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金三角当卧底】是老六在苍衣社开设的故事专栏。禁毒是场生死战,谨以此文,致敬那些为禁毒事业默默奉献的人。
张惊天养的杀手魏午,是一个可怜人。
我受坤哥的指示,去金三角雇佣有制毒经验的人才和购买原料麻黄草,在张惊天的安排下,我第一次见到了杀手魏午。
魏午的父亲酗酒家暴,他的母亲逃跑,12岁那年,唯一疼爱他的奶奶也病死了。从那以后,魏午的心肠就变得跟石头一样坚硬,再也没有流过眼泪。
能干活以后,魏午就没再回过家。他在地里帮人种烤烟养活自己,种地人会象征性的给他五毛钱。这够他买两个馒头充饥。种地人心好的话,也会给他一块钱,这能让他高兴好久。
魏午就这样野蛮的生长着,等到十四岁时候,他已经比他父亲高了。有一次他回家,醉酒的父亲又要打他,他反抗,与醉醺醺的男人扭打起来。魏午的父亲被推倒在地,磕在一块石头上摔裂了大腿骨。
由于没有钱医治,只做了简单的包扎,魏午也不愿意照顾他,任由他慢慢耗尽了自己的生命。魏午的父亲死的时候,低矮老旧的土木结构房子里到处都是大小便,恶臭难忍。
没人知道,他最后的那段时光是怎么过的。
埋他的时候,棺材都没有一副,魏午用草席将父亲裹起来,丢进了土坑里,甚至没有立一块墓碑。魏午继承了酒鬼父亲留下的十来块钱,离开了村子,打算去县里谋生。
听说,后来魏午的母亲确实回来找过他,但那时家中已经不剩一个人。她以为魏午被丈夫打死,伤心欲绝,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这次错过,也是魏午踏上不归路的导火索。
魏午到了县城,一个修理厂的老板收留了他,让他跟着修理汽车。修理厂的伙食是他吃过最好的,也是吃得最饱足的,因此他学得很认真,干活很卖力。
魏不爱说话,他的钱几乎不用,攒了许多。老板给他的工资越来越高,但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沾上了赌博,后来也不再去上班,经常在某个小巷子躲着赌博。
不到一年,他很快就输光了自己的积蓄,找人借了两万的高利贷又被输光,因为还不起钱,被债主抓起来,要剁掉他的一只手。
这个关键时候,坤哥出手了。细细盘算起来,魏午算得上是坤哥的表弟,高利贷债主恰好是坤哥的好朋友,邀请坤哥来看剁手的好戏。
魏午很少有情绪波动,就算面临被剁手这样残酷的事实,他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只有冷漠,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坤哥出来混得早,对魏午印象没有多深刻,但是记忆中又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他觉得这个男孩有些面熟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魏午也不记得有这样一个表哥,没有表情的看了坤哥一眼:“魏午。”
那一年魏午21岁,坤哥救下了他的手,帮他还了高利贷,还回到十平渡镇帮他盘了个修理厂,当然这不是没条件的,坤哥一眼就看到了魏午的用途。
魏午有力,下手狠毒,坤哥让他扮演着打手的角色,每次接到指示,魏午从来不说二话。让人不理解的是,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喜欢女人,甚至在赌博上栽过一次后,也不再赌博了。
据镇上的传言,除了罗阎王外,张惊天贩毒路上后来遇到的三个强劲对手:麻子、二鬼、九条都是被魏午逐一干掉,干净利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三个对手失踪后,张惊天不动声色成了这里最大的毒贩,控制着我们这一带的毒品交易。
魏午的经历让我觉得惊奇,有无奈,也有遗憾。
那天,坤哥带着我来到魏午的汽车修理厂,厂里生意冷清,两个伙计钻在一辆车底下,魏午躺在树下的躺椅上,用一顶草帽遮住脸乘凉。
坤哥喊了一声:“魏午!”
