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既不能吃,也不能用,甚至在野生情况下几乎无法生存的植物,阴差阳错,竟然变成近现代史上最为成功的物种,并不可思议地改变了人类文明史的进程,成为现代文化和现代经济中最耀眼的明星。它从进入人类世界以来,便是一种近乎完美的消费品,它充满异域风味,给人带来满足和快感,并使人上瘾,它就是烟草。
烟草与咖啡非常类似。在17世纪,欧洲人的观念里,它也属于“饮品”;烟草常常装在鼻烟壶里,可以随时拿出来嗅一嗅。后来人们把它装进烟斗,进行吸食;进入快速发展的工业时代,烟草才以香烟和雪茄的形式被普遍接受。
烟草的传播
烟草最早源于美洲。美洲人很早就有咀嚼和吸食烟草的嗜好。(1)哥伦布到达新大陆后,就惊奇地看见了这一幕。他在《航海日记》中写道:“两个西班牙基督徒在路上遇到许多进出村落的土著人,男男女女手里都拿着一根燃烧的木棍和一些植物的叶子。他们用木棍点燃卷起来的植物叶子,用鼻孔吸取它冒出的烟。”(2)
哥伦布从新大陆不仅带回了玉米、番薯和花生等农作物,还带回了烟草。起初,人们将这种新大陆的“圣草”当作治疗疾病的良药。一位西班牙医生宣称:“在艰难环境中,士兵们只要吸烟,就能防止感冒、饥饿、口渴,西印度的所有人都能通过吸食这种上帝赐予的药草,而减缓热带地区的身体不适。”(3)
1560年,法国驻葡萄牙大使尼古特把烟草当作药物寄到法国。接下来的一个世纪中,烟草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传遍了整个欧洲,后来又通过殖民地传向全世界。到18世纪,从马德里到马尼拉,从摩洛哥到印度尼西亚,从伦敦到北京,亚欧大陆和非洲几乎所有国家,上至王宫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烟草几乎成了人们必不可少的日用之物。
一部发表于1815年的《烟草论》的著作中写道:
烟草已经征服了全人类:阿拉伯人在沙漠里种植它;日本人、印度人和中国人都在追捧它;无论是在炽热的非洲地区还是在其他的寒冷地带,它的身影无处不在。吸烟已然成为地球上每一个文明社会都不可或缺的风俗。(4)
对旧大陆来说,吸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行为。从一开始,吸烟便遭到传统政治和文化的反对和抵制。1642年,罗马教皇乌尔班八世发布敕令——吸烟者将被革除教籍。与此同时,欧洲各君主国也以烟草是一种外来的“恶臭植物”,且有损健康而对其严加禁止。实际上,从欧洲的法国、瑞典、俄国到亚洲的土耳其、印度、中国、日本和朝鲜,几乎都出现禁烟令,甚至以死刑对待吸烟者,但都无法阻止烟草的传播。
入清后,烟草种植已经遍布整个中国。福建“烟草之植,耗地十之六七”。广西平南县“今种烟之家,十居其半,大家种烟一二万株,小家亦不减二三千”。(7A)乾隆时期,人口增长迅速,而耕地并没有增加,方苞在奏章中提出禁止种烟:
夺农家上腴之田,耗衣食急需之费,未有如烟者也。民用之最切者莫如盐,丁男匹妇食盐之费,日不及一钱,而弱女稚男之烟费则倍之。自通都大邑以及穷乡下户,老少男女无不以烟相矜诩,由是种烟之利独厚,视百蔬则倍之,视五谷则三之。以臣所目见,江南、山东、直隶上腴之地,无不种烟,而耳闻于他省者亦如之。又种烟之后更种蔬谷,皆苦恶不可食,败国土而耗民财……(8)
作为一种成功的经济作物,种烟得利“过稻麦三倍”;甚至有烟一亩“可抵田四十亩者”。有清一代,虽有人不断提出禁烟,但历代皇帝多是“烟鬼”,均对禁烟一事不置可否。乾隆在一份禁烟奏折上批道:“民间酿酒种烟等事,所在皆有,势难禁止。”嘉庆时军机处议定:“查树艺五谷农田为重,然民间食烟习非一日,所种之地,不过农田千百之一二,不足以伤农。且以不屑禁止之事琐琐烦扰,徒属无谓,应毋庸议。”(9)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人最初吸鸦片也是从吸烟衍生而来的,鸦片传入中国初期,瘾君子们用烟丝混合半精炼的鸦片一起吸。到了大约1760年,才有了调制的纯鸦片膏,吸鸦片的人逐渐就抛弃烟草了。
