转,选了几样喜欢吃的东西,在一个空位子上坐下来。

闫俊杰和岳宝峰也赶紧选了几样东西,陪着王一鸣坐下来。

一会儿孙玉梅也进来了,她微笑着冲王一鸣点了点头,也匆匆忙忙地选了几样东西,看王一鸣那个桌子还有位子,连忙也挤过来。

虽然是自助餐,今天的饭菜标准还是挺高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都有几样是拿手的,是龙江宾馆多年来的招牌菜,口味还是相当不错的。此外还有各种小点心,再加上那些南北小吃、汤汤水水的,三十多种花样还是有的。

王一鸣边吃边和闫俊杰、岳宝峰聊天。

闫俊杰说:“报告王书记,这个不固定,有时候两个星期回一次,事情多了,一个多月才回去一次。”

王一鸣笑了笑说:“那弟妹不会埋怨我吧?把你放到龙江市,你们两口子成了牛郎织女了。”

“不会,不会。我老婆也是公务员,处级干部了,她对我充分理解。”闫俊杰说。

“你爱人在哪个单位工作?”王一鸣问。

“在省烟草局。”闫俊杰说。

“那不错啊,工资收入比你还高吧?”王一鸣说。

“是的,是的,他们那里,处级干部每年的收入是二十五万左右。毕竟是垄断行业吗,待遇优厚。”闫俊杰说。

烟草系统、电力系统,待遇好是出了名的,一般的人你就是挤破头也进不去的。能够在这些单位工作的,一般情况下都是关系特别硬的,有关键的领导说话,你才能进得去。王一鸣知道,周广生的爱人就在省烟草局工作,李耀的爱人在省电力公司工作。现在终于知道了,闫俊杰的爱人也在省烟草局工作,还是处级干部。看起来这些人都不傻,把自己的老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后院稳定了,自己干什么也就舒服了。

一开始闫俊杰的老婆也不在省烟草局工作,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省第一建筑公司财务科工作,做过财务科的副科长,科长。从八十年代开始,由于允许私人从事建筑业,这些当年的老牌国企受到了极大冲击,大批工人下岗失业,后来又纷纷改制,成了股份制公司。情况最差的时候,往往一年半载还没有工资发。

当时省委组织部的部长是周广生,闫俊杰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处长,是周广生比较铁杆的小兄弟。

闫俊杰知道,周广生的老婆何桂芬在省烟草局工作,一年的收入就有十几万,待遇好得不得了。何桂芬原来在省新华书店工作,做办公室副主任。当时周广生刚当上省政府的副省长不久,分管省烟草专卖局。省烟草局的局长老倪为了巴结周广生,就主动提出帮何桂芬调动工作,到烟草局做销售处副处长。这可是个肥缺啊,一年到头可以在国内外飞来飞去,每年的收入更是无法估量。合法的收入就是几十万,还有各种灰色收入,到了哪里,地方上的烟厂都要巴结巴结她啊。

当今时代,你说谁还会故意跟钱过不去啊!领导干部也是人嘛!况且当时西江省的干部风气就是那样的,省委书记谢青松和省长钱明贵带头搞腐败,下面的领导自然有样学样,大家谁都不说谁了。于是周广生顺水推舟把自己的老婆安排到了省烟草专卖局。

对周广生老婆何桂芬的情况,闫俊杰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有一年春节,大年初一,闫俊杰两口子到周广生家里拜年、送礼。

闫俊杰这个人比较懂礼貌,自从周广生做了省委组织部长,每年的春节,只要周广生在省城,天一亮,闫俊杰就会带着礼物到周广生家里拜年。见了周广生的儿子大宝、二宝,自然每人要给一个一千元的大红包。

那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像闫俊杰这样的处级干部,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奖金也就是区区一千多块,一次送出去两千块,是相当可以了。

当然,作为省委组织部的干部一处处长,巴结闫俊杰的人还是挺多的,逢年过节他也没少收礼,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这个样子的,下面的县委书记、县长到了省城里,想要结识闫俊杰,请吃一顿饭,随随便便就是几千块。喝的人头马、拉菲等洋酒,一瓶就是几百块。

在周广生家里,何桂芬和闫俊杰的老婆陈虹拉起了家常。

何桂芬问:“小陈啊,你在哪个单位工作?”

陈虹说:“嫂子,我在省一建。”

何桂芬问:“现在效益怎么样?”

陈虹不好意思地说:“情况非常不好,有时候半年还发不下来工资。整个公司三千多人下岗,有的女工都出去做小姐了。”

何桂芬说:“这样啊,那你到我们单位来吧!”

陈虹喜出望外地说:“嫂子,我要是能调到你们单位,就是当保安,打扫卫生,我都愿意。”

何桂芬说:“看你说的,你是干部身份,财务科科长,到我们单位,你还可以干财务。”

陈虹说:“嫂子,你要是把我的工作调动了,我这一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无法报答您的恩情啊!”

两个女人的谈话自然一字不漏地让对面的周广生和闫俊杰听到了。

周广生这个人本来就比较仗义,喜欢为部下办事情,这样显得他神通广大,是个老大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闫俊杰说:“小陈这个工作,是该调动一下了,总不能等着下岗失业吧!”

闫俊杰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鞍前马后地伺候周广生几年了,就是为了让周广生良心发现,主动为自己办些具体的事情。

闫俊杰对周广生说:“老板,实在是不好意思,又给您和嫂子添麻烦了!”

当时倪国富是省烟草专卖局的局长。

过了一个多月,陈虹的调令就下来了,到省烟草专卖局财务处做主任科员。

周广生果然没有食言。人家两口子确实比较体恤下属,所以在西江省里威望一直很高。多少处级干部、厅级干部曾经受到他们两口子的关照啊。

周广生当了五年的省委组织部长,又升了省委副书记。闫俊杰在他的关照下从干部一处处长升了省委组织部部务委员,此后论资排辈,在省委组织部当上了副部长、常务副部长,也成了正厅级干部。

王一鸣到了西江省工作的时候,和周广生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周广生向王一鸣多次推荐了自己的小兄弟闫俊杰。

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在省里的正厅级干部中,是个非同寻常的位子,别看仅仅是个正厅级的岗位,却掌握了全省厅级干部的信息和调配建议权,是省委书记的主要参谋之一,在用人权方面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跟着王一鸣鞍前马后服务了三年多,他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出任龙江市委书记。如果不出意外,三年后,他也有可能荣升副省级干部。

此时的饭桌上陪着王一鸣吃饭的除了龙江市委书记闫俊杰之外,还有龙江市委副书记、市长岳宝峰和省委常委、副省长孙玉梅。

从私人感情上来说,这三个人中间和王一鸣最为亲近的,无疑是省委常委、副省长孙玉梅了,这一次陪同王一鸣视察,两个人由一般的革命同志真正演变成了同志加情人的关系,这也是王一鸣到了西江省之后,第一次和老婆之外的女性发生了亲密关系,从法律上来说,这在当今的社会并不违法。成年男女之间有了婚外情,这在社会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从道德上来说是不道德的,男女一方出轨,对婚姻内的另一方都是会带来伤害的,也是不公平的。因为你辜负了对方的信任,没有履行忠实婚姻的义务。

作为孙玉梅,她现在是单身,和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发生关系,是自己的私事,心甘情愿,谁想干涉也干涉不了。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她和王一鸣都是高级领导干部,这个在党内就是违反党纪了。在目前的社会,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在男女关系方面是相当自由的,是没有任何人干涉的。

但领导干部就不同了,特别是像王一鸣这样的高级领导干部,搞婚外情,和不是自己老婆的女性发生关系,都是违反组织纪律的。

毋庸讳言,我党在党纪国法方面出台的规定不可谓不多,但是具体的效果如何,相信大家自己心里都有数。

像王一鸣这样的高级领导干部,年富力强,常年一个人奔波在外,把老婆、孩子留在京城里,一忙起来两口子几个月不能见面,正常的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你说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有一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女性闯进了王一鸣的生活,王一鸣他能够拒绝吗?他就是想拒绝,他拒绝得了吗?人家女人已经主动扑到他怀里了,他还能坐怀不乱吗?他也是人啊,一时冲动,也会做出糊涂的事情。实在是压抑得太久了,也需要痛快淋漓地释放啊。

要说有漏洞,这就是漏洞,高级干部下派地方,造成了两口子两地分居,这就给男女双方婚姻内出轨,客观上造成了有利的条件。难怪老百姓编了顺口溜说,干部交流,浪费汽油;老婆辛苦,老公风流。

好在如今的社会,大家对男女关系比较宽容,成年人有个把情人,大家都司空见惯了。就是领导干部,只要你政治上没有错误,经济上没有问题,仅仅就是耍几个女朋友,只要不过分,搞得满城风雨,组织上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具体到西江省,现在他王一鸣是老大,在一个省里,你说谁能管得了省委书记吧!谭士平是省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他还要随时向王一鸣汇报工作呢。让他监督王一鸣,这可能吗?!

再说得粗俗些,她孙玉梅就是一个怨女,王一鸣就是一个旷夫,两个人都是资源闲置,如今烈火遇到干柴,两个人互相安慰一下,不影响革命工作,不影响自己的家庭,双方的身体都得到了锻炼,心理都得到了慰藉,两个人更健康些,生活平添了不少的情趣,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你看孙玉梅,现在这几天都是神采奕奕的,显得更加珠圆玉润,面似桃花。女人嘛,谁能少得了爱情的滋润呢!

在公开场合,王一鸣和孙玉梅根本不需用语言交流,两个人眼神一碰撞,心里什么都有了。

所以孙玉梅只是闷着头喝汤、吃饭,偶尔看一下正对面的王一鸣。

王一鸣也无需应酬她,在官场上,关系越是亲密的双方当事人,在公开场合越显得不咸不淡。相反,那些平常里关系比较疏远的人,就需要应酬一番了。

王一鸣和闫俊杰拉家常的时候,也不忘顺便捎带上岳宝峰。

岳宝峰到龙江市当市长已经一年多了,他也是两地分居,老婆孩子都生活在省城里。

王一鸣问他:“宝峰同志,你家属对你没有意见吧?”

岳宝峰笑了笑说:“有也没有办法啊,都是为了革命工作,只能自己想办法克服了。”

王一鸣问:“你爱人在哪个单位工作?”

岳宝峰说:“报告王书记,我爱人在省工商银行工作,也是处级干部。”

王一鸣说:“银行的,待遇也高,挺好嘛!”

王一鸣和岳宝峰也是很熟悉的,王一鸣刚来西江省工作的时候,岳宝峰还在省委办公厅工作,是办公厅的副主任。

岳宝峰是省委办公厅的笔杆子之一,鞍前马后地伺候了好几任省委书记,从一个一般干部也做到了副厅级。杨春风到西江省工作以后,对他非常欣赏,省委的不少大材料都出自他的手笔。

因为他长期在省委办公厅工作,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为了提拔重用他,杨春风就赏赐给他一个江城市委副书记的岗位。在副书记的位子上仅仅呆了一年,就下派到龙江市当了市委副书记、市长。这都是在杨春风退休之前就安排好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属于是杨春风的铁杆部下之一。

现在王一鸣当了省委书记,他也没办法,许多岗位上都是杨春风和刘放明的人,你要是看不上,都全部拿掉,那你就坏了官场上的规矩。再说了,拿掉了你用谁?你也没有那么多自己可以信赖的干部啊。

对这些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谁是谁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从根子上来说,如今的龙江市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是省委大院出来的干部。市委书记闫俊杰曾经长期在省委组织部工作,市长岳宝峰也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了二十多年,两个人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认识,如今在一个地市级党政领导班子里分别做班长和副班长,这也是一种缘分啊!按说两个人应该好好相处,配合好对方的工作,把龙江市的党风政风搞好,搞成一团和气。

但当今的官场上,一把手和二把手是天生的一对冤家,因为两个人有太多的权力交叉,有太多的权力争斗,虽然不是明枪暗箭,但是暗地里较劲是在所难免的。

作为市委书记,闫俊杰在市委大院里说一不二。而岳宝峰也不是软柿子,他在市政府大院里也是一言九鼎。

两个人手下都团结了一部分厅级干部、一部分处级干部,各有各的山头,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双方明争暗斗是大家都看得见的。

王一鸣作为省委书记,最怕的就是一个地级市里市委书记和市长闹矛盾,闹得不可开交,这样就没办法开展工作。所以他到哪个地方视察,都要反复强调,大家在一个班子里工作,要珍惜这个缘分,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不要搞窝里斗,不要搞阴谋诡计,要光明正大,要维护领导班子的团结。

按照规矩,茶余饭后,王一鸣都会单独召见地方上的市委书记和市长,挨个谈话,敲打敲打他们。

大家看王一鸣不吃了,也连忙放下了筷子。王一鸣关心地问孙玉梅:“吃好了吗?”

孙玉梅说:“吃好了,吃好了,再吃就发胖了。”

王一鸣说:“胖点好,女人不能太瘦了,你看杨贵妃,珠圆玉润才有女人味嘛!”

闫俊杰微笑着说:“我看孙省长比杨贵妃一点也不差!”

孙玉梅说:“谢谢夸奖,谢谢夸奖,但是为了身材,我还是得管住自己的嘴。”

王一鸣站了起来,大家就前呼后拥地陪着王一鸣往外走。

饶战胜连忙快走几步,跟上众领导,他得时刻观察着王一鸣,以免耽误了领导的事情。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已经风卷残云,以最快的速度把肚子问题解决了。当秘书的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切围着领导转,不能出任何纰漏。

闫俊杰和岳宝峰把王一鸣送到门口,王一鸣摆了摆手说:“你们两个都进来,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本来王一鸣打算一个一个地谈,但是王一鸣转念一想,那样不妥。

闫俊杰还无所谓,那是自己选拔的人,一切都好说。

但岳宝峰就不一样了,他一定会对王一鸣有看法,因为他本来就是杨春风的人,现在时时刻刻怀疑王一鸣会对他不信任,这个时候王一鸣如果单独召见闫俊杰之后再单独召见岳宝峰,一旦有什么敏感的问题,牵涉到双方的利益,就有可能谈崩,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为了显得光明正大,一碗水端平,只能是两个人同时召见。这样显得不搞亲亲疏疏。

贵宾楼的总统套房有二百多个平方,客厅还是很大的。装修豪华,绝对是按照五星级宾馆的标准设计施工的。这里就是为了接待到龙江市视察的国家领导人和省部级干部才升级改造的。

王一鸣和闫俊杰、岳宝峰面对面地坐下,饶战胜给各位端茶递水完毕,关上门就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静静地坐着。

三个人当中,王一鸣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气场自然强大,他坐在沙发里,若无其事地扫视了闫俊杰和岳宝峰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今年上半年已经过去了,你们龙江市的情况怎么样?”

闫俊杰看了岳宝峰一眼说:“我先说吧,你随后补充。”

岳宝峰点了点头说:“好的。”

闫俊杰说:“报告王书记,从上半年的情况看,我们龙江市的发展势头还是很好的,具体来说,GDP增长11.2%,财政收入增长22%,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增长8%,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增长9%。均好于去年的水平。”

在地方上当领导,熟悉各种数字是必须的,现在不是有个说法吗,官出数字,数字出官。按照内行人的说法,这些数字都是统计部门按照地方主要领导的想法,按照各种统计口径凭空制造出来的,只具有参考价值,千万不能当真。

对这些情况王一鸣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有什么办法,从上到下都是这样搞的。数据造假,是当今中国社会的顽疾。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一种风气。现在就是想改变,他一个省委书记也是搞不掂的,只能是顺其自然吧。

王一鸣说:“光看数字还不行,你具体说说,我当初交待你的,到了龙江市要首先干好三件大事,你是怎么干的?效果任何?”

原来几个月前,王一鸣提名闫俊杰出任龙江市委书记,通过省委常委会的投票表决后,按照惯例,王一鸣和闫俊杰有一个任前谈话。

那次谈话在王一鸣的办公室里进行。

闫俊杰一进王一鸣的办公室,就双手握住王一鸣的手一连声地说:“谢谢王书记,谢谢王书记,这一辈子我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王书记的恩情啊!”

此时此刻,这是闫俊杰真实的感情流露。他知道,在当今的权力架构里,没有王一鸣的慧眼识珠,他闫俊杰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要想当上这个龙江市委书记,也是不可能的。此时此刻,他是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出现在王一鸣的办公室里的。他在等待着王一鸣的训示。

简单的寒暄之后,双方在沙发上坐下来,王一鸣说:“俊杰同志,明天你就要走马上任了,首先我祝贺你有了一个新的平台可以尽情地施展你的才华了。”

“都是托王书记的福,没有您的精心栽培,就没有我闫俊杰的今天!”闫俊杰谦虚地说。

王一鸣权衡利弊,觉得这个位子还是找一个自己比较熟悉、比较信任的官员去,毕竟龙江市前一段的震动太大了,领导班子几乎沦陷,下一个市委书记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于是他就想到做事严谨、稳重可靠的闫俊杰。

周广生说:“一鸣老弟啊,我向你推荐一个人选--闫俊杰,这小子在我手下工作那么多年,十分敬业,可靠,人品也好,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王一鸣和周广生的感情一直都不错,于是就顺水推舟,把闫俊杰作为第一人选上了省委常委会。

结果一点悬念都没有,很快就通过了。

闫俊杰说:“多谢王书记的栽培。”

王一鸣说:“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心,交待几个问题。”

闫俊杰一听连忙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王一鸣的讲话。

王一鸣说:“你这次能去龙江市担任市委书记,是我力排众议的结果。龙江市目前的局面十分被动,你去了,要迅速抓好这样几件事。第一,要带好队伍,重建一个廉洁、高效的领导班子,鼓舞士气,把大家的精气神集中到干好工作、加快发展上来。把龙江市的各项工作开展好,不能拖了全省的后腿。

“第三,要关心基层困难群众的生活,我们的老百姓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这么多年,他们的生活还是那样的水平,和非洲差不多,有些地方甚至比非洲都不如。我们的国家如今在国际上是个负责任的大国,到处向发展中国家捐款、援助,免除他们的债务,而在国内呢,我们却有那么多的老百姓还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就拿我们西江省来说,还有三百多万的贫困人口,甚至在一些地方,还有人年平均收入不到一千元,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年代,一千元怎么活?有人想过吗?!如果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还这样漠视困难群众的生活,那我们有一天真的会遭到天谴的!一个号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党,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的老百姓啊!所以你到了龙江市,不要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政绩工程了,宁愿少修几条路,不建设什么大广场了,要眼睛向下看,多到基层走一走,看一看老百姓的真实生活水平,踏踏实实地为他们解决具体问题,不搞假政绩,就是一个合格的好官。”

闫俊杰说:“好的,王书记,你的交待我记住了,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去办,做一个好官。”

这些都是当初王一鸣面对面交待闫俊杰的,这一次他旧事重提,就是想听一听闫俊杰的工作进展。

闫俊杰对这些自然是做了精心准备的,他胸有成竹地说:“王书记,是这样,我到了龙江市工作以后,迅速召开了市委常委会,贯彻落实您的讲话精神。我们市委常委会做了明确分工,成立了三个工作组。一个是领导干部作风整顿工作组,由我任组长,重点是抓好全市的干部作风整顿。一个是矿山治理整顿工作组,组长是岳市长。一个是困难群众帮扶工作组,组长是尤心刚。我要求各个工作组每个月开一次会,具体研究工作的进展情况,现在各个组都已经稳步地开展工作,各项工作都在推进中,估计到了年底,会有一个好的工作总结出来。”

王一鸣说:“很好,工作组成立了,人有了,下一步关键的就是狠抓落实。我现在特别关心矿山的治理整顿,这项工作你们开展得怎么样了?”

想起矿山,王一鸣脑海里就浮现出到处是污水、矿渣的金山县的稀有金属开发。真的是作孽啊!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都不顾了。

岳宝峰说:“报告王书记,按照您的指示,我们龙江市成立了矿山治理整顿工作组,由我任组长,首先对全市的矿山做了一个摸底统计。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全市非法开采的矿山达到四百六十五个。每年盗采国家的各种矿产资源达到一百多亿元。我们计划在今年全部关闭这四百六十五个非法开采的矿山。明年开始,对那些规模小,安全设施不达标的矿山进行兼并重组,做大做强全市的采掘业。目前各项工作都在稳步推进中。”

王一鸣听了不断点头说:“这个好,这个好。以前为什么该关闭的矿山关闭不了,一个关键的环节就是各级领导干部做了保护伞,像吴超杰,本来是纪检书记,管干部的,他却插手矿山事务,在里面拿干股。他出面说情,下面的县委书记自然没人敢得罪他。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我们的各级领导干部一旦发现还和那些矿老板勾勾搭搭,我的意见是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闫俊杰和岳宝峰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王一鸣挥了挥手说:“好吧,你们可以走了,我看一下新闻。”

闫俊杰和岳宝峰连忙站起来告辞。

饶战胜过来为王一鸣开了电视机,调好台,坐在旁边陪着王一鸣看电视。

看完中央台的《新闻联播》,紧接着看西江省电视台的《西江新闻》,王一鸣看到,自己今天上了头条,上午在江左县的考察都出现在镜头里了。真的要感谢电视台的那些记者们,他们随时随地都把领导干部的行踪记录在镜头里,让全省人民得以仔细观摩。

王一鸣看了看自己在镜头里的表现,中规中矩,气质儒雅,态度谦和,不错,不错,他安排饶战胜,回头交待一下省电视台的台长刘治国,给这些记者发些奖金,表扬表扬他们,干工作这么有效率,要立功受奖。

八点多,王一鸣感到百无聊赖,就对饶战胜说:“我们出去散步去吧,顺便看一看龙江市的街景。看一看老百姓的生活。”

饶战胜问:“老板,通知不通知闫书记他们?”

王一鸣说:“不用,不用,那样就兴师动众了,我们什么也看不到。就你,我,小杨,小邵四个人就可以了。”

小杨是王一鸣的贴身警卫,小邵是司机,现在王一鸣到了哪里,他们得时刻跟随。王一鸣毕竟是中央候补委员,一个省的省委书记,安全保卫是必不可少的。

说走就走,王一鸣在秘书饶战胜和警卫小杨的陪同下就出了酒店的大堂,向大街上走去。

小邵发动汽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们所在的龙江宾馆位于龙江市区的一条主干道路上,这个时候道路两边是灯火通明,各种霓虹灯闪烁,把城市的夜景装扮得分外妖娆。

王一鸣甩着手大踏步地走在人行道上,饶战胜和小杨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对于每一个靠近王一鸣的人都多看几眼。小杨是散打高手,也是射击高手,他的腋下有个枪套,里面的手枪荷枪实弹,这是为了预防万一。

他们顺着大路往前走了几百米,就顺势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前面有一家一家的门面,到处是霓虹灯闪烁,王一鸣感到好奇,就一直往前走,到了跟前才发现,这是个按摩店一条街。一家家门店都制作了精美的霓虹灯,上面挂着什么“好来屋”,“一夜风情”,“君再来”的招牌,各种灯光五花八门,不断地刺激着路人的眼睛。

龙江市是矿区,这里有许多发了财的大老板和众多的外地客商,还有那些从全国各地涌来的打工仔,他们挣钱了,都需要有一个发泄的地方,于是,这里的桑拿、按摩特别发达,全市从事这个行业的,少说也有几千人。

王一鸣看到,每一家门店里面都有几个穿着非常暴露的女人,他们对每一个路过的男人都不断地抛着媚眼。这些东西在省城里也有,就是没有这里规模大,这么集中,一条街有上百家门店,都是干桑拿、按摩的。说明这里是多么繁荣“娼”盛啊!

王一鸣作为高级干部,对这个虽然心知肚明,但是,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门店集中在一起,也是第一次,他就觉得很好奇,也想了解了解这些小姐们的生活,于是就抬腿进了一家门店。

反正这里每一家的门店都是忽明忽暗的,到处闪烁着霓虹灯,谁也看不清谁,只有在这样的光线下,那一条条大白腿和白花花的胸脯,才格外耀眼,勾引起男人的欲望。

王一鸣走进了一家叫“君再来”的按摩店,他一进去,饶战胜和警卫小杨紧跟着也进去了,他们俩要时刻保护王一鸣的安全。

里面坐着的四五个小姐一看来客人了,连忙站起来笑着迎接客人。她们个个花枝招展地围住了王一鸣问:“老板,按摩吗?”

王一鸣说:“按摩?是保健按摩吗?”

一个小姐不耐烦地说:“我们这里没有保健按摩,都是那个。你玩不玩?”

王一鸣沉吟了一下说:“多少钱?”

那个小姐说:“一百五一次。”

“你们这里安全吗?公安会不会过来查?”王一鸣问。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我们既然敢开店,就有关系,公安那里都有我们的人,谁敢查?”一个小姐不屑一顾地说。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喔,明白了。”他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姑娘问:“你今年多大了?”

小姐们以为他是想找个年轻的,于是就说:“你眼光真好!小红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今年才十八岁,嫩得能流出水了。”

王一鸣问:“姑娘,我问你,你是哪里人?”

那个叫小红的姑娘说:“我是桂江人。”

王一鸣问:“你为什么出来做这个啊?”

姑娘一听就不愿意了,气呼呼地回了王一鸣一句:“你有病吧!我出来干什么,用得着跟你说吗?”

旁边的小杨年轻气盛,厉声回了一句说:“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旁边的几个小姐一看有人找茬,连忙过来帮腔,七嘴八舌地说:“怎么着?怎么着?想找事是吗?你们等着,我们大哥马上就到!”

王一鸣一看她们是误会了,于是连忙安抚她们说:“姑娘们,你们误会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我没有丝毫恶意的。”

一个年龄大的小姐可能是老江湖了,她听王一鸣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肯定是外地人,于是就想敲竹杠,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们到底玩不玩?”

王一鸣说:“不玩,随便问问。搞搞调研而已。”

那小姐一听更生气了,立马回了一句:“屌你妈的研。给钱给钱,不给钱你们谁也别想走!”

饶战胜说:“凭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那帮小姐七嘴八舌地说:“你们耽误我们做生意了,不给两百块,不能走!”

她们看准了王一鸣是外地人,要敲竹杠到底。

王一鸣一看这场面有些尴尬,他一转身就想走出去,那帮姑娘们可不干了,一拥而上,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腰的抱腰,围住了王一鸣说:“不给钱,你不能走!”

小杨一看就不干了,厉声说:“你们都放开我老板,要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小姐们一看这个年轻仔想动粗,于是就高声喊:“覃哥,快来啊!”

话音没落,只见从后面的一个房间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只见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健身背心,身上都是腱子肉,两只胳膊上刺着青龙,两条腿粗壮有力,看个子足有一米八五的样子,站在屋里像是个铁塔一样。他攥着两个拳头,直视着王一鸣说:“怎么着?想找茬吗?”

王一鸣一看,得,今天真遇到茬子了,这人看来肯定是当地的黑社会或者地痞流氓。没想到,自己这一次还真是见世面了。

王一鸣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不慌不忙地说:“这位兄弟,我们并无恶意,只是随便问了几句而已。”

那男子两只手攥在一起,暗暗使劲,拳头上发出咔咔的骨节声,他是想继续威慑王一鸣等人。

小杨也是一个散打高手,他早就想在王一鸣面前施展施展自己的身手了,于是迫不及待地说:“兄弟,有什么冲我来好吗?咱们到外面找个敞亮的地方,过几招怎么样?”

那个壮汉一看有人当面挑战,于是性子立马就上来了,说:“好啊!你把我打趴下,我保证一分钱不要了!”

小杨说:“此话当真?”

那壮汉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杨说:“好好好,你跟我来!”

王一鸣一看,好吗,自己的警卫和对方较起劲了。也好,趁机考察一下小杨的本事嘛!

于是王一鸣、饶战胜和那几个小姐就走出了屋子,站在马路旁的人行道上。

只见十几米之外,小杨和那壮汉拉开距离,两个人做出搏击的姿势,相互在观察着对方,慢慢地晃来晃去。

小杨感觉到,王一鸣一定在注视着自己,心里想,老板,今天我要给你长长脸啊,要让你知道,我不是吃干饭的。

那壮汉一看小杨的身材也在一米八五左右,和他几乎差不多,也是长得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练过武功的,知道今天自己遇到对手了,不可轻视对方。于是虚晃一枪,冲着小杨的面门就打出了第一拳,他想一招制敌。

小杨是全省武警散打比赛的高手,曾经得过冠军的,对付一两个毛贼,不费吹灰之力的。

只见小杨头一摆躲过对方的拳头,趁着对方扑空收身不及,一反手锁住对方的手臂,飞起一脚,直接将对方踢到在地。随即扑上去,锁喉,上膝,把那壮汉死死地按在地上。

王一鸣频频点头,心里说,小杨,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嘛。

小杨也暗暗得意,心想今天终于让王一鸣知道我的厉害了。

王一鸣一看,坏了,他们是一伙的,看来事情要闹大了。

王一鸣知道,小杨随身带的有把手枪,关键时候可以拿出来吓唬吓唬对方。

小杨一看,这个时候再不掏枪,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万一那帮人一哄而上,还真是不好对付。于是他嗖的一下拔出手枪,对他们晃了晃说:“你们谁都不要过来,动一动我就开枪了!”

那帮混小子一看对方果然手里有家伙,就傻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这个时候就听躺在地下的那壮汉说:“兄弟们都别动,千万别动!”

随后他就又哀求小杨说:“这位兄弟,你高抬贵手,我错了,瞎眼了,你们走吧,我愿赌服输!”

小杨一听,服输就好办,于是就命令他:“你让你的这帮兄弟赶快撤下去,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那壮汉立即说:“都给我退下!”

于是那十几个青年就收起来大砍刀,退到十几米开外去了。

小杨一手拉着那壮汉,用枪盯着他的脑袋说:“好了,送我们走出去,动一动就要了你的狗命!”

那壮汉吓得尿了一裤裆,长这么大,在黑社会冲冲杀杀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呢!

这个时候,小邵把那辆越野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王一鸣和饶战胜连忙上了车,小杨看他们把车门关好后,才放开那壮汉说:“滚吧!”于是不慌不忙地上了车,坐在王一鸣身边。

小邵忙发动汽车,飞快地向前开走了。

旁边看热闹的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看到王一鸣的座驾、车牌,有些人就明白了,这个人是大官啊,说不定是军区司令一级的,人家这是来微服私访了。

这让王一鸣胸口这堵了一口气,他一定要发泄出来,于是立即对饶战胜说:“找石卫东。”

饶战胜不敢怠慢,立即拨通了石卫东的手机。

饶战胜说:“石省长,王书记找您。”

石卫东的职务现在比较多,是省委政法委书记,省政府副省长,省公安厅厅长兼党委书记。

饶战胜习惯了,一般在王一鸣面前都称呼石卫东为“石省长。”

王一鸣接过饶战胜递过来的手机,喂了一声说:“是卫东吗?”

“是我,王书记!”石卫东客客气气地说。

王一鸣用不高兴的口吻说:“卫东啊,我现在在龙江市,我问你,龙江市的扫黑工作你认为搞得怎么样啊?”

石卫东不知道王一鸣这边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到王一鸣很不高兴,于是就结结巴巴地应付说:“这个,这个,王书记,我认为搞得还是可以的吧!”

“什么叫可以啊?”王一鸣更不高兴了。

石卫东一听脑袋一下子就大了,他感觉到王一鸣是真生气了,在他的印象里,此前王一鸣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口吻和他这样说过话,他一下子感到紧张起来,坏菜,王书记很生气啊,后果很严重。这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闹得王一鸣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一鸣更生气了,问他:“你说说,什么叫一般般啊?”

石卫东一下子被问得张口结舌,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也搞不清楚了,王书记,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乱子吗?”

王一鸣没好气地说:“你告诉我,龙江市的公安局长叫什么?”

石卫东一下子清醒了,说:“叫万鹏,万里的万,大鹏鸟的鹏。”

王一鸣正在兴头上,他也不想再和石卫东啰嗦了,再说下去,说不定他会骂人,这个时候就需要冷静冷静了,让自己的心情平和一下。

王一鸣说:“找个清静的地方,散散步去!”

