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80年代以来,中心辐射式的城乡变迁已经在“镜像银幕”中留下足迹,不同于第五代导演扎根于土地的厚重民族情怀,第六代导演用一幕幕生动的银幕故事回答着他们亲身所经历的时代感受,以中国百姓的视角审阅当下城镇景观的现代化变迁蓝图。
《路边野餐》2015
尽管影片的叙事风格不同,但主人公都在城镇的小道中行径、都同处于相似的时空环境中消解那些出现在过去、现在、未来里匆匆划过的生活片段。
当列车以加速度的方式向前驶动,那些与列车共建依存关系的乘客或自我蜕变赶上时代或无法适应陷入困境。乡村与城市,在景观上带有着明显的可辨识的差异,似乎同所有的对立事物一样,朴实与精明、落后与前卫……它们被在场的观者以形容词的方式贴上标签,以便追寻本质。
对于从乡村走向城市的群体来说,它们或多或少都在面临生存中物质与精神的困惑。具体困惑也并非物质与精神简单的一言以蔽之,因为身份的特殊,它们似乎悬置于两种不同的介质之间,时而面临着身份界定的疑惑。
这些数据我们很难生动具体的感受到变化之快。简单来说,在我初中时,厂区两边还是望不到边的玉米地,到高中毕业时,这片原先按季有人耕收的绿野已变高楼。
部分农民不再种地、不再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并非是一种兑换身份的象征,更像是规律性的仪式,这种仪式象征着新困境的来临。这使得景观的变化更多成为理想化图景的外在表象,就像电影中超英久久站立对面的壁画。
他们共同拼凑着还原镜像之外的真实世界。
新与旧的交替如同《地球最后的夜晚》里罗纮武面对感情漩涡,重回故乡的他不愿相信变化,以至于构造出一个虚拟的梦境,将曾经熟悉的一切以拖拽的方式再现于梦中。
或是《老兽》中的老杨,他沉浮于时代潮流,尽管人生已步入低迷,变成游手好闲的“老混蛋”,也仍旧欺骗自己活在曾经的“辉煌”中。
《老兽》2017
再或者是本片中的主人公超英,他始终坚守“仁义”,宁可倒贴二百块钱也不把牲口买给做肉的商家,从开始到结尾始终做着“亏本的买卖,甚至让我产生出数数他到底赔了多少钱的想法。
梦幻的沉溺、狼狈的爬行也好,沉默的前进也罢,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法则与达尔文沟通。
这一设定在电影推车那里也有涉及,不过推车这里更像是为了幽默而故意幽默,除了逻辑差强人意外不及开始出现作用明显。
很显然作者在告诉我们,这是他们这样一群人特有的生存法则,你帮我帮你,在无权无势的时候,善用“人际网络”不失为一种逾越鸿沟的好办法。
同时,也恰巧说明了为何主人公要“仁义”,因为假如不遵守游戏规则,如果他不能用人品服众,是没办法立足生活下去的,甚至没人愿意来帮你盖房子,这就是乡村的生活法则。
然而这种理想化就体现在每当困境来临,超英所使用的法则又总是以恰巧甚至近乎于荒诞的手法解决困难,这是十分理想和浪漫化的。
当然这对奠定影片风格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除了充分解释人情世故的含义外,个人觉得在现实意义方面这种理想化的奇观不比张保民无声的暴力更有说服力。
《心迷宫》2014
关于母题乡村,影片没有一味的展现它的淳朴。如果超英是耿直忠厚、善良、一根筋的代名词,那么像树河的外甥则是无赖、不讲道理缺少文化修养而又不愿吃亏、十分真实的人物形象。
正因为他站在超英的对立面,才使得整个乡村图景丰富而饱满,他代表另一部分人的生存法则,他们好像粗壮的萝卜,有坑就占,有养分就吸。他们没能到达更远的地界,却占据着庞大的数量,塑造好他们的形象亦不可忽视。
在我看来占义是一个十分讨喜的角色,他可以第一个声张正义站出来指出树河外甥的不讲理,也能一把将“无处安放”的痰抹在头发上,他笨拙又十分可爱,有缺点又让人恨不起来。他代表着两极之间生存的普通人,手里握着世上最通俗的生存法则。
他们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妙手偶得,无法达成双向匹配的结果便是在极度荒诞中制造反差,经手影像的置构传达出戏剧式的幽默。
平原与神探似乎本来就是两个搭不着边儿的词。两个普通农村老头非要干警察的活儿,这一剧情设定从一开始便奠定了这种类似水中西瓜的荒诞措置。反差式的人物定位在众多的电影类型中已经不胜枚举,在这里也不再解读。
他们在探案过程中,“神婆”信息与监控信息的共同在场也使得整个的探案过程滑稽可笑。啼笑皆非的解读——算命说“在东方”这种只言片语被解读成肇事车是日本车的嫌疑最大,也让不与可靠二字相匹配的探案过程更具趣味性。
为了加强视觉上的措置感,超英和占义不仅出现在正常的画面中,也出现在电梯的监控记录仪里(黑白),成为影片叙事影像的共同组成部分。这种画面质感上的反差,在加快了影片节奏的同时突出喜剧元素。
《甜蜜的生活》影片的著名开头,耶稣像被吊在一架直升机上飞过罗马废墟,这个被束缚的石像更像是一个空洞的精神符号。
本片开头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被绳索吊起的牛成为首先刺激观者视觉的信号,更像是一种荒诞行径下生存状态的所指。
相框式的构图将画中人牢牢锁在其中。
由于是非职业演员,导演的镜头多半并未对准演员的面部,这也更突出影片环境造型的重要作用。
此处画面明暗对比强烈,真正的焦点是明处的案发现场——侧翻在地的电瓶车,而在阴影中的几个人却只见轮廓,象征着在暗处的他们也同样无法洞知清事情的真相。
在影片结尾处,树河终于出院,三个人坐在三轮车上一路伴着黄昏回家,树哥提议想去田地里看看,超英同意。此时的天边已经隐约可见维纳斯带环绕,然而到了林中时阳光明媚却如同早上初升的样子,着实有些跳脱。
纵观近年来FIRST青年电影展上崭露头角的影片来说,越来越多的主体指向小城乡、小人物的故事。
当这种小成本制作的影片热度达到一定高度,对于创作者来说,要想在同类型的影片里脱颖而出,挖出更多新鲜的东西、更独特的风格和更深层的主题也就显得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