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舟。的推荐LOFTER(乐乎)

约会这件事一开始并不是默苍离自己想出来的。

中午临近下班,从来按点上下班的欲星移一反常态提前收拾好了东西,斜挎包侧着身挂成单肩包,温温和和地跟办公室里头其他人打了声招呼竟然就准备走了。凰后窝在她那堆书后头,脑袋一转就瞥见了站在玻璃窗外头的男人,即便是背对着窗户也难掩一身贵气,遂掩着唇角觑着眼猫似的笑了一声:“难得老三也要早退,赶着约会是吧,我替钜子准你的假,下午干脆也不用来了。”

猝不及防被提及的默苍离神色无甚变化,也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略略抬了抬眼皮,甚至都没有朝外面多看一眼。欲星移权当他是默许,反正他们这里是从不打考勤的,平日里翘班的也不止他一个,只要不耽误正经工作就行。欲星移得了便宜...

猝不及防被提及的默苍离神色无甚变化,也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略略抬了抬眼皮,甚至都没有朝外面多看一眼。欲星移权当他是默许,反正他们这里是从不打考勤的,平日里翘班的也不止他一个,只要不耽误正经工作就行。欲星移得了便宜就懒得卖乖了,扭头过去对着凰后笑:“看破不说破,老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是需要一点点精神调剂的,免费的多巴胺为什么不要?”

“今天早上也是北冥封宇送你过来的吧?”角落里的玄之玄轻轻地啧了两声,他手里事情多总是不得闲,一个办公室里就数他最忙,拉闲散闷的功夫还不忘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连带着说话都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我看你的多巴胺可不止那么一点点,过了头小心猝死!”

“唉唉,老七,看见了就是看见了,说出来做什么?又何必这样恶毒?”欲星移摇摇头佯装出来十分头痛的模样,装模作样叹了两声虚头巴脑的气,末了还不完挖苦两句,“你要是想要对象可以明说,实在是找不到也不能迁怒在他人头上啊,不行的话改日遇上个头长相同你合适的再给你介绍。”

默苍离不动声色,闲闲翻过手里的两页文献:“我记得前两天也是北冥封宇送你来上班的吧?”

“师兄啊,你怎么也学起老七那副德性开始八卦起来了,”欲星移趴在他桌上那摞堆得比人还高的材料上面看默苍离,一张脸上半是揶揄偷笑半是虚心讨教,“师兄不也是冥医先生送你过来的吗?哎呀呀,真不愧是模范情侣,师兄就没有什么秘诀可以传授的吗?比如你们都怎么约会的?”

默苍离掐着点准备收文献的动作突兀地停顿了一下:“我们不怎么约会。”

欲星移听得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倒是凰后跟着搭了句腔:“真是小气啊师兄,我们这些人怎么说都是看着你们俩过来的,连这点小事也要保密么?都住倒一起这么久了,难道都不出去约个会什么的?哪怕是看场电影呢?”

玄之玄敲键盘的声音仍然没有停,语气却有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这才真正是迁怒——老三,你要是再不走,今天都不要想去约会。”

“冥医先生要是不来,师兄就不去了吗?”欲星移怕他得的便宜落空,脚步不停施施然出了门还不忘回头补一句,“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钜子啊,这可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默苍离其实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上次同杏花君约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后来好不容易毕了业,默苍离这头直接保了研,每日跟着导师上山下乡东奔西跑做调研跑项目,私下里全都泡在图书馆刷文献写论文。杏花君那边念完研究生又为着那一纸医师资格公费委培去了外地,见习生想要出头还怕别人留一手,只得自己花点心思多琢磨琢磨。

等到再后来总算是住到了一块,杏花君成了正儿八经的大夫,每天穿着白大褂早出晚归,默苍离熬了好些年终于出来个副高,暑假跟着朝九晚五论坛会议,勉强也能算作是朝夕相对,其实说到底还是碰日子——碰上医院没事和学校也没事的时候,两个人才终于能够凑到一起。然而真是等俩人都凑到一起了,却连一块出门看场电影都懒得,巴不得在沙发上一窝就是一天。

默苍离自认为绝非那些不会制造惊喜的人,偶尔也很愿意去设计些精致的浪漫。原先杏花君也并不是乏味的人,只可惜生活忙碌,熙熙攘攘,把他的恋人磨成了个粗枝大叶的直肠子,除了对待病患习惯性地细心认真,其他时候能怎么将就便怎么将就了,心直口也快,对那些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所谓浪漫也渐渐地没了兴趣。

谁晓得欲星移那几句玩笑话倒是让默苍离留了点意——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多少有些亏欠了杏花君——在这段关系里,似乎杏花君总是更爱操心的那个。他并不认为这理所当然,只是杏花的性格本来就是坦率又直爽,从前他只当作是杏花多管闲事,可被杏花管得多习惯了又仿佛乐在其中了,时不时还要打趣两句——现下仔细想想,好像自己有点过分。

默苍离一生之中除了工作外甚少有自我反省的时候,这极有可能是他第一次在恋爱关系之中反省自身。

其实说的都是些小事情,无非是给别人出主意,怎么带女孩子出去约会之类的。为首的大男孩拍着胸脯一副经验十足的模样,说一定得带女朋友去看恐怖片,姑娘一害怕就会缩到自己怀里,哪怕是要面子些的女孩,说些安慰的话也很有用。

默苍离听入了耳,却在心里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嗤,小孩子玩意儿。

结果一下班默苍离就去了书城,直奔音像区,对着一货架阴气森森的黑白红封面挑了大半天。他手里有杏花君的排班表,周一周三门诊,周二周四手术,周五就是开会,有时连着周末就去外地出差了。正好碰上杏花君的门诊日,收到杏花君发来的消息说是晚上查完房就能下班,择日不如撞日,默苍离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定了这么个约会计划。

出去自然是不用出去了,就在家里看看电影也很好。他们家的电视已经很久没有开过,早就落了灰,默苍离还嫌弃电视盒子没情调,麻烦就算了,点播总是缺点意思。可真要是约着杏花君去电影院,又不见得碰得上好档期,倒不如自己买光碟看得舒服。

杏花君倒是按时回了家,甚至还提前了些——他最近带起来一个实习生,每天也会帮着查房——俩人头碰头吃完了晚饭还收拾了东西,就坐到一起开始看默苍离今挑细选出来的恐怖片。

谁晓得那片子看了还不到一半,杏花居然睡着了。默苍离盯着电视上的女鬼看了好半天,又盯着歪到在沙发上的杏花君看了好半天,表情肃穆开始了当天第二次的自我反省。

他明明一切都是完全按照预设的步骤来的,他在恐怖电影专柜观察了很久,也向店员打听过,这部片子无论剧情和氛围来说都非常经典,同时人气也很高,杏花对电影市场并不十分了解,所以看这一档绝对是没有错的。就算不如预期,那么按照杏花的个性,同他拆解镜头、分析穿帮也会很有趣,但是为什么现在杏花在睡觉?

哼,果然是小毛孩子的玩意儿。默苍离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时候镜头突然一晃,音响传出一声极其惨烈的尖叫声,杏花君被这一声喊得浑身一凛,直接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显然是没睡醒的眼睛四处寻找声源。默苍离当机立断,唰地一下钻进了杏花的怀里,仰着头面无表情朝人望过去:“杏花,这片子好吓人。”

杏花君只当做他是真的给吓到了,连忙关掉了电视,拉着去卧室休困,一边拍默苍离的背安慰一边小声念叨:“都这么大个人了看鬼片还会被吓到喔,知道吓人还看也不晓得你脑子怎么长的,平常不是蛮好用的嘛……”

被窝里的默苍离抱着杏花君心满意足听唠叨。

算了,约不约会的都不要紧,就这样也很好。默苍离脑子里又闪出来欲星移说的那句话,鲜有地产生了认同感。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便算他有理吧。

【00:00】

“梦开始的地方。”

好久没登lof没想到界面都变了

以及好久没…摸鱼了,手生

远谦无料。

本子差不多68p,a5大小。字数我也忘啦,就是之前发过的远谦文收起来合了合凑了一个薄薄的无料。去年因为疫情没有做,今年终于印出来了,送给朋友们做新年礼物。

除了河北地区其他的现在都已经寄出,但是什么时候收到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预警:存在大量私设/千雪杏花友情向/天使和天使的简单相加/角色属于金光OOC属于我

*感谢大家带我玩耍!杏花君生日快乐——!杏花!yyds!

苗疆的春天总是来得晚。

暖风自南而来,吹过九脉峰又从万里边城过,等慢悠悠地晃到苗北又转进竞王府,已是三月。屋檐上的冰柱化水滴滴答答地响了好几夜,花园里的草木接二连三爆青出芽,被圈在家里一整个冬天的千雪孤鸣实在是坐不住了,对着书房里那一摞一摞的书只觉怎么看怎么像人家农户屋后面的柴草垛。

天可怜见,他守着这堆柴火已经守了三个月,偶尔抽一两根出来试图了解一下秸秆稻草的心思,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玩意儿除了拿来烧...

天可怜见,他守着这堆柴火已经守了三个月,偶尔抽一两根出来试图了解一下秸秆稻草的心思,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玩意儿除了拿来烧掉绝无更好的出路。可惜他又不敢烧了他王叔的书房,实在没了办法,只好趁着外头侍卫换岗溜出来转头翻墙跑了。

千雪孤鸣打小就在这北竞王府里蹦跶,按理说这进进出出算是熟门熟路,翻过书房的后墙就该是王叔的花圃。小小的园子搭着暖棚,培着好些珍奇花朵,金贵得很,满府上下都晓得这园子里的都是他们那王爷的心头宝,生怕惹事都躲着这块地方,倒是给千雪孤鸣占了个便利。

“呀——”千雪孤鸣刚刚从墙头上翻下来正拍身上的土,听见后面一声女子的惊呼,连忙转头去看,正是竞日孤鸣身边的女官姚金池。温婉的女人盈盈施礼,喊了一句“千雪王爷”。

“是金池啊,你怎么在这儿?”千雪孤鸣的眼睛在姚金池身上转了一圈,看见人手上的茶具,老桂树底下的小茶几上还有一壶水在小红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千雪孤鸣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王叔把花圃给你住了?”

金池把眼睛低下去瞅手里的壶杯:“冬日寒冷,竞王爷挂心花苗,让我过来照看。”

“那挺好,你心细,交给你王叔放心些。这边平常没人来,花花草草的是缺个人打理,”千雪孤鸣一向不怕生,搭了两句话就跟着转到树下,“你在煮茶喝?这是什么茶?”

“前些日子畏寒怕冷,问大夫开了些方子说是日常煮些茶水喝慢慢调理就好,”金池倒出来两杯澄黄清透的茶水递到千雪孤鸣面前,杯子里浮着几片小小的白色花瓣,“千雪王爷饮一杯吧。”

“杜仲煎汤,是治手脚逆冷的好方子,”千雪孤鸣喝了一口又晃荡晃荡杯子,“这是什么花?桃花?苗疆的桃花开了吗?”