王一鸣现在心情十分不好,需要找个地方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小邵对龙江市也不是很熟悉,想了想于是就把车子开到龙江大堤上,这里晚上行人少,偶尔有几个散步锻炼的,路灯很亮,远处是灯火辉煌的城市的高楼大厦,脚下江水静静地流淌着。这个时候江风习习,不时有行人走过或者跑过,这里的确是锻炼的好地方。

王一鸣在这里来回踱步,小杨和饶战胜、小邵在周围十几米远的地方警卫着四周。

王一鸣走了一会儿,还觉得胸口的气没办法出来,于是就冲饶战胜说:“给我找老谭。”

饶战胜问了一句:“是纪委谭书记吗?”

王一鸣点了点头。

此时谭士平正在家里看电视,他老伴一听手机响了,连忙递给他。谭士平知道,这个时候敢于打他的手机的,一般不是外人。高级领导干部的手机号码都是保密的,一般人你根本拿不到,他们的号码还经常换。过个一年半载,就又变动了。

谭士平喂了一声,只听见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谭书记,我是小饶。王书记找您。”

谭士平一下子就明白了,说:“好,好。”

饶战胜把手机递给王一鸣,王一鸣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老谭,给你说一个事情。”

谭士平说:“好的,王书记,我记着呢。”

王一鸣说:“我目前还在龙江市考察,我发现这里的社会治安非常不好,黑社会非常猖獗,这说明前一段的扫黑似乎没有多大作用。看起来这个市的公安局长一定是有问题的,你马上安排人查一查,就是这个万鹏,看他是什么货色。一定要注意保密。”

谭士平一下子就明白了,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安排。”最后又问了一句:“王书记,用不用通报石卫东,他是政法委书记嘛!”

王一鸣想了一下说:“先不用讲,要不然打草惊蛇。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谭士平说:“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半个小时后,王一鸣散步有些累了,就回宾馆洗澡休息了。

常小兵说:“好的,好的。”一边通知各个领导迅速赶到纪委办公大楼开会,一边通知司机马上去接谭士平。

一声令下,整个纪委机关马上就行动起来了,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就见一辆辆汽车急速地驶入纪委大院。整个纪委大楼灯火通明,几十号人马来回穿梭。

在家的七八个纪委常委各个拿着笔记本,面目庄严地步入会议室。他们明白,今天晚上纪委又有重大行动了。

谭士平传达了王一鸣的指示之后,看了大家一眼说:“王书记指示,今夜就采取行动,你们看怎么办?”

纪委副书记兼省监察厅厅长陶敏说:“还是按照惯例,成立一个调查小组吧,由一位纪委副书记牵头,再抽调十几个干部,马上就出发去龙江市。”

谭士平说:“这可是王书记点名的案件,老陶,你看谁来牵头好?”

在省纪委陶敏是二把手,他出面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毕竟是正厅级,目标太大,他一旦出现在哪个市被大家发现了,就暴露行踪了。那样会打草惊蛇。

陶敏说:“按说我去也可以,但是龙江市认识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七八年前陶敏在龙江市当过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后来调进省城就进了纪委系统,论资排辈也熬到了正厅级。

陶敏既然去不了,其他的三个副书记高有光、廖伟雄、范卫只能去一个了,说实话,他们三个人谁也不想揽这个茬子,倒不是因为万鹏是龙江市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这个骨头难啃;而是因为这个活是王一鸣亲自安排的,万一办得不如王一鸣的意思了,自己的前程就毁了。现在的官场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干活没关系,大家不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没有错。

三个纪委副书记此时面面相觑,都不想接这个茬子。

谭士平一看不来硬的一套不行了,都想尥蹶子啊,你们在纪委就是等着混退休啊!于是就挨个点名说:“高副?怎么样?你去!”

高有光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冲谭士平晃了晃说:“谭书记,我的心脏病这一段又犯了,要保命啊!”高有光五十四岁,有心脏病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人家的身体都这样了,不能勉强啊!

谭士平看了廖伟雄一眼说:“老弟,要不你去吧?”

廖伟雄今年五十六岁,在纪委工作二十多年了,当过办公厅主任,也是一个老滑头,他也不想去啊,只能找个由头说:“我腰椎间盘突出,不能长久坐车,没办法,请书记另选高明吧!”

高有光和廖伟雄都是正厅级的副书记,巡视员,两个人都是老资格,也不想再升官了,现在就是混退休了,谭士平拿他们俩还真是没有多少办法。要是硬较真,下一步只能是把他们俩踢走算了。

最后一个副书记是范卫,四十七岁,原来在东城市当纪委书记,去年刚刚调进省城,是谭士平比较欣赏的干部。他之所以能够进省纪委当上副书记,关键时候还是谭士平为他说了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是谭士平真正的铁杆了。现在的范卫虽然是省纪委的副书记,但是论级别,他还是副厅级,比不得高有光和廖伟雄那两个老鸟。

他这个年龄、级别,还得继续努力,上了正厅级心里才会踏实,所以活还得争着干。

谭士平看了范卫一眼说:“范老弟,你看老哥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你出马了?”

范卫一看没办法了,这趟差事推也推不掉啊!于是努力地从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说:“谭书记,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吧,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还请您多多包涵啊!”

谭士平说:“没问题,没问题,王书记那边由我担着。”

于是就把这个事情交给了范卫处理。

当夜大家议论了一个方案,抽调了十几个人马,范卫带着这些人连夜就奔赴龙江市,悄悄地开展起了调查工作。

他说:“饶秘书,饶老弟,你一定要告诉我,今天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谁惹得王书记不高兴了?”

这个时候饶战胜在自己的房间里,王一鸣正在洗澡,准备睡觉了。

人家石卫东毕竟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饶战胜他一个小秘书,怎么敢对石卫东有所隐瞒呢!他只能三言两语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石卫东一听马上明白了,对饶战胜说:“老弟,谢谢你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此时的万鹏正在刘双城的一栋豪华别墅内陪着秦书海打麻将呢。

原来今天晚上秦书海根本没有在龙江宾馆吃自助餐,他来到刘双城的家里参加他的家庭晚宴。

刘双城特意从自己的双城大酒店里调来厨师,准备了各种高档食材,在家里做了一桌档次很高的宴席接待秦书海。

在自己家里请客,显得双方关系非同一般,比在酒店里亲切多了。

为了陪同秦书海打牌,刘双城还邀请了龙江市的另外两个头面人物,一个是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万鹏,一个是市委副书记尤心刚。这两个人都是秦书海的心腹,这一次几个人凑在一起玩玩,融通通融感情,也是人间快事吗!

在刘双城装修豪华的麻将房里,四个人吃过饭就开始了打牌,每个人抽屉里早放了一摞摞的票子,每个人五万块钱,都是崭新的一百一张的。

这些对于刘双城来说都是小钱。他一天就挣几十万,不用那些钱结交这些当官的,他心里也不踏实啊!俗话说秦桧还有几个好兄弟呢!这年头,你上面要没有保护伞,你挣那么多钱,危险着呢!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啊!

四个人玩得正高兴,这个时候万鹏的手机响了,刘双城一听就不耐烦了,说:“关机,关机,万局,秦秘书长来了,你还不专心打牌!”

万鹏嘴里说:“好,好。”但是凭职业敏感,他知道这个时候敢于打他手机的,一般没有外人。

就听见话筒里传来石卫东气呼呼的声音说:“万鹏,你在干什么?”

万鹏有些犯傻,我在打麻将啊!这样直说不是找骂吗!于是连忙撒谎说:“我在陪省委秦秘书长聊天,喝茶。”

石卫东一听语气就缓和了许多,秦秘书长自然指的是秦书海了。人家秦书海在省委常委的排名还在他石卫东前面,万鹏在陪秦书海,这个也无可非议吗!

石卫东说:“老弟,你陪秦秘书长没问题,但是王书记你陪没有?”

万鹏傻了,说:“王书记?哪个王书记啊?”

石卫东说:“省委王一鸣书记啊,他不是在你们龙江市吗?”

万鹏说:“是的,我知道啊,但是没有人通知我去陪王书记啊,我就是想陪也没有机会啊,我的大省长啊。”

石卫东说:“这样啊,我明白了,王书记今天晚上是单独行动,没有通知你们公安局。”

万鹏说:“是啊,是啊,别说我,连秦秘书长都没有通知。”

石卫东说:“好的,我懂了。但是我问你,你们龙江市那些红灯区为什么没有彻底关闭?”

万鹏说:“早通知下去了,一律关门,禁止营业。”

石卫东说:“不对吧,据我所知,你们市区最繁华的那条街,今天晚上就有人在营业,还有人找王书记的麻烦,差点出了人命。”

万鹏一听脑袋就大了,紧张得脑门上大汗淋漓。王一鸣差点在他万鹏管辖的地面上出事,这个事情可有些麻烦了,他急忙问:“石省长,王书记他到底怎么啦?”

石卫东说:“王书记没事,就是虚惊一场。对你们龙江市的社会治安很不满意,你要认真整改一下,到时候我专门向王书记汇报汇报。”

万鹏说:“好,好。”

秦书海一听也没有心情打牌了,连忙问:“王书记出什么事了?”

万鹏说:“就是虚惊一场,石省长没有详细说,我赶快去查一查,心里才有底。”

秦书海一听连忙站起来,说:“走,走,大家一起走,先去弄清楚再说。”

麻将自然是打不成了。

于是大家各自上车,各人忙各人的事情去了。

黄大发此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值班。因为他知道,今天有许多大人物要在龙江市过夜,为首的就是省委书记王一鸣。他作为城中分局的公安局长,担负着龙江宾馆周围几平方公里市区的警戒工作,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啊!像他这样的副处级干部,现在心里也是非常纠结的,大领导不来视察吧,他们没有结识大领导的机会;大领导来了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人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他们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出大事,因为只要不出大事,按部就班地混日子,他们的生活那还是相当惬意的。

城中区是龙江市的中心城区,市委、市政府在这里,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也在这里,这里常年生活着几十万人口,是整个龙江市最有活力的地方。

在这里当公安局长,绝对是一个肥差啊!你别看黄大发仅仅是一个副处级干部,官方的正式职务是城中区副区长兼城中公安分局局长,但是他手里掌握的资源多啊。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有几十家星级酒店,那些大大小小的私人旅馆就更不用说了。还有上百家的饭店、歌厅、按摩店、桑拿屋,这些地方能不能正常营业,基本上都是黄大发一句话的事。他要是想找你的麻烦,随便一句话,一个眼色,他下面那些小兄弟就能冠冕堂皇地找个理由,让一家酒店或者一个企业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你就知道他这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的厉害了。

在龙江市公安系统,谁都清楚黄大发是万鹏局长最欣赏的小兄弟之一,他这个位子也是一个人人垂涎的关键岗位,在这个位子上,要什么就有什么,手下管了五百多个警察,漂亮的警花总有十几个,你想玩女人有的是;你想要钱,逢年过节光是那些做生意的老板就把黄大发他们家的门槛踢破了。和气生财吗,那些生意人谁不想让黄大发关照关照他们的生意呢!

如果他们让黄大发不高兴了,公安民警隔三差五到酒店查一查,到桑拿、按摩店里晃一晃,你说他们的生意还做不做啊?!

黄大发清楚,只要自己一屁股坐定了这个局长的宝座,自己的小日子那是一个美啊,并且还会一直美下去,越来越美。

万鹏私下里已经对他说了:“大发啊,你小子好好表现,市局的副局长的位子,我可为你留着呢。现在石卫东刚当上省厅的公安厅长不久,没有打算动干部,等碰到了机会,我就把你的材料报上去,十之八九就批了。到时候你就是市局的副局长,当然还让你兼着分局的局长,这样官也升了一级,成了正处。手里也有实权。再混几年,等资历够了,我的工作一旦变动,就推荐你接任我的一把手的位子,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啊?!”

“行,太行了,谢谢大哥!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我这一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尽哪!”黄大发充满深情地说。

当年万鹏在市里的红旗派出所当所长时和黄大发是同事。那个时候黄大发只是一个小民警,刚从部队退伍,被他老子黄树人安排进了红旗派出所工作。

黄树人在龙江市公安局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做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也混到了正处级干部,当时的职务是龙江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兼交警支队队长。黄大发是黄树人的大儿子,从小不好好学习,就爱打打杀杀,交了一帮子社会上的痞子。他老子一想,这孩子也不是读书的料,将来做个警察,说不定是块好材料,于是就安排他当了兵,三年后就退伍了,安排进了城中公安分局红旗派出所。

像黄大发这样的公安子弟,他的人生轨迹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凭本事,他们读书根本就不可能考得上警校。只有当兵这个途经,可以让他们冠冕堂皇地进入警察这个队伍。当时大家都是这么操作的。

万鹏是红旗派出所的所长,黄大发是个小民警,这是他们俩的机缘。

黄大发虽然是干部子弟,但在部队历练过三年,吃过苦,知道怎么伺候上级,所以对万鹏的工作还是非常支持的,没有摆干部子弟的臭架子。

万鹏本来对黄大发抱有戒备心理。万鹏是草根出身,上面没有强硬的关系,凭自己的本事好不容易混到目前这个派出所所长的位子,已经三十四五了。大家都是同事,工作中难免磕磕碰碰的,万一哪件事上得罪了黄大发这个干部子弟,他到他老子黄树人那里打小报告,那万鹏的前途不是就很灰暗吗!

结果黄大发一上班表现得很好,处处配合万鹏的工作,嘴里所长长所长短的。逢年过节还到万鹏家里送礼,见了万鹏的儿子、闺女,大红包总是必不可少的。

万鹏一看这小子这么懂礼数,好吧,心里就接纳了他。黄大发比万鹏小十岁,私下里称呼万鹏大哥。

万鹏能够当上红旗派出所的所长,说明他在系统内还是建立了自己的关系网的。现在又通过黄大发的关系,巴结上了市局的副局长黄树人,所以万鹏此后就一发而不可收了,很快就当上了城中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局长,龙江市公安局副局长,正处级侦查员,局长、党委书记。

按照中央政法委和公安部的规定,上个月省委对全省十个市的公安局长也进行了升级,原来不是副厅级的,统统一步到位,提拔为副厅级,兼任所在市的副市长。所以现在的万鹏,官方正式的职务是龙江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党委书记。现在他副厅级的位子还没有暖热,王一鸣却来了,还在他的地盘上差点出了大事,你说他紧张不紧张。

昨天下午他特别安排过,市局所有的下属单位一把手,今后几天一律停止休假,二十四小时值班,确保不出任何纰漏。

万鹏没好气地说:“大发啊,你现在干什么的?”

黄大发说:“在办公室值班的啊!不是你安排的吗?”

万鹏说:“你值的狗屁的班!出大事了你懂不懂?”

黄大发一下子懵了,哆哆嗦嗦地说:“大,大,大哥,你慢慢说,我这里一直没有接到报案啊!到底什么情况?”

万鹏说:“我问你,青云街那一带的按摩店你亲自检查过吗?”

黄大发说:“没有。但是我安排各个派出所的所长和指导员了,一律关闭,等过了风头再开。”

万鹏说:“你现在就过去,我马上就到那里了,见面再说。”

司机加快车速往市中心开去。

洪小波说:“好的,局长。”

十几分钟后等万鹏赶到青云街的时候,他看到各个路口已经被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控制了。一家家按摩店前面都有警察在执勤,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已经禁止行人、车辆出入。洪小波和黄大发站在路口看到万鹏的丰田越野车开过来了,连忙诚惶诚恐地站在那里准备迎接。

万鹏下来面色凝重地问道:“大发,你不是说都关门了吗?怎么还灯火通明?”

黄大发一把把青云派出所所长李前进抓过来说:“你小子说说吧!”

李前进刚才已经被黄大发骂得狗血喷头,现在被捉到万鹏的面前,更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他紧张得脑门上冷汗直冒,一个劲地表白说:“万局长,都是我的错,本来我已经安排过覃大革了,他是这里的头,但是那小子想赚钱,没有认真执行。”

万鹏一听就明白了,覃大革在当地也是一个名人,是混黑社会的,在龙江市控制了好几个片区,这个青云街是桑拿、按摩的集中地,一年到头可以上缴不少保护费的。靠混黑社会,覃大革也过上了好日子,光汽车就买了好几辆,宝马、奔驰都有。

万鹏有一次在一家酒店和几个老板吃饭,正好碰上覃大革在隔壁包厢吃饭,当时作陪的有黄大发、李前进等人。

覃大革一听万鹏在隔壁,就拜托黄大发引荐一下,于是黄大发就带着覃大革向万鹏敬了酒。

万鹏知道覃大革是混黑社会的,这样的人也要结识结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这个世道,谁也不清楚自己会走到哪一步。干警察几十年,万鹏深知这个社会的险恶,方方面面都需要有朋友照应着,什么黑道白道,大家都是互相利用而已。

这是中国社会几千年的传统,你一尘不染,两袖清风,根本寸步难行。

事已至此,现在只能亲口问一问覃大革了,于是万鹏就对李前进说:“覃大革呢?”

李前进说:“在屋子里,被我们控制住了。”

万鹏说:“你带他过来,我问一问。”

不一会儿两个特警就把戴着手铐的覃大革架了过来。

覃大革一看是万鹏局长亲自来了,知道今天自己惹事了,于是就垂头丧气地说:“万局,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兄弟们瞎了眼了,给您添麻烦了。”

万鹏没好气地说:“少废话!你就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如实给我汇报一下吧!”

覃大革于是就把刚刚发生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万鹏听了一下子就明白了八九分,王一鸣微服私访,在这里遇到黑社会的纠缠,差一点刀兵相见,人家是堂堂的省委书记啊,遇到了这么大的羞辱,能不生气吗!算了算了,都怨我粗心大意,也是流年不利,活该倒霉。

万鹏挥了挥手说:“把他先拘留一个星期再说。”

一时半会儿,他还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了。

黄大发问:“万局,那几个小姐怎么办?”

万鹏说:“也一起拘留,等候发落。”

洪小波说:“万局,我们这几十个兄弟怎么办?”

万鹏说:“等会儿全部撤退吧!走之前要督促所有的门店关门,一律不准开业,等候通知。”

安排完这些万鹏才上了车,司机问:“老板,去哪里?”

万鹏说:“去办公室,我要值班。”

今夜的万鹏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第二天上午,王一鸣在龙江宾馆的大会议室听取了龙江市委、市政府的工作汇报,下午三点,车队准时出发,上了高速公路向桂江市区开去。

下午五点二十分,车队下了高速公路到达桂江市区。桂江市委书记游金平、市长池明华自然是带着一大帮人在高速公路口迎接。

王一鸣下车和大家握手寒暄完毕,在警车的引导下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桂江饭店入住一号别墅。

游金平和池明华亲自陪同王一鸣到了别墅的大厅里,在沙发上坐下来,服务员为每一个领导上了茶水、果盘,然后就走出去了。

游金平说:“王书记,一路辛苦了,今天晚上天气很好,是不是吃完晚饭后看一看我们桂江市的夜景,游览一下我们的两江四湖。”

王一鸣说:“好啊,两江四湖现在名声在外啊,现在成了桂江市旅游的一张响亮的名片,今天我要亲自考察考察。”

游金平连忙走到外面,招呼自己的秘书小李说:“你赶快去安排,王书记晚上要考察两江四湖。”

小李说:“好的,好的。”

王一鸣感觉坐车有些累了,看了看手表,才五点四十分,还可以躺一个小时休息休息,然后再吃晚饭,于是就站起来对游金平和池明华摆摆手说:“你们两个就不用陪我了,我感觉累了,要躺一小时休息休息。”

游金平和池明华忙站起来说:“好的,好的。”

于是他们两个目送着王一鸣上了二楼的卧室,和秘书饶战胜和警卫小杨握了握手,才从别墅里退出来。

从一号别墅出来,他们就分头去了二号、三号、四号别墅,分头看望了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秦书海,省委常委、副省长孙玉梅,副省长胡方达。

按照安排,这几个省级领导一人一栋别墅,其他的厅级干部和随行人员都安排在桂江饭店的主楼了,桂江饭店的主楼是按照五星级宾馆的标准建造的,主楼有十六层,那里有不少的豪华套房、豪华单间,安排那些厅级干部,这个标准就十分可以了。

桂江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接待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五星级酒店就有十几家。每年到这里考察、度假的国内外领导人至少有十几个。省部级干部就更多了,每年都有上百个。

游金平先去拜访了省委秘书长秦书海。

没有到桂江市担任市委书记之前,游金平担任的是省委副秘书长的职务,和秦书海是标准的上下级关系。

在杨春风还担任省委书记的时候,秦书海在省委大院里风头正劲,是名符其实的大总管,实权在握,几个省委副书记,像王一鸣、周广生、谭士平、李耀几个人,有什么事情了还得主动赔着笑脸找他说话。

那个时候,他秦书海只需要看杨春风一个人的脸色行事就可以了。几个省委副书记还要看着他秦书海的脸色说话呢。因为他就是杨春风豢养的一条猎犬,想要他咬谁了,杨春风只要使个眼色,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在中国,正职和几个副职之间永远有无法调和的矛盾,因为资源有限,大家都是明争暗斗,一把手要打压众多的竞争对手,不会搞权术,你的位子根本就坐不稳。

当时的省委书记杨春风就是个十分老道的政客,他采取的办法是拉拢谭士平和李耀,这两位都是外地干部,他们心照不宣地结成同盟,共同对付本地干部,刻意打压在本地干部中有广泛影响的周广生。这样在省委常委会上,杨春风就牢牢地掌握住了权力,本地干部被分化瓦解,周广生的影响力就越来越小,最后基本上没有和杨春风较量的实力了。

王一鸣刚来的那一年多,由于和周广生走得近了些,就引起了杨春风的注意,杨春风曾经当面对王一鸣表达了不满,当时就把王一鸣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此以后,王一鸣就刻意疏远了周广生,也算是韬光养晦吧。终于度过了那次危机,和杨春风的矛盾没有激化。

那个时候,连王一鸣这个省委副书记在省委大院里过得都是胆战心惊的,他游金平作为一个省委副秘书长,在省委大院里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谁也不会高看他一眼的。

等王一鸣接任了杨春风的省委书记后,成了西江省名符其实的一把手后,游金平在省委大院的角色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从表面上看,秦书海还是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是省委大院的大总管,但实际上,他的权力和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有那么几个月,游金平和秦书海的关系一下子变得非常微妙,成了心照不宣的政敌。

王一鸣什么事情都带着游金平,许多场合秦书海都没有资格出席,而游金平却时刻陪在王一鸣身边。这让秦书海心里醋意大发,像是长期不得皇帝宠幸的后宫嫔妃似的,心里妒忌得要命,难受得要命。但是见了王一鸣还得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要不然你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就更加让人笑话了。在官场上,要想混下去,就得有一个好的心态,按照曾国藩的话说,就是打脱牙和血吞。你要能承受。

当然,游金平还是很精明的,他没有在那个时刻得意忘形,往秦书海心灵的伤口上再撒把盐。

隔三差五,他主动到秦书海办公室里坐一坐,不咸不淡地聊聊天,汇报一下自己的行踪,送些小礼物给秦书海,化解一下秦书海对他的敌意。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就变得又融洽起来了。

但是在王一鸣心里,对秦书海仍然是不咸不淡的,因为毕竟他是杨春风提拔的人,不是自己的铁杆,用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王一鸣打算,等有了机会,就调整一下秦书海的工作,到下面的市里兼任市委书记也行,到省委统战部担任部长也行,总之这个省委秘书长的位子,还是得交给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才行,这是官场上的规矩,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游金平对秦书海的看望也是礼节性的,没有多少实际的内涵。两个人握手寒暄了几句,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于是就挥手告辞了。

从秦书海的住处出来,游金平马不停蹄地赶到孙玉梅入住的三号别墅,拜访孙玉梅。

孙玉梅正在二楼的房间里洗漱,女人嘛,爱干净,到了哪里都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的。

秘书何雯急匆匆地上楼说:“省长,游书记来看您来了。”

孙玉梅忙收拾了一下就下来了。

游金平站在客厅里,看孙玉梅新换了一套白色的职业套裙,显得更年轻漂亮了,露出雪白修长的一双美腿,看着像是大明星一样,心里啧啧称赞道:“这个孙玉梅,怎么一点都不显老呢!看着像是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似的,真是诱人。”

孙玉梅袅袅婷婷地走下来,微笑着冲游金平说:“游书记,我正想和你单独谈一谈,当面道谢呢!”

游金平一听就明白了,他直视着孙玉梅那毫无瑕疵的脸庞说:“孙省长,您太客气了吧,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吧!”

孙玉梅指了指沙发说:“坐下说话吧。”双方于是面对面地坐下来。何雯给游金平倒了一杯茶水,就去了一楼自己的房间。

游金平说:“孙省长,一路辛苦了!”

孙玉梅说:“游书记,说真的,这一次我弟弟高玉昆的事情,安排得很好,我感谢你。”

游金平说:“哎呀,你孙省长安排的事情,我敢随便应付嘛!再难也得办呐!”

孙玉梅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里挺不容易的。”

游金平说:“感谢孙省长理解支持啊!现在就这个干部调整问题最伤脑筋了。你也知道,桂江市是农业大市,工业不发达,做生意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赚得到钱,所以大家挤扁头都想当官。因为只有这个最稳定啊!地市合并后,我们这里是官多为患,别说提拔新的了,就是旧的处级干部,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也消化不完。你老家桂江县,今年就提拔了你弟弟一个人,就那县委、县政府、人大、政协,安排了三十多个正处级、副处级干部,已经严重超员了,打招呼的人太多太多了,摆不平啊!我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骂我呢!”

孙玉梅说:“理解理解,游书记你现在是坐在了火山口上啊!”

孙玉梅笑着说:“真的难为你了。”

游金平说:“要都像您孙省长这样善解人意就好了,我现在干的都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说不定好多人在背后骂我呢!”

孙玉梅说:“我们当领导干部的,现在就是这样尴尬,群众不理解,以为我们整天都是瞎忙,吃饱了没有事情干;而一部分干部呢,自己的利益一旦受损了,就会怀恨在心,说我们故意整他们,在背后不断地搞小动作。我在海城市当市长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些问题。你拿掉一个局长的乌纱帽,他就和你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了,杀死你的心思可能都有。”

游金平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说:“完了,完了,这一次调整干部,我拿掉多少人的乌纱帽啊?!关键岗位的县委书记、县长和局长、主任什么的,被我调整三十多个。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对我游金平怀恨在心,万一找个杀手干掉我游金平,那怎么办啊!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出现过。”

去年外省的某地级市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在一个重要的会议上,该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正坐在主席台上讲话,这个时候市里的土地局局长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走到市委书记和市长身后,大家都以为他有紧急的事情要汇报,都没有在意。只见这位局长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把手枪,冲着市委书记和市长就扣动了扳机。

只听见砰砰两声枪响,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应声倒下了。局长拎着手枪扬长而去,然后上了一栋办公楼,从楼顶飞身跳下,自杀身亡。

书记和市长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幸运的是他们都因为没有伤在要害部位,都保住了性命。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局长为什么对市委书记和市长痛下杀手,没有人说得清楚,也没有哪个新闻媒体敢于报道清楚,这成了言论的禁区。大家只能凭经验自己推测。

但这件事也给在官场上一贯风光无限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们提了个醒,那就是谁的脑袋都不是铁铸的,不要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万一有一天,把什么人逼急了,大家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那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到时候阎王爷说收谁就收谁了!

所以说如今的中国官场,风险还是蛮大的,主事的官员有时候也是在刀尖上跳舞。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天,孙玉梅问:“游书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有?”

游金平说:“有,有。你也知道,我们桂江市目前还是落后地区,下面有四个县还是国家级贫困县,县里的医疗条件太差了,我去看过,这几个县的县医院办公楼破破烂烂的,都是几十年的老物件了,我就想啊,省里能不能拨付一部分资金,给他们盖一栋新的办公楼。我们市里再自筹一部分资金,给他们买一些新的设备,改善改善他们的医疗条件,那些生活在县城里的老百姓,就不用大病小病都往市里或者省城跑了,现在看病多麻烦啊!再说了,少数民族同胞收入低,也看不起啊。”

孙玉梅说:“好的,好的,现在我正好分管卫生工作,你这样,让各个县里向你们市政府打一个报告,汇总之后,你们桂江市统一向省政府打个报告,我批示一下,再请示一下李省长,估计每个县补助个三五百万,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现在这个事情归我管。我每年还有一千五百万的机动资金,实在不行,全部给你们桂江市算了。就算是我支援家乡人民的健康事业了。”

游金平说:“好,好,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提前感谢孙省长了。这个简直是太给力了。”

孙玉梅说:“您先去,我再收拾一下。”

于是游金平在秘书小李的陪同下走到一号别墅,在一楼的大厅里等候王一鸣起床吃晚饭。

晚饭依然是自助餐,七点半就基本上吃完了。大家看王一鸣已经站了起来,于是站起来跟在王一鸣的后面,下了二楼,到了大厅里。

这个时候桂江市接待办调来的三辆丰田考斯特中巴车,已经早早地停在桂江饭店的主楼前面了。

游金平和池明华热情地招呼各位领导上车。大家依次上了三辆中巴车,车子启动,向游船的码头开去。

透过车窗王一鸣看到,这个时候桂江市的主要街道两旁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到处是流光溢彩。人行道上随处可见的是散步的人群,一个个临街的广场上挤满了跳舞的人。他们随着广场舞的节奏,夸张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消耗着自己的过剩精力。这年头,有些城里人真是享福啊,退了休没有什么事情干了,不跳跳广场舞,你说这多余的精力都干什么啊!不使劲折腾折腾也睡不着觉啊!

不像王一鸣这些当官的,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平常里连星期天都没有,正常人悠闲的日子,他是没办法享受的。这正是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快乐,当官的有当官的难处。

十几分钟后车子到了游船码头,大家下车分别上了三辆游船,王一鸣和秦书海、孙玉梅、胡方达几个省级干部,在游金平和池明华的陪同下上了第一辆游船。其他的人上了后面的两艘船。大家坐稳后穿上救生衣,安全员检查过后,随后就开船了。

原来历史上桂江市这里是著名的喀斯特地貌,湖波众多,但是经过建国后几十年的城市建设,许多小的湖泊被填埋,上面建起了高楼大厦,城市拥挤不堪,街道狭窄,污水横流,一到雨季,江水暴涨,湖水横流,城市狼藉不堪,老百姓怨声载道。到桂江市旅游的中外游客,也对桂江市的市政建设颇有怨言,认为这座城市的管理水平实在是太差,和国际旅游城的名声严重不符。

况远征担任市委书记后,桂江市投入巨资,进行了大规模的城市改造,一项最重要的工程就是两江四湖工程,打通环绕桂江的两大水系,沟通城内的四大湖泊,沿途兴建了许多园林建筑,到处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又进行了绿化、美化、亮化。一到晚上,景观灯一开,到处是流光溢彩,恍若人间仙境一般。现在晚上游览两江四湖,成了一个重要的旅游项目。

如今的桂江市,成了全国屈指可数的国内外游客重要的旅游目的地之一,每年到桂江市旅游度假的中外游客有一千多万人,旅游经济已经成了全市的支柱产业之一,仅次于农业,对GDP的贡献很大。

王一鸣欣赏着沿途所见的美景,对身边坐着的桂江市委书记游金平说:“金平啊,看到此情此景,我们应该感谢况远征同志对桂江市做出的贡献,对全省旅游业做出的贡献,没有况远征同志,可以这样说,桂江市的面貌绝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游金平说:“是啊,是啊,桂江市的老百姓说,况远征书记是桂江市历史上最大的功臣!没有他,桂江市国际旅游城的名号就名不副实了!”