魏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了声坤哥,转眼看着我。我和他四目相对,在魏午脸上和眼睛里看到了许多故事。
坤哥的话打断了我们两人的眼神交流:“魏午,这是老板新来的兄弟,你叫他六哥,这次老板让你和他去果敢一次,负责保证他的周全。”
魏午伸过手来,用力握住我的手,叫了声:“六哥。”
我感受到手上的力量,用力捏了回去点点头,知道这个魏午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坤哥说:“魏午能让你毫发无损,现在你们算是认识了,快去办出境证去办事吧。”
离开坤哥后,我回到暂时落脚的小旅馆,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已经接近目标,现有任务去一趟果敢,怀疑目标开始自己制毒。
一会那个号码回了短信:收到,不要打草惊蛇,继续取证,注意安全。我看了一眼,很快就删了短信。
我舒了口气,装好手机。
三天后的早晨,魏午驾驶着张惊天配给我那辆老旧的桑塔纳,载着我向边境出发了,后座上摆着一个皮包,皮包里装着五十万元钱。
对于我来说,那真是无聊而糟糕的一天。汽车一直沿着一条弹石路颠簸前进,魏午少言寡语,而我又是个嘴闲不住的人,每次问他什么问题,魏午只回答是或不是,很少才说一句话。
我知道张惊天派魏午来,不是来保护我,而是来监视我的。
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我们才来到一座边境小镇,我以前帮张惊天贩毒时来过几次,对这座小镇比较熟悉,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把车停在旅馆,第二天才去果敢。
从边境线上放眼望去,尽是重重群山,太阳落到山后,将一天中最后的霞光照向天际,这片凝重的大地仿佛散发出一种创伤严重的记忆,拨动着我的神经。
上一次在这边学到了许多东西,这一次我就得心应手起来。
再次来到边境,看着熟悉的地方,莽莽群山依旧像以前那样神秘莫测,我情不自禁又想起老海来,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命运。
专做海洛因生意的毒贩吴哥,是张惊天最早的合作伙伴之一,他的基地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2000年底,勐古“黑猛龙”事件发生之后,缅甸政府趁机赶走地方武装,取得勐古的实际控制权,吴哥一家作为反政府的武装力量,只能出走勐古,到了果敢的某片山区继续经营毒品生意。
几经风雨,我们这次来的时候,他们一家已经在新地盘站稳脚跟了。
黑猛龙事件
在果敢老街的某个宾馆接上头后,接头人开着一辆皮卡车,载着我们进了山。沿着一条土路走了两三个小时后,终于来到吴哥所在的村子里。村口有几个家兵把守,接头的人说我们是吴老板的客人,搜过身才放我们进去。
吴哥比张惊天年纪大很多,我们进来的时候,正碰上他执行家法,两个家兵按住一个瘦小的男人,在吴哥面前等候发落。旁听了一会儿,我才知道这个瘦弱的男人偷了吴哥的东西。
吴哥白发苍苍,但依然狠辣,他让两个家兵将男人绑了起来,扭送到警局,让果敢警察替他处理。
处理完叛徒的事,接头人跟吴哥说:“老板,这两位就是张老板派来的人。”
我上前鞠躬道:“吴老板好。”
吴哥点点头,把我和魏午带进屋子喝茶。我趁机把装着钱的袋子送上:“吴叔,这是我们张老板孝敬您的一点意思。”
吴哥皮笑肉不笑,让人把袋子拿走:“张老板最近怎么样?”