“千雪王爷说笑了,苗北的桃花要到四月才开,而且这也不是桃花,”金池轻轻啜了一小口,脸上挂着清淡的笑意,“是去年收的杏花,竞王爷见花零落泥中,心有不忍,我便想了这个法子。”

“杏花?”千雪孤鸣歪歪地撑着头看着杯子里的花瓣,忽然想起来,“去年在中原,我也收过一枝杏花呢。”

金池掩着嘴笑:“千雪王爷又收了哪家小姐的花吗?”

“怎么你也这样讲,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况且两个大男人哪来这么些弯弯绕绕,”千雪孤鸣大大咧咧把杯子一放,“唔,说起来也只有过一面之缘,算是个酒友吧。”

金池略一颔首:“能让千雪王爷记挂,想来同王爷一定十分投契。”

“是个大夫啦,本来是想熟了就拉他来看看王叔的病,结果一喝酒就……不过喝得很快活,”千雪孤鸣说着说着就自己笑起来,“温仔那人懒进骨头,藏仔又不懂这些,苍狼和王叔……反正是难得喝个痛快。”

金池没有搭腔,只是含着笑听他说话,又替千雪孤鸣续了一杯茶水。

千雪孤鸣是在医会医友的小聚上见到那个人的。

此前他只听神蛊温皇提起过,医会里头有位什么名医的,一手织命针厉害得很。温皇很少说谁好话,千雪孤鸣不自觉就多留意了些。后来医会里认识的朋友也偶尔会提一嘴,总是名医名医地喊。可医会里的人随手挑一个出来都是绝顶高手,性格就算再平和那也总是有些傲气在心里面的,竟然能这么平心静气地喊别人名医,想来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说不定是妙手回春甚至起死回生的那种。那时起千雪孤鸣便偷偷存了心思,要是有机会一定得跟这位名医认识一下,说不定混熟了还能拐回苗疆帮忙看看他那个体虚的阿叔。

那日千雪孤鸣到得晚。起初是约着神蛊温皇一起去,走了半路那人懒病犯了绕来绕去还折了回去,他好一阵劝没给劝听。行吧,自己一个人也能去,中原嘛又不是没来过。但他到底不是中原人——医会为了照顾有些医友的避世习惯,特地选了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看着倒是山清水秀挺漂亮,可那羊肠小道泥泞不堪崎岖难行也就算了,还一堆的岔路左一道右一道的,千雪孤鸣在山林里转了半天才终于找对路,等他到地方,人早已散去不少了。

千雪孤鸣捧了杯主人家奉上来的热茶躲到一旁正想着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就看见屋子里走出来个浅色蓝衫的人影。说是走也许并不准确,毕竟脚步踉跄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样子,倒是用逃好像更贴切。千雪孤鸣脑筋一转——这怕是医闹——那一日到场的都是些来聚会的大夫医生,虽说大多有些武学傍身,但毕竟医者仁心,要是真碰上闹事的,未必不会吃亏。这一下千雪孤鸣也顾不上肚子空空了,连忙跑出厨房过去要帮忙。

千雪孤鸣跳到蓝衫的面前把人护到身后,闪着寒光的笑藏刀都已经横着架起来了,这才看清楚对面是个带着三四个小孩的老妇人,人手提着一个篮子,装的不是水果就是蔬菜,还有些蒸饼面团。妇人手上捧了面锦旗,上书“华佗在世”——看架势不是医闹是道谢。孩子们鞋子上还沾着泥,估计是好不容易得了消息寻过来的。

哎呀!千雪孤鸣心里咯噔一下,只得讪讪把刀收回了鞘,自觉地站到蓝衫男人的身后去了。男人的眉毛拧得很紧,隐隐可见一个“川”字,看上去颇有些苦大仇深的意味,也不晓得是在烦恼些什么。几个小孩见了刀本来还有些害怕,被那凛冽刀锋唬得退了两步,一看千雪孤鸣收了刀又立马围了上来,吵吵嚷嚷地把千雪孤鸣也围了进去,一个劲把手里的篮子往他俩面前送。

蓝衫男人似乎格外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皱着一张脸直往后躲,躲了大半天连脸都给憋红了才憋出来一句:“我都已经收过医药费了!别的东西我是不要的!”

“冥医先生,我们只是想亲口对您说声谢……都是些自家的小东西,不值几个钱,旗是我家大女儿同我一块绣的,她现下已好了大半,还有我这小儿子,要是没有您……”老妇一番话说得诚恳而动容,说着说着就要去抹眼泪,几个孩子立即又朝她围了过去。老妇人连忙擦了擦眼角,笑着又迎上来:“我们打听了好些日子,前些日子才问到说您今天兴许会来这儿,就想着碰碰运气也好……先生,您就收下吧。”

千雪孤鸣被跟着围了这么一遭把前因后果听了个明白,晓得这位就是先前一心想结识的那个名医,索性就把那幅锦旗接了过来,一手挎过来两个篮子替人把礼收了下来:“行啦行啦我这朋友脸皮薄,我就替他收下来了,山路难行你们也该早点下山才好。你家这出来的都是些小孩,再晚些就不好走路啦!”

几个孩子挂了一天篮子的手乍一空人都懵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

冥医揉了揉眉心,对着老妇人点了点头,一家子千恩万谢就要离去。千雪孤鸣赶忙拦住人,把篮子里的东西东挑西拣选了些好的出来发了些给小孩,又把一个篮子挂回老妇胳膊上:“总不能让你们空着肚子走路吧,难得出趟门没什么能让你们带回去的,反正是你们自己家的,我们才两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么多,带点路上吃也好啊。”冥医忙不迭也跟着把东西往篮子里又拣了些:“对对对,收这些就够了,你家这么多小娃娃,不能饿着。”

好不容易把那一家人哄下了山,千雪孤鸣挎着剩下的两个篮子拍了拍手,转头去看冥医,却见蓝衫的男人早已收拾好了自己不多的行李准备要走人。

“哎哎你这个人——”千雪孤鸣大喇喇喊了一句,挎着篮子去把人截住,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好歹也算是我帮了你的忙,你都不说点什么的吗?”

“哦……那多谢你,”冥医顺着话茬道了句谢,歪着头思索了一下,“要不,我请你喝个茶?”

“大男人喝什么茶啊,不如喝酒好了,来的路上我看见家酒馆不错,隔老远就闻见香味儿了,”千雪孤鸣咧嘴一笑,把一个篮子往冥医怀里一塞,空出来的手立马就去揽住人家肩膀,“那个,起先也是我没搞清楚状况,这样,我请客,你结账!”

千雪孤鸣来时看中的店叫梅香坞。路过那里闻见一阵梅酒香气,肚子里的酒虫就这么给勾起来了。跟正在打扫门楣的姑娘聊了几句,是间晚上才开的店,白天不营业,上午老板娘要去集市买新鲜的菜蔬肉蛋,下午正好收拾收拾整理一番,把食材物料备齐等着晚上开工。他们那青梅酒是才酿好没两天的。千雪孤鸣馋得很,只可惜脚下有路要赶,眼下得了机会自当是逮着冥医就要忙着往那儿赶。

结果到了店门口,冥医一瞅里面清一色的侍酒姑娘,当即变了脸色不肯再往里走了,任凭千雪孤鸣怎么拖都没有用,拽住门口的柱子坚决不肯往里面踏一步,嘴上还念叨:“千雪孤鸣,你果然是私生活不检点!”

“哇你是听谁乱说的啊,目小温又在背后偷讲我坏话哦?”千雪孤鸣脸上有点挂不住,却仍然不肯放弃,抓着冥医的袖子试图把人往店里拉,“这家店是正经店啦,姑娘们都是老板娘的女儿!”

“我才不信你!你能去什么正经地方!”

“靠北,我看起来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吗?一天天的没事干就往那种地方跑哦!”

“不正经都写你脸上了!”

两个人在梅香坞门口纠结了大半天,一个死活不进,一个执意要拉,动静不小引得不少酒客注目,差点没惊动老板娘。还是里头出来个小姑娘,长得水灵灵一张脸,端着杯子酒壶弯着眉眼笑着同他们解释——梅香坞当然是做正经生意的酒馆,除了茶酒,还有特色表演。老板娘心地好收养了这些女孩儿,姑娘们实在无以为报也确实没有其他出路才留在这儿的,侍酒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偶尔有一二宵小混进来,老板娘可是不会客气的——冥医这才松了手,半信半疑跟着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领他们进门的姑娘给他们送了壶青梅酒,说是叫醉春归,店里有规矩,新酒出窖新老客人都要送一壶。冥医一看就甚少来这样的场所,一味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怎么看都是副不大放得开的模样。千雪孤鸣替他倒了杯酒,他也只是浅浅地尝了一口就很快地放下了杯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紧张。

这份紧张直到所谓的特色表演开了场才终于缓了下来。

唱歌的女孩子被一层一层的纱帘挡得严严实实,看得并不大真切,只有清柔歌声犹如黄莺百灵一般从帘后飞出,配着丝竹管琴,自有一番意趣。一时之间,座下竟无一人喧哗,直到一曲方歇,袅袅余音仍是意犹未尽,也不知哪个角落里有人鼓起了掌,这才纷纷反应过来跟着喝彩叫好。

千雪孤鸣一边跟着拍手鼓掌一边凑到冥医身边来:“嘿嘿,我没选错地方吧?我以前都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

话匣子就是这么打开的。

一壶醉春归饮尽,两个人又琢磨着点了一壶寒江雪。冥医酒品好,喝多了也不爱闹。反倒是千雪孤鸣,喝着喝着话就越来越多,拉着冥医问东问西,大着舌头问了半天冥医的名字:“啊?你的冥医的冥不是那个有名的名哦?那是哪个名啦!”冥医虽然不闹腾可到底黄汤下了肚,脑筋不大清明:“是通幽洞冥的冥,出来行医用的诨名啦……不然你以为哦?我要是拿那个名让别人喊我……哈哈,好像也能喊喔!”

“靠北,脸皮有够厚,真是占到名字的大便宜了……那你本来是叫什么?”

“知道叫冥医不就好了嘛,大家都是这么喊我的,干嘛要知道本来的名字啊?”

“小气鬼……你看,我叫千雪孤鸣,虽然都爱喊我狼主……”说着说着千雪孤鸣就伸着手指去蘸着酒液在桌上写自己的名字,“喏,就这么写的,别记错了啊。”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冥医看着桌上用酒写成的字,不知是在看酒还是在看字,边看边用筷子把酒杯敲出清脆的声响,敲着敲着就笑起来,“这诗差个鸣就把你的名字藏进去了。”

千雪孤鸣也跟着笑起来:“鸟都飞绝了谁来鸣啊,你让那钓鱼老头自己吼两嗓子哦?”