王一鸣说:“搞城市建设,一定要有超前意识,事实证明,况远征同志是有先见之明的。”

游金平说:“是啊,是啊。王书记说的是。”心里却说:“老板啊,你哪里知道他,他况远征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他是舒服了,但我游金平却坐在了火山口啊!欠了银行一百六十个亿的贷款,每年的利息就是八个亿。现在我们桂江市的财政压力大得很呐!政府如果无法按时还本付息,银行随时有冻结政府账户的可能,桂江市十几万公职人员,随时有发不下来工资的危险,这个时候大家不会骂他况远征,只会骂我游金平了,谁让你没有本事,让大家发不下来工资呢!”

游船行驶到双塔附近时,王一鸣看到这里的景色非常好,于是就提议下船到这里的园林里随便走一走。

大家就簇拥着王一鸣在园林里漫步。只见这里到处是游人,不时可以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那里拍照、留念。

王一鸣看到一对外国的老头、老太太在那里照相,就走过和他们友好地打招呼,说:“你好!欢迎你们来到桂江。”

旁边的孙玉梅连忙用英语翻译过去,虽然她的英语口语也不怎么样,但是,随便的几句应酬话,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老外也非常有礼貌,连忙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谢谢,谢谢。”

王一鸣问:“在桂江这里你们生活得还好吗?”

老外似懂非懂地说:“verynice!verynice!”

王一鸣问:“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告诉我?”

这个对孙玉梅就有难度了,还好,市里的接待办主任英语口语还不错,连忙翻译了过去。

老外听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于是一连声地说:“no,no,no。”

于是双方挥手说了再见。

老外一看这个阵势,知道王一鸣不是个小官。一大帮官员前呼后拥的,还有电视台的记者在不时地照相、摄影,他们或许觉得今天晚上很幸运,和中国的高级领导说了几句话;或许觉得中国的领导人很无聊,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在他们的国家,有的总理还自己坐地铁呢!

游览了桂江市的夜景,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下了中巴车,游金平把池明华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市长,我们分头送一送各位领导,我去送王书记,你去送一送秦秘书长和孙省长。”

池明华一听就明白了,游金平要支开他单独和王一鸣谈话,于是就笑着说:“好的,好的,游书记您请便。”

心里却说:“他娘的,你游金平别不是想打我的小报告吧!”

自从游金平到桂江市担任市委书记以来,池明华就和他面和心不合,终归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两个人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本来况远征调走了,对于担任市长的池明华来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担任市委书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论资格他也有了。在担任桂江市委副书记、市长前,他已经在郁江市担任了两年多的市委组织部长,三年多的市委副书记。这要是在十几年前,他老岳父高建勋还担任省委书记的时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熟悉西江省官场的人都知道,前省委书记高建勋有两个姑娘、两个儿子,八十年代都随着他调进了江城市工作,大儿子高军力是西江省农业银行的行长。大姑娘高军美是省妇联的副主席。二姑娘高军丽是江城市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最小的儿子叫高军法,是省司法厅的副厅长。

而池明华就是高军丽的老公。和高军丽结婚之前,池明华是省水利厅办公室的主任科员,普通的科级干部。因为做了省委书记的乘龙快婿,池明华的人生一下子出现了重大转折,他很快就进入了升迁的快车道,半年后就升了副处级,做了省水利厅办公室的副主任,然后是办公室主任,厅人事处长,省水利厅副厅长。三十六岁就做了副厅级干部,在当时他是省里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之一。

池明华的老家是江城市江北县一个偏僻的农村,他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只是到了池明华这一代,他考上了国内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被国家分配进了西江省水利厅办公室。那个时候,高军丽被调进了省水利学校办公室工作。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认识了,孤男寡女很快就擦出了火花,两个人正儿八经地谈起了恋爱,成了情侣。

池明华知道高军丽的背景,自然对高军丽是分外小心地伺候着,再说了,他有名牌大学的本科文凭,在那个年代已经相当不错了。他长相也可以,自然是很快被高家接纳了,成了省委书记的乘龙快婿。

在西江省政坛上,高建勋的影响力一直都在,不论是谢青松和钱明贵的时代,还是杨春风和刘放明的时代,在他们主政西江省的时候,都挺给高建勋面子的,所以高建勋的秘书石卫东,女儿、女婿、儿子,都在政坛上发展得不错。

但王一鸣的一句话就改变了池明华的命运,在人际关系上他现在输给了游金平,毕竟在西江省里,王一鸣现在是老大,他喜欢谁,信任谁,谁就有脱颖而出的机会。

游金平以省委副秘书长的身份出任桂江市委书记,也是顺理成章。他池明华心里就是再不舒服,也只能是打脱牙往自己肚子里吞。有苦说不出啊!失意是肯定的了,没办法,官场就这样,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在桂江市虽然现在游金平是一把手,但是池明华也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人,再说了,他这些年在官场上走得顺风顺水的,后面又有他老岳父这样的高人关照,你一般的人拿他根本没有办法,他也不把你放在眼里的。

在市委常委会上,游金平有些事情办得不符合他的心意了,他照样敢对着干。前一段,为了干部调整的事情,两个人在市委常委会上真刀真枪地干了一场,闹得其他的市委常委们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两个人争论的焦点是谁来出任市财政局长这个关键的位子。

按照惯例,市政府这边的主要岗位是池明华这个市长说了算。下面区县的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和区长、县长人选,绝大部分是游金平说了算,一小部分是池明华说了算。总体上,全市所有的正处级一把手的岗位,市委书记说了算的要占百分之七十,市长说了算的要占百分之三十。大家心里都各自盘算过,谁要是不懂规矩,首先打破这个平衡,就会遭到对方的反击。因为这个原因,各地的市委书记和市长几乎没有几个是和睦的,大家都是明争暗斗,没办法,各自都要维护自己的地盘啊。官场上,斗争是不可避免的,只有在斗争中双方才能找到都可以接受的平衡点,维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大好局面。

原来的市财政局长唐利华,是况远征看上的人,池明华早就想把他换掉了,换自己的小兄弟上去。

这一次唐利华去了市政协担任副秘书长,等于是退二线养老去了。这样的安排也是约定俗成的,你升不了副厅级,就只好这样了。都是正处级的岗位,你按月拿钱,就是没有实权了,天天遛狗都可以,混退休吧。

市政府副秘书长朱杰是池明华非常信赖的部下之一,朱杰原来做过市财政局的副局长,西南财经大学毕业的,科班出身,做财政局的局长顺理成章。

但是,游金平私下里却把市财政局局长的位子许诺给桂江县委书记凌海华了。

凌海华在桂江县当了三年的县长、四年的县委书记,这一次确实也该调整调整了。毕竟是县委书记吗,资历在那摆着呢,安排得太差了说不过去的。

于是游金平就提议由凌海华出任市财政局长。

池明华一听就不干了,在市委常委会上说:“游书记,我看凌海华不适合担任财政局长,这个岗位得选一个行家里手,要不然我这个市长没办法干!”

游金平一听也有些不舒服,当场就说:“市长,凌海华当过县长、县委书记,会当不了这个财政局长?”

池明华说:“财政局长管着全市的钱袋子,不懂财政,不懂金融,不是内行,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这个市长就没办法做了。”

游金平说:“没有那么严重吧?”

池明华说:“我提一个人选,大家看行不行?朱杰,市政府副秘书长,西南财经大学财政学专业毕业的,科班出身,当过财政局的副局长。”

其他的市委常委一听,心里说:“这个肯定没有问题。”但是市长和市委书记杠上了,他们乐得看热闹,谁也不敢表态,怕得罪了市长和市委书记啊。

他们面面相觑,就是不说话。整个场面就冷场了。

再这么开下去,市委常委会不是扯淡了嘛!

游金平一看,得,池明华寸土不让,为了大局,自己这个市委书记只能委曲求全了。还是得看他老岳父高建勋的面子,当年高建勋当省委书记的时候,他游金平才是省委办公厅里一个小小的副处长,和高建勋打招呼,高建勋都不知道他是谁。

游金平说:“那好吧,就听你的,让朱杰担任市财政局的局长。凌海华到市委担任副秘书长算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游金平刚来桂江市不久,他还不想和池明华彻底搞僵。再说了,池明华在官场上牛逼惯了,人家背后有他老岳父这个大靠山,谁在西江省里主政,也不能不给高建勋些面子啊!虽然他游金平今天是王一鸣的大红人,但是,他要是和池明华彻底搞僵了,也让王一鸣很难办啊!这不是给王一鸣出了个难题吗!为了他游金平,让王一鸣和高建勋摊牌,彻底得罪高建勋,把池明华的位子搞掉,这个不大可能啊!

谁不知道,现在官场上表面上看是一团和气,其实背后刀光剑影,复杂得狠呐!一不小心就翻船了。今天你身居高位,不可一世,但一旦站错了队,说错了话,得罪了某个大佬,他一句话你就完了,说不定还会进监狱。这样的例子在官场上屡见不鲜了。

所以得意不能忘形,得饶人处且饶人,多栽花、少种刺、少结怨是官场上的葵花宝典。

看着游金平走过去的背影,池明华心里虽然酸溜溜的,但是心里也是有底气的,心说:“小样,我就是不尿你老游!你能吃我啊,我就不信了!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游金平陪着王一鸣走进了一号别墅,两个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的书房,在沙发上坐下来。

饶战胜为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水,就关上门下楼到了一楼的大厅里,和警卫小杨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们两个的房间都在一楼,由他们负责王一鸣的住宿安全。

别墅外面,几个便衣在周围巡逻,时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到了地方上,谁也不敢粗心大意,像王一鸣这样的人,位居省委书记、中央候补委员这样的高位,他的安全一旦出了问题,当地的官员难辞其咎,说不定政治生命一下子就完了。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地方上的官员都是小心谨慎的,生怕出了什么问题,自己的乌纱帽就没有了。

游金平见了王一鸣很放松,毕竟是自己的老主子,他鞍前马后地伺候王一鸣好几年了,双方也建立起了很深的感情。在西江省本地的干部中,游金平可谓是王一鸣最为信赖的人,所以两人的谈话自然是没有那么多客套,而是单刀直入,句句都是真枪实弹。

王一鸣问:“金平,我问你,这一段你和池明华相处得怎么样?”

游金平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王书记,你也知道,池明华自恃背后有他老岳父那个靠山,一贯牛逼哄哄的,把谁也不放在眼里,我的话他根本不听,有时候在市委常委会上想发飙了就当场发飙,一点也不给我这个市委书记面子。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办,他就坚决不同意,没办法,很多时候都是我向他妥协。在一些人事问题上、重大工程的决策上,他都顽固地坚持自己的意见,闹得市委常委会有时候都没办法开下去。”

王一鸣说:“是吗?池明华这样牛啊!”

游金平说:“我原来就听说,这个人不好打交道,谁给他搭班子,谁都头疼!”

王一鸣说:“也不完全是这样吧!据我所知,况远征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他池明华就很配合况远征的工作嘛!”

游金平说:“况书记不同啊,人家是真有本事,在中央又有关系,敢想敢干,他池明华样样没办法比,不跟着况远征,他能出来那么多的政绩?”

王一鸣说:“你这么说就比较客观了,这说明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游金平说:“那当然了,我只是一个小秘书出身,就是得到了您王书记的信任,才一步登天,做了桂江市的市委书记,凭政绩,我没有啊!他池明华在下面的市里干了七八年了,经验肯定比我丰富,他对我不服气,也可以理解嘛!”

王一鸣说:“也是,也是,说不定他心里对你还是有抵触情绪的,你要是不来,这个市委书记的位子说不定就是他池明华的了。”

游金平说:“十拿九稳嘛!论资排辈,也该轮到他了。”

王一鸣说:“你说说,今后你们俩到底怎么办?”

游金平说:“我想了,让我和池明华好好相处,已经不可能了。他那样步步紧逼,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再这样下去,我这个市委书记就没有什么权威了,在桂江市说话也没有人听了。最好的办法是调整他的位子,把他弄走算了。”

王一鸣想了想,说:“那也好,安排他去省农业厅吧,当党组书记,厅长还让刘学明当,反正再过个一年多刘学明就该退休了。”

游金平说:“这样安排最好了,就是他老岳父高建勋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给他池明华安排了一个厅局一把手的位子嘛。”

王一鸣说:“下一步你看谁当市长合适?”

游金平想了想说:“要是不从外面调,就从目前桂江市的市委常委里面产生,我看市委副书记姚江最合适了。”

王一鸣说:“你说一说你的理由。”

游金平说:“第一,他的专业对口,他是同济大学规划专业本科生,熟悉城市建设,对城市的规划很内行,我们桂江市是国际著名的旅游城市,需要这样一个比较懂行的市长。我是学中文,在这个方面就不行,用他当市长,正好弥补了我这个短板。

“第二,他的资历也够了。他当过河东市的规划局长,桂江市的副市长,市委秘书长,市委副书记也当了两年了,是况远征非常欣赏的人,在桂江市的大规模城市改造中,功不可没。许多项目都是他亲自抓的。

其实,对姚江王一鸣还是认识的,今天晚上他就出现在陪同王一鸣考察的队伍里,只是他作为市委副书记,不能抢了市委书记游金平和市长池明华的风头,他只是远远地走在后面,离王一鸣有十几米远。

姚江这个时候正在省教育厅长黄志强的房间里说话。

省厅的一把手到了各个地市,也是重点接待的贵宾。按照分工,市委副书记姚江负责重点接待省教育厅长黄志强和省卫生厅长张智。所以他才代表桂江市委、市政府亲自到房间里看望黄志强。

两个人正在不咸不淡地聊天,姚江一看是游金平的手机号码,连忙对黄志强说:“对不起,黄厅长,游书记找我,我先走一步,打扰打扰。”

黄志强说:“你赶快去吧!”于是把姚江送出门口,两个人挥手告别。

游金平问:“姚老弟,你在哪里?”

姚江说:“我在桂江饭店的十六楼黄厅长的房间。”

游金平说:“你赶快下来,迅速赶到一号别墅,王书记要见你。”

姚江一听头都大了,一下子紧张起来,胸口怦怦直跳,他连忙说:“好的,我马上到。”

坐在电梯里他心里想,王书记要召见我,我的妈呀,这是人生的头一次啊!难道我要走大运了。过去的几个月,他把宝都压在游金平身上,刻意地巴结逢迎,赢得了游金平的信任。有一次在游金平办公室里,游金平刻意压低声音告诉他:“老弟,我看你不错。等有了机会,我就把池明华那个愣头青排挤走,到时候你当市长,咱们俩搭班子,在桂江市,我们说一不二,多惬意啊!”

姚江一听连忙拍马屁地说:“多谢游书记栽培,我要是当了市长,就是让我为您当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姚江知道游金平在省委书记王一鸣那里是个大红人,如今的西江省里,老大是王一鸣,他说一不二。游金平在王一鸣面前说句话,有时候甚至比省级干部说话都管用。他姚江跟定了游金平,说不定哪一天真的能当上市长。

姚江原来是况远征喜欢的人,现在况远征调到省城里去了,无法继续关照他姚江了,他只能是另外开辟一条新路,还好,游金平和王一鸣的关系更加亲近,比着况远征和王一鸣的关系更胜一筹。

只要游金平肯在王一鸣面前推荐他,他姚江就会有出头之日的。

在西江省目前的副厅级干部中,他姚江要文凭有文凭,要水平有水平,年富力强,才四十五岁,正是一个男人干事创业的大好时机。唯一的短板就是,他高层没有可靠的关系,西江省的两个党政一把手--王一鸣和李耀,他一个也不熟悉。如果按部就班地混,想升到正厅级就很难了。官场就是个金字塔,越往上走,位子越少,在省里,正厅级的岗位就那么一百多个左右,对于一个人口有六千多万的省份来说,竞争是多么激烈啊!

姚江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一号别墅走,刚到路口,就见前面突然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他厉声说:“站住!干什么的?”

姚江一看就明白了,这是省警卫局的战士在站岗执勤,按照惯例,他们负责王一鸣的住处安全。桂江市本地的警察负责车辆和外围安全。

姚江笑了笑说:“兄弟,我是桂江市委的副书记姚江,王一鸣书记要召见我。”

警卫一听脸色马上缓和下来,说:“那好,你等着,我通报一下。”

于是拿起对讲机,对王一鸣的警卫小杨呼叫说:“三号呼叫一号,三号呼叫一号,有一位领导说是王书记让他来的,请核实。”

小杨说:“你稍等,我问一下。”

于是往上一看,就见游金平手里拿着手机站在楼梯口。

游金平连忙对小杨说:“小杨,是我叫的姚江,让他上来吧。王书记要会见他。”

小杨说:“好的。”

于是打开对讲机,发出指令说:“三号,三号,客人可以进来。”

于是在外面的警卫就不再拦阻姚江,姚江才急匆匆地推开门,进了一号别墅。

冲王一鸣的警卫小杨和秘书饶战胜点了点头,姚江连忙上了楼梯。

游金平说:“你进去吧,王书记要单独和你谈一谈。”

姚江说:“好,好。”脑门上紧张得出了一头的汗。

游金平到屋子里对王一鸣说:“王书记,姚江来了。”

姚江诚惶诚恐地进来,冲王一鸣一个劲地点头说:“王书记好!”

王一鸣站起来和姚江握了握手,指了指沙发说:“坐吧,我们随便聊聊。”

姚江小心翼翼地坐下。这个时候游金平就下楼了,到了大厅里和饶战胜说话。

王一鸣仔细地打量着姚江这个人,只见他个子不高,也就是一米七零的样子,但是身体很结实,身材匀称,没有大腹便便的模样,脸上戴了一副近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看着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素质不错的高级知识分子的样子。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深蓝色的西裤,脚上穿了一双黑皮鞋,一切都是中规中矩的官员模样。最关键的是气质不错,和一般的西江省本地官员相比,有一股书卷气。一见之下,王一鸣对他第一印象就非常不错。

王一鸣问他:“小姚,你是哪里人?”

姚江说:“我祖籍江苏徐州,出生在江苏南京。”

王一鸣说:“那你怎么到的西江省?”

姚江说:“我父母都是技术员,六十年代支援西江省的工业建设,从南京机械厂分离出几个车间,搬迁到河东市,我才三岁多,就跟着父母一起来了。在河东市上的小学、初中、高中,1978年考上同济大学,1983年分配到河东市规划局工作。”

王一鸣说:“原来是这样啊!你父母还都健在吗?”

姚江说:“在,在,他们都退休好多年了,现在住在临海市,在那里养老。”

王一鸣问:“他们原来是河东市哪个单位的?”

姚江说:“河东工程机械厂的。”

王一鸣说:“那个厂我去过,效益很好嘛!”

姚江说:“我父母都退休了,退休金归社保发,每个月也就是两千多块,跟工厂没有关系了。”

王一鸣说:“这个收入是不高,他们当年放弃在南京的优越生活条件,来到边疆,支援西江省的工业建设,都是大功臣啊!”

姚江说:“是啊,他们那一代人是无私奉献的一代!为西江省的工业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的。”

王一鸣说:“你给我简单说一说你的工作经历吧。”

姚江说:“报告王书记,我大学毕业后就被分配到河东市规划局,做过一般干部,然后是副科长,科长,规划局副局长,局长,六年前到桂江市担任副市长,然后做了市委秘书长,市委副书记。”

王一鸣问:“如果由你担任桂江市市长,今后几年你怎么办?”

姚江一听王一鸣这是在考察他了,这个时候不表现表现,就掉链子了。

于是就把自己平常里的一些积累拿出来了,当然,这个时候只能是点到为止,你太夸夸其谈,就适得其反了,让领导觉得你太爱卖弄。那就得不偿失了。当然,你装糊涂,什么也不说,也不行,那领导就觉得你不成器,给你机会你都不会把握,真是一个废物,滚一边去吧!

姚江说:“尊敬的王书记,我想了,现在桂江市旅游兴市的定位,是正确的,但是要想靠旅游实现桂江市的加快发展,也是不现实的。因为桂江市是典型的农业大市,工业底子很薄,这几十年国家对桂江市发展工业有很严格的限制,一句话,为了保护环境,一切都可以牺牲。仅仅依靠旅游业一年200多亿的GDP,是无法带动全市600多万老百姓致富的。归根结底还是要发展工业,没有工业的发展,一个地方无法实现共同富裕。当然,发展一般的工业会带来严重的环境污染,国家有关部门也不允许我们桂江市这样干。我们要利用桂江市优美的自然环境和较高的国际知名度,引进国内外高新技术产业,打造新的经济增长点,这样农业、工业、服务业齐头并进,才能加快发展,赶上其它地市,不拖全省的后腿。”

王一鸣一听连连说:“你这个建议好,是这个道理,不能因噎废食嘛。”

姚江说:“她在桂江市一中做数学老师。”

王一鸣说:“那不错吗,你们两口子不用两地分居了!”

姚江说:“是啊,她也是从河东市调过来的。”

王一鸣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该洗澡上床休息了,于是对姚江说:“好,你可以走了。”

姚江说:“好的,打扰王书记休息了。”

王一鸣又和他握了握手,把他送到楼梯口,大家挥手再见。

游金平一看连忙站起来,冲王一鸣说:“王书记,您早点休息吧,奔波了一天,也累了。”

王一鸣说:“你们俩也请回吧!”

于是就摆摆手进了卧室的卫生间。

送走了游金平和姚江两个人,小杨又到别墅四周走了一圈,检查了各个位置的岗哨,感到没什么不妥当了,才回了别墅,锁上门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各位领导就在王一鸣带领下上了中巴车,向西江师范大学的校园开去。

西江师范大学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在民国时期创办,当时叫省立师范专科学校。解放后改称西江师范学院。改革开放后升格为大学,是西江省里仅次于西江大学的一所本科院校,在西江省的教育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桂江市在民国时期一直是西江省的省会,这里有重视教育的传统,解放后,国家有关部门和解放军各兵种分别在这里兴建了十几所大专院校,高校数量之集中,仅次于省城江城市。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桂江市在西江省里是名符其实的教育大市。

这一次到桂江市,考察教育是王一鸣的重点工作之一,所以今天上午的行程安排,主要是考察两所大学,一所是西江师范大学,一所是桂江理工大学。桂江理工大学原来属于国家某部委管理,现在归属西江省教育厅直管。

西江师范大学的老校区在一座著名的王府里,王府始建于明代,是桂江市的著名景点之一。抗日战争时期,由于桂江市曾经被日军占领,原来的西江师范学院旧校区毁于战火,所以抗战胜利后经过当时的国民政府批准,西江师范学院搬迁进明王府继续开办。现在西江师范大学虽然有了另外两个新校区,但是现在仍然有一部分学生在王府校区上课。这里由于历史悠久,有一批著名的老建筑,也成了各级领导到桂江市考察的一个重要景点之一。

中巴车在王府校区的大门口停下来,坐在车里,王一鸣老远就看到前面站了一大帮人,不用问,肯定是西江师范大学的领导和桂江市教育部门的领导在那里准备迎接了。

王一鸣和秦书海、孙玉梅、胡方达下车,大家依次握手寒暄完毕,然后前呼后拥地向校园里走去。

进入校园,只见这里到处是古木参天,有些树龄一看就有几百年了,古建筑已经不多,明朝的建筑只保留了一座城墙和钟楼,校园内最多的建筑是一排排的教室,看着高大、宽敞、明亮,一看就是民国时期的建筑,红色的木窗户,油漆很鲜艳,一看就是重新粉刷过的。里面坐着一排排的学生,这个时候许多教室里老师正在上课。

现在虽然是炎热的夏季,走在这里,到处阴森森的,比着外面暴晒在阳光下的地方,温度自然是降低了不少。这里确实是读书、学习的好地方,有浓重的文化气息。

抗战时期,国内许多文化名人曾聚集在桂江城里,这里有不少名人的故居,可以想见,当时的王府校区曾经有多少名人在这里流连忘返。走在这里,你的心立即就能平静下来,抛开世间的繁华,学会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王一鸣边走边欣赏着这里的美景,同时交待西江师范大学的领导,一定要保护好这里的建筑、树木,这是不可多得的历史文物,同学们有幸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学习,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在王府校区参观了将近一个小时,大家一起上车,去了另一个校区,在西江师范大学豪华气派的新办公楼会议室里,举行了一场座谈会。

座谈会由省教育厅长黄志强主持,他先说了一系列的客套话,最后说:“现在请省委王书记发表重要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于是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王一鸣站起来冲大家鞠了一躬,然后坐下来拿起话筒说:“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今天到师范大学来,很荣幸,也很兴奋。刚才我参观了你们的老校区,那里让我印象深刻,同学们很幸福,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生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们的大学校园,就是和全国任何一所大学校园相比,也丝毫不逊色,你们有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独特的气质,这个是非常重要的。我很荣幸,我们西江省还有这样一所有历史的大学,有文化气息的大学。今天坐在你们新建的宽敞明亮的大会议室里,我们大家一起来务务虚,讨论一下我们的大学该怎么办?我们的教育还有哪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希望大家畅所欲言,直言不讳,我是来听取大家的意见的,对教育,我还是外行,现在只能是多听多记,不敢做什么指示。好吧,请各位老师、同学发言吧!”

今天参加座谈会的老师、同学有三十多个人,他们的发言顺序其实提前已经安排好的。

第一个发言的是马克思主义学院的老教授,他是个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在省内外同行里有很高的知名度。看年纪他快六十岁了,头发花白,前面的脑门上光秃秃的,几乎是寸草不生,真是聪明的脑袋不长毛。

老教授发言完毕,王一鸣带头鼓掌说:“讲得非常好!非常有水平。”

大家给予了非常热烈的掌声。

第二个发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她说:“各位领导,我是文学院一位年轻老师,目前的职称是讲师,我们年轻老师现在有几大困扰,第一,收入低。我是北京师范大学的文学博士毕业,今年三十岁,刚刚结婚一年,还没有要孩子。我目前的月收入只有两千八百多,许多年轻老师都是不到三千块钱,要供房子,养孩子,真的不容易。第二,评职称难。职称和论文挂钩,评副教授,就要求有两篇论文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现在发表论文太难了,都要钱,一篇核心期刊上的论文要几千块钱,不交钱,就不能发表。就是交了钱,还得排队。这样的论文除了评职称,还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论文造假大国。我就不明白,这样的游戏规则,缺陷如此明显,国家有关部门为什么不改一改!我们年轻老师,上课上得再好,没有用,评不上副教授;发表两篇造假的论文,就可以评上副教授了,你说这有多荒唐啊!长此以往,谁还会专心教学啊!好,我的发言完了,给各位领导出难题了。”

王一鸣看了看那位带着一副近视镜的女老师,冲她点了点头说:“很好,你说的很实在,我们的职称评定制度是有很大问题。不鼓励专心教书的,偏偏鼓励学术造假的,是该好好改一改了。”

其他同志的发言就平淡无奇了,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座谈会十一点准时结束。王一鸣和众领导上车去了桂江理工大学,参观了校园的景观,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走进学生食堂,和大学生一起到窗口打饭吃。

按照安排,学校找了几个表现优秀的同学坐在王一鸣旁边,边吃饭,边聊天。

王一鸣问他们,家是哪里的,在这里上学用不用贷款,学的什么专业,大学毕业后想干什么。

几个学生都进行了一一回答。

王一鸣看他们都是一副十分老练的样子,估计都是学生干部,平常里在学校抛头露面惯了。倒是在周围的一些学生,怯生生地吃饭,偶尔往王一鸣身上瞟一眼。王一鸣看他们的打扮和气质,就知道他们是出身农村的孩子,这些孩子穿的明显不如城市家庭的孩子,没办法,现在城乡差距越来越大,有些大山里的孩子刚到城市里,一切都是陌生的,看着城里孩子的生活条件,心里会产生自卑感。

中午十二点半,王一鸣一行离开桂江理工大学,到酒店休息了两个小时,下午三点,在警车开道下,车队离开桂江市区,上了高速公路向省城江城市开去。

前前后后,王一鸣已经离开省委大院四五天了,也该回巢了。家里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呢!

第二天一上班,王一鸣就把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和省委副书记何杰叫到自己办公室。

王一鸣说:“有一件事情先和你们俩商量商量,我这一次到桂江市考察,才知道游金平和池明华一直不和睦,我就想了,把池明华调走算了,安排在省农业厅,做党组书记,厅长还是刘学明当,反正再过一年多,他就该退休了,到时候池明华还是厅长、党组书记一肩挑,这个安排他池明华也是可以接受的。组织上也算没有亏待他,在他老岳父高建勋那里,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你们看行不行?”

秦大龙和何杰一听就完全明白了,游金平要把池明华排挤走,已经获得了王一鸣的认可,他们两个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是不断地点头说:“可以,可以。这个安排比较妥当。”

秦大龙说:“好的,好的。”

王一鸣说:“你们组织部迅速组织一个考察小组,到桂江市考察一下姚江这个同志,我看这个同志不错,有水平,就让他当下一任的桂江市长吧!其它的按照组织程序办。”

秦大龙和何杰说:“好的,好的。”

送走了秦大龙和何杰,王一鸣开始批阅桌子上的一大堆文件。

却说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和市长林立功,送走了王一鸣等省领导回到西城市里,第二天下午,在窦宏伟的提议下西城市委就召开了市委常委会,主题是讨论干部人事问题。

窦宏伟提议调整一下云林县的主要领导,莫兵调出,不再担任县委副书记、县长一职。云林县县委常委、统战部长莫兰香出任县委副书记、副县长、代县长。

莫兵调任市农业局党组书记。

大家一听就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这一次窦宏伟在云林县肯定收获不小啊!莫兵得到了市农业局长的好位子,莫兰香从一个县委常委、统战部长一下子脱颖而出,直接出任县委副书记、代县长,这有些不符合常理嘛。但是官场上的事情,有些是非常微妙的,看破不说破,才是好朋友。

再说了,窦宏伟现在是整个西城市的老大,在干部人事问题上他有绝对的决定权。这么说吧,在市委常委会上就是有一两个人反对,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除非市长林立功不同意,带领三五个市委常委闹起来,那样他窦宏伟真是得投鼠忌器。

现在人家市长林立功都点头同意了,其他的市委常委就更不敢放一个屁了,说实话,单独挑战窦宏伟,他们根本没有那个勇气!得罪了市委书记,那你这个市委常委基本上就干到头了。这个规矩他们谁不懂啊。

于是,市委常委会很快就通过了窦宏伟的全部提议。

第二天上午,西城市委组织部就派了一个干部考核小组专门赶赴云林县,这一次他们仅仅考察莫兰香一个人。

王一鸣走后,当天晚上龚向阳亲自开车到了金山县城,和郑爽幽会了一个晚上,两个人几个月没有见面了,自然是分外地有激情,郑爽用自己的千娇百媚、千姿百态慰藉了龚向阳深感失落的心情。有了女人的安慰,龚向阳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不再怨天尤人,他开始冷静地思考自己所面对的处境,面对现实。

第二天早上,龚向阳不到六点半就起床了,和郑爽吻别后他一个人悄悄地开车回了云林县城,一切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龚向阳说:“您好,潘部长,请问有什么指示?”

龚向阳嘴里说:“好的,潘部长。我马上就安排县委组织部,一定要精心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潘建国说:“好的,那就麻烦您龚书记了,咱们明天上午见。”

龚向阳说:“好的,我在云林县恭候您潘部长的大驾光临。”

潘部长说:“客气,客气。”

刘旺交待要确保万无一失,这肯定是窦宏伟的语气,市委组织部长本来就是贯彻一把手市委书记的意图的。

看来莫兰香已经赢得了窦宏伟的充分信任。

个中缘由,深谙官场潜规则的龚向阳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莫兰香今后将担任哪一个角色。这个是龚向阳最关心的。去市直机关担任一把手,也是有可能的,市里那么多处级单位,随便安排一个岗位,就是正处级,这对于市委书记窦宏伟来说,小菜一碟嘛。

安排在县里当县长,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把县长莫兵调走就完了嘛!

思前想后,龚向阳判断,莫兰香很有可能是接任莫兵的云林县县长的位子。这么说,今后几年如果龚向阳的工作岗位不变动的话,和他搭班子的就是这位漂亮的女县长了。

龚向阳说:“老哥,你赶快下来一趟,我有要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方强说:“好的,好的。”

在外间办公的龚向阳的秘书陈力行一看组织部长方强过来了,连忙站起来和方强打招呼,说:“方部长,您好!”