烟草文化史
1584年,英国冒险家沃尔特·雷利在北美洲东海岸建立了至今仍以烟草著称于世的弗吉尼亚殖民区;次年,雷利带着烟斗回到英国,斗烟很快就传播开来,青年人无不以吸烟来显示自己的绅士风度。
烟草一旦介入人类的生活,便形成一种烟草文化。烟草的影响体现在生理、心理和社会三个方面。在生理上,人会对尼古丁产生依赖,也就是上瘾。(10)在心理上,持续重复地吸烟会形成一种固定的生活习惯。在社会上,香烟常常被当作社会活动的见面礼,甚至成为某种身份的标志。
人们吸食烟草的方式一般有三种:嗅烟、嚼烟和吸烟。在早期阶段,鼻烟在贵族中很流行。热衷于社交活动的法国宫廷将鼻烟视为一种时尚,据说拿破仑每月需要耗费7磅多鼻烟。鼻烟在中国满蒙贵族中同样受到热捧,并创造了盛极一时的鼻烟壶文化。到了清中期,中国鼻烟壶甚至跟西方的钟表一样,成为最尊贵的国礼,流传世界。
相比嗅烟和嚼烟,借助燃烧的吸烟更易为人们所接受,因为这样可产生高浓度的尼古丁烟雾,并通过呼吸系统立刻被人体吸收,使吸烟者得到即时满足。
中国吸烟者素来使用烟袋和烟锅吸烟,其历史长达300多年。在西方,有烟斗、烟壶和雪茄;到18世纪末,出现了用纸卷成的香烟(纸烟),并很快实现了机械化大量生产。
香烟的出现,开创了一次性、用过即弃的现代快速消费品模式。因其方便和标准,香烟很快就成为一种烟草消费的主流。“在公众场合,一支香烟可以帮助你保持泰然自若,使你的手有点事情可干。”吸烟这个貌似简单的举动,却调动了人的触觉、味觉、嗅觉,尤其烟雾缭绕所造成的视觉上的刺激。对很多人来说,吸烟作为一种孤独的嗜好,最能补偿现实生活的不足。
在西方,香烟的诞生正好赶上工业革命,艺术家甚至将香烟与蒸汽机相提并论:“两大事件标志着新时代的开启:煤炭征服了世界,烟草虏获了人心。”一首《吸烟的艺术》的诗中写道,这两样都会喷出烟雾的“神奇物品”,一起推动了人类的进步。社会批评家同样将这两大革命性事件联系在一起,吸烟就是工业社会文明体系的美德——
就个体来看,吸烟者热衷于在众人面前吞云吐雾。被点燃的不仅仅是一支香烟,更是其躁动的内心。就整体而言,当时工业社会的新兴繁荣,得益于时刻不停歇的蒸汽机和冶炼炉。吸烟者嘴里散发出的烟雾,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蒸汽机形象的投射。因此,吸烟者象征着一种更强大、更活跃、更丰富的生活。(11)
烟草的政治
烟草作为奢侈品,从一开始就成为理想的税源。烟草消费者因为上瘾,对价格相对不是很敏感;如果由国家垄断销售渠道,就可轻易实现高税收。后来的烟草工业使生产与消费发生分离,大规模机械化生产更容易受到国家控制,而香烟消费平民化和大众化造就了一个广阔且稳定的市场,烟草专卖也随之成为许多现代国家的财政支柱。
七年战争(1756—1763年)结束后,英国政府负债累累,新赋税政策加大了北美殖民地的负担,此举引发了一场独立运动。1776年,13个英属殖民地代表起草了《独立宣言》。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宣言签署人都是烟草从业者,或种植园主,或贸易商,如乔治·华盛顿和托马斯·杰斐逊都是弗吉尼亚的烟草农场主。《宣言》列举了殖民者对英国的种种不满,其中有很多是由烟草引起的。独立战争期间,为了寻求国际的支持,游说法国的富兰克林所用的抵押物,也是500万磅烟草。
受美国革命影响,法国不久也爆发了一场大革命。革命新政府刚刚诞生,就马上成立了烟草专卖局。此后,历经共和国时期和独裁时期,烟草专卖局一直是法国重要的政府部门。在路易·拿破仑三世时,烟草专卖局尤其受到重视。