金池仍然捧着那杯杜仲汤,听千雪孤鸣说话听得十分专心。她是北竞王的贴身女官,很难有机会出远门,中原更是甚少踏足,所以很爱听千雪孤鸣说这些外头的事情,听着听着就入了神,忍不住跟着问后来的事。

“我只记得我们聊了挺多东西,他说他手里有个很难缠的病人,脾气犟又爱东想西想,跟王叔差不多,都是不爱听劝的,晓得自己身体不好还一天天的不安分……”,千雪孤鸣偏着脑袋想了半天,手里捻了一根不知哪儿拽过来的青草,“再后来么,就是第二天早上了。我是在酒馆的客房里醒过来的,那时候他早就走了,床头只留了一枝杏花。”

“杏花是那位冥医先生留下的吗?”

千雪孤鸣把青草叼在嘴上嚼了两口:“估计是吧,我问了老板娘,说是那晚上我俩喝得实在太晚,侍酒的姑娘们都歇下了,总不会是她们放那儿的吧。我干脆就把花留给老板娘了。那枝花摘得特别好,有好多花苞,还能开一阵呢,”草根给他嚼得没了味道,索性吐出来往泥地里一丢,口气却落寞了几分,“就是有些可惜,连他名字都没能问着,酒钱还是我付的的呢。”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金池念了句从竞日孤鸣的书里学来的话,看千雪孤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又替他斟上了热茶,“千雪王爷,再饮一杯吧,饮完再去寻他也不迟的。”

“算啦,你们姑娘家才喝花茶呢,”千雪孤鸣忽的爽朗一笑,几步又跳上了墙头,“有缘分以后自然能见面,没缘分我这么瞎找又能怎么样?”

隔着院墙金池听到千雪孤鸣正在那头说话,片刻前的惋惜遗憾已然不存,尚有料峭的春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洒脱又自在。

“我走了!你跟王叔说一声,就说我出门去啦!”

END

一点点话。

其实关于两个大可爱醉酒那段脑补了很多内容,不过写出来就剩那么点了。大概是两个宝贝喝多了,坐到一条长板凳上开始吐槽手里的病患。一个说自己的叔叔,一个说自己的好友。两个人并不互相搭腔,各吐各槽,自说自话,却莫名其妙地达成了一致然后抱头痛哭。

“我有个朋友啊,脾气犟心思重,说了少思少虑活得久,做人嘛,本来就该轻轻松松啊,偏不听,我都要气出肝火了!”

“我家那阿叔哦,身体虚老咳嗽,跟他说不是病可总该好好养啊,晓得自己身体差还不安分,不喝药还爱吹风,烦死人!”

“呜呜呜呜做医生好难啊!”

“哇哇哇哇做大夫太难了!”

*默教授生日快乐!恭喜前钜子又长一岁!

*希望教授麦嫌弃我的流水账文学!很开心和各位老师一起玩!

欲星移还记得自己阖眼之前是在大智慧的意识之境中,面前站着缺舟一帆渡,结果一睁眼人已经躺在了船上。船下一条窄窄的河流缓缓而动,河川之上水云氤氲,看不清河岸,也看不清前路,只觉天上隐隐透着光亮。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

船头站了个老头,念着再寻常不过的禅语,说话一股神神叨叨的味道。说他信佛吧,又偏偏是一副老儒生的打扮,宽大的袖子攒个结随意地束在肘间,冠帽换成了斗笠,腰间还系了一只酒葫芦,竟也不显得古怪,好像他生来就该是这副扮相似的。老头站在船头娴熟...

船头站了个老头,念着再寻常不过的禅语,说话一股神神叨叨的味道。说他信佛吧,又偏偏是一副老儒生的打扮,宽大的袖子攒个结随意地束在肘间,冠帽换成了斗笠,腰间还系了一只酒葫芦,竟也不显得古怪,好像他生来就该是这副扮相似的。老头站在船头娴熟地摇着船桨慢悠悠地从河上晃过去,一回头瞥见欲星移醒了,过来塞给他一颗不知道什么东西,又回去拾他的桨了。

欲星移举起来对着光一看,那是颗小小的透明珠子,与俏如来手里面的佛珠串子大小相仿,里头竟有一座小小的院落。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那老头顺着水波同船桨一起摇头晃脑,一脸的老神在在,颇有些闲云野鹤般的优哉游哉。

欲星移想,他兴许是死了。他把那颗珠子收进袖子里,慢慢地呼出来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又仿佛无可奈何。

老头见不得别人比他还老气横秋,皱巴着一张脸一说话就是老前辈的语气:“小孩子才多大点叹气叹成这样,你又没死,不过也不算活着就是了……喏,发给你一颗芥子珠,到地方了你瞅瞅哪里合适就能住,等以后能回去了……”老头想起来什么事似的拍了拍自己的斗笠,“嗨”了一声,“回去的事儿我可管不上。”

欲星移本来还因为那句“没死”抱上了希望,须臾又给后面的“不算活着”给压下去了,干脆连带着后面的话都成了左耳进右耳出。没死成,也活不了,那到底算是死了还是活着呢?欲星移脑子里头转了两圈,饶是见过世面的师相此刻也如观场矮子,自觉知之甚少,好在他这鱼从来都是进退有余,见那老头不像是什么不轨之徒,谦谦施礼开了口,仍是一贯略带调侃的口气:“先生是要带我去哪里?碧落亦或黄泉?极乐大千还是阴曹地府?”

老头没答欲星移的话,把酒葫芦拎起来撮了两口,偏着头看了他一眼:“要是去了地府见了阎王,你当如何?要是到了灵山见了真佛,又当如何?”

欲星移本想摸摸手上的玉如意却摸了个空,忽然发现自己除了这一身衣冠尚算完整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留在身上,想来大约是这非生非死之境连这等身外之物也一并舍去了。不过他倒也没太不习惯,索性把手收进了袖子里歪着脑袋想了想:“唔,大抵也不能如何,欲星移就做一回尺泽之鲵,权当做是开开眼界了。”

老头朗笑一声:“可惜我没那么大本事啊,你说的老朽恐怕都帮不上忙……咱们这要去的地方,叫做仙山呐——”老头朗笑一声,又絮絮叨叨地补上,“要是你以前人缘好啊,等会儿肯定好多人围在那儿等你,要是你人缘不好呢,估计也有好多人,前些天就有一个……”

话音还未落下,水上云雾渐消,一时之间顿时豁然开朗,空阔澄明,眼前正是一处渡口。渡口上站着个童子正坐在大石头上面打哈欠,一看见他们的船连忙跳起来招手。

“嚯,没人来接你啊,”老头子大概也很少见这样的场面,只好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拎起桨敲了敲河岸,“行吧,到岸啦。”

——怎么会没人呢?

欲星移遥遥地望了一眼河岸——数米外正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绿衫,一个穿着蓝衣。绿衫拿了本不知什么书闲闲地站在一边翻,并没有抬眼。蓝衣伸长了脖子一直望着渡口,看见有船只靠近便去摇身边人的肩膀,拉着他嚷嚷着把手朝这头指过来。

欲星移愣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所谓的五味杂陈是何种滋味。可他望向那位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无波无澜沉如静水,心里那浮起来的万般好像一下子又全失了味道。接应的小僮催促了两声,欲星移只好跟着走了,只在经过的时候略略地同杏花点了点头,又很轻地喊了一声“钜子”姑且算是打过招呼。

——有两个啊。

准确地说呢,人死之后要是没地方可去,或者是哪儿也不想去,就会到这个叫做仙山的地方来。根据那个接应他的小僮所说,仙山啊,其实也没多仙,那些人留在这儿的原因更是千奇百怪,有的是这辈子一结束就不想有下辈子了的,有的是在等人准备一起去下辈子的,也有的还没想好要不要下辈子的,至于欲星移么,他是属于这辈子还不知道完没完先过来暂住的临时户口。

根据规定仙山的不动产都是靠分配的,像是欲星移这样的临时户口一般来说就是给发一颗芥子珠,找块合适大小的空地往土里一埋,刻钟之间就能出来一套一进小院,家具齐备,拎包入住,装潢风格还能根据住户审美进行即时调整,可以说是相当的人性化和个性化。要是以后有什么变动,芥子珠要么扎根成为一户长期居所要么回收以供日后使用,总之无论怎么使用都很方便,实属仙山城建规划之必备良品。

小僮和船上的老头一样喜欢叨叨,也不知道以前是跟着说书人酒坊茶馆到处乱转的小学徒还是私塾里常被先生打嘴的小童生,一路走一路说嘴皮子都没停过,直到把欲星移送到了一处空地才终于舍得清闲下来。欲星移照着先前小僮所说的把芥子珠按进泥地,不过盏茶的工夫竟真有一座小小的院落破土而出,眨眼间他已经站在了自家小院里,而前院有一汪泉水正在形成。

“看来先生是海境人士啊,据我所知,只有海境人家的院子里面才有温泉呢。”小僮蹲在那汪冒着氤氲热气的泉水前面,语气有些孩子气的欣羡,伸着手玩了小一会儿才收回来,对着欲星移行了个礼要告辞。

“那就不送了,”欲星移跟着回了个礼,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如意又摸了个空,忽的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又把步子往外迈了大半的人叫住,“哎——这位,小先生,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钜子住在哪里?”

“钜子?就是墨家的钜子吗?”小僮站住脚转了回来,得到肯定答复后便掰着手指数了起来,两只手都数完了还没有数清楚,颇有些为难地仰起头望向欲星移,“这里有好多个钜子呢,你说的是哪一个?他叫什么名字?”

“啊,你是说那个很厉害的大夫吗?这个我知道,他在城北的杏花巷子里面开了一家医馆呢,”兴许是终于能帮上忙的缘故,小僮蹦跳着站起来又开始叨叨了,“仙山虽然不老不死,不过偶尔还是有点头疼脑热的,冥医大夫的织命针可灵了,再配点药第二天保管就好啦!好多人都去找他看病,啊就是收费奇奇怪怪,有时候很贵有时候又不要钱……”

欲星这移已经将这孩子说话的本事领教了一路,唯恐他停不住嘴,连忙送了出去:“城北杏花巷,多谢你告知,之后我会去找找的。”

之后之后,等到把新居收拾整理一番之后,等到把仙山街头巷尾转熟之后,等到这天放晴不那么冷了之后,欲星移在心里面说了不知多少个之后,他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在推些什么,大抵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不知不觉竟然几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早春时节早晚仍有料峭微寒,欲星移长居浪辰台,对四季气候不甚敏感,就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了不幸地感染了风寒。

该来的总是要来。师相红着鼻头叹了口气,正好迎上一股子冷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只得赶忙裹紧外袍,拿了手帕咳嗽着朝杏花巷去了。

杏花君的医馆开在杏花巷,欲星移早就知道地方了。那巷子口有两株杏树,大约是施了术法所以一年四季都开着花,白瓣根底下泛着些许红晕,风一吹就扑簌簌落了一地,不多时就消散了,树上便重新开出新的花来。冥医的医馆就在树下,对门另一棵树下是家药材铺,正好遂了杏花君的意,这头药材用完了朝对面喊一嗓子什么来两口袋桂枝,那头伙计就吭哧吭哧把两个扎实的麻袋给送了过来,多便利。

欲星移站在巷子口对着头上花开了一茬又一茬的杏树看了半天,要是放着他那发红的鼻子和时不时的咳嗽声不管,倒像是专门过来赏花的游客。欲星移偶尔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一眼医馆里头,穿蓝衣的老板写了一张又一张的药方,织命针起了又落,眼睛估计是连自家铺子的门都没出过。等到下午人慢慢少了下来杏花君终于有了点子空闲,抬起头正准备伸懒腰舒展一下筋骨,总算是看见了巷子口的欲星移。

杏花君跳出门冲那道花底下的人影长长地哎了一声,却在开口的时候卡了半晌的壳愣是没想起来要说什么,只得讪讪问了一句:“你来看花啊?”