方强冲他点了点头,就大步流星地进了龚向阳的办公室。

龚向阳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在沙发上陪着方强坐下来。

陈力行给方强泡了一杯铁观音就关上门出去了。

龚向阳说:“吃住都好安排,就安排在云林宾馆算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方强说:“这个我想了,我马上就派人到县委统战部去和莫兰香同志沟通一下,听取她的意见,让他们统战部拿出一个大名单,哪些同志是可靠的,可以安排和市委组织部考核小组的人员面谈。哪些同志是不可靠的,就安排他们这两天在家里休息,不用上班了。然后我们把这些可靠的同志组织起来,在单位里待命,随时等候考核小组的问询。”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好,好,这个安排比较妥当。”

方强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对龚向阳说:“现在有个棘手的问题,就是按照惯例,要安排五六个县级干部参加问询,谈一谈对莫兰香同志的看法。龚书记,你看安排谁不安排谁?”

龚向阳虽然来了几个月了,但是对云林县的干部还说不上很熟悉,于是就问方强说:“你说派谁参加合适呢?”

方强说:“龚书记,我的看法是,谁和莫兰香关系好,谁去就合适。关系不好,或者有潜在的竞争关系的,就不合适,到时候会说怪话的。”

龚向阳点了点说:“那廖勇和黄轩就不要参加了吧?”

方强使劲地点了点头说:“龚书记说的是。他们两个现在心里肯定失落得很。”

廖勇目前是云林县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是名符其实的第三把手。黄轩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本来论资排辈,他们是离县长的宝座最近的人,现在莫兰香却捷足先登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啊!

龚向阳说:“那就这样,参加面谈的县委领导,你算一个,我算一个,莫兵算一个,莫斌也算一个,就我们四个我看就合适了,这样才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方强说:“对,对,莫兵和莫斌都是莫兰香的堂兄弟,他们是一个大家族的,肯定会团结一心的!”

龚向阳说:“四个县领导,人数是不是少了点?要不把那些县人大和政协的领导安排几个参加?”

方强摇了摇头说:“龚书记,你有所不知,那些老家伙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谁的面子都不给,到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胡乱开炮,就坏菜了。现在最难缠的就是这些老干部,他们倚老卖老,说不完的怪话,你还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不是农民工,你随便抓人,根本就行不通。对这些老干部只能是惹不起躲着走。”

龚向阳说:“对,对,就按你说的办吧!”

送走了方强,龚向阳开始批阅桌子上那一大摞的文件。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市委组织部安排了两辆别克商务车,拉着十几位工作人员去了云林县。上午十点的时候,他们进入云林县城,到了云林宾馆。

县委组织部长方强早早地就站在大堂门口等候迎接了。

方强当过市委组织部的办公室主任,和各位领导都熟悉,甚至一个一个都叫得出名字来。大家见了面显得分外热情。

县委组织部的工作人员早已经为各位领导安排好了住处,副处级干部一人一个豪华单间,科级和其他的一般干部一人一个标准间或者单间。这个已经是超标准接待了,云林宾馆是按照三星级标准建设的酒店,一个标准间一天的费用也需要一百四五了。县委组织部是签约单位,自然会便宜些,但是这些钱市委组织部一般是不用出的,这个是规矩。下级单位接待上级单位的领导,这个理所当然。

方强亲自把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潘建国送到位于九楼的一个豪华套间里。

方强说:“潘部长,您先稍事休息一下,中午龚书记和莫县长都要亲自来陪您吃饭。”

潘建国说:“用不着这么客气嘛!他们都很忙,县太爷嘛,一天到晚光是迎来送往就是很大的负担。”

方强说:“应该的,应该的,您潘部长大驾光临,是我们云林县的荣幸嘛!”

寒暄完毕,两个人在沙发坐下来,潘建国装出一副很关心方强的样子说:“老弟,到云林县已经两年多了吧?”

方强说:“是啊,一转眼两年就过去了。”

潘建国一本正经地问:“有什么想法?”

大家都是熟人,自然是用不着打哑谜的,方强直言不讳地说:“您老兄不关照我,我就是有想法,也没有什么用啊!”

潘建国哈哈一笑说:“你小子是刘部长的大红人,用得着我关照?”

方强在市委组织部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曾经鞍前马后地伺候了刘旺几年,他这个县委组织部部长的位子就是刘旺赏赐给他的,所以潘建国才这样说。

潘建国做过市人事局的副局长,城中区委副书记,三年前调到市委组织部,做了正处级的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他这个岗位也是非常关键的。长期在市委大院里晃来晃去,认识的领导多,哪一天运气来了,市委书记一句话,他就到哪个县区当一把手去了。

方强说:“在老兄面前,我就不说外气话了,从家庭方面来说,想回市里工作,两地分居到底是不方便,我们两口子忙起来,一个多月还不能见一面。但是回市里不好安排啊。差的单位不愿意去;好的单位又去不了,只能在县里耗着。”

潘建国说:“是啊,僧多粥少,现在到哪里都是这个样子的。好在云林县情况不错,你在这里工作,也是挺不错的。”

方强说:“只能是走一步说一步了,先混着吧。”

潘建国说:“耐心等待吧,说不定很快市委就要调整云林县的主要领导了,到时候说不定有机会的。”

方强说:“到时候还需要你老兄多多关照啊!”

潘建国说:“一定的,一定的。”

中午十二点,云林县委、县政府在云林宾馆二楼要了两个包厢,县委书记龚向阳和县长莫兵亲自出席,大家陪同潘建国吃了一顿午饭,酒宴间自然是说了不少冠冕堂皇的废话,大家端起酒杯,称兄道弟,亲热得像是发小一样。

接下来的一天半,考核小组按照程序,通过和三十多个干部的逐个谈话,完成了对莫兰香同志的干部考核工作。走的时候潘建国告诉龚向阳,一切顺利,万无一失,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市委组织部单独考核莫兰香的消息,在这个山区县城里还是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传播到这个县里的各个角落。街头巷尾,大家都窃窃私语,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有的说,莫兰香一定是巴结上什么大人物了,要不提拔也轮不到她啊。

有的说,听说莫兵要调走了,到市里出任农业局局长,莫兰香就是准备接任莫兵县长的位子的。

有的说,莫家就是牛啊,县长都是他们家的人做,按理说,也该让黄轩做一任县长了,要不然不公平。

有的说,论资排辈,肯定是黄轩做最合适了,但是他是寡妇睡觉,上面没有人啊!现在上面没有领导赏识你,你就是再有本事,也是白搭。

总之,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

现在的云林县里最感失落的,是县委副书记廖勇和黄轩两个人。他们两个都是少数民族,都有当县长的资格。廖勇此前当过市纪委的办公室主任,云林县县委常委、纪委书记,两年前当了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是最有资格接任莫兵县长的人选。他在西城市里主要和市委常委、纪委书记贺建业关系比较好。他和市委书记窦宏伟基本上没有建立什么私人关系,自然一时半会儿他还进入不了窦宏伟的视野。

黄轩呢,当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已经三年多了,按说也有资格,用他当常务副县长,本来就是一种平衡。在云林县里,黄氏家族和莫氏家族斗了几十年,有时候黄氏家族占上风,有时候莫氏家族占上风,反正是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五年前,云林县的县长就是由黄霖担任,按照辈分,黄霖是黄轩的堂哥。

黄霖现在是西城市的科技局局长,也是正处级干部。

听说市委组织部专门派人来考察莫兰香,黄轩心里那是一个气啊,窝了一肚子的火没有地方发。心里说:“操你妈的,这个婊子肯定是爬上了窦宏伟的床了,要不然窦宏伟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帮她。”

但这些话只能闷在心里,黄轩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从他嘴里说出去,就会被人抓了把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是能够沉住气,但是他老婆蓝素萍就忍不住了,在家里当着他老公的面发牢骚说:“外面可都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本来论资排辈,是你和廖勇最有希望接任莫兵的县长,现在倒好,莫兰香成了黑马了!她这匹发情的母马被哪个王八蛋骑了,才这样牛逼的?”

黄轩说:“还能是谁?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窦宏伟啊。除了他,在西城市里谁有这么大的权力!”

蓝素萍说:“对,对,对,肯定是这个老流氓。”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蓝素萍在县妇联工作,也是副科级干部,那里有几十个喜欢嚼舌头的妇女,于是在和几个好姐妹闲聊的时候,蓝素萍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去了。

县妇联和县委统战部都在一栋大楼里办公,于是蓝素萍带有贬低莫兰香的话,被一些人添油加醋后汇报给了莫兰香。

本来县城里的小道消息已经让莫兰香感受到了舆论上的压力。他老公向聪这几天回到家里,都是带着质问的口气和她说话。

原来向聪这几天参加了几个饭局,那些同事喝多了,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是酸溜溜地说:“你小子牛啊,你老婆要当县长了,我们今后跟你是没办法比了,你是谁啊?可以天天干县长的。”

大家哈哈大笑。

还有的就更坏了,拿向聪打趣说:“你老婆那么漂亮,小心给你戴上绿帽子!”然后就挤眉弄眼地看着向聪笑。大家心照不宣的样子,让向聪比吃了一只苍蝇还难受。

回到家里,他就开始盘问莫兰香,到底给自己戴过绿帽子没有。

莫兰香说:“你有病啊,有自己主动认戴绿帽子的吗?”

向聪说:“你说说,窦宏伟他凭什么这么帮你?”

莫兰香柳眉倒竖,说:“我优秀,他喜欢我的工作汇报,怎么了?”

向聪说:“这么说你向窦宏伟单独汇报过工作?”

莫兰香说:“是的,怎么了?我负责接待他们。在团结湖,我还坐在他身边一个多小时呢!这有问题吗?”

向聪一听,说:“好,好,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从今以后你的事情我不再过问了。”

莫兰香斩钉截铁地说:“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你要是再怀疑我,疑神疑鬼的,我们就离婚算了,各过各的,大家都轻松自在。”

和莫兰香离婚,向聪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么漂亮的老婆,又有能力,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啊!于是就忍气吞声,不再多说了。

莫兰香现在听了下属的汇报,肺都要气炸了,简直是太过分了,太不可容忍了。气得她立即就坐车赶往西城市区,面见窦宏伟,在窦宏伟办公室里眼泪都掉下来了,让窦宏伟心疼得不得了,当场就大发雷霆,说一定要惩罚惩罚这个黄轩,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送走莫兰香后,窦宏伟立即安排秘书通知市委常委、纪委书记贺建业赶过来。

贺建业到了窦宏伟办公室,看到窦宏伟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着吓人。

窦宏伟说:“老贺啊,现在安排你一件特别紧急的事情,立即组织一个调查组,到云林县把黄轩给我双规起来,好好查一查他的问题。”

贺建业问:“窦书记,这个黄轩到底犯了什么事?”

窦宏伟没有好气地说:“涉嫌诽谤主要领导,散布小道消息,破坏组织上考核干部。”于是就把莫兰香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贺建业。

贺建业一听,这个问题严重了,于是就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回去安排。”

当天下午,一队人马就离开西城市纪委大楼奔赴云林县。

很快消息传来,云林县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黄轩被西城市纪委双轨了。

这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震动了这个山区小城。

纪委的同志迅速查封了黄轩的办公室和家里,从办公室和他家里的保险柜里共搜查出现金人民币三百八十多万,港币九万。还有一大批金银细软,什么黄金项链、名贵手表、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

消息传来,窦宏伟大喜过望,果然黄轩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于是他立即指示专案组抓紧审讯,查清黄轩的犯罪事实,准备移送司法机关从重从快处理。

原来黄轩这几年利用担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的机会,在一些项目上为一些做工程的老板说话,为他们在工程承揽、工程款拨付上提供了帮助。那些老板为了感谢黄轩,就送了不少钱给他。

这一次等待他的只能是进监狱了。这个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得罪了市委书记窦宏伟的。在地方上,一个市委书记的权力有时候是惊人的,他可以操控地方上的国家专政机关,对那些不驯服的人进行无情的打击报复。别说黄轩有问题,就是没有问题,有关办案人员一定有办法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把黄轩送进监狱的。

这就是权力的可怕之处。一把手的权力是没有边界的,可以为所欲为。在当前的体制内,谁要是敢和市委书记这样的权势人物作对,那你的下场往往是非常悲惨的,所以黄轩的悲剧是命中注定的了。

再说万鹏,自从王一鸣离开龙江市后,他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的,他是老警察出身,非常敏感。

他觉得王一鸣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他的这个副市长兼龙江市公安局长的位子,这一次就完蛋了。他是老警察出身,有丰富的反侦察经验。这两天又感到心神不宁,于是就把市公安局的刑警支队支队长吴长海和技术科长刘卫兵叫到自己办公室,这两人都是他的铁杆兄弟。

吴长海和刘卫兵说:“好的,局长。”

过了两天反馈就出来了。

吴长海的马仔报告,在龙江市的一家酒店里住了十几个来自省城的工作人员,他们四处打探万鹏的情况,听说有几个人去了各家银行,调取了万鹏和他家人的银行账户。

万鹏一听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说:“好吧,你们先出去,让我想一想该怎么办。”

吴长海和刘卫兵面面相觑,只好退了出来。

两个人都是老警察出身,知道万鹏这一次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前几天听说在青云街那里,省委书记王一鸣微服私访时差一点被一帮小混混打了,幸亏他的警卫护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一鸣岂能善罢甘休,收拾万鹏是一定的了。

万鹏坐在老板椅里情绪非常低落,他思前想后,觉得再不采取断然行动,只能是束手就擒了。

失去眼下这如此风光的日子,下半生就在监狱里度过,他实在是心有不甘啊,要是进了监狱,这么多年的奋斗不都化为乌有了嘛!

他妈的,老子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到外国当寓公去。

万鹏对此早有准备,所谓的狡兔三窟嘛!他是老警察出身,知道官场上的凶险,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早就做好了几种应对的措施。

这么多年他积攒了七八千万的家产,有一大部分早已经通过地下钱庄被他转移到海外去了。

他儿子万小鹏高中时已经到加拿大读书去了,万鹏的妻子薛燕一直陪着儿子在加拿大居住,都已经通过投资移民拿到了加拿大的绿卡,万鹏自己也有绿卡,不过名字改了,叫万云飞。

这些都是龙江市那些开矿的大老板,全家移民到加拿大的帮助万鹏办的。

万鹏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司机,安排司机一定要随时开机,过几个小时拨通司机自己的手机号码,不要接通就可以了。千万千万,一定要确保通信畅通,不能让外人发现有什么异样。

司机本身也是个警察,知道这些安排意味着什么。但他是万鹏的亲戚,是万鹏一个表姐的儿子,从部队退伍后就是走了万鹏的路子,才被安排到市公安局给万鹏当了司机。

这五六年他跟着万鹏赚了多少便宜啊。到了哪里那些大老板听说他是万鹏的司机,逢年过节都要送红包给他的。他还娶了市公安局一个漂亮的女警察做老婆,又分了一套三房一厅的房子,买了一辆本田小轿车,小日子过得美得很。要不是跟了万鹏这个表舅做司机,他就是一个农村孩子,说不定还在建筑工地上打工呢。

所以他不能不对万鹏言听计从,他要知恩图报啊。

万鹏临走时还安慰他说:“外甥,你就最后帮舅舅一次吧,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吧?放心,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谁问你,你就说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清楚就可以了。”

司机开车离开后,万鹏立即从自家车库里开出一辆从一个老板那里借来的宝马越野车,把该带的东西带上,到蒙艳萍家的楼下接上蒙艳萍。本来他还想把姐姐蒙艳芳接上,无奈那个蒙艳芳去年结了婚,还怀孕七八个月了,肯定是去不了加拿大了。至于蒙艳芳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到底是她老公的,还是万鹏的,真是说不清楚。反正万鹏有需要了,这个蒙艳芳他也是不会放过的。

在龙江市通往桂江市的高速公路上,万鹏自己开着汽车,让蒙艳萍用一个新的手机号码定了机票,他们俩要乘坐今天下午的一班飞机飞往香港。

下午三点,化名万云飞的万鹏通过了机场安检,顺利地上了飞机。

在飞机离开地面慢慢地升上高空的时候,透过舷窗,万鹏看着桂江市的山山水水,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说:“再见了,我的祖国,再见了我的家乡。有生之年,我千万不能再回来了。”

好在一切顺利,他们当天晚上八点终于通过了香港机场的安检,顺利登机,晚上九点十分,飞机起飞,看着香港迷人的夜景,到处是灯火辉煌,万鹏和蒙艳芳相视一笑,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万鹏在心里核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转移到国外的资产少说也有一千多万美元了,下半生就是什么都不做,就是吃喝玩乐,也用不完了。

况且身边还有蒙艳萍这个美人陪着,她才二十五岁,水灵得很呢!从此以后,他们两个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同居了。他老婆薛燕在加拿大早已经有男朋友了,双方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

万鹏人已经到加拿大了,监控他的那些人才感觉到有些异样。他们监控了万鹏两天,发现他这么在各个县里转来转去,手机每隔几个小时响一下,就是不接通,没有任何通话,于是就把情况汇报给了范卫。

范卫一听不敢怠慢,连忙联系省公安厅办公室,让他们立即打通万鹏的手机。

范卫一听头都有些大了,他立即向省委副书记兼省纪委书记谭士平做了汇报。

谭士平指示,立即定位万鹏的手机,看一看情况再说。同时,立即联系出入境管理局,查一查有没有万鹏出境的情况。

过了半个小时,江左县警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抓获了万鹏的司机,在车上发现了万鹏的手机。司机说:“万鹏去哪里了,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就是按照万鹏的安排做的,其它的一问三不知。”

范卫心里一紧张,脑门上汗珠都下来了。王一鸣那里不好交代啊!

一个多小时后,桂江机场和香港机场都传回消息,说万鹏化名万云飞,和一个叫蒙艳萍的女人从桂江机场飞到香港机场,然后从香港机场去了加拿大。

万鹏已经去了加拿大,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了。

谭士平知道范卫这一次把事情办砸了,就毫不客气地骂了他几句说:“你啊,你啊,还是个老纪检呢,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啊!你这样让我如何向王一鸣书记汇报啊?!你是够蠢的了!饭桶一个!百分之百的饭桶!”

范卫听了情绪很低落,有万念俱灰的感觉。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成了他仕途上的滑铁卢。怪不得那些老油条个个躲得远远的,事实证明,还是他们做得对。

果不其然,高有光、廖伟雄两个人听说万鹏跑到加拿大了,两个人见面后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摇摇头,微笑着什么都不说。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范卫你这个愣头青,你还是太年轻啊,不知道官场上的深浅,多做多错,明白嘛!你小子等着吧,下一步有你好受的。

万般无奈,他打了王一鸣的手机说:“王书记,有个情况向您紧急汇报一下,万鹏跑了,已经到了加拿大。”

王一鸣一听就急了说:“怎么回事?到底是谁主办的这件事情?”

谭士平于是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说:“省纪委调查组目前是由范卫负责。”

王一鸣说:“立即把这个范卫停职查办,涉嫌严重渎职,换人!万鹏这么关键的人物都能跑掉!难道他范卫没有脑子嘛!”

谭士平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办。”

当夜,省纪委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谭士平宣布,根据省委王一鸣书记的指示,对省纪委副书记范卫采取双规措施。范卫应该为万鹏出逃担负一定的责任。

随后,谭士平提议由省纪委副书记、省监察厅厅长陶敏同志担任省纪委调查组组长,全权负责万鹏一案的调查工作。

万鹏虽然跑了,但是工作组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还是掌握了万鹏不少的违法乱纪情况。工作人员从万鹏的办公室和家里的几套房子里查获了大批烟酒。茅台、五粮液、酒鬼酒,一箱一箱的,总共有六百多瓶。还有上百瓶的洋酒。软中华等高级香烟遍地都是。此外还有数不清的高级补品、高档服装、照相机、高级手表、珠宝玉石、名人字画等。

万鹏交给他弟弟万龙的保险柜也让调查组追回了。保险柜被打开后,从里面共获得人民币两百七十多万元。还有十几块金砖,有的一块200克,有的一块300克,还有几块五百克的。光是黄金就有几公斤之多。

经查实,万鹏在龙江市有三套商品房。在桂江市有一套别墅,面积有360个平方。

光是这些东西就足以证明,万鹏时是名副其实的贪官污吏。该抓,该杀。可惜的是他跑了。

下一步只能是上报公安部,向国际刑警组织发出红色通缉令了,但是万鹏能不能被引渡回国,一切还都是未知数。这些年,中国的贪官污吏潜逃国外,一去不复返,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了。

万鹏跑了,龙江市公安局长的位子就出现了空缺。偌大的一个龙江市,光警察队伍就有三千多人,不可能一日为主吧!石卫东指示,由龙江市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林海军临时主持龙江市公安局的全面工作。

所以这几天林海军踌躇满志,一下子成了龙江市炙手可热的人物。

谁都知道,只要坐上龙江市公安局一把手的位子,当上厅级干部是铁定的了,肯定要兼任市政府的副市长的。

林海军和万鹏的经历差不多,在龙江市公安局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小民警干起,做过派出所的所长,城南分局副局长,局长,市公安局副局长,党委副书记、副局长,在局里是仅次于万鹏的人物。论年龄,他今年才四十五岁,接任局长也是顺理成章的。

唯一的遗憾是,他和省委常委、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厅长石卫东素昧平生,双方才见过几次面,石卫东到龙江市视察的时候,仅仅和他握了握手,微笑了一下,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说这种情况下,石卫东会用他吗?

在目前的情况下,谁出任龙江市公安局新的局长,基本上是石卫东一个人说了算的。当然,王一鸣自己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会直接提名的,到时候和石卫东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石卫东这个时候要是想给李耀一个面子,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说:“好吧,就按您李省长的意思办吧!”

这样李耀推荐的人选就有可能脱颖而出,一屁股坐上龙江市公安局局长的宝座。

要是石卫东心里不舒服,不想给李耀面子了,他会这样说:“李省长,不好办啊老哥!王书记那里也有安排呢!我摆不平啊我的大省长!”

要是这样,李耀干生气也没有任何办法。

石卫东还会心里说:“李省长,公安厅是我的地盘,你老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小样,你当我石卫东是阿斗啊!我今天偏不给你面子,让你碰一鼻子灰!”

考虑了一个多星期,权衡了各方面的情况,石卫东决定,提名省公安厅办公室主任任红林出任龙江市公安局局长、党委书记。

办公室主任是一个特别重要的岗位,石卫东一定要用自己信得过的人。这个任红林是前任局长张铁成的铁杆部下,让他全心全意为石卫东服务,也不可能啊!任红林就是愿意,他石卫东还有些不放心呢!官场上,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到底听谁的。不是自己的人,就是不可信任。

石卫东提名自己的秘书姜春林担任省公安厅的办公室主任。姜春林目前就跟着石卫东,一天到晚在省政府、省委政法委、省公安厅跑来跑去的。石卫东现在是炙手可热,身兼几个要职,没办法,谁让他获得了省委书记王一鸣的充分信任呢!

本来,安排自己的秘书接任省公安厅办公室主任的职务,是有些仓促,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一些非议。石卫东也考虑到了。但是,思前想后,石卫东决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时候不安排好姜春林,再过几个月就更被动了。

按照省里的安排,明年初省里的人大会一召开,石卫东就要交出省公安厅厅长的职务,但是保留省公安厅党委书记的职务。

王一鸣之所以这样安排,是想让石卫东继续为他控制好全省三万多的警察队伍。在省公安厅,石卫东仍然是一把手。但是日常工作由新的厅长负责。

至于谁来出任省厅的厅长,王一鸣还没有说。只能是从其他的几个副省长中选一个。因为按照规定,省公安厅的厅长一般情况下由省政府的副省长兼任。至于哪个副省长兼任,这个石卫东只能等待,他没有决定权。他要是不自量力,自己提出一个人选,那样就犯忌了,肯定会引起王一鸣的警觉。

你石卫东不知道天高地厚嘛!你想干什么?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这个省委书记是不是成了你的傀儡了!

那样会适得其反的。这样的低级错误石卫东当然不可能犯了。

今后不管谁来公安厅当厅长,只要姜春林占着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子,有什么事情姜春林一清二楚,随时会向石卫东汇报的。这样石卫东可以随时遥控一切。

今后谁来做厅长,都是傀儡一个,只能是忍气吞声地配合他石卫东工作。

这个时候安排姜春林出任办公室主任,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论资格,姜春林现在是省政府办公厅第五秘书处的副处长、调研员,也是正处级干部了。

用自己信得过的人,这个有什么可非议的!约定俗成,大家都是这样干的嘛!这个是官场上的潜规则之一。

于是,过了半个月任红林走马上任龙江市公安局长,龙江市人大不久就通过了他副市长的任命。

姜春林毫无悬念地被任命为省公安厅的办公室主任。

有好事者在背后议论说,万鹏出逃,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任红林,其次就是姜春林。

姜春林能够坐上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也很高兴,他知道自己的仕途一下子光明多了,过个两三年,说不定他就能升副厅级了,到了下面的某个市里当个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的,到时候还不是石卫东一句话的事!

7月26日,省委、省政府在帝豪大酒店召开了全省经济工作会议。在会上,王一鸣和省长李耀都做了重要讲话,西江省出台了两个新的文件。一个是《关于加大招商引资的决定》,一个是《关于加快发展实体经济的决定》。

王一鸣的一番即席讲话很是动情,下面的干部听了不断地鼓掌。

会议结束后,各地的市委书记和市长不敢怠慢,立即回去传达全省经济工作会议的精神去了。

进入八月份的第一个星期,星期一上午八点半,省政府召开了常务会议。出席会议的有省长、副省长和各个厅局的一把手。会上,省长李耀对省政府上半年的工作进行了总结。对一些部门的工作进行了点评。其中,重点表扬了省交通厅,对上半年全省高速公路的建设成就给予高度评价。

批评了省招商投资局和省商务厅,对于上半年招商引资工作非常不满意。全省目前只有江城市超额完成了年初制定的招商引资目标,按照这个进度,全年引进外资八十亿美元的目标,根本不可能实现。

批评了省安监局、省国土厅、省煤炭局。全省上半年安全事故频发,已经死亡一百三十六人,受到了国家安监局的通报批评。

李耀面色凝重地说:“各位,看着这些冰冷的数字你们作何感想啊!?人命关天啊!你们还有心情跳舞、唱歌嘛?那些老出事的矿山为什么一直关不掉?到底是谁在保护他们?难道不应该好好查一查嘛?”

此时李耀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副省长石卫东说:“卫东,你前一段搞的那个扫黑,我看就很好嘛!但是,下一步是不是把精力放在深挖矿山的保护伞上面?我看没有政法机关的重拳出击,这些保护伞不连根拔除,那些黑煤窑、黑矿山是无法关闭的!”

石卫东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

李耀看石卫东这么配合自己,于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老弟,我看你们政法委就协调一下,下一步让省检察院反贪局直接介入,抓几个典型,好好震慑一下那些在背后当保护伞的贪官污吏,打击一下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我就不信了,堂堂的一个省级政府竟然战胜不了黑社会,连几个黑煤窑、黑矿山都关闭不了!要是那样,我们这些人岂不成了酒囊饭袋嘛!干脆辞职回家抱孙子算了。”

省长发飙,大家一个个面色凝重,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自从李耀当上省长以来,还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发那么大的火。他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他的火气是冲着谁来的,大家心里其实都一清二楚。

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虽然低头不语,但是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看,整个脸看着像是猪肝一样。因为按照省长和副省长的分工,郑天运具体分管财政、税收、工业和安全生产工作。全省上半年的安全事故频发,遭到了国家安监总局的通报批评,郑天运作为分管的副省长,专门赴北京接受了国家安监总局局长的约谈。这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实际上,关闭全省非法开采的矿山,单靠郑天运一个人的力量,本来就勉为其难。因为矿山开采事关各方利益。那些黑心矿主要靠这个发大财。地方上的官员说不定在里面也有干股,他们千方百计地想从矿山开采上分一杯羹。各级政府为了财政收入和GDP的增加,对关闭矿山也不很积极。这样各方力量此消彼长,事情就非常不好办了。

原来国土部门也属于郑天运分管,他直接可以控制矿山开采的各种批文,这还好办些。

但是前一段李耀对各个副省长的工作进行了重新调整,国土部门被调整给了副省长粟强分管。

李耀这样的安排其实让郑天运心里非常不舒服。

李耀明知道这样做会引起郑天运的不满的,但是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自从李耀当上省政府的一把手后,郑天运就成了他打压的第一个对象。

本来,李耀和郑天运都是前省委书记杨春风特别倚重的大将。在杨春风当省委书记的时候,郑天运把持着省政府,以常务副省长的省份和省长刘放明分庭抗礼,这样省政府就被杨春风牢牢地控制住了。

刘放明作为省长,也不能为所欲为,因为郑天运背后有杨春风这个大老板撑腰,他就是当面和刘放明顶起来,刘放明拿他也是无可奈何。

而当时的李耀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兼任省城江城市的市委书记,也是大权在握,风光无限。

当时他们两个都属于省委书记杨春风阵营的大将,自然是惺惺相惜,不会发生什么冲突的。

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耀成了省政府的一把手,他郑天运是名正言顺的二把手,在官场上,一把手和二把手,天生就是一对冤家。因为资源有限,竞争无处不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省长强势,常务副省长就会弱势;相反,省长弱势,常务副省长就会强势。

没有当上省长之前,李耀对省政府的情况早已经是洞若观火,他绝不会做刘放明那样跛脚的省长,处处受郑天运的牵制。

削弱常务副省长刘放明的实权,让他不那么嚣张了,是李耀早已经计划好的执政策略。他扶持粟强力压郑天运,就是想起到一石三鸟的作用。第一,让郑天运心里酸溜溜的,整天像得不到皇上召见的妃子一样,患得患失,唉声叹气。第二,让其他的几个副省长看看,你们谁比较识时务,知道配合我的工作,我就让你们也舒舒服服的,过得像粟强一样。第三,让粟强整天飘飘然的,见了他李耀点头哈腰的,不断地拍马屁。因为粟强知道,自己风光不风光,一切都是大老板李耀说了算的。

这样就控制住了七个副省长,在省政府秘书长徐万春的配合下,李耀在省政府大院里真正做到了说一不二。

李耀这个省长是货真价实的,比刘放明当省长的时候风光多了。那个时候,杨春风老谋深算,在省政府里安排好了钉子,谁当省长,说白了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而现在不一样了,省委书记王一鸣和郑天运不是一路人,王一鸣看好的石卫东和孙玉梅两个人,在省政府立足未稳,对李耀根本构不成挑战。

所以在如今的省政府大院里,李耀想批评哪个副省长了,一点也不客气。不管你资格多老,年龄多大,办的事情不符合我李耀的心意了,照样让你下不来台。

坐在主席台上,郑天运心里那个气呀!他扫视了一下会场,感觉到那些厅局长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异样。郑天运脸上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说:“操你妈的李耀,有这样办事的嘛!关闭矿山这样的大事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吗?!你把国土部门划给粟强管辖,他负责为那些不合格的矿山发证。你好事做到底,把安全生产也交给粟强分管不就完了嘛!谁审批谁负责,一条龙服务,多好啊!现在可好,审批权给我夺走了,出了事情了,却让我去处理,我不是成了为你们擦屁股的嘛!这样公平吗?!”

本来他还想忍气吞声,但是现在他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按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话筒说:“李省长,我想说几句话,行不行?”

郑天运面色凝重,一本正经地看着李耀说。

李耀一看,知道郑天运较劲了,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总得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行,怎么不行啊?你是常务副省长嘛!”

郑天运说:“那好,我就实话实说。首先向大家做一个自我批评,全省的安全生产工作,上半年是很不好的,事故频发,受到了国家安监总局的通报批评,作为分管的副省长,我要担负领导责任,我也接受省长的批评。但是,我也有一点建议,是不是把矿山的审批权和安全生产的监督权捆绑起来,谁负责审批,谁就负责监管。不能生孩子的光管生孩子,不负责养孩子。这样下去,只能是越来越乱。”

参加会议的各个副省长、省政府的秘书长、副秘书长和那些厅局长们,一下子就明白了郑天运的意思。

郑天运这是和李耀斗法啊!两个人公开撕逼了,好,大家乐得看笑话了。

李耀毫不示弱地看着郑天运说:“老郑,你说,你想怎么样?”