垄断与高税收带来了走私。据说全世界有1/3的香烟都属于走私品。专卖制度常常以国家为界限,这使得烟草走私与毒品走私一样,成为一种全球化产业。
19世纪的欧洲正值大革命时期,香烟和咖啡恰逢其时地成为革命的重要媒介。在英国和法国,香烟大行其道,但在普鲁士,抽烟却是违法的,甚至可能被处以死刑。吸烟被革命者视为公民权利的象征。1848年,普鲁士人终于获得了吸烟权,人们欢欣鼓舞;而在意大利的米兰,人们却举行规模浩大的反吸烟运动,许多抽烟者都遭到袭击。
正如波斯国王沙西菲说的,“上瘾也是一种王权”,吸烟与不吸烟作为现代公民权利的典型范例,竟然引发了相似的公民反抗,香烟在其中扮演了一种神奇的现代公民权利的标志物。
到19世纪后半期,香烟作为现代征服者的社会角色越来越清晰,每个国家,每个人都遭遇到香烟文化的冲击。在世界范围内,吸烟也常常被视为男子汉的标志,以至于很多未成年人之所以忍受着辛辣刺激去吸烟,就是为了显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而女人抽烟也被当作一种女权意识的觉醒。
香烟的世纪
1610年,25岁的英国移民约翰·拉尔夫来到了北美的弗吉尼亚殖民地,若干年后,他建立了世界最早的烟草种植园。到了17世纪20年代,弗吉尼亚每年向英格兰输送二十万磅烟草,英格兰的烟草市场因此非常繁荣,一磅烟草可以卖到一英镑。
在后来的日子里,烟草成为北美殖民地最大宗的农产品。在轧棉机使得棉花成为南方生活的支柱以前,弗吉尼亚的烟草种植园支撑了整个地区的经济。依靠广袤而肥沃的土地,美国一直是世界最大的烟草生产国。
随着烟草生产和消费在全球的泛滥,烟草跟蔗糖、茶叶和咖啡一样,成为国际贸易——特别是大西洋三角贸易的重要商品。(12)
在杜克之前,手工卷烟的高昂成本(人工占90%)使香烟一直是昂贵的奢侈品。杜克率先采用自动卷烟机,大大降低了香烟成本,长度统一、直径一致的机制香烟,每包只卖5美分。一班工人10小时可以生产12万支香烟,一下子将卷烟速度提升了13倍。(13)美国在1875年的卷烟产量不过5000万支,机械化后的1890年,产量达到25亿支,几年就提高了50倍。标准化生产的香烟“不再仅仅是普通物品,而更具抽象意义:在科学技术与感知体味之间,在政治和商业的融合之间,流动着一种不真实感”。(14)“短小、味浓、易点燃、易抽完,没抽完要扔掉也一样方便;香烟正是机器时代的象征,这个时代的基本齿轮、转轮和杠杆就是人的神经。”(15)
标准化的廉价香烟源源不断地流向市场,流向世界。现代人因此而成为一种吸烟的动物。
通过垄断卷烟机和收购主要竞争对手,杜克成为美国烟草业的霸主。他组建了美国烟草公司,接着又进军英国,成立英美烟草公司,从而执世界烟草业之牛耳。杜克其实并没有发明卷烟机,他的伟大之处,是把技术、管理、商业和市场等各方面的革新糅合在一起,描绘出即将到来的新消费时代。
进入20世纪,随着卷烟的全面机械化,盒装香烟从10支增加到20支,与此同时,安全火柴被发明出来。火柴与香烟的配合,为吸烟者提供了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吸烟、即时得到满足的完美世界。火柴在点燃香烟的同时,也点燃了人们吸烟的热情。刚刚出现的电影以前所未有的视觉体验和偶像效应,使所有时髦的现代人认为,吸烟不仅和吃饭、接吻一样正常,而且是优雅和成熟的象征。
据统计,法国从1870年到1909年的香烟消费量增长了30倍。1870年的美国人消费了1390万支烟,平均每人只有0.36支,而70年之后的1940年,平均每人达到997支。
在风起云涌的女权运动中,香烟甚至被视为“解放的象征,投票权的暂时替代品”。接下来的两次世界大战,更将香烟变成现代西方文化的典型象征物。