“有些风寒,所以特地来叨扰先生,”欲星移转过来朝着杏花君略略鞠了一躬,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瞄店铺里头,“钜子不在吗?”

“你说苍离喔,他忙得很,现下开春了几家学堂都要开课了,都来请他去讲学,他反正闲着也没事嘛,干脆去当教书先生了,”找到话题的杏花君明显话多了起来,大大咧咧地就把欲星移拉进医馆按在了脉枕前,“风寒啊,来我给你把把脉……头晕吗?咳嗽吗?流鼻涕吗?来,看看舌苔啊……”

欲星移有些尴尬,他并不习惯这样的热情。他与杏花君从前本无甚来往,连照面都没打过几次,好像冥医杏花君只是一个存在于纸上的名字,而那纸上默苍离的名字明显写得更多。

可现下这个名字从纸页里跳脱出来,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替他诊脉,眉毛习惯性地拧紧,像个医生一样郑重其事地问他症状低头写方子抓药,又时不时地要说些家长里短似的话,比如天还没回暖就别出去吹风啦,最近时不时落小雨衣服都晾不干啊,偶尔还要扯一两句“也不晓得俏如来好不好”“你们海境的王看起来对你蛮不错哦”之类的话。

欲星移难得的有些无所适从。倒不是杏花君的话说得难接,他只是有点不知道要怎样同杏花君相处。按照欲星移先前的预想,他与杏花君应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两个人,墨家里头除了默苍离估计没人能从杏花君这里碰见好脸色。但眼下他与杏花君竟然莫名其妙的意外融洽,反而让他自己无措了。

可惜杏花君对欲星移的不知所可浑然不觉,甚至自以为找到了不错的对谈者。默苍离是戳一下都未必动一下的祖宗,话也不爱多说些,不像这个斯斯文文还会和他聊几句,聊着聊着把药都给他煎了一碗出来。杏花君把汤药端出来,瞅一眼外面将黑的天色,一时兴起竟然拉起欲星移说要带他回家请他吃饭。

尚在风寒之中正犯晕的欲星移捧着那只发烫的药碗,带着温度的蒸汽熏得他眼睛有点热,不自觉地就应了下来。

默苍离和杏花君住的地方欲星移早早就知道了。沿着城北的主街一直走,出了城绕着东边一转,过了那条哗啦流的溪水有个学堂,那学堂旁边一条窄窄的石子路,沿着石子路一直走是座矮矮的小山,远远看去一片葱茏,他们的小院子就在那山脚下。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估摸着默苍离就是去那个小学堂做教书匠。

仙山的小孩子多,无父无母的也少,这么些孩子总不能放着小混混似的满大街乱跑,不晓得谁出了个主意兴修了好些学堂,把这群孩子都叫进了庠序门,顺便也替那些生前经纶满腹的读书人找了份事情做。先前还有专门来去问欲星移要不要去的,他歪着脑袋数了数,其实自己正儿八经也就教了北冥封宇一个徒弟,结果教着教着还变了味道,实在没有多少做老师的经验,恐怕是不敢为人师表。倒是默苍离,毕竟钜子亲传,学富五车不止,才高八斗算少,况且好歹正经教出来了两个徒弟,让他去当老师还勉强能够道一句合情合理。

只是欲星移实在是想象不出那位习惯于无声无色的钜子去教小孩子认字读书的模样,但又实在是找不出比这更适合他的事情了。完全闲着不做事也不操心是很好,可一向绷紧的弦总该是慢慢松下来的,乍一泄了全劲反不好。更何况,要是能让墨家的一枝独秀去跟调皮小鬼头们大眼瞪小眼,想来很是有趣。

默苍离也不是一直都是那副样子的。

欲星移初到墨家之时,默苍离还是那时的钜子座下一个出挑些的年轻学生,看着一派斯文的样子,混熟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墨学推崇天志节用,师者们又怕弟子都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所以尚贤宫的后山上开垦了好些耕地鱼塘菜畦。但碰着轮值表要出去后山劳作的时候,默苍离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欲星移好奇地跟过几次,发现这个看着挺文弱挺正经的小师兄竟然挽了裤脚扎起宽袖猫似的一下就跳上树消失了。

他站在树底下仰着头看了一会儿。那是一片野桃树林,青毛桃就只有嘴上一抹红。都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树底下一丛一丛的野草快有半个人高了,想来大约也不是什么好果子。欲星移仰得脖子酸,直觉无趣正想走人,一转身却给拽住了。

回头一看,他那师兄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丛不知从哪儿折下来的树桠,绿叶之间是几颗大红的桃,被日头一晒散发出水果特有的清甜香气。

欲星移不动声色把袖子收了回去,施施然略一拱手算是行了礼:“师兄真是好兴致。”

“你是新来的鲛人。”莺衫的少年表情不多语气肯定,眼神好似清澈见底又仿佛空无一物。他把那枝桃桠朝欲星移举了举:“你吃桃吗?”

欲星移的眼睛落到那颗最红最大的毛桃上,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毫不客气地拧了下来,也不管上面的细绒毛随手擦了擦就咬了一大口,嚼了两下忽然想起来还未道谢,转过脸去正要开口的时候,默苍离已经消失了。欲星移抬头一看,那位小师兄早就藏到桃叶树荫之中了。

那会儿欲星移就大概猜得到,默苍离绝不是如他面上那般月白风清不苟言笑,但那副面底下到底是什么样,他或许猜过,只是没猜中过,而现在,他隐约已经知道答案,却也不想再猜了。欲星移跟着杏花进了小院的门,遥遥就看见了那个屋檐底下正在翻书的绿影,恭恭敬敬地拱手鞠了一躬,道了一句:“师兄。”

默苍离的身影在早春的凉风里微微地摇了摇,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眼神仍如旧时一般清明而沉静。他并未放下手上的书册,好像是件顶顶要紧的事情一样,只在嘴上轻轻地应了一句:“嗯。”

杏花君要留欲星移吃晚饭,也不管有没有答应就把人扔给了默苍离自己钻进了厨房。欲星移看着自己这位师兄,默苍离明显没有要同他说话的意思,只在杏花君说要留他吃饭的时候眼神稍微多了一些变化,似乎是有些怜悯又有几分敬佩的意思。

欲星移不太摸得准其中深意,庖厨事他不擅长,只好帮默苍离整理书册,没整理几本杏花君便从厨房里端出来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清水煮来的面汤里漂着几根青菜叶子,不同的是,一碗面条没有撒一粒葱花,上面还盖着一只荷包蛋。杏花君把那碗面往默苍离面前推了推:“喏,这碗给你,明天要去上课了,给你加个蛋就当是庆祝了。”

碗里的煎蛋边角微焦,蛋白细嫩,蛋黄是正好的溏心半熟,默苍离咬了一口便算是接受了祝福。欲星移把眼神从那只荷包蛋上面收了回来,却瞥见一旁杏花君正端着面碗冲他挤眼睛。他拿起筷子翻了翻自己的面条,碗底竟然也藏着一个荷包蛋。

杏花君冲着他笑了笑:“今天太晚了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他们说出门饺子进门面,虽然今天是晚了些,但总好过没有,就当是给你接风啦。”

欲星移也跟着笑起来,抬起眼睛看了杏花一眼,又看了默苍离一眼。

——怎么会没人接他呢?

提问:欲星移为什么会被骂到仰卧起坐?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抹茶色人士:他太能吃了,虽然杏花很能赚,但也不能由着他胡吃,他的面还要加蛋,我们家只有我的面可以加蛋(好这段是胡扯的)

*写作初衷是想给刘丧一个温暖的生活,有朋友有狗有人陪喝酒

一切尘埃落定后刘丧没有直接回西北,被吴二白带到杭州,在吴家待客的私人会馆安顿下来,美其名曰要好好款待高人。

院子建在灵隐寺大景区里,往山上走个十五分钟就是杭州著名景点。这条路上游人不太多,一条小岔路躲过外人的视线通到院门。好奇的游客还没走进岔道口就会被站岗的吴家伙计拦下,使得这院子虽然在景区里却也没人打扰。

今天是刘丧住进来的第六天,吃过早饭后顺势坐在廊下,闭眼听山林...

今天是刘丧住进来的第六天,吃过早饭后顺势坐在廊下,闭眼听山林里的鸟叫。这是他昨天才发现的乐趣,小喜鹊在树枝上边叫边闹,刘丧根据叫声一叫一定位,练习久了似乎可以提高听声辨位的精准度。

坎肩见他那样,轻手轻脚地走近:“高人?高人?”

“大老远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刘丧暗自翻了个白眼,睁开眼睛说。

坎肩嘿嘿一笑问他今天想去哪,要不要去看钱塘江大潮。刘丧说你们杭州五天够不够逛完心里没点数吗,再玩下去就要到江苏了吧。

“你们吴家二爷到底留我干嘛?”

“那高人,我们今天还去观潮吗?”坎肩继续问。

“人多,不去。”

“我知道一个人少的地方。”坎肩不死心,“要不要去看看?”

刘丧原本还是想拒绝,但坎肩灯泡般放光的双眼实在不容忽视,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松口答应下来,就当是陪小朋友了。

吉普车上高速又下高速,穿过县道来到一个临江的村子,村子很小,只有几户人家,看上去只有老年人居住。钱塘江在这里宽度缩小,观潮的效果应该很不错,不知道为什么确实没有人过来。江边有一些人工加固的痕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坎肩兴奋地跑到江边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打开央视的直播听解说。刘丧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看着目前平静的江水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高人!大浪好像快要入江了!”

刘丧望了望四周,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站那么近,容易成为龙王的祭品。坎肩想了想也选择站到离岸十米的小草地上。

轰隆隆的潮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入刘丧的耳朵,“快到了”,刘丧戴好耳机又站得远了些。

逆流而上的大潮裹挟着泥沙汹涌而来,一浪接一浪前赴后继,平静的江面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出一个个褶皱,来回摆荡的张力让人心生敬畏。江水在面前的河道收紧处狠狠撞上河堤,激起了两层楼高的大浪,江边的两人都被急急下落的江水打湿了头发。

刘丧转身抹了一把被濡湿的小马尾,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防水的冲锋衣,等再转回身的时候发现坎肩正在江边猫着身子试图抓住一条被大浪打上来的大鲈鱼。

就在这时,刘丧突然听到了不一样的流水声,比刚才更快更强,似乎是一股霸道的水流在江面下穿行,从还未平静的江面上竟看不出异常。

“喂!回来!快回来!”