李耀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他没有想到,郑天运在这样的场合敢于和他当面撕逼。

郑天运心一横说:“要我说,你就痛快些,把全省的安全生产工作交给粟副省长分管算了。我这样夹在中间,没有什么意思的!再说了,我年纪也大了,该清净清净了。”

李耀脸色一变,抓住他的话柄说:“这么说你对分配的工作不能胜任,想休息了?”

郑天运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李耀不依不饶地说:“你年纪大了,想休息了,你可以向组织上打报告辞职啊!你不干,有人愿意干!省政府难道离了你就运转不灵了?!”

郑天运一听李耀说这话,气得脸色发白,胸口发堵,他站起来,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说:“老子不干了,不就是个狗屁副省长嘛!老子不稀罕,我马上打报告辞职。回家抱孙子去。”

说着拂袖而去,踉踉跄跄就往会议室外面走。

大家看着他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的,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是李耀正在雷霆万丈,大家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郑天运献殷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天运步履蹒跚地走了十几步,刚走出省政府常务会议室的大门口不远,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板上。

身穿红色工作服的女服务员吓得失声尖叫:“快来人哪,郑省长出事了!”

于是大家赶快往会议室外面走。

省长李耀和省政府秘书长徐万春走在最前面。

徐万春一看,连忙招呼大家把郑天运放平在地板上,然后掐人中,呼叫,郑天运才慢慢苏醒过来。

工作人员有打120的,有招呼省政府医务室的医生赶紧来的。

过了几分钟,医务室的工作人员赶到了,他们看郑天运已经苏醒过来了,于是就装模作样地为郑天运测量血压、体温。其实他们也知道,郑天运八成是中风了。这都是大病,他们搞不掂的,只能等救护车来,把郑天运送到省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全面检查,那些专家自然会给出结果的。

十分钟过后,一辆救护车呼叫着开进省政府大院,到达办公楼前。几个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跑步上了省长楼。他们把郑天运抬下楼,救护车开动去了省人民医院急救中心。

郑天运没有死,大家才放心了。

但是省政府的常务会议已经没办法开下去了,李耀方寸已乱,于是脸色阴沉着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众人一看面面相觑,于是问秘书长徐万春这个会议还开不开。

徐万春只能亲自到了李耀办公室,问省长李耀说:“省长,下面这个会还开不开?”

李耀摆了摆手说:“开什么开?散会!”

于是大家纷纷散去。

王一鸣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石卫东说:“他和李耀省长在会议上吵了起来,结果郑天运就发病了。现在已经送到省人民医院抢救了。”

王一鸣一听事情重大,于是急迫地问:“郑天运现在怎么样?”

石卫东说:“已经苏醒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王一鸣长舒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你赶快过来,详细讲一讲。”

石卫东说:“好的,好的。”

于是立即让司机开车赶往省委常委办公楼。他去见了王一鸣,汇报自己所看到的全部情况。

王一鸣听了石卫东的全部汇报,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个老郑,士可杀不可辱,有那么一股子气节!好!但是,年纪大了,也要保重身体,斗气把命都搭进去了,就不值得了。”

石卫东说:“是啊,是啊!”

王一鸣说:“李省长发那么大的脾气,按说也是应该的,批评下属,司空见惯嘛!问题是不该说那么几句伤和气的话,话说得太重了,老同志受不了的。”

石卫东说:“是有些重,搁谁都会受不了的。何况是老郑。要是换了我,也会当场和他吵起来。”

王一鸣笑了笑说:“你敢?”

石卫东说:“有什么不敢的,欺人太甚嘛!”

王一鸣说:“那好,下一步我看你就去当那个常务副省长去吧!反正老郑的身体已经那样了,这个常务副省长也该换人了。”

石卫东一怔说:“那政法委这一块谁来干?”

王一鸣摇摇头笑着说:“我是临时动议,就是这么一说,目前你政法委书记的位子还没有暖热,就又换岗位了,不合适的。”

石卫东说:“是啊,我也觉得频繁换岗不合适。”

石卫东走后,为了避免引起和省长李耀的误会,王一鸣没有亲自到医院看望住院治疗的郑天运,而是安排秘书饶战胜代表自己,亲自到医院看望了郑天运和他的家属。

郑天运躺在病床上,握着饶战胜的手说:“谢谢王书记的关心。等我病好了,一定亲自登门向王书记表示感谢。辛苦你了饶秘书。”

饶战胜说:“郑省长,王书记让您安心养病,身体第一,等病好了,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组织上提出来,王书记说了,他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的。”

郑天运说:“我已经想好了,去人大或者政协养老得了,再干几年常务副省长,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饶战胜说:“好的,我回头一定转告王书记。”

饶战胜回来,把郑天运的想法和王一鸣说了说。

王一鸣听了点了点头说:“好的,我明白了。”

于是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在思考省政府下一步的人事问题。

郑天运不干常务副省长了,这个好办,让孙玉梅顶上就可以了,反正现在孙玉梅已经是省委常委了。

孙玉梅是自己完全信得过的人,由她担任常务副省长,比郑天运当着自己心里还放心。孙玉梅跟自己还是非常一心的,不像郑天运,是前朝元老,年纪大了,倚老卖老,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石卫东已经担任了省委政法委书记,下一步就要交出副省长的位子。这样省政府一下子就少了两位副省长。到底该让谁干呢,这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

提拔谁当副省长,这个王一鸣说了不完全算。要看中组部领导的意见,必要的时候,还要由政治局常委这一级的领导最后定夺。当然,他们在决策之前要听取王一鸣的意见。

一般情况下,王一鸣要亲自进京,进入中南海,接受中央书记处分管常委的训示。这是后话。

再说副省长农化文,作为分管全省外经外贸工作、招商引资工作的副省长,在省政府常务会议上,他也受到了省长李耀的不点名批评。李耀对上半年全省的招商引资工作十分不满,点名批评了招商促进局。

当时,农化文就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毕竟是五十七岁的人了,论年龄,他比省长李耀还大一岁。在西江省,他也属于是老资格的副省级干部了。

农化文是西江本地人,是本土成长起来的高级干部。他当过省经贸委副主任,江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港城市市长,市委书记,省商务厅厅长,五十一岁时升任西江省人民政府副省长。他是前省委书记谢青松的铁杆兄弟之一,万幸的是,谢青松出事后,他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到中纪委的调查组谈过几次话以后,平安无事,回来继续当自己的副省长。

刘放明当省长的时候,没有像李耀这样飞扬跋扈,几个副省长的日子还相对好过些。

现在一天到晚被李耀指桑骂槐地敲打着,年纪小的副省长还可以忍气吞声,但是像农化文这样的老家伙就有些吃不消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郑天运跟李耀拍了桌子,郑天运怒发冲冠,终于得了中风,差一点把小命送掉。

农化文思前想后,决定自己这个副省长也不干了,去人大或者政协养老多好啊!干了一辈子官了,市委书记、厅长都当过了,还贪恋什么荣华富贵呢!现在就是保命要紧。其它的都是浮云。

于是农化文也正式写了辞职报告,交给了省长李耀和省委书记王一鸣一人一份。

事情重大,王一鸣立即交代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由省委组织部向中组部打一个正式报告,让中组部考虑西江省的干部配备问题。

自从王一鸣担任省委书记以来,中央给西江省配备了十四位省委常委,是想到了合适的时候,可以随时调走一个。

前几天,中组部下了调令,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李志斌荣调进京,担任文化部副部长。这样,他的省委常委、宣传部长的岗位也出现了空缺。

按照标配,现在的西江省委、省政府至少还缺少一位省委常委、三位副省长,一下子竟然有四位副省级干部的实职岗位出现空缺,这大大出乎许多官员的预料。各方人士得到消息都翘首以盼。大家纷纷思忖,下一步到底谁会是幸运儿,得到这四个位子中的一个呢?西江省的各方势力又展开了新的一轮博弈。

最早得到这个消息的是部分副省级干部和正厅级干部。因为他们是离这些岗位最近的人。

像省政协副主席范照斌,他在心里思忖了一番,觉得自己离这个副省长的位子就是一步之遥而已。努努力,一步到位弄到那个省委常委的位子,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事在人为嘛!凭资历,他范照斌并不差啊!他当过江城市市长,年龄也不大,才五十三岁。

当副省长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隔三差五你可以坐飞机的头等舱到北京开会。省里的驻京办都是高接远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在省内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到下面的市里视察时也是前呼后拥的,分管的部门厅局领导众星捧月地跟在你身后,走到哪里,都有电视台的记者跟着,每个星期都有你的新闻上省里的报纸头版或者电视台的新闻,外人看来风光得很呢!

最关键的是你手里有实权,管着五六个厅局和部分行业,这些部门就是你的自留地,管的项目、资金动辄几个亿,甚至几十个亿,每天求你的人能排成队,那才是当高级干部的感觉,爽极了。

当上省委常委那就更不用说了,你就成了核心决策层的一员了。一个省才有区区十三个省委常委嘛!整个省里的大事,你都可以参与决策。到了哪里,那些厅局干部看你的眼神都和看别人不一样,这是一种人上人的感觉。人生在世,谁能抗拒高官厚禄的诱惑呢!

范照斌想了想,资历自己有了,年龄自己也合适,关系自己也有,为什么不搏一搏呢?人生难得几回搏嘛!

于是他立即打点行装,坐飞机去了北京城,他要亲自面见他表哥苏鹏飞,让苏鹏飞为他的仕途好好谋划谋划。

现在的苏鹏飞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作为国务院重要部门M部的当家人,他身兼部长和党组书记的职务,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每年手里掌握的项目不计其数,资金动不动就是几千个亿。在地方领导看来,他就是真正的财神爷。

各个省的省长和省委书记要想约见他,都要提前几个星期打招呼,就那,那些省委书记和省长在北京就是等几天,也不一定能够见得上。

大权在握的苏鹏飞自然在京城里有广泛的关系网,为了他表弟范照斌的事情,他还是愿意抛头露面的。

范照斌到了北京城,这一次没有提前给西江省驻京办的汪忠打招呼,他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知道他的行踪。

范照斌的意思是,最高目标,一步到位弄个省委常委当当。如果不行,退而求其次,做副省长也行,但最好兼任省公安厅的厅长,这也是实权派。最差了,谋一个副省长的位子也可以。

苏鹏飞说:“行,你到北京我们见面再说吧。”

晚上,东北某省的省委书记和省长一起在昆仑饭店请苏鹏飞吃饭。他们省想上一个大项目,需要M部的鼎力支持。省长和省委书记为了亲自见苏鹏飞,已经在北京城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了。

吃过饭,苏鹏飞坐电梯去了范照斌的房间。苏鹏飞的秘书姜致远把苏鹏飞送到范照斌的房间门口,就一个人到大厅里等候去了。

范照斌住的是一个套间。

他为表哥苏鹏飞泡了一杯铁观音,毕恭毕敬地放到苏鹏飞面前的茶几上。

苏鹏飞看了一眼表弟说:“郑天运怎么就不干了?他年龄还没有到嘛!”

范照斌说:“他身体不好,前几天刚得了中风,听说现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再说了,他已经和省长李耀拍了桌子,两个人已经公开闹翻了,没办法干了。”

苏鹏飞说:“他不干,谁来接这个常务副省长?”

范照斌说:“估计是孙玉梅,她现在已经是省委常委了,石卫东已经当了政法委书记,这个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了。”

苏鹏飞微微一笑说:“就是那个漂亮娘们?”

范照斌说:“是啊,她是很漂亮。”

苏鹏飞说:“看起来她和王一鸣一定不错吧?”

范照斌说:“那是肯定的了,现在王一鸣到下面视察,一般都带着孙玉梅的。”

苏鹏飞摇摇头说:“这个娘们不简单啊!”

苏鹏飞虽然身在北京城,但西江省毕竟是自己的老家,对那里的人事关系,他还是很关心的,也有一定的了解。

范照斌说:“是啊,孙玉梅这个漂亮娘们长袖善舞,跟前面两个省委书记关系都搞得不错,现在和王一鸣的关系也搞得很好。”

苏鹏飞长叹了一口气说:“漂亮女人,本来先天就有优势嘛!”

范照斌说:“是啊,是啊,我们没办法比的。”

苏鹏飞想了想说:“你的事情我看这样办。明天我约一下中组部的一个副部长吃饭,地点还在这昆仑饭店吧。你到时候作陪。”

范照斌说:“好的,好的。到时候我买单。”

苏鹏飞说:“不用你买单,我的司机会处理的。”

范照斌问:“表哥,你安排我准备的名人字画我都带来了,用不用明天送给那位副部长?”

苏鹏飞说:“你打开我先看看能不能拿出手。”

范照斌于是打开一个大的皮箱,从里面拿出来几幅名人字画。这些都是他前些年当市长的时候,那些下属和找他办事的老板送的,听说有的还是知名画家所作,现在市场上的价格一天天暴涨。

苏鹏飞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他看了看,从中挑选了两幅,说:“这两幅我拿走,亲自送到部长家里去。人家是中央大领导了,约出来吃饭,基本上不可能了,能够登门拜访,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正好,我顺便说说你的事情,让他老人家出面说句话。其它的,你随便拿一幅送给那位副部长算了。送钱人家都不会收的,这是京城,不是西江,在这里权力才是老大。有钱你没有权,仍然是孙子。”

范照斌说:“是,是,我的事情就拜托表哥了。”

走的时候,范照斌把一个手提袋交给苏鹏飞说:“表哥,这里是一百万港币,你拿去用,我的事情让你费心了。”

苏鹏飞假装客气了一下说:“你我弟兄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范照斌说:“只是一点小意思而已,再说了,嫂子管得你那么紧,外面的关系,你也需要打点嘛!用得着的。”

苏鹏飞说:“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二天晚上,范照斌老早就在昆仑饭店的一个包厢里等待中组部的那位副部长和表哥苏鹏飞。

到了七点钟,苏鹏飞先来了。又过了十几分钟,客人到了,范照斌一看,原来是梅志宏。

梅志宏现在是中组部的副部长,正部长级。他和苏鹏飞的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聚聚,有什么事情了,哥俩也会相互关照。毕竟都是大人物了,在京城里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谁都有用得着对方的时候。

梅志宏曾经多次去江城市考察过,范照斌当时作为市长,也接待过他,所以大家一见面,都不陌生,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梅志宏现在才知道苏鹏飞和范照斌原来是表兄弟。

席间苏鹏飞说:“梅部,我表弟的事情,还是得请你费心操办一下,最好是一步到位,弄个常委当当。”

梅志宏笑了笑说:“这个我说了还不算,要部长亲自点名才行。部长那里,你要亲自说一说才行。”

苏鹏飞说:“这没有问题,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吃的自然是生猛海鲜、山珍海味,这一顿饭最少需要几千块钱,都是公款买单。苏鹏飞作为大部长,吃饭花这些钱都是小钱。

梅志宏走的时候,范照斌亲自把他送到大门口。范照斌把早已准备好的字画用一块黄绸包好,放到梅志宏的车上。双方挥手告别。

在北京呆了一个星期,看自己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范照斌才坐飞机回了江城市。

郁江市委书记董政权得到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郑天运和副省长农化文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的消息,也是心乱如麻,当天晚上他就失眠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打定主意做最后一搏。

在全省目前十个市的市委书记中,董政权也算是资格比较老的了。

在出任郁江市委书记之前,他做过港城市委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前年交流到郁江市担任市委书记。在正厅级岗位上已经坐了十年了。

去年他作为副省级后备干部人选之一,已经被省委组织部上报到中组部进行考察,谁知道考察来考察去,就没有了下文。结果他最后连一个省政协副主席的位子都没有混上,真是令人失望。

大家议论纷纷,说他上面还是没有过硬的关系,没有关键的大人物为他说话,你看,人家上面有关系的,哪一个不是提拔了。

董政权知道这个结果后,心里只能是自认倒霉。

决心已定,他立即进京,并且有的放矢,他这一次专门带了一个人,这个人是郁江人人皆知的大老板,做房地产生意的,身家据说有十几个亿了,是公认的郁江首富。这个人叫苏明顺。他的生意遍布全省各地,这几年他和董政权打得火热,董政权在一些项目上给予他很大的关照。两个人成了铁杆兄弟。

苏明顺告诉董政权,自己在北京通过朋友,结交了一位大人物,这个人是中南海的红人,在当今的高层领导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人,是中南海的智囊之一。让这位大人物说句话,你的事情说不定就办成了。

董政权虽然是将信将疑,但是他高层没有关系,为了升迁,他现在是什么都不顾了,孤注一掷。

于是,两个人带了一千多万的现金,专门到北京城活动事情。

还好,董政权顺利地见到了那位中南海的大红人,一看,确实是经常在电视上见过的,经常陪着高级领导到外地视察。

对方也很客气,听说了董政权的事情,答应动用自己的关系帮一帮董政权。

于是,董政权送给对方八百万的现金,大大的旅行箱装了八个箱子,送到对方指定的地方。

办完事情,董政权和苏明顺回了郁江市。

其他到北京城亲自出面活动的,还有省政协副主席张和平、阮建军、孔明亮等人。正厅级干部也去了好几个,他们是省卫生厅厅长张智,省建设厅厅长刘景涛,省教育厅厅长黄志强等人。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人找各人的关系,各人有各人的路子。反正大家都是有来头的,谜底没有揭开之前,谁都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八月二十日上午,王一鸣接到中组部的通知,要求他和秦大龙立即进京,第二天上午面见中组部的领导。

于是当天下午两点,王一鸣和秦大龙就坐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陪同他们的是王一鸣的秘书饶战胜和警卫小杨、秦大龙的秘书小文。

驻京办主任汪忠听说王一鸣进京,不敢怠慢,早早地把一切安排妥当,亲自带了两辆奔驰汽车、一辆别克商务车到机场接机。

秦大龙等人去了西江大厦。

王一鸣在秘书和警卫的陪同下,去了部长大院的家里。

王一鸣说:“好的,爸爸争取在你出国之前,回北京一趟,一家人团聚团聚。”

这一次进京到中组部面见部长,也是恰逢其时,公私兼顾了。

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于艳梅已经做好了晚饭。儿子王礼早已经等候在楼下了。

饶战胜下来,拿出王一鸣的行李箱和公文包交给王礼。

王一鸣交代饶战胜和小杨说:“明天早上七点半来接我,不能迟到。”

按照约定,明天上午九点,王一鸣要赶到中组部大楼,等着部领导的接见。这个事情千万不能迟到的。

饶战胜说:“好的,好的。”

于是,王一鸣和儿子王礼上楼,饶战胜和小杨坐车回了西江大厦。

今天这顿晚饭虽然是家常便饭,但是场面很温馨,王一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毕竟几个月没有见面了,儿子马上就要远走重洋,到美国留学去了,这一走,少说半年,多了一年,大家都没法见面了。

想到这些,王一鸣又有些感伤。他抚摸着儿子的后脑勺说:“儿子,一个人到了外面,要小心谨慎,美国乱,到处都是携带枪支的人,出门在外,安全第一。遇事要冷静,不要冲动,要保护好自己,有了生命才会有一切。”

这些年,留学生在海外出事的新闻屡屡见诸报端,特别是中国一些高官和大款的孩子,到了国外,炫富夸张的生活被曝光,成了国外的犯罪分子盯上的目标人群。

王一鸣说:“儿子,你去是学本事的,不是去旅游观光的,要交有档次肯上进的朋友,不要交什么损友。那些大款的孩子,爱炫富的人,你离他们远一些。”

王礼说:“好的。”

王一鸣说:“咱家比着那些大款,是穷光蛋一个,你爸爸我不是什么贪官污吏,所以你花钱要谨慎,不能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我和你妈妈毕竟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人。爸爸虽然是省委书记,是正部级干部,但是一年的工资加上各种补贴,也就是区区十几万元而已,多说了不到二十万。所以养你读书不容易。你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咱们都要堂堂正正地做人,这样活着才敞亮,心里才踏实。”

王礼说:“我记住了,爸爸。”

晚上休息的时候,于艳梅洗完澡换上性感的内衣,刺激得王一鸣蠢蠢欲动。

于艳梅知道自己老公动情了,于是就善解人意地伺候了他一番。这一夜,两个人缠绵悱恻,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快乐。

第二天上午九点,王一鸣和秦大龙受到了中组部部长的亲自接见。部长对西江省下一步的省级领导安排做了具体的部署。

随后,干部局就把初步的名单交给了王一鸣和秦大龙,征求王一鸣和秦大龙的意见。

王一鸣一看才明白,董政权被定为省委常委考察对象,范照斌、张智被作为副省长考察对象。北京某大学校长邱高峰被交流到西江省,出任省政府副省长。

其中,范照斌还被定为省公安厅厅长人选,已经征求了中央政法委和公安部的意见。

他们把盘子已经定好了。

这次王一鸣和秦大龙进京,基本上就是履行个程序,说是听取王一鸣的意见的,其实那是客气的说法。王一鸣现在就是不同意,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当着中组部部长的面,他王一鸣就是想发飙,也没有那个胆量啊!为了这几个副省级干部的提名,就和中组部闹翻,那王一鸣也太没有政治智慧了。今后这个省委书记还想顺顺当当地干下去吗?!

所以现在王一鸣心里即使有气,也不能当场表示出来,他只能言不由衷地说:“好,很好,这几位同志表现都不错,都应该重用的。对于中央安排到下面交流的同志,我也举双手赞成,完全支持中央的决定。”

有时候,作为一个省委书记也得韬光养晦,该妥协的时候一定要妥协,该装糊涂的时候还得装糊涂,没办法啊,毕竟谁的权力都有边界嘛!中组部的那些领导,即使是他王一鸣也是得罪不起的。

这四个人中间,董政权和王一鸣最熟悉,毕竟是市委书记嘛,在省里,隔三差五就会和省委书记打交道的。对他出任省委常委,并担任省委宣传部长,王一鸣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范照斌就更不用说了,他那个省政协副主席就是王一鸣为他争取的,现在提名他出任省政府的副省长,并且兼任省公安厅的厅长,王一鸣也是同意的。从能力上来说,范照斌没有问题。况且他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表哥,在中央可以给予西江省不少的支持,这个王一鸣一定会考量的。

王一鸣有个头痛发热的,住进高干病房打个点滴,张智都会亲自出面,跑前跑后的,殷勤得不得了。对于这样善解人意的干部,王一鸣也是有好感的。

况且论资格,张智也不差,在担任省卫生厅厅长之前,他当过省人民医院的院长、省医科大学的党委书记,四十岁出头就是正厅级干部了,现在才五十三岁,正厅级都当了十多年了,在今天用干部论资排辈的情况下,张智出任省政府副省长,也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唯一让王一鸣感到好奇的是,张智这一次到北京究竟找了哪些大人物为他说话,让他这一次的运作如此成功,可以挤掉几个副省级干部,最后脱颖而出,进入中组部的干部遴选名单,这个不简单,真不简单,不是一般人能够弄成的。

回头一定要和张智单独谈一谈,搞清楚他在北京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对王一鸣也很重要。

官场上,你不懂关系学,万一哪一天你得罪了一个下级,你以为小菜一碟,不就是一个副省长嘛,但是,万一他背后站着一个大佬,这个大佬你一直忽视着,到了关键时候,你就知道自己多被动了。到那个时候,要做多少工作,费多少心思,才能弥补过来啊!真是一失足酿成千古恨啊。

奔驰车缓慢地行驶在长安街上,王一鸣透过车窗,凝视着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的画像,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敬意。

没有毛主席他们那些老一辈革命家出生入死,打下这个红色江山,你说今天的他王一鸣算什么吧?!他还能当上封疆大吏,领导六千多万人民嘛!做梦吧!

没有毛主席建立的新中国,还是蒋家王朝统治中国大陆,他王一鸣说不定小时候就是一个放牛娃,现在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老家王家村的村子里,租种地主的十几亩土地,过着苟延残喘的日子而已。

王一鸣正在沉思,这个时候驻京办的司机小潘问了一句:“王书记,下一步我们去哪?”

饶战胜说:“好的。”

于是,两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加速向301医院的方向开去。

到了医院附近,饶战胜买了一筐水果和一束鲜花,算是给王一鸣和秦大龙的伴手礼。王一鸣又让饶战胜准备了五千块的现金,装在一个信封里,算是一点意思。

到了医院的大厅里,段宏的老婆葛慧敏、秘书何军都已经早早地等候在那里了。

葛慧敏在省建设银行工作,是工会主席,也是一个正处级干部。自从老公到北京住院后,她就请长假一直陪在段宏身边。

何军是段宏做市长时的秘书,已经跟了段宏四年多了,现在老板的身体不行了,对何军的仕途是一个重大打击。本来段宏答应他,下一步就任命他到下面的一个县里直接当县委书记的。现在何军是港城市委副秘书长,正处级已经做了一年多了,到下面当县委书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段宏眼看着就要见马克思去了,何军的前途一下子灰暗起来。做秘书的最怕的是老板突然出事,你的后台一下子就没有了,一切从头再来,你说你倒霉不倒霉!但现在没有办法,何军只能尽职尽责地陪着段宏,走完这最后的生命历程。

王一鸣一到大厅,何军就陪着葛慧敏走过来,秦大龙向王一鸣介绍说:“王书记,这个是段宏的爱人葛慧敏,在省建设银行工作,是工会主席。”

葛慧敏强作笑颜地说:“不辛苦,不辛苦,王书记您能亲自来,我们全家人都感激不尽呢!”

大家说着话上了电梯,到了段宏所在的楼层,大家下来静悄悄地跟着葛慧敏向前走。

到了一个高干病房门口,葛慧敏推开门,招呼大家进去。

王一鸣看到,段宏正身穿病号服躺在床上吸氧呢。他看到王一鸣和秦大龙进来了,连忙冲他们摆了摆手,做出一副笑意,嘴里轻声地说:“王书记好,秦部长好。”

王一鸣和秦大龙上前去和段宏轻轻地握了握手。

葛慧敏和何军搬来两张凳子,让王一鸣和秦大龙坐下。

王一鸣坐在段宏身边,观察着段宏的变化,他看到,仅仅两个月不见,段宏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最少减轻了几十斤的体重,一下子变成了风烛残年的小老头了,脸上的表情也不好,没有了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王一鸣心里很难受,对段宏说:“现在感觉怎么样?”

段宏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王书记,我实话实说,感觉非常不好,我估计这一次回不去了。”

段宏苦笑了一下说:“王书记,你们不说我也懂的,我身体这个样子了,已经不行了,我对自己都不抱希望了,死并不可怕,我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就是有些心不甘而已。我才五十二岁,不该这么倒霉啊!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干完呢!”

王一鸣一听,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这个时候葛慧敏哇地一声哭着跑出去了。作为一个女人,她心里这一段也是很苦的,老公的身体本来已经不行了,在老公面前,她一天到晚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现在好了,段宏自己说出来了,大家都解脱了。

王一鸣的眼圈也有些红了,他握着段宏的手说:“段宏兄,论年龄,你是我的老哥,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都是马克思主义者,是无神论者,我们是不害怕死亡的。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运无常,我们都要坦然面对生活给予我们的一切。”

段宏点点头说:“谢谢王书记,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四十二岁做市长,到今天为止,正厅级干部也当了十年了,组织上对我不薄。我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也兢兢业业,对得起组织上的培养了。”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王一鸣连忙转移话题问:“老哥,你有几个孩子?”

王一鸣一下子顿悟了,段宏的这个病是不是跟他长期生闷气有关系啊!养了一个不省心的闺女,没办法,只能是打脱牙和血吞,天长日久,可能就得病了。一气百病生嘛!

看起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养个不争气的孩子,最先受损的就是家长自己。

段宏说:“谢谢王书记,谢谢秦部长。”

从301医院出来,上了汽车,王一鸣的心情就十分不好。

看看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该吃午饭了。

饶战胜问:“老板去哪?”

王一鸣说:“先去西江大厦吧,中午休息休息,下午有什么事情再说。”

王一鸣说:“阿姨,我是一鸣。”

童阿姨说:“一鸣啊,你现在在哪里?”

王一鸣说:“阿姨,我在北京。这几天在北京有事情。您和赵老身体都好吧?”

童阿姨说:“好,好。”

童阿姨说:“有,有,你来吧。老头子正在书房里看书呢,我现在就告诉他去。”

王一鸣说:“好的,好的,我估计五点钟才能到。”

一会儿王一鸣和小杨就下楼了,三个人坐上汽车,到附近的一个大商场买了两件高档衬衣、两件丝光棉短袖体恤,这是送给赵老的礼物。此外又买了一些高级茶叶、补品之类的东西。

奔驰车开到赵老家前面的停车场里,王一鸣下车,他看到赵经华一身戎装站在大门口,微笑着迎接他。

王一鸣紧走几步,迎上去和赵经华握手寒暄。

王一鸣说:“二哥,想不到你也在啊?好久不见了。”

王一鸣说:“岂敢,岂敢,你如今是中将了,堂堂的北京军区副司令,实在是不敢当啊!”

赵经华说:“老头子说了,现在北京就我一个在家,我不出面也不合适啊。老大陪副总理去了美国,经英在省里没办法回来,老四在法国考察项目。目前北京就我一个。”

听赵经华这么一说,王一鸣才了解了赵经天、赵经英、赵经杰的行踪。

进到院子里,就看到赵老两口子站在大门口,冲着王一鸣微笑着。

王一鸣连忙走过去,握着赵老的手嘘寒问暖。

大家进到屋子里,其他的随从们有的站在院子外,有的把礼物放到客厅里就出去了。

赵老依然领着王一鸣和儿子赵经华上了二楼的书房。

赵老坐下来问王一鸣说:“小王,这一趟到北京办什么事情?”

赵老还是习惯直呼王一鸣为“小王”。他们两人之间是用不着客气的。

王一鸣说:“到中组部,部长亲自谈话,主要是商量西江省的省级干部配备问题。”

赵老说:“你实话实话,这半年多,有什么大的成就没有?”

王一鸣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真的没有,都是日常工作,不值一提。”

赵老一听就不高兴了,说:“怎么能够这样?你现在是省委书记,不是一般人,怎么过去大半年了,你却没有干成一件可圈可点的事情,那样老百姓会怎么看你?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尸位素餐嘛!”

赵老把王一鸣还是当作自己当年的秘书一样,有什么话劈头盖脸地就打过来,丝毫不讲情面。

赵经华看老头子这么不给王一鸣面子,连忙出来打圆场说:“老爷子,好了,好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啊?别说一鸣了,就是中央主要领导,你要是敢当面问问,大半年你都干了什么可圈可点的事情啊?他们也一样答不上来。现在是和平年代,大家都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就像我,好歹还是个副司令,你说我上半年都干了什么大事情?我扪心自问,一件可圈可点的事情都没有,都是日常俗事。天天开会,做报告,到下面调研,一晃就过去了大半年。那些大领导也一样,开会做报告,接见一下外宾,到下面视察视察,再到国外转几圈访问几个国家,就混过去大半年了。现在大家都是这样过的。”

赵老长叹一声,摇摇头说:“哎呀,混吧,混吧,混一天算一天。典型的官僚主义。忙于俗事,不抓大事,不知道什么是大事,该怎么去抓。这个作风不改变,怎么得了啊!”

赵经华看老爷子真生气了,只能劝他说:“爸爸,现在和改革开放初期不一样,那个时候百废待兴,大家为了发展,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敢于打破常规,不怕失败。这样才杀出了一条血路,开创了改革开放的新局面。现在呢,国家承平日久,到处是莺歌燕舞,各级领导人缺乏危机感,大家一天一天都是忙于俗事,忙于应酬,再说了,现在会议多,文件多,光是开会学文件,已经不胜其烦。再加上调研、考察、出国访问、接见外宾等事情要兼顾,作为一个高级干部,实在是忙成陀螺了,光是应付这些事就已经勉为其难了,还要做出什么可圈可点的事情,你说怎么可能呢?!能不出大事,糊弄过去就已经不错了。你就别为难一鸣了。他也不容易的。”

听了儿子的劝解,赵老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于是就换了口气说:“我是拿小王不当外人嘛!和我自己的孩子一样,该骂就骂。”

王一鸣自嘲说:“应该应该,就是打也是对的,我本来就是你的徒弟嘛!师徒如父子嘛!”