战争无疑是香烟这种精神食品的最好传播平台。实际上,纸烟最早就因拿破仑战争而为人所知。香烟能营造一种虚幻的安全和宁静,从而带给人片刻的精神慰藉。吸烟有害的说法在战争面前显得十分荒诞,因为战争比香烟更“有害”。对一个挣扎在战火中的士兵来说,香烟也是文明社会的一种象征。“一战”期间,几乎每个欧洲参战国的士兵都得到红十字会的烟草配给。烟草几乎跟粮食和弹药一样重要,正如美军司令潘兴将军所说:“打赢这场战争最需要什么?我的答案是香烟,要跟子弹一样多!”在一些悲悯的艺术家看来,香烟就是士兵作为炮灰的一种隐喻——短命、牺牲、灰烬。
“二战”期间,烟草再次成为关键的战略物资。盟军的配给量是每人每天20支香烟;希特勒本人不吸烟,而且多次禁烟,他对德军的战时配给只有每人每天6支。战争造成的毁灭与恐惧,也使平民备感朝不保夕、苟且偷生,香烟的意义就显得无可替代。在供应紧张的战争期间,香烟往往成为公认的流通货币,而真正的货币有时竟被用来点烟。(17)
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在战争中能存活下来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成为嗜烟如命的瘾君子。战争结束了,香烟又变成了“和平时代的毒气弹”。
香烟散去
烟草作为“灵魂之草”,在短短的几百年中几乎遍布地球的每一块陆地,吸烟也几乎已经成为“智人”的主要特征之一。
马克思曾是“烟鬼”,经常烟不离口。他对拉法格说:“《资本论》的稿酬甚至不够付我吸的雪茄烟钱。”他身患多种疾病,如气管炎、肺气肿、胸膜炎、胃病和肝病,医生禁止他再吸烟。戒烟,对马克思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牺牲,但是为了身体和工作,他还是毅然下决心戒烟。
1901年,维多利亚时代走向终结,英国新国王爱德华七世叼着一支雪茄在白金汉宫宣布:“绅士们,你们可以抽烟了。”到1949年,英国男人中81%吸烟,女人中则有39%的吸烟者。
人们对香烟的狂热在20世纪60年代达到历史的巅峰,在此后,香烟所代表的中产(阶级)、性感、魅力、优雅、时髦、知性的经典形象逐渐烟消云散。正如美国学者戴维·考特莱特在《上瘾五百年》一书中所说的:“香烟正在受到全方位的围剿。”
自从人类迷上烟草以来,对烟草的反对甚至禁止从未断绝过,但这些反对大多都是出于文化习俗或宗教道德方面;传统时代的人们,往往认为吸烟是一种贪图享乐的堕落。但随着60年代世界经济持续繁荣带来的富足,现代人越来越意识到香烟对健康的危害。
其实早在1604年,英国国王詹姆斯一世颁布禁烟令时,就声称吸烟“看上去令人生厌,闻起来难受,伤害大脑,危害肺”。在1853年,英国伦敦已经成立了“英国反烟协会”,倡导大众摒弃吸烟的习惯。一份1869年的《法国反烟协会简报》中写道:
据官方数据显示,自1830年以来,在法国国内滥用烟草导致的死亡人数超过了战争、传染病以及饥荒等其他灾害所造成的死亡人数。随着大众对烟草消费需求的逐渐增长,各种心理疾病、麻痹性痴呆、脑软化、截瘫和肌肉失调等多种病症,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18)
专家通过实验发现,香烟中的有害物质多达2000种,主要是烟焦油和一氧化碳;烟草的成瘾物质是烟碱,即尼古丁。(19)一支香烟中的尼古丁含量就其毒性而言,甚至足以对一个成年人构成致命威胁。据统计,全世界每年死于吸烟的人数超过500万,超过因艾滋病、结核、交通事故以及自杀死亡人数的总和。(20)说得严重一点,香烟对人体的伤害不下于毒品,甚至可以说烟草比大麻更有资格被列为毒品。一些比较激进的反烟人士将吸烟称为“人类健康最危险的敌人”,乃至“现代大屠杀”和“20世纪的鼠疫”。