“什么?”坎肩没有听清,还在低头和滑溜溜的大鱼搏斗。

刘丧又气又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把坎肩往回拉,“你不要命了?快跑!”才跑到一半新一轮的江水又已经拍上了河堤,两人感觉背后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摔在草地上,全身都湿了个遍。

“我说你们吴家的人都……”刘丧爬起来骂道,又叹了一口气,“算了。”

坎肩在小命不保的余悸中坐起身,抓着刘丧又道歉又道谢,说你以后就是我恩人了。刘丧甩开他,扶着树干抖出鞋子里被江水冲进的泥沙,说,吃鱼可以补脑子没错,但是你能不能吃菜市场里的鱼。

事已至此,接下来的观潮也不用继续了,带着一身酸臭味回到灵隐寺。

第二天吴家的车接上刘丧直接往城市边缘开,在他第三次忍不住打开地图看定位的时候车子终于停在了一个蓝色铁皮门口。不用好耳力也能听得出来这是个狗场。

刘丧戴好耳机才下车,带他来的伙计把狗场大门打开就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句“二爷稍后就到”。

这是一个小型的狗场,进去一眼能望到头,大狗小狗加起来大概只有三十只,大部分在水泥房里,只有七只半大不小的金毛在空地上到处跑。吴家祖上养狗驯狗是出了名的,但这里养的都是品种狗,似乎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吴家狗场。

刘丧不敢靠近哺乳的母狗,只站在院子里四处看看。小金毛们对这个陌生来客既好奇又害怕,摇着尾巴脆生生地朝他叫了几声,见刘丧丝毫没有反应觉得这个人类不好玩,试探几次便散到一边。只有一只最瘦弱的不停在他脚边绕圈,刘丧试图赶走反而起到了反效果,小金毛抓住裤腿就想往他身上爬,刘丧只好把它提起来放到一边。

“刘丧。”

“二爷。”

吴二白站在院子中间观察每一只小金毛:“以前吴家有很多狗场,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撤了很多,这里就改成了养宠物狗的地方。”

“我今天来是要给一个老朋友挑一只。”吴二白看中了一只小狗,蹲下身摸它的骨骼,又把它仰面按在地上默数秒数。

刘丧站在吴二白身后不知道应该回答些什么,再次把缠上来的小狗扔到一旁。

“刘丧,我想留你在吴家做事。”

刘丧感到疑惑,“吴家应该不缺我干活吧。”

“如果只是一个干活的,不缺。”吴二白放开小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上刘丧的双眼,“但是你可以听出吴邪的肺音。”

“他在福建养病,不在我们身边。我们需要一个人告诉我们吴邪身体的真实情况,告诉我们他的病是否真的有好转。”

“酬金按照道上的价钱,因为吴邪,翻倍。”刘丧再次推开了扒上裤腿的狗崽,“还有,灵隐寺的房子太讲究,我住不惯。”

吴二白笑出声,应允了刘丧的要求,接过贰京递过来的一串钥匙给他,“这是一个安静的小院子,位置有点偏,你先住着,等下会有人带你过去。”

刘丧盯着手里的钥匙低头掩饰心里的惊讶,暗中思考这几天自己是从哪个方面表现出了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在背后说吴二白的坏话。被推开的小狗这回没再执着于他的裤腿,趴在脚边呜呜咽咽。

“行了,就这只了。”吴二白又挑了一只小金毛在地上按住,这次似乎达到了他的要求,贰京接过小狗装进笼子里。

走之前吴二白告诉他可以带走脚边的小狗,如果他想养的话。刘丧拒绝,说养宠物太麻烦,我没有多余的精力负责他们的一生。可当狗场的大门从内部关闭的一瞬间,刘丧的右腿还是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拉住,低头一看果然是熟悉的小黄毛。

喊了两声开门没人应,刘丧认命般地提起金毛后颈带上车。行吧,那就养着吧,叫麒麟就不错,有叫偶像的感觉。

在郊区带院的小房子里住了一个月,刘丧按照和吴二白的约定准备前往雨村。

一个月里刘丧帮吴二白做了点事,和以前自己接活的日子没什么区别,还多了个靠谱东家,刘丧也乐得靠上。小金毛麒麟倒是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困了自己睡闷了扑蝴蝶,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刘丧到的时候胖子正好到村口买酱油,顺便和坐在大榕树下的姐姐妹妹们要了把瓜子交流感情。

“哟,这小伙子真俊,是谁家的姑爷啊?”

“要说俊谁能俊得过我们家……”胖子转头一看猛地站了起来,嘴里的瓜子渣喷了个天女散花,“我靠!丧背儿!”胖子绕着刘丧上下扫视一圈,“你就是昨儿咱二叔说送东西来的人啊?东西呢?先拿到胖爷这儿过安检。”

刘丧扶正眼镜反击道:“那不是有去无回吗?”

“嘿!信不信我让你有去无回。”

“快带路,我要见我偶像。”

“哟哟哟,可怜哦。”胖子掐着嗓子说,“不像胖爷我,天天和你偶像在一块。”

“天真!你看是谁来了。”

吴邪从厨房探出头,撇了撇嘴道:“刘丧?我还以为会是坎肩或者王盟。”又对胖子说,“菜都给你准备好了,现在杀鱼。”

刘丧的目光穿过吴邪与门的缝隙,精准辨认出了夹缝里若隐若现的一只手,双眼放光,放下背包就往厨房里挤:“偶像!偶像我来帮你吧,偶像我最会杀鱼了。”转身把吴邪推出厨房,“东西我放在桌上了,你快去看。”

张起灵见刘丧站在自己身边跃跃欲试,从善如流地放下刚刚敲晕的鱼,在刘丧和案板之间给了个眼神也走出厨房。

胖子瞧见了哈哈大笑,说丧背儿你要把鱼鳞刮干净啊,今儿做的是松鼠鱼,还要记得打上花刀,要好看的。刘丧做完之后刚想溜掉又被胖子按在厨房打下手,锅铲声爆油声和片刻不停的嘴炮混在一起倒是弄出了过年的感觉。

刘丧没说话,短暂的安静让他清晰地听到了吴邪肺部的声音。

抬眉说道,“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颇有一种你能奈我何的感觉。

“啧。”吴邪挑起一块糕点自顾自吃起来,“他们让你多久过来一次?”

“那我可不能说,要是下次来我扑了空怎么办。”

吴邪没再纠结这个被放到自己身边的人形移动听诊器,还是远程的,也没求助张起灵管管你私生饭,在这种生命健康的大事上,张起灵总是和他的家人一个立场。

四菜一汤很快做好,自家养的鸡、清早去镇上买的鱼,还有新鲜刚摘的野菜。“要早知道来的是你,给你吃白粥咸菜就行了。”胖子给自己夹了满满一筷黄澄澄的鱼肉,“赶紧吃,下次来就没这待遇了。”

刘丧没理他,夹了满满一筷绿油油的野菜,“偶像,谢谢你给我摘的野菜,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张起灵咀嚼的动作凝滞了一秒钟,吴邪看见差点憋不住笑,想了想还是不要告诉刘丧自家摘的菜刚好吃完,其实这是在他进门前刚从隔壁大婶家买回来的。

吃完饭天也黑了,吴邪和张起灵出去散步,刘丧也想跟着去,被胖子拉回来,“你这人耳朵好使眼睛怎么不好使呢,一点没有眼力劲儿。”

然后从自己衣柜深处摸出个黑色塑料袋,做贼似的从里面拿出瓶飞天茅台,“天真现在不能喝酒,瓶仔也不跟我喝。”朝刘丧挤眉弄眼,“趁他俩没回来我们悄悄地干活,便宜你了。”

拿出两个玻璃杯和刘丧并排坐在台阶上,已经是晚秋,晚间吹来的风里有了不少凉意,再加上雨村瀑布吹来的水汽,不经意间可能就会打个寒战,而就是这铺天盖地的秋寒,一杯白酒下肚就驱散得干干净净。

胖子仰头干了一杯,问,你明天几点的车回去。刘丧说,下午两点半。胖子打了个酒嗝,说,那行,今晚就敞开喝着吧,明天中午胖爷再送你去火车站。

胖子给自己又斟满,“哎,问你个事。”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以前你那些传言,说你那什么什么的,为什么不去解释?”

刘丧也慢慢上头,话倒是多了些,“人们只会相信他们相信的东西,解释太多反倒成了掩饰。”

胖子一拍大腿,说,那你也不能让谁都瞎叭叭,我看你现在跟二叔就挺好。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容易钻牛角尖,要多跟胖爷我学习学习知道没。”

刘丧没说话,举起酒杯放到眼前。今夜无月,星辰铺满了整个天空,拥拥挤挤似乎就要装不下,就连酒杯里都掉入了几颗。星星也不都是孤冷寂寥的,他想,就像酒杯里的这些。

一饮而尽。

最近和朋友一起画的练习!

基本上都是画照片啦

负责了阴阳师百闻牌中辉夜姬和天井下的部分卡面(游戏里更好看…完成度高还会动……嗯……

*是突如其来的更新与突如其来的生贺!

三月末的时候,小院的檐角底下忽然来了两只燕子。

起初两个人都没有在意。新搬进去没两年的院子还多的是地方要打理。可惜家里人一个是大夫,春日里伤风生癣的多,东一家西一家都求着去,穿件水色蓝衫背着药箱每日忙得脚不点地,压根顾不上。另一个又是个教书匠,偏不许学生喊他师父,着件浅莺绿衣斯斯文文,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句默先生,油瓶倒了也不扶,自然不爱管。

那年春天来得晚。年前孟冬开始的雪花一直断断续续下到了翌年二月底才总算放了晴,连...

那年春天来得晚。年前孟冬开始的雪花一直断断续续下到了翌年二月底才总算放了晴,连带着春耕也跟着往后拖到了桐月。默苍离索性给学生放了耕假,借着小雨连绵又有风的由头,日日躲在窗边擦镜看书。杏花趁着春耕总算是闲下来了些,偶尔有些上门求医的倒也不算十分忙碌,干脆借了铲子铁锹自己捯饬起院子里那两块田地来。

那里原本是前一户人家种的花草,谁晓得杏花君与默苍离两个谁也不爱养那些精细的小玩意儿,没了定时修剪长成了一院野草,勉强算是葱茏,结果一入秋两场秋雨一场霜,没多久又飘起来雪絮,花花草草到底是金贵,一下子死了大片。杏花看着院里的东倒西歪心里疙疙瘩瘩,捱过了一整个冬天雪一化就打定了主意,把那些枯枝黄草一鼓作气全给掘了,东边那块种上了些菜蔬,西边那块改成了药圃。

好不容易大工告成,杏花看着一院的青青嫩嫩十分得意,回头正想朝屋子里本该在窗子底下看书的默苍离炫耀,却见那人竟难得地出了门,正站在屋檐廊下边角处,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杏花收了锹铲,磨磨蹭蹭走过去也学他仰着头看,便看见了檐角的那个燕子窝,垒得齐齐整整十分精致,两只燕飞进飞出,忽然看自家门口站了两个人便停下来歪着头打量他们。杏花把泥土往身上的短襟围裙随手一擦,推了推默苍离,问他:“咱们家什么时候来的燕子?”