赵老笑了,说:“你小子说这句话我爱听,当初要不是我力排众议用你当秘书,你今天会当上省委书记?我看有点悬吧!”

王一鸣斩钉截铁地说:“不是有点悬,是根本没有那个可能。能做个处长,已经非常不错了。”

赵老说:“没有那么悲观,最起码当个副厅长,还是有可能的。”

王一鸣微微一笑说:“或许吧。”

赵老说:“你仔细想一想,当初你跟着我当秘书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

王一鸣说:“当时太年轻,什么都不懂,跟着你东奔西跑地忙着搞调研,写材料,一天到晚不知道干了什么,很快就过去了。”

赵老说:“你啊,还是不用心。我那个时候,在省里主要抓了几件大事,第一,在全省农村搞土地大包干,包产到户,提高农民种地的积极性,提高粮食产量,解决六千多万农民的吃饭问题。搞了一年,全省粮食生产取得了大丰收,一举解决了全省人民的吃饭问题,粮食还有盈余,向外输出一千多万斤。从粮食短缺省份转变为粮食富余省份,受到了高层领导的肯定。第二,抓工业生产,搞厂长负责制、经理负责制,允许企业在完成国家指标后,可以搞计划外生产,自负盈亏,可以发奖金,对于贡献大的厂长、经理,进行重奖,一次奖励几千块。那个时候,中国万元户还不多,一次奖励几千块,可以在城里买一套楼房了。充分调动了企业领导和职工的劳动积极性,工业生产突飞猛进。第三,抓财政收入,大幅提高省级财政的盈余。这个方面,你岳父于开山是个行家里手,他主管财政,懂的放水养鱼,培养税基,我们省每年的财政收入都大幅增长,原来很可怜,一年不到三十亿。等我离开的时候,已经突破八十亿了。第四,就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归根结底,人才是第一因素。有了人才,什么事情都能干成。”

王一鸣频频点头说:“是啊,是啊。”

赵老兴致很高,话匣子打开了,他继续饶有兴致地说:“不论到什么时候,发现人才,使用人才,都是事业兴旺发达的关键一步。你看当年刘备三顾茅庐,去请诸葛亮。诸葛亮就是一个小青年,二十多岁,刘备是什么身份?汉室宗亲,当朝皇叔,左将军,他一旦知道了有诸葛亮这个人,就千方百计地去请,去接纳,让诸葛亮为其所用,最后终成大器,三分天下有其一。你小王今天好歹也是一方诸侯了,西江省的地盘上谁是诸葛亮,你知道吗?”

王一鸣摇了摇头,感到汗都下来了,尴尬地说:“不知道。”

赵老不依不饶地说:“你先说说,今天还有没有诸葛亮?”

王一鸣吞吞吐吐地说:“或许有吧?”

赵老说:“这是什么话?!肯定有。一定会有。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嘛!我们这片土地上,从来就不缺乏人才,缺乏的是伯乐,是识人的慧眼。”

王一鸣说:“对对。”

赵老说:“百里之内,必有遗贤。关键是你没有发现罢了。

赵老说完痛苦地摇了摇头。

赵老说完,显然是累了,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眯上了眼睛。

王一鸣和赵经华面面相觑,静静地等待了几分钟,赵老又从新睁开了眼睛,对王一鸣挥了挥手说:“好了,我就不啰嗦了,小王难得来一趟,我就不难为你了。我老了,时日无多,今后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王一鸣说:“您老才七十多岁,日子还长着呢!”

赵老说:“一个人要面对现实,人生七十古来稀嘛!”

赵老说:“可以考虑。下个月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就去一趟西江。好多年没有去过了,也该走一走、看一看了。”

王一鸣说:“是啊,你什么时候去,定好日子,我来安排一切。”

赵老说:“行。”

王一鸣对赵经华说:“二哥,到时候你也一起去。”

赵经华说:“这只能到时候再说了,我公务繁忙,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王一鸣说:“好,这个你决定。”

临走的时候,赵经华问:“一鸣,王礼出国的手续办好没有?”

王一鸣说:“办好了,这个月底就去美国。机票已经买好了。”

赵经华说:“你看你怎么不早说,让我也好有所准备,给王礼拿一个红包,算是一点意思嘛!”

王一鸣笑了笑说:“大家都忙,这些俗事就不必了,我们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的。”

赵经华说:“不行,不行,我是可以不做这个人情,老头子作为爷爷辈的,一定要有这个意思的。”

于是他连忙叫住王一鸣,回屋和爸爸妈妈商量了一下,拿出五千块钱放在一个信封里,交给王一鸣,说是给王礼的喝茶钱。

王一鸣没办法推却,只能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代表王礼收下了,让他一定记得爷爷、奶奶的恩情。”

从赵老家里出来,坐在奔驰车里,王一鸣一路都在思考赵老所提出的问题。老家人毕竟是见多识广,看问题有自己独特的角度。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二天上午,王一鸣和秦大龙等人坐一班飞机回了江城市,因为中组部的干部考核小组也同机抵达了。中组部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干部考核小组在西江省呆了一个星期,考核了董政权、范照斌、张智三个人,各种材料汇总后,中组部的干部局长向王一鸣通报了一下初步的考核结果,并征求了王一鸣的看法,随后就回京向部领导汇报去了。看起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省级干部的盘子基本上就尘埃落定了。

干部提拔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干部的位子变动了,紧接着就有好几个干部的位子面临调整。

在王一鸣的提议下,八月下旬的一个星期三下午,在省委常委楼三楼的会议室由王一鸣主持召开了省委常委会。在家的省委常委除了郑天运之外,大家全部准时参加会议。郑天运由于还在省人民医院住院,本次会议请假。

在会上,讨论了一系列的人事问题。

由于董政权即将出任西江省委常委,并担任省委宣传部长的职务,所以谁来接任郁江市委书记的职务,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王一鸣提议,由现在的郁江市委副书记、市长高有德接任市委书记一职。龙江市委副书记尤心刚调任郁江市委副书记,任市政府副市长、代市长,并提名为市长候选人。

高有德此前已经在郁江市当了四年多的市长,按照官场上的规矩,论资排辈,他接任市长顺理成章。

尤心刚由于受到了王一鸣的器重,以龙江市委副书记的身份调任郁江市市长,荣升正厅级干部,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提名顺利通过。

尤心刚调出龙江市,龙江市目前就空缺一个市委副书记的位子,王一鸣提议,由省委副秘书长张运来担任。

张运来原来是省委书记杨春风的秘书,现在是正厅级的省委副秘书长,由于此前一直担任的都是杨春风的秘书工作,缺乏基层的工作经验,现在正好有个市委副书记的位子,让他到地方上锻炼锻炼,今后有了机会,就可以到地方上当市委书记或者市长,这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估计张运来很高兴,他的主子杨春风也一定很满意。毕竟,这算是王一鸣送给他们的一个大礼包。

在省委大院里,张运来这个省委副秘书长真的是可有可无,反正杨春风已经退休了,张运来一下子就没有了服务的对象。现在的省委书记是王一鸣,他身边有自己信得过的人,像彭天宇、饶战胜等人,他张运来就是想厚着脸皮贴上去,也是自作多情而已。再说了,用自己的热脸去蹭别人的凉屁股,有什么意思吧?!

其实张运来早就想离开这个大院子了,只是苦于没有好的位置可以安排,私下里他已经当面和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秦书海说过多次了。

秦书海笑了笑说:“好,好,有了机会,我一定会为你老弟说话的。我们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嘛!”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秦书海不能不说话了。前几天,秦书海已经晓得了省委要对一批厅局级干部的岗位进行调整的消息。于是在王一鸣办公室里,他说:“王书记,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一鸣抬头微笑着看着他说:“你是我的秘书长,大管家,有话随便讲嘛!”

秦书海说:“王书记,我觉得,张运来的岗位也该动一动了。”

王一鸣想了想说:“是该动了,你说,他看上什么位子了?”

秦书海说:“小张给我说了,他的要求不高,安排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岗位就可以了。”

王一鸣说:“可以,可以。现在正好空缺两个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一个是龙江市,一个是桂江市,你说,给他哪个?”

秦书海想了想说:“就让他去龙江市吧,那里的条件差一些,年轻人吗,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锻炼,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其实,秦书海是这样考虑的,龙江市是自己的老根据地,在那里,他有很多关系户需要照顾,现在张运来去了,有什么事情今后更加好处理。

再说了,龙江市是著名的矿区,这里有许多矿老板,他们的生意都做得很大。在龙江市当市委副书记,肯定比在桂江市实惠。桂江市是旅游大市,农业大市,财政上和龙江市没办法比。

再说了,桂江市委书记游金平是王一鸣身边的大红人,张运来去了,万一和游金平相处得不融洽了,今后还得换地方。池明华就是前车之鉴嘛!和游金平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下一步只能是被排挤走。

王一鸣说:“好,就让他去龙江市担任市委副书记吧。”

其实对于张运来这样的省委副秘书长,省委目前安排了六个,多一个少一个真的无所谓。张运来走了,空出来一个省委副秘书长的岗位,下一步正好可以安排彭天宇顶上。

彭天宇现在是王一鸣身边的红人之一,每天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王一鸣,安排一个副秘书长的位子,理所当然嘛!

这样,郁江市委书记、市长、龙江市委副书记的人选,就这样确定了。

下一个议题是调整桂江市的领导班子,商议桂江市新的市长人选、市委副书记人选。

根据王一鸣的提议,现任桂江市市长池明华调任省农业厅党组书记。桂江市委副书记姚江任市政府副市长、代市长,并提名为市长候选人。

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表决通过。

由于姚江已经被提名为市长候选人,这样桂江市就缺少一位市委副书记。王一鸣提名,由省人事厅副厅长黎安平担任桂江市委副书记。黎安平是省政协主席周广生的女婿,周广生和王一鸣的关系一向都不错,这个大家都知道的。黎安平目前在省人事厅是排名第四的副厅长,现在下派桂江市担任市委副书记,是一个巨大进步。这也就意味着,今后随随便便他就可以混个市长当当,最差了,回到省城也可以弄个厅长当当的。

大家对黎安平的任命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表决通过。

下一个议题是,根据中组部和中央政法委、公安部的安排,提名范照斌为下一任省公安厅厅长候选人。

这个也没有什么异议,大家表决通过。

最后一个,根据省委组织部长秦大龙的建议,提名史大力同志为省卫生厅厅长候选人。

秦大龙说:“各位常委,卫生厅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厅局,要找一个懂得卫生工作的专家型领导来当这个厅长,我认为,史大力有长期的卫生工作经验,在省人民医院当过副院长、院长,目前在省医科大学当校长、党委副书记,才五十一岁,年富力强,由史大力同志担任新一任的省卫生厅厅长,我认为是合适的。”

这个时候省长李耀说话了,他阴阳怪气地看着秦大龙说:“我说大龙同志,你这个说法可有些偏颇啊!谁说专业厅局就必须由专业人士来领导,省政府那么多厅局长,不都是外行领导内行嘛!我看领导得并不差嘛!”

在座的常委们一听就明白了,李耀这是话里有话。外行领导内行,这在目前的官场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说白了,用谁不用谁,都是上级领导说了算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李耀自从三点钟坐下来开这个常委会,心里就一直不痛快,为什么?他觉得在这些人事问题上,他的发言权太少,都是你王一鸣说了算,我李耀这个省长算个屁啊!

不行,一定要给王一鸣些颜色看看,要不然我这个省长不是白当了嘛!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我李耀没有任何发言权,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图安排一个人,长此以往谁还愿意跟着我干哪!我这个省长不成了孤家寡人嘛!

不行,不能百依百顺,一定要抓住时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不,他抓住秦大龙的一个话柄,立即就发起了进攻。

其他的省委常委一看,有戏,省长李耀主动提出了挑战,目标肯定不是冲着秦大龙的,而是冲着王一鸣的,得,大家有戏看了,省长和省委书记要干仗了。

大家面面相觑,目光在王一鸣和李耀脸上扫来扫去,都沉默不语,看王一鸣怎么表态。

王一鸣一看,这个时候再不发言,这个常委会就没办法开下去了。他心里知道,李耀是冲着他王一鸣来的。但是这个时候不能退缩啊,也没有地方可退了。那样就成笑话了,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一鸣一本正经地看着李耀说:“李省长,你老兄还有什么高见?”

李耀依然是怪里怪气地说:“有什么高见,还真的谈不上。卫生厅毕竟是省政府的重要组成部门,我这个省长总得对谁来当这个厅长有发言权吧?”

王一鸣依然微笑着说:“肯定有嘛!开会就是为了听取大家的意见嘛!”

李耀说:“那好,我提议卫生厅长由省政府副秘书长曹富国担任,他长期辅佐副省长分管全省的文教卫工作,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也是行家里手了。史大力继续干他的大学校长就挺好的,那里才是专业人才发挥的地方嘛!”

得,李耀公开亮明了自己的底牌,就看王一鸣敢不敢接招了。

其他的省委常委一看更不敢发言了,大家都看着王一鸣,看王一鸣怎么处理这个危局。

王一鸣反应也快,思考了一下迅速拿定了主意。他觉得,现在这个场合和李耀公开撕破脸皮,还是不好,那样今后大家就更难以共事了。省长和省委书记的矛盾公开化,对刚当上省委书记的王一鸣也是不利的。传到北京高层,肯定有人说他王一鸣飞扬跋扈,不给李耀面子,人家李省长年龄比你大好几岁,你不该这样不尊重老同志的。王一鸣知道,李耀在北京高层那里也有过硬的关系,毕竟能够做到省长这个位子的,背后都有大人物说话的。要不然,这个位子也轮不到你。

现在顺水推舟,给李耀一个面子,同意李耀提出的由曹富国担任省卫生厅厅长一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个区区厅长的职位吗,我王一鸣就不信,你李耀提名的厅长会不听我这个省委书记的,得罪了我,我照样可以摘掉你的乌纱帽。

所以王一鸣笑了笑说:“那好,卫生厅厅长的人选,就由你李省长说了算。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吧?”

王一鸣的眼光在各位常委脸上扫视了一遍。

他一下子就从各位的脸上看出了信息量,毕竟大家都是高手,高手过招,相互对视一眼就心知肚明了。

王一鸣看到,省委副书记何杰、谭士平,省委统战部长刘美娟,省委常委、河东市委书记马正红,省军区司令员裘新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在他们看来,省长和省委书记斗起来了,是个好事情,大家乐得看笑话了。只有你们俩斗得不可开交,我们才可以浑水摸鱼嘛!

这些人到了关键时候都是靠不住的。

省委秘书长秦书海比较狡猾,他不断地察言观色,想帮助王一鸣说句话,拍一拍王一鸣的马屁,但是,他吃不准王一鸣的底牌,不敢贸然出动。

省委常委、江城市委书记况远征和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秦大龙,自认为都是王一鸣的铁杆兄弟,他们看省长李耀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他们俩偶尔看王一鸣一眼,虽然不说话,意思已经表达到了,似乎是在说:“王书记,你只要发话,我就带头进攻李耀。让他小子不识抬举!”

王一鸣意味深长地冲他们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场表现得最充分的无疑是省委常委石卫东和孙玉梅这两个人,他们自认为是王一鸣最为信赖的人,他们的今天是王一鸣给的,到了关键时候他们责无旁贷,是愿意做王一鸣的马前卒的。

只见石卫东面色凝重,孙玉梅柳眉倒竖,两个人都做好了随时夹击李耀的准备,只要王一鸣一声令下,就让李耀人仰马翻,丢盔卸甲。

省委常会会上第一次剑拔弩张起来,省长李耀感觉到了自己的形单影只,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不能任人摆布,什么都看他王一鸣的脸色行事,那样他这个省长当得多窝囊啊!他李耀宁可不干,卷铺盖走人好了。李耀也是一个政治强人,一辈子风光惯了,处处仰人鼻息,他受不了。

这个时候,王一鸣如果一意孤行,来一个举手表决,他相信,李耀一定会输得很惨。曹富国的卫生厅长也就当不成了。

王一鸣是可以这样干的,但是今后就没办法和李耀和平共处了。罢罢罢,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犯不着斗个你死我活的。

想到这里,王一鸣才对李耀做出了妥协。

李耀一看王一鸣这么给自己面子,也很舒服,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说:“一鸣老弟气势恢宏,宰相肚里能撑船,作为老哥,我自愧不如啊!”

王一鸣说:“省政府那里,还是要靠你老哥牵头策马扬鞭嘛!你说的不算,谁算?!”

李耀哈哈一笑说:“都是大家捧场,捧场。”

于是,一场风暴被王一鸣无声无息地化解了,西江省的政坛暂时恢复了平静。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中央的新闻媒体上发布了消息:日前,中央决定,董政权为西江省委常委。

邱高峰为西江省人民政府党组成员。

紧接着西江省人大召开了常委会议,会议宣布,接受郑天运、农化文、石卫东辞去省政府副省长的职务。随后正式选举范照斌、张智、邱高峰为省政府副省长。

范照斌兼任省公安厅厅长。

曹富国任省卫生厅厅长。

此后,省委组织部各位副部长赶赴各地宣布一连串的人事任免名单。

池明华走马上任省农业厅党组书记。

姚江任桂江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代市长。

高有德任郁江市委书记。

尤心刚任郁江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代市长。

张运来任龙江市委副书记。

黎安平任桂江市委副书记。

此时此刻,摆在王一鸣面前的迫在眉睫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对部分省委常委的工作进行重新安排。

根据王一鸣的提议,西江省及时召开了省委常委会,王一鸣提议,由省委常委孙玉梅同志担任省政府常务副省长,由省委常委董政权同志兼任省委宣传部长。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

紧接着,省长李耀也主持召开了省政府常务会,宣布调整七位副省长的工作分工。

孙玉梅任常务副省长,分管工业、财政、金融、税收等部门。

副省长胡方达继续分管农业、林业、水利、农垦、畜牧等部门。

副省长赵宇分管科技厅、环保厅等有关部门。

副省长粟强分管交通、建设、国土、安全生产等部门。

副省长范照斌分管公安、司法、国家安全、海关、检疫等部门。

副省长张智分管医药、卫生、食品安全等部门。

副省长邱高峰分管招商引资、文化、教育、新闻出版等部门。

这样,省政府一位省长、七位副省长的标配也已经完成。

这一连串的人事更迭虽然让大家感到眼花缭乱,但静下心来,有些人也从里面悟出一些道理来。原来王一鸣的用人思路也不能免俗啊,西江省的大佬像高建勋、杨春风、周广生这三个正省级干部,虽然已经离开了权力中心,不再直接参与决策了,但他们仍然是有影响力的,王一鸣还是得给他们面子的。

没办法,在当前的形势下,谁当省委书记也不可能赤膊上阵一个人战斗吧,总得让大家出来捧捧场吧。那几个大佬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他们的子女、秘书还是没少得照顾。

看起来,官场上还是谁的后台硬谁升得快啊!

在省里进行干部调整的同时,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也准备对全市一部分处级干部的岗位进行小范围的调整,为前一段的干部考核工作画上句号。

根据市委书记窦宏伟的提议,西城市要在八月十日上午八点半召开市委常委会,讨论一系列的干部人事问题。市委办公室提前一天通知了各位市委常委。

作为西城市委常委、云林县委书记,龚向阳接到市委办公室的通知后,下午就坐着自己的专车赶往西城市报到,他的住处被安排在西城宾馆里。

第二天上午八点十分,他就赶到了西城市委的办公大楼下。

司机停好汽车,他从丰田越野车上下来,正好看到西河县委书记林全盛也从一辆丰田霸道越野车上下来了。

林全盛几个月前刚刚被提拔为西城市委常委,现在还兼任着西河县委书记,在市里的地位和龚向阳差不多。在整个西城市,以市委常委身份兼任县委书记的,目前只有三个人,他们分别是云林县委书记龚向阳,西河县委书记林全盛,亭林县委书记李红卫。他们都是县委书记中的佼佼者,可以参加市委常委会参与市委的重大决策了,比那些不是市委常委的副市长还牛。

龚向阳和林全盛毕竟是老相识了,大家一起在夜总会玩过,现在又成了一个市委班子的同事,双方见了面自然分外热情,和一般的泛泛之交完全是不一样的。

林全盛一看是龚向阳,连忙挥起手摆了摆,冲龚向阳喊了一句:“龚书记,龚老弟!”然后晃动着肥胖的身子慢慢地走过来。

龚向阳迎上前去握着他肥胖的大手说:“老哥,祝贺你了!”

林全盛说:“谢谢,谢谢。都是你兄弟斡旋的结果啊!”

龚向阳说:“那里,那里,还是你老兄自己有本事,政绩突出嘛!”

原来几个月前,省委召开了一次常委会,准备研究一批干部的提拔问题。西城市委报上来的干部名单中就有西河县委书记林全盛。

因此,提前半个月林全盛特意来到省城里,让表弟唐少华把龚向阳约出来,在一家酒店里吃饭。

林全盛说:“龚大秘书,这一次需要你老弟帮帮忙啊!市委那里我已经全部搞掂了,市委书记窦宏伟已经同意,把我作为副厅级干部人选上报省委组织部,现在最后一关就是上省委常委会。如果通过了,我就是副厅级干部了。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只要王书记肯说句话,我的事情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龚向阳想了想说:“那是不可能的。王书记根本不认识你,不了解你,他不会为你说话的。”

林全盛一听,有些泄气,就问龚向阳:“大秘书,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龚向阳反问他:“林书记,十几个省委常委里你和谁最熟悉?关系最好?”

林全盛说:“和郑天运最熟悉,关系最好,去他家里送过礼的。秦大龙也认识,他到西河县调研过,我曾经陪他吃过几次饭。”

龚向阳说:“这就妥了嘛!你找一找郑天运和秦大龙,让他们给你说句话,据我所知,在省委常委会上如果没有其他的省委常委提出反对意见,基本上都能顺利通过的。”

林全盛说:“那行,这两天我就试一试。问题是怎么约见秦大龙呢?”

龚向阳说:“这个好办,你让唐秘出面联系秦大龙的秘书小文,到秦大龙办公室里坐一坐,见见面,汇报汇报工作就可以了。关键是建立起感情,人家到时候帮了你,你得知道到底是谁帮了你的。”

林全盛说:“好,好,多谢龚秘书指点迷津。”

此后几天,林全盛就住在省城里,在唐少华的安排下,到了郑天运家里拜访了一次,送上一些名烟名酒之类的高档礼品。

林全盛把自己要办的事情向郑天运说了说。

郑天运也很痛快,他当场表示,会向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秦大龙打个招呼的。

林全盛说:“多谢,多谢。”

第二天上午,在唐少华的安排下,林全盛到了省委组织部,在小文的办公室里等候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秦大龙的接见。

等候拜见秦大龙的干部有十几个人,林全盛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去汇报了十几分钟。

秦大龙见了林全盛还算是热情,毕竟林全盛在西河县曾经陪着秦大龙吃过几次饭,两个人有一面之缘。

林全盛说:“秦部长,我的事情就让您费心了。”

秦大龙说:“我尽量做工作吧,如果没有人极力反对,你的事情通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林全盛说:“拜托了拜托!秦部长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铭记终生的。”

到秦大龙办公室里去的时候,林全盛准备了几盒高档的茶叶和冬虫夏草之类的保健品,他不敢直接送钱给秦大龙,怕弄巧成拙,毕竟他和秦大龙的关系没到那一步,钱这东西太扎手,没有一定的关系,对方也不敢要的。

果然过了不久,林全盛的任命通知就下来了,他被提拔为西城市委常委。

现在两个人见了面,自然是分外亲切。

龚向阳说:“老哥,你们西河县是财政大县、工业大县,我们云林县是落后地区,什么时候到你的地盘上取取经怎么样?让我们好好学习学习。”

林全盛说:“你随时可以去,我一定恭候。这样,我马上安排县委办公室向你们云林县发邀请函。”

龚向阳说:“我们一言为定。”两个人边说着话边往市委办公楼的方向走。

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市委副书记范刚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里钻了出来,两个人连忙迎上去和范刚握手寒暄。

龚向阳说:“范书记早!”

范刚说:“龚大秘书,当县委书记不容易吧?”

龚向阳笑了笑说:“是挺不容易的!”

范刚说:“要我说,在中国就数这个县委书记最难干了,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县委书记什么都要管,做个三五年的县委书记,今后做什么工作你都不怕了。”

龚向阳说:“是的,是的,还是您范书记有经验。”

范刚一本正经地说:“县长加上县委书记,我做了整整八年。不简单吧?”

龚向阳和林全盛随声附和说:“不简单,不简单。”

大家说着话就进了大厅,到了电梯旁。

按了一下按钮,电梯开了,大家依次进去。电梯很快就到了六楼的常委会议室。

进去一看,发现其他的市委常委一个也没有到,他们三个算是来的最早的。

等了十几分钟,其他的市委常委才陆陆续续地进来。最后是市长林立功和市委书记窦宏伟走进来。

会议的第一项议程是讨论云林县的干部调整问题。这个是参加会议的龚向阳最为关心的事情了。

龚向阳看到,根据市委组织部的方案,云林县现任县委副书记、县长莫兵调任市农业局党组书记。

现任县委常委、统战部长莫兰香拟任县委副书记、副县长、代县长,并提名为县长候选人。

现任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廖勇调任市纪委副书记,正处级。

现任云林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方强,拟任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

现任县委常委莫斌拟任县委统战部长。

市委组织部青年干部科科长刘文彬拟任云林县委常委、组织部长。

现任云林县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曲亮转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

市委办公室第二秘书科科长丁毅拟任云林县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

龚向阳仔细地打量着这一串名单,心里琢磨了一番,才悟出一点道理来。

云林县此次县级干部人事调整,莫兰香无疑是最大的赢家。她以县委常委、统战部长的身份,脱颖而出,接任莫兵的县委副书记、县长一职,打破了惯例,属于超常规发展。

莫斌也不错,接任县委统战部长一职,他们莫氏家族还是云林县的霸主,把黄氏家族彻底比了下去。由于黄轩被抓,县委常委里面就没有一个本地黄氏家族的人了,今天看来,黄氏家族在云林县的政坛上彻底地失败了。

廖勇也不错,虽然没有成功地当上县长,但这一次上调市纪委,当了纪委副书记,荣升了正处级,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安排了。

这说明,窦宏伟还是很讲策略的,懂的玩政治平衡。安排给廖勇这个位子,就是为了化解他的敌意,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当然在这个问题上,市委常委、纪委书记贺建业肯定没少帮他的忙,毕竟廖勇是贺建业的铁杆部下。

方强也是此次变动的大赢家。他接任了县委副书记的岗位,这个太重要了,说明他在市委领导那里地位看涨,下一步升任正处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曲亮也不错,从县委办公室主任的位子转任常务副县长,从党委口到了政府口,今后升任县长的可能性就大了。曲亮也是少数民族,也是可以做县政府的一把手的。

这几个人龚向阳都熟悉了,相处起来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刘文彬和丁毅两个人都是这一次市委新下派的干部,他们一个担任县委组织部长,一个担任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都是非常关键的岗位。此前龚向阳和他们从来就没有打过交道,也相互不认识,今后如何相处,实在是一个问题啊!

想到这里,龚向阳心里一下子有了怨气,他妈的,窦宏伟和刘旺你们两个人,也太目中无人了。我是县委书记,这么重大的人事调整,怎么事先也不听取我的意见。

但转念一想,在窦宏伟和刘旺这些老鸟眼里,你龚向阳算什么吧?!你才来几个月,认识几个人?懂什么背后的弯弯绕?说白了,你龚向阳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不是王一鸣做后盾,你能当上这个县委书记?!想都不要想吧!

再说了,窦宏伟和刘旺这样干,自有他们的道理,他们就是来一个下马威,让你龚向阳知道,在西城市还是他们说了算的。你龚向阳虽然是省委王书记的铁杆,但到了西城市,你还得乖乖地看着窦宏伟的脸色说话,不能为所欲为。你看,你的身边人都是我的死党,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监控你,你龚向阳呆在云林县一天,就得听我窦宏伟的。这个游戏规则你一定要明白的。

龚向阳想了想,还是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结果,他什么反对意见都没有说,知道说了反而不好,会激化和市委书记窦宏伟、组织部长刘旺等人的矛盾。说不定今后在西城市就呆不下去了,那样就给王一鸣添麻烦了。万一有一天混不下去了,只能是灰溜溜地离开,那就太丢人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还不是他龚向阳牛逼的时候嘛。

开完市委常会会,当天下午龚向阳就坐车回了云林县。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干部公示的日期也已经过了。八月二十日,西城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潘建国专程赶赴云林县,宣布西城市委组织部的文件,对莫兵、莫兰香、廖勇等县处级干部的岗位进行了调整。

云林县的政坛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各位领导也开始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

星期三早上七点五十分,龚向阳在云林宾馆二楼餐厅的一个包厢里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一碗小米粥,又胡乱地吃了几口小菜,就拿着自己的公文包,不慌不忙地从包厢里走出来。

这个时候,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兼云林宾馆的总经理韩美玲就站在包厢门口,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韩美玲今年三十六岁,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臀翘波大,又长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在这个山区的小县城里也是一个颇有知名度的人物。

龚向阳来了几个月,才逐渐了解到,这个韩美玲原来是莫兵的红颜知己。

韩美玲一开始只是云林宾馆的普通职工,她中专毕业后,利用自己父亲的关系,进了云林宾馆餐饮部当服务员。他父亲韩培彦曾经是云林宾馆的副总经理,在云林宾馆也算是老资格的领导人之一。

在父亲的荫庇下,参加工作五六年后,韩美玲就成了云林宾馆餐饮部的经理。在这个小县城里,这也是一个很风光的岗位,因为到云林宾馆吃饭的,往往都是各方面有头有脸的人物。

莫兵那个时候还是云林县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在副县长的工作分工中,云林宾馆也归莫兵分管。

那个时候韩美玲才二十八岁,虽然已经结婚并和老公生了一个孩子,但是风韵犹存,一看就是成熟的少妇模样,浑身上下散发出诱人的魅力。

莫兵经常到云林宾馆参加各种应酬,于是就和韩美玲渐渐熟悉起来。莫兵垂涎于韩美玲的美色,于是千方百计地想把她搞到手。

韩美玲家就是县城的,自然知道莫兵家在云林县树大根深,莫兵的父亲莫宏曾经担任过云林县的县长。现在莫兵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云林县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了,说不定过几年云林县的县长非他莫属。莫兵长得个子虽不高,但是儒雅白净,看着也是风流倜傥,一副公子哥的派头。

韩美玲的老公李鑫在县里的水利局当办公室副主任,才是一个副股级干部,和莫兵根本没办法比。

两个人经常借故眉来眼去地勾勾搭搭,很快就超越了一般朋友的界限,勾搭在一起成了情人关系。

莫兵就利用自己在县里的影响力,提拔韩美玲做了云林宾馆的副总经理。

莫兵此后官运亨通,当上了县委副书记、县长,更是大权在握,在县里有了更大的发言权。除了县委书记黄震,其他的人都得看着他的脸色说话。

于是莫兵干脆把前任云林宾馆总经理免职,调换到其它工作岗位上。在县委常委会上,他力主由韩美玲担任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兼云林宾馆总经理,正科级。

黄震知道莫兵在云林县家大业大、势力惊人,虽然他黄震是县委书记,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在用人上他完全可以不看莫兵的脸色行事。但官场上的规矩是,你县委书记吃肉,也要让县长喝口汤。什么都是你书记一个人说了算,县长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那就不对了,谁当县长也会和你急,和你斗到底。

县长和县委书记一旦闹起来,成了笑话,那你当县委书记也会丢面子,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最好的结局就是利益均沾,你要提拔谁,我大力支持;我要提拔谁,你也不能含糊。你的一帮子小兄弟得了好处,我的一帮子好姐妹也赚了便宜,大家谁都不吃亏。这样互帮互助,互利互惠,才能把班子搞得一团和气,最后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在上级领导看来,这是一个团结的班子、和谐的班子,这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于是黄震就网开一面,同意提拔韩美玲出任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兼云林宾馆总经理一职。

龚向阳到云林县上任这几个月,韩美玲对龚向阳的生活照顾得也是无微不至的。宾馆里长相最为出色的女服务员覃英被她安排专门负责龚向阳的饮食起居。

覃英才十九岁,是几十个客房部服务员中最漂亮的。龚向阳的衣服都是她来洗,房间也是她亲自打扫的。

韩美玲如此细心的安排,其中的含义龚向阳自然是懂的。龚向阳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在这云林县里工作,身边其它的什么都不缺,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女人。听说龚向阳的老婆还在北京城里工作,两口子一直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原来龚向阳在省城里跟着王一鸣书记当秘书还好,月把二十可以借着到北京出差的时机回家一趟。现在龚向阳到了这大山沟里,一年半载也难得有一趟去北京出差的机会,两口子长年累月不能见面,正常的生理需求怎么解决就是个问题了。现在这个社会,谁没有个把红颜知己啊!反正社会对这个很宽容,只要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就没有什么人干涉的。再说了,龚向阳长相潇洒英俊,儒雅风流,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对年轻的女孩子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覃英这孩子素质不错,虽然是山里人,但有山里孩子的淳朴和善良,又是少数民族,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只要龚向阳看得上她,估计她也不会推辞的。

私下里韩美玲开导过覃英多次,她说:“妹妹,作为一个过来人,一个大姐姐,我今天是以姐姐的身份而不是领导的身份跟你说话,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是为了你的前途命运。你听也好,不听也好,我已经尽力了。这是我的人生经验,也是一个大姐姐对自己小妹妹的交待。你说说,为什么我安排你来伺候龚书记?”