最近半个世纪,尽管烟草厂家发明了过滤嘴和低焦油等新型香烟来应对这场公共危机,但持续半个世纪的反吸烟运动还是颇有成效,在世界范围内,吸烟不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时髦的事。香烟的黄金时代无疑是一去不复返了。美国的烟民人数比例,从50年前的45%下降到如今的20%,教育程度最高的人群几乎不吸了。早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时,香烟已不再是美军的配给品。奥巴马于2007年进行总统竞选时,第一件事便是戒烟。
据说当年杜克听到卷烟机发明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拿地图来”;他指着当时拥有4.3亿人口的中国说:“如果每个中国人每天抽一支烟,加起来就是4.3亿支,这是多么动人的数字啊!”杜克肯定没有想到,100年后,4.3亿根香烟只不过是中国烟民不到半天的消耗量。(21)由于严格的烟草专卖制度,美国烟草企业并未能如愿以偿地在中国分一杯羹。作为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代表了世界烟草业的未来,地球上10亿烟民中,其中有3亿多是中国人。
烟草是少数生而带有原罪的商品之一。正如当初鸦片在中国的盛行源自吸旱烟和水烟,后来中国又将香烟作为取代鸦片的“文明手段”。近代以来,香烟和火柴成功地扮演了中国民族工业起步的重要基石;从1924年到1927年,上海的民族烟厂从14家激增到180家。
如今,中国早已成为世界第一大香烟生产国和消费国。中国烟草产量相当于美国、日本和德国等7个最大烟草生产国的总和。2015年《中国成人烟草调查报告》数据显示:烟草消费量占世界烟草消费总量的44%,中国15岁及以上人群吸烟率为27.7%;与2010年相比,吸烟人数增长了1500万,达到3.15亿。依靠专卖制度,烟草每年为中国政府提供超万亿的工商税利(2015年烟草行业税利总额11436亿元),在整个国家财政收入中占比高达10%,是名副其实的支柱产业。
从政府税收角度来说,香烟税即使不是最好的税种,也是比较好的。烟草税也比其他税种更少引起纳税人的反感和抵制。在政府专卖制度下,烟草税和食盐税相似之处是方便且稳定。食盐税不利于穷人,但香烟与食盐不同,香烟有高、中、低档,穷人可以选择低档烟,甚至政府可以对低档烟实行低税免税和补贴。香烟也不是食盐那样的身体必需品,实在不行,人们也会选择戒烟。虽然吸烟有害健康,但一般而言,一个人不会因为吸烟而过早地失去工作能力。
(1)考古学家认为,迄今发现人类使用烟草最早的证据是在墨西哥南部恰帕斯州倍伦克的一座建于公元432年的神殿里的一幅浮雕。它是一张半浮雕画,浮雕上画着一个叼着长烟管烟袋的玛雅人,在举行祭祖典礼时,以管吹烟和吸烟的情景,头部还用烟叶裹着。考古学家还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北部印第安人居住过的洞穴中,发现了遗留的烟草和烟斗中吸剩的烟灰,据考证这些遗物的年代在公元650年左右。而有记载发现人类吸食烟草是在14世纪的萨尔瓦多。
(2)哥伦布《航海日记》,孙家堃译,译林出版社,2011。航海史学家裴南蒂斯·奥威图所著的1535年出版的《印第安通史》是这样记载的:“在其他的邪恶的习惯里,印第安人有种特别有害的嗜好便是去吸某一种烟……以便产生不省人事的麻醉状态。他们的酋长使用一种状如丫的管子,将有丫的两端插入鼻孔,在管子的一端装着燃烧的野草,他们用这种办法吸烟,直到失去知觉,伸着四肢躺在地上像个酒醉微睡的人一样……我很难想象他们从这种习惯里究竟获得了什么快乐,除非在吸烟之前就已经是喝了酒。”