默苍离盯着杏花围裙上的泥痕,思索了一会儿竟然没想起来,就记得有天廊下突然多了些小鸟啁啾的声音,瞥了一眼看见是两只燕子,只当做是过路的小鸟借他们家的檐廊躲雨休憩。他们家屋前的干檐走廊上总有些雀鸟爱来蹦蹦跳跳,想来那两只燕与它们也并无不同,呖呖啾啾都由着去,没多久就自己走了。

谁曾想这两只燕竟是看上这户人家的屋檐,小院坐北朝南,虽不算宽敞倒也敞亮通透。院前有溪水流院后有青山丘,可谓依山傍水的好所在,风水甚佳值得入住。后来连着叽喳吵了几天也不见有人出来赶鸟,估摸着住的应该不是什么恶人,于是就打定了主意要在这里定居。两只燕每日不知从哪里衔回来些泥土枯枝茅草,一团一团黄豆似的往上累,不多时就在屋檐底下不起眼的角落里垒起来一个小小的窝。

杏花在燕子窝底下转来转去,越看那个泥豆团垒的小巢越高兴。

先前出去给人看病,看到几家都有燕子窝心里多少还有些羡慕,听老人说什么燕子来家里搭窝还是吉兆,眼下自家也有一窝了。且不管是不是会带来好运,家里住进了新客人总是个件值得庆祝的好事情,杏花晚上还多添了两个菜。由于不知道燕子吃些什么,杏花在煮菜的间隙里顺手抓了一把熬粥的小米撒在廊下权当做是拉着俩燕一家一起庆祝了。

第二天一早杏花起来准备继续倒腾他那新开辟的药圃,一推窗看见地上的小米没有了,开开心心回屋子摇醒默苍离,两个人披着外袍散着头发趴在窗台边上看,一个笑嘻嘻的高兴都写在脸上,一个显然是没睡醒还在揉眼睛。

从那天之后每日的一把小米就成了习惯。有时候杏花要出远门诊病,地方远,一去就是好几天,走之前一边检查药箱一边还不忘还对着默苍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记得给咱们家燕子撒小米啊。他是知道家里这人的脾性的,虽说没有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却也不是什么勤快人——只是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让他松了心里头的绳,爱闲着就让他闲着罢了。

不过叮嘱得多了默苍离也会很难得的孩子气。天气回暖之后他便搬了一把椅一张桌到廊上,闲闲往椅上一躺,眼皮一抬就能看见檐上的燕窝。他就捧着一本书仰着头盯着那个燕窝,同里头伸出来的两个毛茸茸的小鸟脑袋有来有往地对视,自以为相当有震慑力能把两只檐下燕吓得颤颤巍巍,谁知人家只是歪着头两脸无辜地盯回去。

默苍离盯了半天就差把燕子窝盯出一朵花来了,忽的想起杏花临走时的嘱托,心中虽多少还有不甘,却也只好尽职尽责地拿了把小米过来撒上,重新捧上书偶尔偷偷瞄一眼飞下来啄米的燕子,并不再多搅扰。

时至盛夏,默苍离给学生放了暑假,杏花君给各户人家散发了些祛暑热的药草,两人都无事做,一个不爱闲着就在屋里整理打扫,一个乐得清闲躲在窗边避暑读书。杏花从花市抱回来好几盆天竺葵在廊下摆了一排,图它那味儿能驱蚊,姑且算是院里为数不多的园艺植物。默苍离领了杏花的令守着桌上的绿豆汤,被批准了可以偶尔偷偷尝一碗半碗,等到放凉了端进屋去。

入了夜两个人各自占了一张躺椅在廊下乘凉。白日风从门前溪上来,夜间风由屋后山上至,不管何时檐廊底下总是最舒服的。俩人一东一西各窝一席,好不自在悠闲。

相较之下两只燕就忙碌了许多,原因无他——窝里新添的三只小燕。小家伙刚刚孵出来没多久,翅膀软软嫩嫩连羽毛都没长齐整,更别说飞出去觅食了,每日只会张着嘴要东西吃。两只老燕要养活小燕,只靠日里的那把小米当然不够,只能辛苦些每日多跑些来回。

杏花有点心疼自家这两只燕,卷着袖子想出去帮忙抓些小虫蚊蝇,却被默苍离止住了。

默苍离难得认了些真,握着杏花的手帮他把袖子整理好:“万事万物有其定数,他们总要自己辛苦些的。”

杏花哼哼唧唧地嘀咕了几句“默仔苍离懂什么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却也没再坚持。与默苍离相处多年,杏花自然明白他说的意思。燕子总要学会靠自己的力量生存,日间给些小米已是极大的帮助,也不算是过分。可若是要是连小燕都帮着养了,小燕又要从哪里学会抚养孩子呢?这一窝小燕以后各自飞了,要是以为人人都同他们两个一般好性子,遇上人也没了畏惧怎么好?杏花清楚其中真意,这事就这么按下了。

夏日雨前时有大风。两人本想雨尚未来出去吹吹风散步纳凉,没走多久风越吹越大,杏花惦记着屋后晒的衣服还有院里新种下的草药,又抓着默苍离往回赶。结果刚一踏进院门就看见廊下正躺着两只小燕,一只尚有气息还在挣扎,一只已经僵住没了动静。两只老燕站在房梁上,声声催心叫得凄苦。

杏花连忙跑过去将还活着的小燕小心翼翼捧进屋,查看完伤势又去院子里现摘了些草药,翻出来一堆东西要替小燕疗伤。默苍离知道此时多半不便打扰,在屋外盯着那具僵凉的燕尸站了好一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把平常只有擦镜子才用的巾子拿出来包好,趁着雨还没有落下来,拿了铲子在屋旁的桂花树底下挖了个坑埋下了。又转回长廊仰头对着燕窝看了半天,从屋里找了块宽大的布悬在了燕窝底下,多少是替最后那只小燕留了一道保险。

杏花医术精湛,区区一只雀鸟更是不在话下——没过多久小燕又能蹦蹦跳跳了,只是仍然不能飞。

默苍离从屋子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头翻出来个小土陶碗,杏花扯了些野草混着药草软软地铺了一层放在窗台上,凑活着给小燕做了个新窝,正好对着檐角的燕窝,只是每日便劳苦了两只老燕,一上一下奔波。

小燕同杏花玩熟了,常常从碗里蹦跳到靠窗的书桌上来,啁啾着不成调的声朝杏花要小米吃。杏花就在手心里握了一撮,每次用指甲盖挖起来几粒学着燕子的口哨一边逗鸟一边喂鸟,看小燕啾啾着啄小米就趴在桌边回头冲默苍离笑:“这下真得养它了。”

默苍离凉凉地瞥他一眼,不置可否,静静地把书翻了一页,用行动表示与我无关,好像刚刚从书本后面斜着眼睛偷看杏花喂鸟的不是他一样。

秋天到来之前两只小燕的羽毛总算是都长齐整了,也都顺利学会了飞,一家燕子每日东飞西飞的看着忙得很。小燕也能回窝里住了,小土陶碗就渐渐地空了下来。默苍离往套碗里弄了株小小的一叶莲养着,仍旧摆在窗台,绿悠悠的一片倒还好看。小燕偶尔下来看两眼自己从前的旧居,对着大变了样子的套碗摇头晃脑,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一场秋雨之后,杏花把冬天的厚被子抱到院子里去晒,冬衣也一件件从箱柜里翻出来了。默苍离要去学堂里上课,帮不上杏花的忙,家里竟无人注意檐下已叽喳嘈杂了一天。等到第二天一早杏花再去撒小米,却看见燕窝里头已经空了。

杏花本以为燕子们大约是出去得早,并未放在心上,直到第三天看见昨日小米并没有动过的痕迹,才沮丧地进屋去找默苍离。

默苍离说他们一定是往南飞了。

杏花抱着装小米的罐子,那是他先前特地买回来的:“明年他们还回来吗?”

默苍离很轻地搂了一下杏花的肩膀,摸摸他被秋寒冻得冰凉的脸,替他拢了拢衣领,低低地答:“会的。”

然后默苍离就唱了那支著名的歌曲。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你少跟我扯犊子,当我跟谈小明似的三岁小孩好骗?都不知道你是搪塞猫还是糊弄狗。”魏谦听见敲门声去帮魏之远开门,心里还奇怪这小毛孩子一向谨慎怎么今天没带钥匙么……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了魏之远怀里抱着的航空箱——里面是一只圆润的大白猫,正好奇地伸着脖子朝外头张望。魏谦足足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接着一张脸就跟着黑了下来,把手横在胸口,十足冷酷地卡在玄关与门外的一人一猫面面相觑。偏偏某个人还故意装出一副没什么自觉的样子,把猫从箱子里抱出来捧着,一双漂亮眼睛朝着魏谦笑得弯溜溜跟俩月牙似的。俩小东西玩着叠叠乐,一上一下一齐把人畜无害的模样装出了个十成十,生怕给人发现霸王本性,以期靠魏之远从小到大使得炉火纯青...

一不小心又叨叨了很多字……这两天因为很喜欢的作品出了点问题所以心情上面也受了不少的影响,本来暂时不想写更新了,可是想想都写得差不多了也不愿意让它见不了人,毕竟它只是它,和另一部作品也没有关系。

之后的计划大部分是在p家和金光布袋戏。

先这样吧。让我遁一遁放松一下心情。

愿我们热爱的所有得以保留

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创作不死。

这两张图我不署名它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除了商用和印刷转载权限全部开放(转载需带作者ID)

一京城舞勺

安定侯顾昀勋启

义父尊前

自别后,偌大京城,远近无亲,唯有片甲相伴,聊以慰藉。不求以信代晤,但解我心惆思。

阳春已至,侯府后院红梅临近零落。正月十七晨起,见之染霜凌雪而放,心下甚快,遂折枝置于义父房中,及至义父自香山归返自可得见,却未料义父已行西北。当下清冬已过,时入季春,早晚犹有料峭寒意,想必西北更甚,望义父珍重,好生将息。

至于院中残梅,现今物苏景明,几许枯枝残瓣,怕是难迎青阳,只是不知义父临行之时是否见得早梅凌寒而开。若无缘可见,则花之所期渺渺,不过一年徒劳。纵今后年复一年,花木荣盛,枝繁叶茂,却非...