覃英说:“因为我年轻、漂亮,在几十个服务员中是长相最为出色的一个吧?”

韩美玲说:“对,比着别人,你是最优秀的,但是,仅有这些,你还远远不够,下面还得看你的表现。你表现得好了,龚书记满意了,这份工作你才能做得下去。要不然龚书记一句话,随时可以换人。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这个世界,离了谁地球都照样转。你干得不好,我随时会换人的。”

覃英说:“你要我怎么办?”

韩美玲压低声音说:“我们都是女人,这个用不着我开导你了吧?”说着话冲覃英挤了挤眼睛。

覃英虽然还是黄花大姑娘,没有谈过男朋友,但是平常里小姐妹们在一起也没少谈男女之间的事情,这个年龄段,她也是很敏感的。于是红着脸对韩美玲说:“韩总,你是说要我主动勾引龚书记?”

韩美玲一本正经地说:“用不着主动勾引,我们女人一定要有高的情商,就像你长这个样子的,用得着勾引男人嘛!他们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见了你谁会不动心啊?再说了,你那么主动,做得好像是鸡婆一样,在男人眼里就不值钱了!龚书记是什么人?人家是北京城里下来的,见过大世面的,说实话,什么女人没有见过?!你太主动了,反而不好,显得你下贱。要我看,你就中规中矩地伺候他,等他憋不住了,主动骚扰你,这个时候你半推半就就可以了,反正你现在还没有谈男朋友,一个人呢没有人干涉的。你跟我说实话,你还是处女不是?”

覃英不好意思地说:“肯定是嘛!我们山里女孩子,在这个问题上很保守的,不结婚一般情况下不和男人发生关系的。”

韩美玲说:“很好,很好,你就顺其自然地做吧,我相信,天长日久,等处出来感情了,龚书记他一定会安排好你的。你一个山里女孩子,在城里无依无靠的,今后如果被龚书记看上,那是你的福分啊。今后你的编制问题就解决了,成了事业编制的工人,今后再也不用担心下岗失业了。”

从一个合同制的服务员到事业编制的工人,这是覃英这样的山里孩子梦寐以求的愿望。云林宾馆属于县委、县政府直属的事业单位,实行企业化管理,人员成分复杂,有行政编制、事业编制的国家正式职工,有合同制的雇佣工人,还有一部分临时工,连劳动合同都没有,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是领导一句话的事。

韩美玲说:“好了,你好好干吧,要伺候得龚书记舒舒服服的,记住姐姐的话,我们女人一定要懂得利用男人。我实话实说,没有这一条,我这个总经理现在也当不成的。”

韩美玲在酒店的员工面前一向并不忌讳和他们说自己上面有人,酒店的员工也知道,她是县长莫兵的情妇。

有时候,莫兵就住在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或者是中午,或者是晚上,有时候干脆在酒店里过夜。反正这里十二楼有一个豪华套间,长年累月被莫兵占用着,属于他的私人空间。他是县长,有这个权力。

他老公李鑫对自己的老婆和莫兵之间的事情,虽然没有挑明,也是洞若观火的,但是他没有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为什么?因为韩美玲实在是太优秀了,比老公混得强多了,当着总经理,级别是正科级,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背后还有关键的大人物为她说话。李鑫现在这个水利局的副局长,就是他老婆替他争取来的。

有一次韩美玲伺候得莫兵舒服够了,就和莫兵说:“我老公的事情,你应该帮帮忙了,要不然他会心里不平衡的。你搞了人家老婆几年了,人家都是忍气吞声的,一点也没有找你的麻烦,你也该投桃报李,赏赐给他一个副局长的位子,那样他就心甘情愿了,这个副科级,对你来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嘛!”

莫兵想了想说:“好吧,我向组织部打个招呼,让他们去考察考察他。”

过了几个月,县里召开了县委常委会,研究了一批干部的提拔问题。李鑫被提拔为县水利局副局长,也成了副科级干部。大家一看就明白了,这都是他老婆韩美玲的功劳。

在韩美玲的开导下,覃英进步很快,每天都尽心尽力地照顾龚向阳的生活。龚向阳衣服也不用自己洗,床铺也不用自己整,皮鞋也不用自己擦,一切都由覃英打点得有条不紊的。

作为云林县的一把手,名副其实的县太爷,现在的龚向阳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秘书了,一下子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当然,龚向阳现在对覃英可没有敢造次,他虽然打心眼里也喜欢这个年轻的妹子,但是他是县委书记,全县那么多的眼睛观察着他呢。一旦他和覃英有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样万一有了什么风吹草动,风言风语就会覆盖整个县城,这是一个小地方,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大事啊!

对于龚向阳来说,一切都要给政治前途让路。哪怕是再漂亮的女人,如果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决不能轻举妄动。这个龚向阳还是拎得清的。

由于此前韩美玲所作的一切都是无可挑剔的,虽然知道韩美玲和莫兵有非同一般的关系,龚向阳对韩美玲这个女人依然是非常满意的。女人嘛,善解人意,懂得投其所好,男人谁都不会讨厌你的。

韩美玲看龚向阳出来了,连忙迎上来笑着说:“吃好了吗龚书记?”

龚向阳冲她笑了笑,说:“吃好了吃好了。”

韩美玲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龚书记一定要提出来。”

龚向阳点点头说:“好的,好的。辛苦你了韩总。”说着话一个人就顺着楼梯下到一楼大厅里。

最近这几个月,如果不出差的话,龚向阳一直都是住在云林宾馆八楼东头的一套豪华套间里。早餐基本上都是在酒店二楼吃,午餐和晚餐几乎都有宴请。不是接待上级各个部门的领导,就是接待来自全国各地到云林县考察项目的老板,也有一些老板之所以千方百计地请龚向阳吃饭,也是因为在一些项目上他们需要龚向阳的特事特办,给予他们更大的好处。

门口停放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帕萨特轿车,司机已经把汽车发动了,这是龚向阳新的座驾,上个月刚刚买回来的。

司机张顺是退伍军人,原来的县委办公室主任曲亮是他舅舅,所以他被安排为龚向阳开车。能够做县委书记的司机,在县里也是一个非常体面的工作,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的。

张顺正站在酒店大门口吸烟,一看龚向阳出来了,连忙掐掉手上吸了半支的玉溪香烟,钻进汽车里准备好,等龚向阳上了汽车,他才松了手刹,帕萨特一溜烟地出了酒店的大门。

龚向阳对张顺说:“张师傅,去东郊新行政中心看看。”

一转眼,龚向阳来到云林县工作已经快半年了,通过明察暗访,他基本上搞清楚了这三项大工程幕后的操纵者和里面的一些弯弯绕。

云江防洪堤工程,总造价两亿三千万。工期一年半,共分为两个标段施工。南标段造价一亿两千万,名义上由省路桥总公司中标,其实这是马超凡的公司骏马建筑安装工程公司挂靠的一个公司。马超凡的公司向省路桥总公司支付一定比例的管理费,大概也就是五六十万的样子,就拿着省路桥总公司的各种资质,堂而皇之地夺了标。下面他再层层发包给那些小老板,自己坐收渔利,具体在工地上负责的是马超凡的弟弟马超宣。

云江防洪堤工程北标段总造价一亿一千万,名义上是由省水电建筑公司中标,其实这是莫兵的侄子莫华挂靠的一家公司。

莫华是莫兵大哥的儿子,在县里注册有一家叫作华龙建筑安装公司的企业。莫华在叔叔莫兵的关照下,这些年在县里也做了不少工程,成了身家几千万的富翁。

这也就是说,在云江防洪堤这个项目上,当时的县委书记黄震和县长莫兵基本上平分秋色,一人控制了一半,都是给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做。

平安大道是老城区通往东郊新区的一条主干道,总造价将近八千万,名义上由省高速公路总公司中标,其实,这是莫兵侄子莫华挂靠的另外一家公司,具体运作由莫华总负责,他也是拿到工程后,层层发包给一批小老板,自己坐收渔利。

云林县新行政中心项目,总造价九千六百万,包括三栋办公楼,一个大广场项目,具体造型像是一个乌纱帽的样子。中间一栋办公大楼巍峨耸立,一边一栋规模稍微小一点的办公大楼分立两边,像是众星捧月一样,前面是一个大广场。作为县级政府部门,这个规模是挺上档次的了。中间一栋属于是县委和县政府,两边两栋,一栋属于县人大,一栋属于县政协。这是建国以来云林县建设的规模最大的行政办公楼,是县城里最为醒目的标志性建筑。这个项目名义上由省一建中标,其实这是马超凡挂靠的一家公司,具体运作由马超凡的骏马建筑安装公司来做,总负责人是马超凡。

这三个重大项目自从去年纷纷开工后,正在稳步推进。龚向阳来了,也只能是接受这个结果。

现在云江防洪堤工程投资已经过半,支付的工程款已经达到一亿七千多万。新行政中心项目支出的工程款已经达到四千多万,平安大道项目支付的工程款已经达到三千多万。这些钱绝大部分来自各大商业银行的贷款。云林县的财政已经不堪重负,保障全县公职人员正常拿到工资已经非常不容易,根本没有办法保证这些重大工程的款项支出。

现在龚向阳一天到晚被这个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隔三差五马超凡和莫华就会来到县委书记龚向阳和县长莫兰香的办公室,催促他们俩赶快想办法。

一开始,龚向阳对马超凡和莫华这两个大老板并不放在心上。他年轻气盛,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马超凡和莫华一再邀请他吃饭,他都是置之不理,以各种理由推脱掉了。在他心里,他就是要和这两个人保持距离,对他们一贯不冷不热的,等到了关键时候好下得去手。

马超凡和莫华分别到龚向阳办公室里拜访过几次,送了一些礼物,什么高档茶叶、补品之类的东西。此外,马超凡送了两万美元,莫华送了十万港币,都是投石问路。

结果,龚向阳毫不客气地向他们下了逐客令,让他们把礼物全部拿走,龚向阳一分钱都没有要,他就是要给他们这些大老板一个下马威。你们以为用钱就可以搞掂我?没门!

龚向阳在当时还担任着县委副书记的廖勇、县委办公室主任曲亮的陪同下,去工地视察了好几次。当时,廖勇担任县重大项目办公室主任,负责协调这几个重大工程的各项工作。

龚向阳看了后对工程进度不满意,对工程质量也不满意,尤其是对于他们拨付工程款的进度更是不满意。没有认真审计,老板说要多少钱,财政上就拨付多少钱。甚至有的工程还没有干到这个进度,钱已经拨付出去了。这不是乱弹琴嘛!

龚向阳这一记重拳,正打在马超凡和莫兵这两个大老板脸上,间接伤害了县长莫兵和刚刚调走的黄震两个人。

他们也没有办法,现在云林县是龚向阳说了算,他是一把手嘛!

明里搞不过龚向阳,他们就暗里搞。

龚向阳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迟疑了一下问:“你了解一下,这些农民工是哪个工地上的?”

曲亮说:“了解过了,他们都是马超凡和莫华的手下,在云江防洪堤、平安大道和新行政中心工地上干活的。”

龚向阳说:“你这样,立即联系马超凡和莫华,让他们半小时之内立即把人撤走,恢复秩序,要不然我就安排公安局抓人了,首先要抓的就是他马超凡和莫兵。”

龚向阳说:“你告诉他们,有什么问题到我办公室里谈,大家开诚布公,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这样公开闹事,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还会激化矛盾。”

七点五十分,等龚向阳坐车经过县委、县政府大门口的时候,他看到,几百个农民工已经慢慢离开大门口向城区疏散了。远处停放了十几辆警车,几十个警察站在路边,正在维持秩序。

这是马超凡和莫华对龚向阳的第一次公开叫板。

他们做工程的最关心的就是及时拨付工程款哪!这个龚向阳,一天到晚让审计部门盯着、建设部门核算着,他们俩的日子一天天难过了。到处屁股冒烟,后面要钱的排成队。

他们俩一商量,就由莫华操纵,找人给龚向阳寄了一封恐吓信。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这样几句:“龚向阳:

小心你的性命,再敢跟老子作对,我要你的命,要你儿子的命,杀杀杀!!!”

此外,信封里还有一颗手枪子弹。

这封信龚向阳看到后,还是很受震动,他才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多么险恶。现在的社会,你想当个好官,一尘不染,两袖清风,你就挡了别人的财路了,他们会要了你的命的。你自己死了,算是鞠躬尽瘁,为国尽忠了,但是你拖累了家人啊,说不定儿子的小命也跟着没了,这就划不来了。罢罢罢,老子不这么认真了,随波逐流吧!

龚向阳也就转变了对马超凡和莫华的态度,他们请他吃饭,他去了;请他唱歌,他也参加了。给他送的礼物,他也收了。就是送的钱他依然没有要。收钱就性质不同了,那就涉嫌犯罪了,这个他龚向阳懂。

这几个月,龚向阳千方百计协调资金,按时支付了工程款,马超凡和莫华有了钱赚,心里自然很高兴。他们也想向龚向阳做些大的表示。毕竟人家做了那么多的工作,也不容易的。

上个星期,马超凡和莫华听说龚向阳带着县里的一帮子领导到北京国家部委跑项目,于是就专门坐飞机追到北京。

龚向阳一听就知道他是来送礼的,于是不再拒绝,说:“好吧,你来吧,我等着你。”

马超凡找了个朋友的车辆,亲自开车拉着一个拉杆箱去了龚向阳的住处。

到了龚向阳家里,他放下一个大大的拉杆箱,说:“龚书记,下面的工程款,还是要请你高抬贵手,多多关照!这个是我的一点意思。你一定要收下。要不然就是你看不起老兄我了。”

龚向阳问:“你打开我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马超凡看他们家就龚向阳一个人在家,于是就打开了拉杆箱,龚向阳一看,里面都是一捆一捆的钞票,估计最少有几十万。

龚向阳问:“这里有多少钱?”

马超凡说:“一共是一百万。”

龚向阳说:“一百万,要是东窗事发,完全可以判我无期徒刑的,你这是害我啊!马总。”

马超凡不好意思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哪里会出事呢!”

龚向阳说:“拿走拿走,马总你的事情我是可以帮忙的,但是钱我不要,你爱给谁就给谁去。我可不想哪一天坐监狱去。”

马超凡看龚向阳真是不要,只好悻悻地拿着拉杆箱离开了。

马超凡走后,龚向阳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妈啊,一笔就是一百万,这要是来者不拒,用不了多久,我就是千万富翁了。这个县委书记油水怎么这么大啊!怪不得全国那些出事的县委书记,动不动就是几千万的案子。原来这里面水深得狠着呢!”

跟着王一鸣多年,龚向阳知道要想当上大官又不出事,在当今的社会里不收钱是个底线。这个底线一旦逾越,一个人就不可救药了。其它的,你吃吃喝喝,玩几个女人,都不算是大毛病,不影响你步步高升的。

张顺开着帕萨特一溜烟的出了云林宾馆的大门口,龚向阳坐在车里,透过车窗不断地打量着街道两边的人群和建筑。只见街道上熙来攘往,小轿车、公交车、机动三轮车、人力车和骑着自行车的人群夹杂在一起,把这个山区小城的早晨衬托得也是忙忙碌碌的。

车子一路呼啸很快就离开了老城区,拐进了一条破旧的公路。公路两边是大片的稻田和村民的菜地,每过几百米就有一个村庄。这些靠近城区的村庄,到处密密麻麻地加盖了不少楼房,一般情况都是五六层,有的墙面根本就没有粉刷,还露出红色的砖头。有的讲究些,就用水泥粉刷了一下墙面。还有的家庭可能经济条件好一些,干脆就用瓷砖把整个墙面装修了一下。各种造型拥挤在一起,楼与楼之间也就是几米甚至是几尺的距离,是真正的握手楼。

这些区域都属于新开发的县城东区,按照规划,未来十几年这里要建设一个新城区,这些村庄的村民都面临着拆迁的问题。

拆迁现在是地方政府的头等大事,因为只有不断地拆迁,大规模地拆迁,地方政府才能够从农民手上低价地拿到地皮,然后他们进行土地整理,把土地变性,由农业用地改为工业用地或者是商业用地。这样,通过招拍挂,就可以获得土地增值的暴利。原来从农民手上拿来的土地,成本可能只用了三两万,一旦拍卖成功,一亩地就可以拍到上百万,真正的一本万利。

龚向阳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他们说:“马总,你一定要相信政府,这是政府的工程,无论如何是要干到底的。我会尽量想办法筹钱的。不能停工,更不能烂尾。”

车子不一会儿就到了新行政中心附近,透过车窗,龚向阳看到三栋楼房已经长高到七八层的样子,外面是密密麻麻的防护网,几个高高的吊机伸出长长的手臂,静止不动。平常里这个时候,吊机不停地运转着,把钢筋和各种建筑材料运送到各个位置。房顶上到处是忙忙碌碌的工人。他们趁着天气凉快,一般情况下六点多就上班了。

车子开到一处工棚的大门口,这里是一排排的彩钢房,里面平常里住了几百的工人。

龚向阳下车走到大门口,看到两个保安穿着制服正在大门口执勤,他走上前去问:“老乡,工地是不是又停工了?”

两个保安都是新来的,他们不认识龚向阳这个县委书记,于是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放假三天了,老板没有钱了,付不起材料费和工钱。”

龚向阳问:“那工人都去哪了?”

一个保安说:“家在附近的,都回家了。外地来的,有的在宿舍里睡觉,有的去街上闲逛去了。”

龚向阳说了声:“好,谢谢你们。”转身走到汽车旁,拉开车门对张顺说:“张师傅,开车回县委大院。”

坐在汽车里,龚向阳就迫不及待地打通了县长莫兰香的手机。

此时此刻,莫兰香正在自己的县长办公室里批示文件,一看是龚向阳的手机号码,连忙就接了,说:“龚书记,您好。”

龚向阳说:“莫县长,马超凡的工地又停工了,你说怎么办?”

莫兰香是县长,财政局归她具体分管,她知道龚向阳的意思,是想动用财政上的钱,给马超凡解决些工程款,于是说了一句:“龚书记,财政上是还有三千多万,但是,不能动啊,这是全县公职人员的吃饭钱,要是动用了,万一下个月没办法发工资,那就闹出笑话了。”

龚向阳说:“我也知道吃饭钱不能动,但是,我们也该想想办法啊,这样吧,我们马上开个常委会,研究研究下一步怎么办,这样总可以吧?”

龚向阳对莫兰香还是很客气的,知道这个女人之所以当上县长,也是不简单的,最起码在市委书记窦宏伟那里是可以说得上话的人,这样的人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莫兰香一听连忙说:“可以,可以,你龚书记说了,怎么不可以呢!”

丁毅此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活着,一看是龚向阳的手机,连忙就接通了,说:“龚书记,您好!”

龚向阳说:“丁主任,你迅速通知各个县委常委,上午九点在县委常委会议室开会。请大家准时参加。”

丁毅自从到了云林县当了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一天到晚也是忙得屁滚尿流的。伺候龚向阳他也是诚惶诚恐的。他知道龚向阳来头大,是省委王一鸣书记的秘书出身,这样的人你要是得罪了,让他对你有了不好的看法,那基本上你在云林县就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了。

虽然丁毅是市委办公室下来的,但是在市委,他也是没有什么可靠的关系,也是靠论资排辈才熬到了一个科长的岗位。在市委,作为一般的正科级干部,平常里根本没有和市委领导单独接触的机会。干的工作也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开开会,发发文件,整理一下档案材料,完成领导交办的其它具体事项。按部就班、一板一眼地工作了十几年。

一般来说,正科级只要干满三年,在市委就有升副处级的资格。但是,副处级在市里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关口。市里那么多正科级干部,一年才从中提拔几十个人,僧多粥少,竞争非常激烈。上面要是没有市委常委级的大领导为你说话,你想捞到一个副处级的岗位,门也没有。

丁毅眼看着就要三十九岁了,如果到了四十岁还没有熬到副处级,离开市委办公室,那他丁毅这一生只能用‘失败’这个词来做总结了。到时候他丁毅就会成为市委办公室里的笑话,四十多岁的老科长,看着那些小年轻才三十岁出头就是副处级了,你怎么想?能怎么想?心里会平衡嘛!不甘心,真他妈的不甘心啊!

思前想后,自忖和市委副书记范刚还有些工作上的接触,春节前的一天,丁毅就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在一个信封里放了两万块人民币的现金,以汇报工作的名义到范刚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两万块钱对于丁毅这个小科长,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没有多少外快,靠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积攒下来,少说也需要积攒个一两年的。

范刚也是一点就通的人,他知道丁毅的来意,于是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天。

丁毅说:“范书记,快过年了,我来看看您,这几年,我的工作你没有少支持。”

范刚说:“小丁啊,说实话,我对你的关照还是非常有限的,你年龄也不小了,按说资格也到了,就是市委这里没有一个主要领导为你说话,我也不好一个人抛头露面啊!”

丁毅说:“范书记说的是,我自身条件有限,向各位领导单独汇报的时候不多。”

范刚说:“今后你就活泛些,到各位领导办公室里经常坐一坐,让大家了解你,才好为你说话嘛!”

丁毅说:“好的,好的。”说着话,丁毅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了范刚的办公桌上。

范刚问:“里面是什么?”

丁毅说:“一点小意思,让范书记买几瓶酒喝而已。你们家在省城里,我就不亲自登门拜年了。”

范刚假装生气地说:“你这个小丁,跟我还见外,拿走拿走!”

丁毅连忙站起来往外走,生怕范刚追了上来退给他钱。

结果,几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范刚再也不提退钱的事情。

丁毅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知道,只要范刚肯收钱,他一定会帮忙的,这个是官场上的规矩。当然,仅仅送了两万块,就想得到一个副处级的位子,还是有些太天真了。此后的半年多,隔三差五丁毅都会到范刚办公室里坐一坐,送上一个信封,里面放上几张西城百货大楼的购物卡,面值都是五百或者一千元的。一次三千两千的,就是个意思,提醒范刚他丁毅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没有在心里忘记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

按照规矩,市委办公室提拔任何一个副处级干部,市委书记窦宏伟都有最后的决定权。范刚干脆到窦宏伟办公室里和他挑明了关系。

范刚说:“窦书记,反正我也快调走了,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吧!丁毅这个人,我看不错,我安排他做的事情都能够保质保量地完成。论资格,他也是办公室里年纪较大的科长了,这一次去云林县也是一个好机会。你窦书记就高抬贵手,算是帮了我一个忙吧!”

窦宏伟知道,这一段范刚和丁毅相处得不错,双方来往很是密切。况且,范刚作为一个市委副书记,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窦宏伟怎么好不做个顺水人情呢!如果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今后大家就没办法相处下去了。

于是窦宏伟点了点头说:“好吧,就按你的提议办,让他到云林县当县委办公室主任去吧!”

这样,丁毅马上快四十岁了,才好不容易混到这个副处级的岗位。你看人家龚向阳,才三十五岁就是市委常委了,还兼任着县委书记的要职。用不了多久,就能混到正厅级了。人和人真是没办法比的,人比人要气死人啊!

现在的丁毅一天到晚想的就是如何千方百计地服务好龚向阳,让龚向阳满意。

上午九点整,龚向阳在秘书陈力行的陪同下走进县委常委会议室的时候,他看到,各个县委常委已经正襟危坐了。

龚向阳在正中的位子上坐下来,他左边是县长莫兰香,右边是县委副书记方强。

龚向阳看了大家一眼说:“今天开个紧急会议,也是务虚会,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有什么说什么。目的就是一个,尽快解决我们云林县面临的资金瓶颈。刚才我去了新行政中心工地,到了才知道,工人放假几天了,工地全部停工了,原因不说大家也知道,没有钱了,现在银行对我们的贷款全部停止了。没有钱,工地只能停工。大家议一议,看有什么好办法。”

十几个县委常委听了龚向阳的开场白,个个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县委副书记方强看着莫兰香说:“莫县长,县财政那里,真的山穷水尽了?”

莫兰香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没办法,是还有三千万,但是我和我龚书记商量了,这个钱是救命钱,专款专用,就是用来发工资的,谁都不能挪作他用。要不然老干部会骂娘的,教师们会上街。”

方强苦笑了一下说:“那就没办法了。我这个重大项目办公室主任只能等着下岗了。”

方强前不久被任命为云林县重大项目办公室主任,具体负责云江防洪堤工程、平安大道工程、新行政中心工程的全面工作。原来这项工作归县委副书记廖勇负责,廖勇走后,这项工作自然归方强管。谁让你是县委副书记了。县委书记龚向阳不愿意直接出头,县长莫兰香也不愿意坐上这个火山口,那你方强就责无旁贷了。

这个时候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曲亮说话了,他说:“龚书记,莫县长,我看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卖地。”

龚向阳一听很高兴地问:“曲县长,你们土地储备中心现在还有多少地可以卖?”

曲亮说:“还有两百多亩吧。”

龚向阳说:“就是全部卖掉,一亩地五十万,才一个亿,那也不够我们用啊!我算了一下,光是这云江防洪堤、平安大道、新行政中心的后期资金,至少还需要两个多亿。加上还银行贷款,有三个亿出头,才可以满足我们对资金的需要。”

曲亮说:“我有个建议啊,把平安大道两边的村庄和菜地纳入城市拆迁范围,保守估计,我们可以搞到两千亩土地。三通一平后全部拿来拍卖,慢慢抬高土地价格,够我们今后几年用的啦。我们分批释放,先拿出来五百亩左右。要是拍到一亩地八十万元,就是四个亿的收入,除去成本,我们至少可以赚三个亿。”

龚向阳点了点头说:“这个办法好,就是一下子拆迁那么多的村庄,老百姓抵触怎么办?”

曲亮当过竹林镇的党委书记,熟悉基层工作,善于和群众打交道。他说:“龚书记,现在的群众是欺软怕硬,你向他们示弱,说好话,你什么事情也办不成的。你就跟他们来硬的,推土机开出去,直接拆他们房子,谁不服气,让公安局抓人,他们一看胳膊拧不过大腿,马上就服软了,乖乖地走人。”

龚向阳说:“那好,这项工作就交给你总负责,莫斌配合你的工作,城关镇具体负责拆迁的各项工作。”

按照行政区划,东郊属于城关镇管辖。莫斌现在虽然当着县委常委、统战部长,同时还兼任着城关镇的党委书记,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他知道,这个拆迁工作没有曲亮想的那么简单,曲亮长期在下面的乡镇里工作,不了解县城的情况,这些城郊的农民,心里鬼精鬼精的,什么政策都懂得去研究,你想糊弄住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他们家家户户靠出租房子过日子,你拆他们的房子,他们不会那么配合的,万一把他们逼急了,他们不顾一切,闹出了大事,就什么都完了。说不定自己的政治前途也搭进去了。

所以莫斌面色凝重地说了一句:“龚书记,莫县长,拆迁这个事情,一定要小心谨慎,没有那么简单啊,这些村民并不好惹的!”

龚向阳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现在不这样干,有什么办法?!我们拿什么搞建设?没办法嘛!好了,就这样决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就这样,龚向阳在县委常委会上一锤定音,决定搞大拆迁为政府工程筹钱。

于是一声令下,政府的各个部门就高速运转起来,几百个基层干部奔赴自己的工作岗位,做群众的思想工作,让他们配合政府的拆迁。

一石激起千层浪,东区的上千户居民、几千人都被牵涉其中,他们的房产、土地、菜地、庄稼面临着政府推土机、挖土机的威胁,他们的家园面临灭顶之灾。一下子人心惶惶,各种小道消息甚嚣尘上。

政府部门的工作还是非常讲究效率的,经过一个多月的摸排和前期工作的准备,进入九月份,拆迁工作进入最后的攻坚阶段。对于那些配合政府工作的村民,有关部门安排了部分奖励资金,让他们到外面租房子居住,或者投亲靠友,各人想各人的办法。政府承诺,会为他们建设安置房。

也有一部分村民软顶硬抗,就是不配合政府部门的工作,于是政府开始来真的。先是停水停电,然后是用挖土机挖断了村里的道路,让村民寸步难行,完全没办法继续居住。就那还有几十户村民不配合,自己出去买桶装水,爬上爬下的,晚上点蜡烛,想继续顽抗到底,多向政府要一些补偿费。

龚向阳到村子里看了看,那些村民就居住在一个个孤岛上,周围的道路被挖土机挖出了一个个大坑,有几米深。村民出行,只能是放梯子,爬上爬下的,像是山里人一样。周围的房子全部被推平了,到处是瓦砾堆,一片狼藉。

没办法,那些村民就是不妥协,不签拆迁协议。这样又拖延了两个星期,龚向阳实在是坐不住了,他严厉督促曲亮,要千方百计拿下这些钉子户,实在不行,用武警战士、消防兵一个一个把他们捆住拿下来。事已至此,大家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

曲亮于是就把负责拆迁的公司经理李四叫到办公室。

李四年轻时混过黑社会,现在和县城里的黑社会也有来往。寻常的老百姓,说实话,你也干不了拆迁公司这个生意。这份钱都是搏命钱,一般人你是没有那个本事挣到的。敢于干这个生意的,一般都不是善茬。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你就别揽瓷器活。

李四为了发财,揽下拆迁这个生意,已经送给方方面面的领导几十万了,曲亮一个人他就送了十万。当然,曲亮答应过了,全部拆迁完成后,李四的公司可以拿到三百多万的拆迁费用。这是一笔大肥肉啊!

曲亮直截了当地说:“李四,你就不能想一想办法,把那些钉子户吓走?”

李四心知肚明,冲曲亮冷笑了一下说:“我怎么不懂!我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到时候会不会卸磨杀驴?”