(3)据说烟草能治疗阵发性哮喘等病症。1881年间,西班牙一家医院接生了一个“死婴”,医生吸了口雪茄烟,朝婴儿脸上一喷,本来静止的婴儿竟开始抽动,接着脸部一扭,哭出声来。这婴儿就是毕加索。
(4)(法)迪迪埃·努里松《烟火撩人:香烟的历史》,陈睿、李敏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
(5)(明)张景岳《景岳全书》。
(6)据史书记载,崇祯十一年(1638年)和十四年(1641年)都曾有诏谕禁止吸烟和种烟。“崇祯初重法禁之不止,末年遂遍地种矣。余儿时见食此者尚少,适二十年后,男女老少,无不手一管,腰一囊”——《寒夜丛谈》;“崇祯末我地遍处栽种,虽三岁童子莫不食烟,风俗顿改”——(王逋《蚓庵琐语》),连当时民谣都唱“天下兵起,遍地皆烟”。
(7)入关之前,皇太极明令吃卖“丹白桂”(即满语的烟草)者,要处以“以贼盗论,枷号八日,游示八门,除鞭挞穿耳外,仍罚银九两”,如果某地有人种植烟草而该地官员不禁或不曾发现,更要“必问其(官员)应得之罪”,“打五十鞭”。据说是因为有八旗士兵为了买烟而变卖武器。后来禁烟令得不到有效执行,又改成许自用而不许买卖,“凡欲用烟者,惟许人自种而用之,若出边货买者处死”。这实际上等于承认了吸烟的合法化。直到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还颁布了“禁水烟令”。
(7A)广东《鹤山县志》载:“种烟村落甚多……田一亩,约种烟一千四百斤,叶干后约得三百余斤作烟”。陕西“城固滑水以北,沃土腴田,尽植烟苗,盛夏晴霁,弥望野绿,皆此物也”。
(8)方苞《请定经制札子》。转引自:杨国安《中国烟草文化集林》,西北大学出版社,1990。
(9)(日)川床邦夫《中国烟草的世界》,张静译,商务印书馆,2011。
(11)(法)迪迪埃·努里松《烟火撩人:香烟的历史》。
(12)烟草间接却无可避免地将疟疾带到弗吉尼亚,并从那里继续向北、向南、向西传播,直到北美大部分地区落入它的手中。另一种海外引进的作物甘蔗,以类似方式将疟疾和它的同伴黄热病带入了加勒比海地区和拉丁美洲。由于这两种疾病导致美洲的烟草和甘蔗种植园中的欧洲契约工人死亡,殖民者只好通过购买非洲奴隶的方式输入劳动力。
(13)卷烟机由美国人杰姆士·邦萨克于1881年发明,他的灵感来自整理羊毛的机器。他发明的卷烟机重达一吨,由3人操作,每分钟可生产200支香烟,这相当于一个熟练工1小时用手工的卷烟量。与惠特尼的轧棉机、辛格的缝纫机、福特汽车一样,邦萨克的卷烟机深深改变了美国人的生活。可参阅:阿兰·布兰特《香烟的世纪:香烟的沉浮史告诉你一个真美国》,苏琦译,东方出版社,2011。
(14)(法)迪迪埃·努里松《烟火撩人:香烟的历史》。
(15)(美)戴维·考特赖特《上瘾五百年:瘾品与现代世界的形成》。
(16)(英)希维尔布希《味觉乐园:看香料、咖啡、烟草、酒如何创造人间的私密天堂》。
(17)在1945年后的德国,香烟在更广泛的范围内成为公认货币,几支香烟就可以买到年轻的德国女人。人们用德国马克来点烟,说明了香烟的地位比德国马克还优越。
(18)(法)迪迪埃·努里松《烟火撩人:香烟的历史》。
(19)1571年法国人从烟草中发现了粗质盐碱,即以尼古特之名将烟碱命名为“尼古丁”(nicotine或nicotian)。此后,尼古丁便成了烟草的代名词。但在当时,法国人尚不知尼古丁的危害,甚
至称之为“我们神圣的草药尼古丁”。1825年,瑞士化学家皮克特(A.Pikte)从烟草中提取了剧毒物质纯尼古丁。
(20)2007年世界银行的一份报告中指出,在中国这样一个高吸烟率的国家,每年归因于吸烟的死亡人数为100万,是全球最高数字。由它导致的死亡人数几乎是空气污染的3倍,不安全饮用水的2.4倍,肺结核的5倍,艾滋病的30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