至于院中残梅,现今物苏景明,几许枯枝残瓣,怕是难迎青阳,只是不知义父临行之时是否见得早梅凌寒而开。若无缘可见,则花之所期渺渺,不过一年徒劳。纵今后年复一年,花木荣盛,枝繁叶茂,却非今朝,亦非此梅。

长庚身处京城,府中王伯勤恳,打理侯府上下,照料很是周全。君上甚少召见,偶尔一次,也是众人同行,循礼尊制即可,并无多言。今身侧虽无义父教诲,每日晨起练剑,读书习武,唯恐懈怠,不敢有误。空暇时候,则忧心义父康健。

西北苦寒且军务繁多,义父别之匆匆,焚膏继晷,大抵无心惦念府中,或不该以书信相扰。然京城八街九陌,繁华如斯,奈何无亲无故。软红入眼如无物,尘嚣入耳如无声。无人可惦,无意可念。仅有义父,以挂以牵。

唯愿义父安好,聊解寂寥,权以度日。

另案牍劳形,望自保重。

隆安元年三月三日义子长庚敬上

二江南志学

顾昀钧启

顷奉惠函,谨悉一切。

义父关怀,深感五内。先前汲汲于南下琐事,未能及时以书回之,万望义父莫要见怪。西北穷冬漫漫,此时当仍处严节,义父受君令缔新约守边关,琐事繁杂,无暇挂顾,原不应叨扰。然子远游,当有方,故虽时已远矣,行之遥遥,仍有此书。

早前曾与了然大师相约,正月十七即南下江南。途中闻说,江南水乡,河网密织,鱼米丰盛,流水门前过,小桥路边行,烟水照晴岚,画檐接人家,心中不由十分期许。现下终至,竟已过半月有余。时值二月仲春,恰逢江南春耕时节,暖烟绕柳生新芽,细雨敲顶画船舫,果然是好景致。唯一所憾,未有义父同往,虽非独行,犹略感伤怀。

书中曾言,雪消平野,正处农忙时节,家家户户皆需劳作田间,上至花甲下至垂髫,无一不在。而今所见,江南千里沃野,田中农事竟已全数交付铁傀儡,只留三两老翁,戴笠披蓑闲行田垅杏花烟雨之中,时走时停,以督傀儡。乍看之下,颇有情致。至此方知耕种傀儡已推行至斯。

铁傀儡大行,确有益处。深耕细作无需人力,两三耕种傀儡即可成之,由此谷价得降,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贫苦流民,皆可获利。然田地本属乡绅,旧时无傀儡,佃户农家缴租以续,守田而耕以保一家安乐无忧。若全以耕种傀儡相替,长年累月,农家应以何为继?且谷贵伤民,谷贱伤农,长此以往,事耕者以何为业?可见其实非长久之道。言至于此,多说不便,料想义父当知我所思。

另义父生辰已过数日,不肖长庚,身在他乡,恕难躬亲以贺。

遥祝平安康健,万事胜意。

隆安二年二月五日义子长庚敬上

三西北舞象

顾昀敬启

日前行达西北,原想前往玄铁营探看,料定义父军务繁杂,必当无暇分心。若唐突造访,惊动众人劳心劳力,义父忙上加忙,徒添辛苦,实乃长庚之罪过而偏吾之所衷,故未敢叨扰。寥寥几笔,以书作晤,不知何时可至,唯望义父莫要相责。若得义父一笑喝之,却为我心所愿。

仲春之际抵达西北,边塞寒风猎猎,偶有青盐携风压境,却也不似幼时关外所见,大雪飘飞如鹅毛那般铺天盖地,临时置办几件衾袍,足以应付。既行于此,古丝路不可不探,遂启程,半旬则至。

少时长于雁回小城,虽非处大漠之中,但若将边陲小城视作一斑,亦能以之勉强窥见西北边疆全貌。昔年曾听沈将军之言,塞北朔风凛冽如刀,常年寒雪冰封,即便盛夏光景亦罕有人烟,更可说隆冬严节?心下以为长河落日虽有其美,大漠孤烟固然壮丽,到底不过一片瀚海黄沙之地。故知义父受皇命与西北邻国缔结新约,总心有戚戚,实在难安,非是担虑义父能为,而是忧心差事难结,古丝路难拾过往繁喧,义父心系国运,劳神伤形。

及之于古丝路,不想竟已繁盛至斯。目光所及之处,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数国贸易往来,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义父领命至今不过寥寥六年,然时光流年却如白衣苍狗,沧海桑田,转眼萧疏塞北已成繁华商都,纵然放眼大梁全境,只怕也难寻比其更加荣盛之所在。义父心力,十之可见八九。虽我仅是途经此处,仍深感与有荣焉。

西北春至晚甚,义父既忙于军务由劳于商事,更当保重身体。

谨此奉闻,勿烦惠答。

隆安六年二月廿一日李旻谨书

四蜀中舞象

烦劳义父挂念,行至蜀中不过片刻,玄鹰将士已候。感念义父关怀,特有此书。

行中遇见一对翁媳。村里无郎中,家中无长男,仅有两三幼子,然老翁心火过盛,子媳只得孤身带其前往南村求医,途中实在不堪疲累。行医者,见之不忍,故邀之往陈姑娘蜀中小院暂歇片刻,施针开方以相帮之。问起缘由,追根溯源,竟是耕种傀儡之过。

傀儡盛行,无人再事农耕。村中五行八作各色人等自成其列,却是针锋相对,相持不下,固使生计难以长续,平生无妄之灾。长男外出求事,徒留翁媳受此害,游医难寻,方而南行。然南村洪灾方歇,赈济尚未下放,恐怕也无医可寻。观之茫茫,心虽有余力却不足。

曾闻蜀道难行,竟不知难至于此。书中有言,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注:出自《战国策·秦策一》),即为蜀中。而今朝亲见,大相径庭。民生多艰,绝非空穴来风。心下唏嘘感慨,实难言说。

难得一叙,本不该以此为扰,徒添义父忧虑,是我之过。

自与义父江南别后,迄今竟已四年有余。初授业于钟蝉将军,修得些许射御技艺,许不及义父,然期以之切磋。亦跟从陈姑娘,习得二三岐黄之术,未敢自称妙手精湛华佗在世,但应付日常已然足够,小病小痛,当是无虞。其间游历三山五岳,跨州连郡,四度春秋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然行于途中,仍未敢忘义父教诲。自知业精于勤,故读书习武,皆未有懈怠。义父将至巴蜀,若可相见,定知我所言非虚也。但与义父四年未见,不知义父安好,实乃长庚之疏。长庚唯有义父可思可念,实不愿扰之烦之,只盼义父安好,即为我心所向。

另蜀道难行,望义父珍重。

隆安六年七月十五日李旻谨书

一点点别的话。

上次写这种有点酸溜溜的半文言文大概是在大学一年级……时隔甚久,退步太大,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诸位海涵。

同时称呼和署名也在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最初会在信封上硬邦邦地写“安定侯顾昀”,但是打开仍然是乖乖地喊义父。那会儿也没有完全接受自己是个皇子的身份,所以总是强调是义子长庚而非李旻,好像只有和顾昀沾上点关系,自己才是有意义的。

我真是热爱逼逼啊,姑且说到这里吧。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做了一些实验!

祝大家玩得开心

无意义的告别

*复健产物/私设很多/OOC应该有/短篇一发完结/就是个小甜饼写着玩

*大纲是周邦彦周老师的《少年游并刀如水》/意琦行什么时候给我剥橙子吃啊呜呜呜

一柄小刀贴着橙子最外头那层明黄色的衣薄薄地转,一股子微微带着点甜味的清爽香气就这么跟着转了出来,与屋子里燃着的檀香相混,却也不显突兀。鷇音子仍是锁着眉,神色认真,一丝不苟地对付着手里面那只小小的橙子。动作倒是娴熟的,全然看不出平日里抹月批风的道者竟也有这般烟火气的时候。三余无梦生捧了一本不知哪里翻出来的旧书坐在一旁,半晌也未翻一页。

橙子是屈世途家中那一位托人送来的,说是赣南一带的佳品...

橙子是屈世途家中那一位托人送来的,说是赣南一带的佳品,送与他们尝尝。但凡青衣宫主差人送了东西来,屈世途总是要回去一趟,这早就已经是这对夫妻间不必言语的默契了。

四能童子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总说着要去道谢,又是爱玩爱闹的性子,免不了想跟着去。今夜正巧碰见鷇音子前来,四个小孩子是怕了那张正儿八经的脸,锁着眉撇着唇,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看着就不好接近得很,于是就去找鱻生告假说要跟着屈世途去道谢。三余无梦生也不为难他们,随口打趣了几句便放了人。

一向热闹的非马梦衢就这么一下子静了下来。一个抱着拂尘冷着面孔,一个端着茶杯垂着眼睛,好像小孩儿赌气似的谁都不愿说话。还是鷇音子先开的口:“没了好友与四能童子,照着非马梦衢的待客之道,是不是该由无人伺候的鱻生与我沏杯茶来?”语气是惯常的三分讽三分嘲,剩下四分暧昧拆做两份全藏进那前六分里头去。

“既是要喝我的茶,那就替我剥橙子吧。”三余无梦生随口应了一句便去替那位沏茶去了,没想到回来却真见这一身深纱白梅的道人竟真的拿了把刀替他剥橙子了。

剥橙子是个细致活儿。一圈一圈黄衣除了去,相连而不断。见到里子白衣橙络,刀刃轻锋以启,丝丝缕缕,一点一点慢慢剥离开,这才终是露出了橙瓤。鷇音子忽然想起来头一回来这里的时候,那会儿的三余无梦生比上现在还要不客气许多。他都已经好言好语把话说尽了,这人却还是要犟着性子不愿听。明明在别人面前都是温润如玉的先生模样,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成了这副独行其是的德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混来的。

那天的非马梦衢也是少有的清静,屈世途带着两个小僮出去有些事,另外两个本就怕他,见他来了干脆自请出去清扫庭院,留他们两个人在内室对着一盘橙子面面相觑。

那是屈世途特意给他们备下的,说是奉节的脐橙,果肉饱满肥厚,汁多味甘,要鷇音子一定要尝,又叮咛了三余无梦生好半天莫要怠慢客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现在想想,那日的橙子只怕也是青衣宫主送来的,那恋恋不舍的架势,估摸着也是为了他家夫人亲选的心意。

三余无梦生捧了一杯好友临走时泡的热茶,正细细地嗅着那缕茶香,转眼便看到鷇音子的一双眼盯着盘子里面的东西出了神:“你剥?”

鷇音子闻言立即回神挑眉,客人架子摆得十足,神情不为所动:“为何?”