曲亮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你还说这个话!赶快赶快,龚书记已经批评我了,拖得太久,大家都不好看的。”

李四说:“好吧,那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曲亮说:“干吧,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好说。”

李四说:“你就瞧好吧。”

从曲亮办公室出来,李四马上安排一帮子小弟兄开会,讨论下一步怎么办。

李四手下养了一批地痞流氓,这些人要么是蹲过大牢的刑满释放分子,要么就是从小就不学好的流氓无赖,他们在李四手下讨饭吃,靠卖命赚钱,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只要今天有钱,他们就花天酒地到处喝酒玩女人,只要今天够爽,够刺激,哪管他明天穷途末路甚至上了断头台,他们也在所不惜。这些人都是一些社会的渣滓,在当前的形势下之所以能够呼风唤雨,成了气候,跟整个社会的大环境有关系,基层政府黑社会化,部分官员和黑社会勾结在一起,共同发大财,为这些黑社会分子提供了丰厚的土壤,让他们野蛮生长,才一天天做大,祸害一方老百姓。

当天晚上,李四手下的这几十个流氓地痞就往那几十户钉子户家里扔鞭炮,砸砖头,打碎了许多人家的玻璃,把那些人家吓得是胆战心惊,第二天有很多人就退却了,纷纷离开老屋,和政府商量着签订协议去了。

最后一个钉子户是刘庄村的刘老三。他今年六十三岁,年轻的时候当过铁道兵,为人豪爽、仗义,嫉恶如仇。他家住的是一栋六层楼房,前两年刚盖的,花了四五十万。一层八十多个平方的面积,有一房一厅的,有两房一厅的,全家人都没有正式的工作,靠出租房屋生活,每月有几千块的房租收入。

现在有关部门算下来,赔偿他们家的费用是三十五万,三层以上属于是私自建房,违章建筑,政府部门一概不赔偿。

刘老三算了算,这一折腾他赔大发了,前几年盖房子花了那么多钱,现在还赔钱。又没有了房租收入,今后他全家人靠什么生存?于是他不干了,说什么也不配合拆迁了。他就住在三楼的一间房子里,吃住都是家人送,用绳子吊上去,他不下来,怕一下来就再也上不去了,被政府部门的人抓了去。

地痞流氓往他的房子里扔砖头,他就以牙还牙,往下面扔砖头,扔汽油瓶,把几个地痞流氓还打伤了。第一天,地痞流氓们以失败告终。他们撤退后,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最后李四说:“他妈那个逼的,干脆往他们家扔汽油瓶,把他烧死算了。反正他自己也往下面扔,到时候我们就说他是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烧死了。”

其他的兄弟们一听,说:“好好,还是老大高。就这样干,我们分头准备去。”

消息传来,激愤的村民们一下子就失控了,他们纷纷上街,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

李四说:“曲县长,大事不好了,刘庄村的村民现在上街闹事了,估计有几百人。”

曲亮问:“为什么?”

李四只好实话实说:“刚才兄弟们放了一把火,把刘老三给烧死了,估计他们就是为了这个。”

曲亮一听就明白了,于是埋怨李四说:“你他妈的不是给老子添乱嘛!交代过你多少次了?不能出人命懂吗!”

李四说:“兄弟们不是一时糊涂才出此下策嘛!”

曲亮一下子就警醒起来,事情重大,只好先向龚向阳汇报了。

曲亮说:“龚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出事了,李四找了几个兄弟把刘庄村的刘老三烧死了,现在他们村的村民已经上街闹事了,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处理?”

龚向阳一听头也大了,他一下子紧张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马,马,马上通知各位常委到云林宾馆开会,通知公安局出动防暴队,先把局面控制住再说。”

常贵明说:“好的,好的。”

他刚才也接到了手下的报告,说县城东郊的农民上街闹事了,估计有几百人,正在向县城中心进发。

常贵明一声令下,几十人的防暴警察就乘车出动了,他们拿着盾牌,戴着头盔,荷枪实弹地来到县城的东大街,控制了交通要道。前面拉上了警戒线,一排警察站在路中间,堵住了抗议队伍前进的方向。

防暴队长汤泉手拿一个话筒对大家喊话说:“各位老乡,请大家一定要冷静,赶快疏散,不要上街闹事,要不然公安部门一定会严惩不贷,狠狠打击。”

愤怒的村民一听,七嘴八舌地骂起来:“去你妈的吧,我们老百姓就不是人啊!刘老三被黑社会活活烧死了,你们不去抓黑社会,却来抓我们,还有天理没有?!”

于是失控的人群开始向警察扔砖头、啤酒瓶、燃烧瓶。警察一看场面失控了,于是纷纷退却。他们不能开枪,只好躲在盾牌后面,节节败退。

县城里有许多下岗职工、做小生意的小商小贩,还有无所事事的城市市民,当然也有一部分地痞流氓,他们一看机会来了,纷纷加入到闹事的村民中,发泄他们对生活的不如意和对政府多年的不满。他们一路打砸沿街的店铺,烧毁了十几辆汽车,然后在几个人的教唆下,向县公安局进发。

群情激奋的人群冲进了县公安局的大院子,纷纷往办公楼上投掷燃烧瓶,火把。一瞬间,公安局大楼火光冲天,烈焰滚滚,一座五层大楼很快就被大火吞没。

烧毁了县公安局大楼,大家还嫌不解恨,于是就回头涌向县委、县政府大院,如法炮制,很快县委、县政府大楼也被火光笼罩,烈焰滚滚,遮天蔽日,映照得夜晚成了白昼一样。整个县城的老百姓那一夜几乎都是彻夜难眠,不知道灾难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大家人心惶惶,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在云林宾馆三楼的会议室里,十几个县委常委也是忙活了一夜。龚向阳眼睛熬得通红,一件件触目惊心的事情,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巨大的恐惧和政治风险让他心里诚惶诚恐的,顿时有了如履薄冰的感觉。

当这个县委书记,你看容易吗!

窦宏伟说:“好的,我知道了,马上安排全市的防暴警察和武警部队向你们云林县开进,争取明天早上控制住局势。”

龚向阳说:“窦书记,你看这些情况要不要向省委汇报一下?”

窦宏伟想了一下说:“还是汇报一下好,我这就让市应急办向省应急办汇报。省委王书记那里,你最好亲自汇报一下,毕竟你在第一线,熟悉情况。”

龚向阳说:“好的,好的。”

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这个时候打扰王一鸣,龚向阳也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啊。

只听见话筒里传来熟悉的龚向阳的声音:“王书记,我是小龚。”

王一鸣说:“深更半夜的,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龚向阳说:“是这样,王书记,我们县里有一部分农民上街闹事,他们放火焚烧了公安局大楼,现在正在焚烧县委、县政府大楼,整个县城的秩序已经失控,我们全县只有几百个警察,根本控制不了局势。我已经向市委窦书记汇报过了,他已经安排全市的防暴警察和武警部队火速增员。”

王一鸣一听眉头一下皱起来,冲龚向阳问了一句:“你给我说实话,老百姓为什么会闹事?”

龚向阳说:“还是因为搞拆迁的事情,负责拆迁的公司请来了黑社会的人员帮忙,结果他们就放火烧死了一位村民。”

王一鸣一听说:“真是乱弹琴!好了,我知道了。你也有责任啊!刚下去半年多,就给我弄出个大麻烦。”

龚向阳说:“都怪我粗心大意,事情没有办好,我请求处分。”

王一鸣哎了一声说:“先这样吧,我考虑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饶战胜的手机都是随时开机的,他立即打通了省委副书记何杰的手机。

何杰一听就明白了,说:“饶秘书,什么事情?”

何杰自从来到西江省担任省委副书记以来,一直就住在帝豪大酒店的一个豪华套房里。大领导都是这样,一人一个地方,就像何杰,王一鸣住在西江宾馆里,他肯定不愿意和王一鸣住在一起,因为大家都不方便。各人有各人的地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样多自在。

何杰于是记下王一鸣卧室的座机号码,这个号码何杰几乎一次也没有打过,平常里也用不着嘛!

何杰说:“好的,我明白,我立即动身。”

何杰明白王一鸣要避嫌,万一到时候小龚有什么问题了,处理起来可以避免不少麻烦。

何杰想了一下,又请示说:“王书记,您看我带哪些人去合适些?”

何杰说:“好的,好的。”

为了行动迅速,何杰让省委值班室通知了省应急办主任程天明、省委副秘书长林大可、公安厅副厅长熊镇强三个人陪着自己,一人带着一辆丰田霸道离开省城,向云林县开去。

路上,何杰让省委值班室通知了西城市委,自己已经连夜赶赴云林县。

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一声令下,周围几个县的防暴警察和武警部队连夜开赴云林县。市公安局直属的防暴大队和武警中队也出动了几百人。这一次动员的警力和武警部队战士总共有八百多人,分乘几十辆汽车,车轮滚滚,连夜奔赴云林县城。

天亮的时候,他们纷纷赶到县城周围。按照统一部署,占据了县城的各个有利位置。

一车一车的警察、武警从汽车上跳下来,拉出警戒线,荷枪实弹地站在街口,紧盯着每一个过路的人。整个云林县城被全部戒严,大街上不准有市民随便走动。广播车来回穿梭,上面的高音喇叭重复播放着政府的号召:“广大市民们,请大家立即回家,不要呆在街上,请大家配合政府部门的工作,维持秩序。请大家不要听信谣言,参与打砸抢烧,对于那些参与制造事端的流氓无赖、不法之徒,政府一定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市民一看政府动真格的了,纷纷散去,大街上一下子就空荡荡的。对于那些继续停留在大街上伺机闹事的,民警见一个抓一个。到上午九点,县城里基本上恢复了秩序。

何杰带领大家看了看烧得一塌糊涂的县公安局大楼和县委、县政府大楼,到医院看望了受伤的公安民警和武警战士,又亲自深入到刘庄村,看了看刘老三被烧死的现场,和刘庄村的村民代表、村干部进行了座谈,了解了他们的诉求。

王一鸣听了何杰的汇报,说:“很好很好,你辛苦了,同志们辛苦了,特别是广大民警、武警战士,大家辛苦了。”然后,王一鸣做了四点指示:第一,迅速恢复秩序,让老百姓开始正常的生活。第二,抓捕烧死刘老三的凶手,公安部门要立即立案、破案,只有这样,老百姓才会相信政府。第三,要千方百计安抚老百姓,该给的补偿要给足。第四,吸取教训,对有责任的干部要处理,最后要拿出一个整体方案。

接到王一鸣的指示后,何杰和西城市委书记窦宏伟、市长林立功一起住在云林县一个多星期,处理各种善后事宜。

最后的结果是,烧死刘老三的主谋李四和他的几个小兄弟,一起被县公安局批捕,等公安局侦查终结后,移交县检察院起诉。

具体负责拆迁工作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曲亮被撤销县委常务、常务副县长职务,降为主任科员。

县委书记龚向阳、县长莫兰香,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被烧死的刘老三,由云林县财政局拿出八十五万人民币,进行一次性赔偿。

轰动一时的云林县农民打砸抢烧事件,就这样被画上了句号,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这件事中最倒霉的官员是曲亮,他从一个有职有权的常务副县长,一下子变成了主任科员,什么实权也没有了,几十年的奋斗成了泡影,在云林县,他成了官场上的笑话。

作恶多端的李四和他的那帮小兄弟们也遭到了报应。李四最后被判处无期徒刑,他的那些小兄弟们刑期基本上都在十年八年之间。李四发财的梦想破灭了,还要在监狱里度过下半辈子,付出的代价是最沉重的。

龚向阳虽然仅仅得到一个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他知道,这都是上面有王一鸣说话,要是换了别的人,说不定前途一下子就完蛋了。最起码这个县委书记是当不成了。

这件事给龚向阳一个极大的教训,就是基层工作非常复杂,不能为了发展就罔顾一切,忽视了老百姓的利益,他们就会官逼民反,鱼死网破,那个时候,大家就不好收场了。

对于云林县财政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县委、县政府大楼被损毁,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只能是拆毁。新的行政中心还没有建成,只能是另外找地方办公。没办法,县委去了县水利局,从水利局的办公楼上借了三层楼,用来办公。

县政府搬到了县地税局办公楼上临时办公,那座楼刚建成一年多,条件好,被县政府临时征用了。

县公安局的办公大楼也废弃了,临时搬到了县交警大队的办公楼上办公。

光是烧毁办公楼一项,初步估计,云林县损失了上千万。

天伦集团来了一个副总,集团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黄志光亲自到王一鸣办公室里,请求王一鸣出席开业仪式。

王一鸣知道,黄志光是赵经天的秘书出身,在北京城里的时候王一鸣就和他很熟悉,没少打交道,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王一鸣参加了剪彩仪式,正在黄志光和江城市委书记况远征、市长崔天健的陪同下视察酒店、商铺的经营活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赵经华打来的,连忙就接了。

王一鸣说:“没问题,没问题,还有谁陪赵老来?”

赵经华说:“我一个,经杰一个,经杰的女朋友小蒋。还有我老母亲,警卫小周,秘书小李,总共是六位陪同人员。”

王一鸣说:“好的,明白了,其它的我来安排吧。”

赵经华说:“那就麻烦你一鸣老弟了!”

王一鸣说:“我们一家人,用不着客气的。”

按照级别,赵老属于退休的国家领导人,曾经位高权重,现在虽然退休了,但到了地方上,接待标准一点也不能降低的。万一老头子计较起来,认为地方上的领导是见风使舵的家伙,现在看他退休了,手里没有实权了,就开始怠慢他了,那今后大家就不好再见面了。

何况西江省这里是王一鸣的地盘,王一鸣是赵老的秘书出身,更不能让赵老感到有任何人一走茶就凉的感受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游金平不敢怠慢,马上亲自布置起来。桂江市的方方面面也行动起来,有条不紊地开始做好接待赵老的准备工作。

王一鸣也提前一天赶到桂江市,入住桂江饭店三号别墅,听取了桂江市委书记游金平和代市长姚江的情况汇报。

十月五日下午一点三十分左右,赵老乘坐的航班抵达桂江市上空,坐在头等舱里的赵老透过飞机的舷窗,欣赏着窗外的美景。眼前呈现的是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卷,只见千峰竞秀,百舸争流。到处是葱绿的山峦和此起彼伏的河流。大片的城市建筑被河流、湖泊环绕,真正是园林在城中,城在园林中。好一派大好河山啊!

好多年没有来西江省了,赵老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些激动。十五年前,赵老还在国务院当副总理的时候,曾经到过西江省调研、考察。他清楚地记得,飞机晚上八点半到达桂江市上空时,他看到城市里只有几条主干道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其余的地方是漆黑一片,从空中来看,整个桂江市就是一个偏僻的地级市的模样,到处黑灯瞎火的,一点也不像国际旅游城市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在西江省领导的陪同下,他视察了桂江市区。只见这里街道狭窄,沿街到处是乱搭乱建的各种临时建筑,整个城市风貌给人一种破破烂烂的样子。市区内连一家像样的五星级酒店也没有,各种旅游设施也非常匮乏,接待水平非常有限。

赵副总理当场就发火了,他对当时的西江省领导说:“作为一个全世界知名的旅游城市,你们看看,现在像什么样子?!就是一个大县城嘛!就这个水平,让外国领导人看了,会对我们的国家形成什么样的印象?你们就不能把城市建设搞好一些,不能再得过且过混日子了!”

第二天考察桂江风景区,赵副总理心情才好了许多,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奇景嘛!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看来桂江市发展得还不错,再不是当年那个破破烂烂的大县城了。

飞机开始降落、滑行,慢慢在停机坪上停稳后,空姐打开舱门,赵老和随行人员从舷梯上下来,只见下面停放了一辆警车,一辆进口的丰田考斯特中巴车,后面是五六辆越野车和轿车。

王一鸣带着一帮人站在下面等着迎接了。王一鸣的旁边有两个漂亮的姑娘,一人捧着一大束鲜花。

赵老在警卫小周的搀扶下,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下走,王一鸣微笑着迎上去,拉着赵老的手下了最后的一两个台阶。

王一鸣说:“赵老,一路还好吧?累不累?”

赵老和王一鸣握了握手说:“不累,不累。”

王一鸣又和童阿姨握手,依次是赵经华,赵经杰、小蒋、小李。

两位姑娘向童阿姨和小蒋分别献了花。大家先上了中巴车,到机场的贵宾室里休息了二十多分钟。

小周、小李和小蒋把大家托运的行李找到后,一起放在越野车上,王一鸣才陪同赵老、童阿姨等人上了中巴车,向市区开去。

桂江市委书记游金平和代市长姚江也坐在中巴车里,一路上向赵老介绍着桂江市的城市建设情况。

车队一路呼啸,前面有警车开道,各个路口都安排的有交警执勤,道路两边每隔几百米就有全副武装的警察站岗放哨。

赵老一看这个阵势就明白,王一鸣这是用接待国家最高领导人的规格来接待他的。

赵老心里此时的感情是复杂的,从心里说,他不想过多地打扰地方上的老百姓,毕竟自己已经退休了嘛,到地方上走一走,用不着这样惊扰老百姓的生活的。但是,地方上的领导为了表示自己的热情和对老领导的尊重,只能是礼多人不怪了。

赵老看着王一鸣说:“这些警察都撤了吧!我就是一个退休的糟老头子,用不着这样折腾大家吧!我来了,让大家的生活都不方便,那我今后就不来了。”

王一鸣说:“好的,好的。”扭头对游金平说:“我们听老爷子的,让他们都撤了吧!”

车队开进了桂江饭店的一号别墅前。赵老夫妇和警卫小周、秘书小李被安排在一号别墅。

赵经华被安排在二号别墅。

赵经杰和小蒋被安排在六号别墅。

吃饭的时候,王一鸣才仔细打量了小蒋几眼,只见这个女人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那是非同寻常地漂亮,个头有一米七零左右,身材非常火爆,脸蛋无可挑剔,甚至可以用惊艳来形容了。看起来北京城里还是美人多,赵经杰作为大老板,从来身边就没有少过美女。这个女人比赵经杰小二十多岁,赵经杰这个大老板真是艳福不浅啊!四十七八岁了还不结婚,为的就是能够夜夜做新郎吧。他现在身家几十个亿,完全可以为所欲为,想睡哪个就睡哪个了。

敬酒的时候,赵经杰才对王一鸣正式介绍说:“一鸣兄,这是我的新女朋友,蒋雪艳。艺术学院毕业的,获得过全国舞蹈大赛的一等奖的。”

王一鸣说:“人才,人才,等一会儿让小蒋美女表演一个节目好不好,让我们也一饱眼福。”

蒋雪艳莞尔一笑说:“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就在这大厅里跳。”

王一鸣说:“好,好。”

蒋雪艳大大方方地走到大厅的宽敞处,脱去鞋子,在地毯上摆好姿势,用手机里的曲子做伴奏,很快就随着节拍跳了起来。

王一鸣一看,人家那一招一式,那身段,那韵味,果然是国家级水平,无可挑剔。

一曲终了,大家掌声一片,纷纷叫好。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赵老也微微点头,称赞说:“好,好,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就冲这身功夫,没有十几年的基本功训练,是做不出来的。”

蒋雪艳向大家鞠躬致谢,然后袅袅婷婷、弱柳扶风般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王一鸣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起起伏伏的胸部的曲线,更添了几分艳丽。这个女孩子,真的是很有魅力啊!怪不得见多识广的赵经杰会对她情有独钟。现在当大老板真好,想找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有,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看起来,生活在这个时代发大财比当大官舒服多了。有钱了你根本就不用有太多顾忌,想和谁勾勾搭搭了,直接用钱就搞掂了。不想玩下去了,用钱把那些女人打发走就可以了。当官就不行了,那么多党纪国法管着你呢,你就是搞一个女人,也得偷偷摸摸的,要不然会毁掉你的前程的。

怪不得赵经杰不愿意当官,他知道这样过最潇洒了。王一鸣这个省委书记,说不定他心里还看不上呢!

吃完饭,王一鸣亲自把赵老送到一号别墅里。

本来王一鸣还想陪着赵老坐一坐,但是想到赵老年纪大了,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鞍马劳顿,也该休息休息了,于是就礼貌地告辞了。

晚上八点钟,王一鸣陪同赵老一行坐上游船欣赏了桂江市的夜景,此时此刻,桂江市就是一处人间仙境。璀璨的霓虹灯一个街道一个样,马路、广场整治一新,沿街的建筑错落有致,墙面粉刷得各有特色。熙来攘往的游人穿行在大街小巷里,商家云集,游人如织,一派兴旺发达的景象,和十几年前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

整座城市干净整洁,已经是一座中等城市的模样,城市的管理和建设已经非常上档次了。

赵老对此十分满意,他称赞说:“建设得不错,不错,规划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又问王一鸣:“这些都是谁主持干的?我要见一见这个同志。”

王一鸣说:“桂江市之所以有今天这个样子,要感谢况远征同志,他现在是省委常委、江城市委书记了。不在桂江市,等过几天回江城市住几天,我会安排他来拜见你的。”

赵老说:“好。”

王一鸣又指着姚江说:“赵老,这个姚江同志就是这些项目的直接参与者,他当时是市委的主要领导之一,现在是代市长。”

赵老冲姚江点了点头说:“不错,你们干得不错。”

十点钟回到酒店,酒店为大家准备了夜宵。王一鸣陪着大家吃了一些,把赵老夫妇亲自送到一号别墅门口。

赵老摆了摆手说:“小王,你也休息吧。不用上去了。”

王一鸣说:“好的,好的。”

王一鸣说:“我也正想着和你这个大老板拉拉关系呢!招商引资我也要带头啊。”

警卫小杨和秘书小饶把王一鸣送到六号别墅门口,王一鸣冲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到三号别墅等我就可以了,等一会儿我自己散步回去。”

今天晚上这里到处都是警察和便衣执勤,一般的人你根本进不来,安全得很。就那小杨还时不时地出来巡逻一番。

王一鸣和赵经杰、蒋雪艳就进入了六号别墅。本来今天晚上整北京个六号别墅就安排了赵经华和蒋雪艳两个人。这也是王一鸣亲自交代的,反正有这个接待条件,大家谁也不影响谁。

他们进了大厅,别墅的门自动关闭了。

王一鸣和赵经杰上了二楼,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聊天,蒋雪艳忙张罗着为王一鸣倒茶水、拿水果,眼睛还时不时地瞟一眼王一鸣,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让王一鸣看了一下子感到怦然心动。要不是赵经杰就在对面,王一鸣感到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会把持不住自己的。

哎呀,这个女孩子简直是太有魅力了,天仙一般的迷人哪!

蒋雪艳忙完后冲赵经杰说:“你们聊吧,我洗澡去了。”

赵经杰说:“好好洗,洗干净。”

蒋雪艳剜了一眼赵经杰说:“你真坏!”说着扭着屁股就走了。

这场面有些香艳,王一鸣不知道今天晚上赵经杰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连忙转移话题说:“老弟啊,西江省这里,难道就没有你看得上的项目?”

赵经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项目我倒是看上了一个,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大书记舍得舍不得?”

王一鸣说:“只要你看上的,我二话不说,一定舍得。”

赵经杰说:“好,痛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食言哪!”

王一鸣说:“我是那种人嘛!”

赵经杰说:“是这样,我想了,你们西江省目前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航空公司,这是一个非常有发展前景的行业,我的公司可以投资五个亿,和你们西江省合作,我们组建一个新的航空公司,名字就叫西江航空。你看行不行?”

王一鸣说:“行啊,为什么不行?合资企业多了嘛!据我所知,国内有不少民营企业已经进军航空业,发展得很好嘛!”

赵经杰说:“这是一个大蛋糕,非常有前景,我在北京有些资源,你们西江省也有资源,大家强强联合,说不定几年之后就做大了,到时候弄个几十架飞机,甚至上百架飞机,轻轻松松上百亿甚至几百亿的资产。到时候大家的日子就都好过了。”

王一鸣说:“这个项目很好,我同意和你合作办一个航空公司。”

王一鸣说:“可以,可以。我支持你。为了吸引投资,我们愿意做出些让步。”

赵经杰冲王一鸣挤眉弄眼地说:“老兄,这个项目你帮我弄成了,这一辈子你我弟兄就什么也不缺了,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想睡谁就可以睡谁。漂亮女人排着队等着让你上。”

王一鸣说:“老弟啊,你是可以过这种花天酒地的日子,你是商人,自己只要有钱,可以为所欲为,但是我不行啊,在商言商,在官场说官场。我有很多顾忌的。”

赵经杰一听不屑一顾地说:“老兄,你就放开些吧,现在有哪个位高权重的人还像你一样,过得像是苦行僧一样的日子。人家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的女人照玩。你看这个小蒋怎么样?”

王一鸣随声附和说:“小蒋不错,不错,很漂亮,很有魅力。”

这个时候隔壁传来哗哗哗的流水声,一听就知道小蒋在洗澡。

赵经杰善解人意地说:“老兄,要不这样。等一会儿我让小蒋陪陪你。”

王一鸣说:“使不得使不得,小蒋是你的女人,我不能夺人之美。”

赵经杰说:“什么你的我的,大家都是好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小蒋已经跟我半年多了,说实话,我已经玩腻她了,我女朋友多着呢,她就是其中一个而已。说不定过一段我们就分手了。你去,上了她,她不会拒绝的。我等一会儿交代她好好伺候你。你和嫂子过着牛郎织女的日子,也是苦得很哪。”

王一鸣一听,这个就有些过分了,赵经杰要给他拉皮条,说实话,这个小蒋是不错,在西江省这样的女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能和这样的女孩子有一夜风流,也是一个男人很大的福分了。如果换了别的场合,王一鸣说不定是无法坚守住底线的。毕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嘛!

但此时此刻,王一鸣的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他真的无法拨开这个面子,毕竟和赵经杰的关系太不一般了。

正在踌躇不决的时候,只见小蒋换了一套裙子,袅袅婷婷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真是一幅美人出浴的美景,她雪白的肌肤、性感的身段和一头披散的秀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味,让王一鸣感到喉咙发痒,嘴唇发干,浑身都有些微微颤动了。

赵经杰走上去,轻轻地把蒋雪艳拉到一边说:“你去陪一陪我大哥怎么样?”

蒋雪艳明知故问地说:“怎么陪?”

赵经杰说:“你拿出浑身的本事,像伺候我一样好好伺候一下我大哥。”

蒋雪艳扭头瞟了一眼王一鸣,她知道王一鸣是西江省的省委书记,这样的大人物能睡到也是一个很大的成就,到时候赵经杰不要她了,她还可以靠上王一鸣,这些大人物随便说句话,搞一个项目,她就一辈子不用愁了。

蒋雪艳说:“好吧,你不能吃醋啊!”

赵经杰说:“不会不会,我还要给你发奖金呢!”

蒋雪艳于是款款地来到王一鸣身边,挽起王一鸣的手说:“王书记,跟我来吧,我愿意伺候你。”

王一鸣只感到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靠着小蒋香艳无比的身子,王一鸣也有些情不自禁了,最后他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轻轻拨开蒋雪艳的玉手说:“小蒋,你是经杰弟的女人,我这样夺人之美,是不道德的,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蒋雪艳说:“就是他让我陪你的嘛!有什么使不得呢!”

这个时候王一鸣已经看不到赵经杰了,他已经躲在另一个房间里了,他要给王一鸣创造机会。好兄弟都是这样的啊,善解人意。

王一鸣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现在就上了这个蒋雪艳,后遗症太大。第一,有了这个事,这个女人今后就会直接和他王一鸣联系,王一鸣就会有一个永远甩不掉的尾巴,什么时候都得听她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王一鸣一无所知。这对于高级领导干部是非常危险的。说不定一步一步会被她要挟,后果很严重。

第二,赵经杰今后会利用手中掌握的王一鸣的把柄,要挟他办一些不合法的事情。这样他王一鸣就成了赵经杰的傀儡,这是王一鸣特别不愿意做的。不就是一个漂亮女人嘛,犯不着为了搞一个女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王一鸣想了想,还是决定及时退却。

他拨开蒋雪艳的手说:“美女,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是我现在还是有心理负担,下一次吧,我只能先告辞了。”

蒋雪艳看王一鸣执意要走,她挽留不住,只好放了王一鸣,让他下楼了。

出于礼貌,蒋雪艳把王一鸣送到门口。王一鸣和她再次握了握手,说:“请留步吧,我们明天见。”

蒋雪艳说:“好,明天见。”

送走了王一鸣,蒋雪艳才款款上楼,这个时候赵经杰出来了,他不解地看着蒋雪艳说:“你怎么这么没本事?搞不掂他?”

蒋雪艳悻悻地说:“你那个兄弟,我看了,有贼心没有那个贼胆!”

赵经杰笑嘻嘻地说:“还是你魅力不够吧?”

蒋雪艳自信地说:“那是因为你在现场,他才放不开,要是只有我们俩,你看他走不走,说不定早把我抱上床了。”

赵经杰说:“我信,我信。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王一鸣走出六号别墅,心里还在怦怦直跳,这个时候,警卫小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他冲王一鸣打招呼说:“王书记好!”

王一鸣一看是小杨,这个小伙子没有睡觉,还在外面等着自己的主子,也是尽心尽力的人啊。

王一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杨,好样的。”

洗完澡睡在床上,王一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的镜头。

这个蒋雪艳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赵经杰肯把自己的女朋友让给别人玩,也是一个奇葩,怪不得他的生意能做得那么大。

第二天上午,王一鸣陪赵老一行游览了桂江风景区。赵老上一次游览桂江风景区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一次,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过去的些许记忆已经相当模糊。如今坐在游船上,看着两岸千姿百态、连绵不绝的群山和脚下这一弯秀水,赵老感到心旷神怡,一路上兴致很高,连连称赞这里的环境保护得不错,还是当年那个老样子,基本上没有多少变化。

王一鸣在旁边介绍说,这几年省里对桂江两岸实行了最严格的保护,不准破坏任何一个山头,不准开山炸石,不准砍伐树木,现在这里周围几千平方公里已经被划为国家级旅游风景区,实行最严格的环保政策。我们要确保为子孙后代留下一份珍贵的大自然遗产,让桂江风景区世世代代美丽依旧。

赵老说:“这样很好,不能什么都搞大开发,为了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而破坏了这大好河山,也是严重的失职渎职,甚至是犯罪行为。这些年我们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嘛!一些地方为了所谓的发展,什么项目都敢上,结果到处是毒气、废水,祖国的大好河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污染,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受到了严重威胁,你看北京,现在的空气污染多严重,老百姓现在连呼吸、喝水都成问题了,你说这样的发展还有什么意思?我前一段看到一个资料,说我国已经成为世界上癌症发病率第一的国家。每一年有三百万人罹患各种癌症,未来几十年,癌症将会困扰每一个家庭。平均每六个人中就有一个人有罹患癌症的风险。许多家庭因此会陷入破产的困境。现在看来,我们这几十年的政策确实是有问题的,我们已经遭到了大自然的报复。这些情况都值得认真反思,要不然未来还会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王一鸣连连点头说:“您老说的好,是这个理。”

此后的一个星期,赵老到江城市住了两天,考察了江城市的城市建设和市容市貌,又到港城市看了大港口,到临海市的珍珠岛游览了一天,直接就从临海市搭乘直飞北京的飞机走了。

赵老刚走十几天,王一鸣心里还没有消停,这个时候西江省委、省政府都接到了国务院的绝密文件。总理计划十一月十日到十五日到西江省视察,主要考察项目有这样几个:第一,河东市的工业生产情况,选择河东市下属的一个煤矿,总理要亲自下井,和煤矿工人一起吃午餐。

第二,考察江城市的城市建设和百姓生活。实地考察一个县级国家粮食储备库、一个大型超市、一个集贸市场。

第三,考察临海、港城、海城三个沿海城市的港口建设、工业生产情况。

国务院办公厅要求西江省委、省政府迅速报送一个详细的考察方案,上报国务院办公厅审核。

总理要来了,这是本届总理上任以来第一次到西江省视察,这是当前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西江省委、省政府各个职能部门一下子就进入了高速运转的状态,投入了大量的物力人力,全省上下都行动起来,做好各种准备工作,确保万无一失。

作为省委书记,王一鸣感到自己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起来,这几天寝食难安,脑子里都是事情,想着总理要来的每一个环节,考虑到什么问题还处理得不妥当,连忙交代下去,真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一般。

他上了自己的奥迪轿车向市区开去。此时的王一鸣把眼睛闭上了,他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毕竟明天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呢!

身居高位,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没有一个好身体,你根本撑不住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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