三余无梦生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半晌出来一句话:“君子远庖厨。”

鷇音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这是拐着弯说他小人呢,这鱼,嘴上功夫一向了得。鷇音子懒得计较,伸手便拿了橙子握了刀,倒是心甘情愿做小人去了。

那是鷇音子第一次剥橙子。圆不溜秋小小一只的东西,看着不大惹眼,料想这料理起来也不该是什么难事,却给他东一道西一道砍得坑坑洼洼,橙络还巴巴地挂在上头,可汁水已经从绽开的果瓤那儿溢出来了,染了他一手的果香,一颗小果子给他弄得乌七八糟,可怜得很。

把那颗勉强算是剥好的橙子递给三余无梦的时候鷇音子已经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准备,结果三余无梦生却什么也没说,面不改色地就把那颗橙子掰成两半一瓣一瓣吃了。不知怎的,鷇音子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倒是和明知自己犯了错却逃过了鱻生责罚的四能童子难得地有了共鸣。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家鱻生,本就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

“外头下霜了。”夜间风寒,吹得烛火微微摇动,三余无梦生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去关窗。

“非马梦衢今夜无人,你可是要留我?”鷇音子应了一句,却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他手里的活计已经到了收关一刻,最后一丝白色的橙络也被薄薄的刀刃挑着撕了去。鷇音子颇为满意地收起了刀,把剥好的橙子递给了三余无梦生:“好了。”

三余无梦生接过来,将橙子一分为二,掰下一瓣,说话也因着那一半有些含含混混:“想留便留吧,你几时学会这般客气的?”

鷇音子拿了块帕子擦手,随口问了一句:“甜吗?”

一瓣冰凉的东西突然塞进了嘴里,三余无梦生话里带着笑意:“你说呢?”

看见了吗?脐橙,超黄超甜超好吃的那种。

*人物属于priestOOC属于我/细节不可考/日常老夫老夫小甜饼

*别问我写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就是想写接吻/谁知道为了写接吻铺陈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结果亲亲只有一句话/写文不是人干的活

*复盘&复健产物/不好看可以偷偷讲我小话

魏之远的鼻子一向灵光得很。

魏之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他哥。

他们家住东户,三胖家在西户,中间是等着麻子妈回来的一户空房。三胖早就说了,老丈人家离得近地方也宽敞,反正过两天要过年,晚上事儿结束了干脆同老婆孩子连带着自家爹妈一块儿直接去了老丈人那边过年,还能帮着搞搞大扫除买买年货。而他们家,小宝今天刚出嫁,这一层就剩下他跟魏谦两个人。

只是他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逮着一个偷偷抽烟的大哥。

事实上魏之远已经很久没见过魏谦抽烟了。自打那回肺部手术良性肿瘤手术之后,也许是意识到了生命的的可贵,也许是发觉到了承诺的重要,魏谦还真就把那句哄小孩玩似的戒烟保证捡了起来,老老实实地把烟盒打火机全都上交给了魏之远。但不管是惜命还是重诺,哪怕他哥就是转了性了,怎样都好,魏之远不在乎那些虚的,只要魏谦能老老实实平平安安就行,。

魏之远有点想不起来第一次看见魏谦抽烟是个什么情形了。记忆如同一个尘封已久却晦暗不清的梦境,像素比家里面床底下最老的照片还要模糊。在那个冰冷的梦里,魏谦满身都是属于冬季的凛冽寒气,冻得混淆了恶意与好心的边界。年少的魏之远铆足了劲想要给大哥一点点的暖,拼命想要撑起这副冰块一样的身躯,却只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正在飞快地流走。那个冰凉的魏谦像是不属于尘世的,他更像是一块冰山上的石头,被寒冬封住了一切的知觉。他原以为也许永远也捂不暖这块石头了。

魏之远安静地抱着大哥的手,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他很少有觉得自己没用的时候,哪怕是被人贩子倒卖了一家又一家给人嫌弃到了骨子里,哪怕是要和野狗抢食捡垃圾讨生活,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没用。那是第一次。

所幸魏谦身上还残留着烟的味道。那股子呛人的烟味随着一个似是而非的拥抱变得更加浓烈。魏之远嗅着那股并不好闻的味道,竟然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心安——大哥还在人间。

他没办法不心动。

可今天不太一样。今天小宝结婚。

魏之远还记着上回小宝订婚的事儿,他家大哥在厨房里头打小就没切过手没挨过烫,生生给平底锅烫掉了一层皮,看那样子怎么也得是个深II度烫伤,可见其失魂落魄到了何等程度。好不容易才给魏之远养出来点人样的细皮嫩肉上面平白添了个不小的疤,他是实打实心疼了大半个月。光是订婚就能躁成这样,何况现下小宝是要出嫁。

然而问题是魏谦今天一天表现都很正常,正常得让魏之远的一颗心忍不住就要悬起来。

小宝没让他俩参与婚礼筹备,说是长这么大了都要结婚了这点事情就不麻烦家里两尊大神了。一开始魏谦还试图挣扎一下,但他们家谁争得过宋离离小姐?从小被宠到大的宋小宝女士充分发挥了多年来的死缠烂打式不达不目的不罢休精神,牢牢把婚礼策划权掌控在了自己手里,还真就没让魏谦再操过一点心。

总之魏谦今天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只要扮演好家长的角色,同魏之远一块在高堂位接受新人敬茶,之后跟着流程照着司仪的话说两句好听的就算完事儿——宋小宝贴心地取消了让家里两个哥哥帮着迎宾的计划,为了照顾某些人的肠胃甚至还严肃拒绝了他们两个一同敬酒的想法,带着一队漂亮挺括的男男女女挨桌就去了。要不是最后伴郎团伴娘团喝倒了一大片,送新婚夫妇回家的任务怎么也轮不到魏之远身上。

原本打算宴席一散马上带着魏谦回家的魏之远就踌躇了那么一下,马上给魏谦钻了一回空子——他哥二话不说直接帮他答应了,还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早去早回。魏之远实在不好再多说什么,任劳任怨当完司机帮着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崔旭搬进了屋就赶紧往家里跑,生怕魏谦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

楼梯间里灯泡坏了,魏之远就着一楼的黑往上走,越近那股烟味儿越重。刚在三楼楼梯口那儿冒了个头,就看见站在家门口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彩纸中间的魏谦,满身都是落寞的喜气。男人靠着墙壁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外头偶尔有车经过,明明灭灭的车灯在他身上晃出一团温暖的孤寂,又很快地暗了下去,只有他手指头上面那截还在燃烧的纸烟始终留着一个猩红的点,在黑暗里将他的脸映出个隐约的轮廓。

魏之远站着没动,盯着魏谦食指与中指之间的红点看了半天,终于出声喊了一句:“哥。”

声控灯当即照出一团暖光,一下子将魏谦拢住了,抬眼瞄了一下魏之远:“属猫的么你,走路都没个声儿的。”魏谦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很好,不知道是魏之远突如其来的一声喊给他吓了一跳,还是走廊里乍然亮起的灯光让他有些不习惯。

灯光一亮魏之远就顾不上别的了,赶忙把外套脱下来就要往魏谦身上罩,像个爱管事儿的老妈子一样叨叨开了:“今早不是让你穿了大衣再走的吗?衣服呢?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点站这风口上,你嫌自己身体太好是吧?怎么的,想你这身西装了?”

“魏谦同志,你这粗心大意的新毛病是什么时候添的?咱们家虽然不是丢不起,但是你自己说的,富从简中来,自己还先丢三落四起来了这不好吧?很没说服力啊魏大教授,”魏之远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魏谦绕了两圈,还嫌不够似的让人把手抬起来塞进大衣袖管里,结果又看见魏谦指间燃着的那截纸烟,说话免不了带上些酸气,“人家小宝结婚,多好的事儿,你就还非得顶着风在自家门口抽闷烟……”

“这是喜烟,该抽的,”魏谦配合地把手里的烟换到另一只手上,像个偷偷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儿一样听话,被服侍着穿完了一个袖子才想起来要辩驳,“我没带钥匙。”

魏之远无奈地抬起头瞅了魏之远一眼,俯身把门口的垫子掀起一角,把备用钥匙拎起来在魏谦眼前晃了两圈:“这儿。还是你自己放的。”

魏谦不再说话了,低下头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上的烟,慢慢地呼出一团呛人的热气,在暖黄的灯光下氤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温存。魏之远从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一声沉默的叹息。他朝魏谦伸出手:“哥,也给我一根吧。”

魏谦从西裤口袋里面摸出一个红色的烟盒,上面烫金的双喜字有些掉色,金箔在纸盒上糊出星星点点模糊的光晕。等到把烟都交到了魏之远手上,魏谦忽然反应过来,咬着烟屁股食指一曲就要去敲魏之远的脑门儿,说话也含含混混:“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

“国外那会儿,”魏之远伸手抓住了魏谦手腕,叼着烟笑得像个小混混,凑过去借魏谦唇边那一小点火点燃了自己的烟才终于撤了手,“你不会想知道的。”

真要说起来,也是挺久远的事儿了。刚刚出国的魏之远,三魂七魄落了一半在魏谦那儿,剩下的那一半对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和无边无际的汪洋几乎是要绝望,魏之远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抽烟和喝酒,试图在尼古丁和酒精勾连起来的幻想里获得一点点满足——魏谦的嘴里也有烟和酒的味道,出国之前那场觥筹交错的灯红酒绿之间,魏之远自己去尝到的。

但这些话总不能告诉魏谦,已经打定了注意要转移话题的魏之远抖了抖烟灰,弯着眼睛望向魏谦:“哥,你怎么学会抽烟的?”

“我?”魏谦很少这样和魏之远聊天,脑子在这种不太习惯却让人着迷的单纯的温情里呆久了转得都慢了些,他偏着头想了一阵,半晌憋出俩字,“忘了。”

但魏谦并不是在那个时候学会抽烟的。

他算了一下,觉得肯定不是上学的时候。魏谦在学校里一贯是品学兼优的代表,穿上那身宽松得几乎能塞下两个他的校服坐桌边读书写字的样子,看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老师同学又都喜欢他,他自己也喜欢上学,自然不会是在学校里抽烟的。非要算,大概就是魏之远刚到他们家吧。那阵子魏谦刚刚中考完没两天,家里面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宋小宝,还给她放进来一个肉包子强买强卖来的魏之远,三张要吃饭的嘴得靠他来养,大概就是那会儿学会的吧。

魏谦自己是真的忘了。

人们因为能忘却,所以自己能渐渐的脱离了受过的苦痛*。魏谦迟钝的大脑又转出来半句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牙慧,脑子里挣扎了半天,挣扎出了一声“算了”,索性掐了手里的烟,指尖熟悉又陌生的炽热的一痛让他终于有一些清醒,烟屁股就给他干净利落地摁进了门口那盆虎尾兰的花盆里。魏谦转过头看了魏之远一眼,含着一嘴的苦涩味道就凑了过去。

凛冬的干冷被温热的湿润代替,他们站在昏暗的楼道口交换了一个满是烟味的亲吻。

“哥,”魏之远把手里的烟也灭了,有样学样地把烟蒂也摁进泥土,扭头冲魏谦讨好似的一笑,像只没立场的大型犬,“以后不抽烟了好不好?”

魏谦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魏之远的头发,带着笑应了一声。

“好。”

*人们因为能忘却,所以自己能渐渐地脱离了受过的苦痛,也因为能忘却,所以往往照样地再犯前人的错误。出自鲁迅《娜拉走后怎样》

一点点废话。

今年就快要过完啦,希望看到这里的你能在2019有一个帅气的收尾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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