我说好着呢,此次来的目的呢就是想向吴哥求一个会“制冰”的人才。
吴哥笑了笑:“张老板雄心尤在呀。不过我不搞冰,倒是可以给你从朋友那里找人去帮忙,不过要等上几天。毕竟人才难求。”
正在说着话,刚才押送小偷的两个家兵忽然回来了。吴哥看了他们一眼,问:“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个家兵说:“那家伙在路上想逃跑,被我们两个毙了。”
“毙了就算了,下去吧。”吴哥转过头来对着我继续说,“他妈的,我就不信,这两个小子肯定是不想走路去警察局送人。后生,这年头生意可不好做,果敢现在也在搞禁毒,不让种大烟,到处铲除罂粟,你们张老板倒是有眼光,干脆自己来了。”
我说:“这不还得仰仗着你老人家,张老板说了,还要继续与吴叔合作下去,张老板制冰不是要麻黄草嘛,国内搞的话容易引起注意,还得依靠从你这里中转,四号生意也不会落下,还得依靠你这里提供。”
吴哥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张老板嘛。”
谈判已经达成,吴哥喊了一个家兵过来,让他去给朋友传个话,自己第二天要前去拜访。
我紧接着问吴哥:“吴叔,那第一批麻黄草什么时候能到?”
吴哥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答复:“一个半月左右吧,我不搞这个事,手上没有东西。”
聊完合作,我在果敢又待了几天,等着吴哥替我介绍“会制冰”的人才。果敢没什么好玩的,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我觉得无聊透顶,就去跟那些家兵到外面的靶场练习打靶。
两天过后,吴哥带着一个瘦弱白静的年轻人回来。吴哥介绍:“这是吴克,你们张老板要的人才。”
我起身准备与他握手,可吴克手依旧揣在裤兜里,没有握手的意思,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带着吴克与吴哥告别。
吴克和魏午都不爱说话,回去的路上,我更是无聊透顶。
把人交给了坤哥,我就算是完成了这次任务,坤哥交给了我一叠钱:“这次干得不错,一个半月后你还得再跑一次,把麻黄草接进来。”
坤哥为我安排的住处在张惊天侄子经营的一个空心砖厂,离魏午的修理厂不是很远,厂里有五间空心砖房子,一间是张惊天侄子自己住,另外几间摆着桌子,到了晚上就变成赌桌。
张惊天的侄子腾了一间屋子做我的房间,吃饭也在房间里,除了砖厂周围,我哪也去不成。我本想以吴克作为风向标,看看张惊天把他送去哪里,以此确定制毒地点,但是没有什么机会,我感觉自己被完全监控起来了。
不过,张惊天自从重操旧业之后就深居简出,除了坤哥和三格子偶尔会来之外,平时没有什么外人来拜访。张惊天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在县城经营一家建材店,女儿已经嫁人,他们都是逢年过年才会回来。
张惊天的生活比较规律,每天早晨他都会到一家老早餐店吃一碗饵丝(一种米做的食物,与米线相似但口感不同),吃完早点之后会到江边的一个沙滩散步,吃过晚饭后如果天气好,他会到江边坐上一阵,望着滚滚的江水出神。
张惊天除了每年清明节回老家荆棘丘扫墓之外,离开十平渡的次数屈指可数。前几年警方对他的调查打垮了几个核心成员,尽管那几个成员没把他供出来,但也足够让他心惊胆战。
总而言之,在十平渡镇,张惊天才有安全感。
一天晚上,闲游的我在江边糖厂门口看到了一个女人——玲珑。
玲珑是糖厂里的职工,在厂里做财务工作。那天下班,我看到玲珑和同事们刚好从厂里走出来,一头飘逸的长发令我心动不已。身边的小混混对着出门的女职工们吹起口哨,玲珑和女职工们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那个黄头发的小伙告诉我:“她叫玲珑,是糖厂的职工。”
“结婚了没有?”
“还没有,要是结婚了我们敢对人吹口哨?”
我哦了一声,面上虽然冷淡,但心里已经滚烫起来。
我决心要追这个女人。
这些年来,我一直与毒品犯罪的人打交道,所接触的人都是些亡命徒和罪犯,在金三角和毒品的世界里,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只有尔虞我诈、相互利用和血腥黑暗。
见到玲珑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年纪不小了,该追求美好的生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刮了胡子,又去理发店剃了头发,镇上没有花店,我还到山上采了一束野花。快到下班的时候,我提前守在糖厂门口,糖厂下班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好不容易,玲珑终于出来了。
我喊了一声:“玲珑。”
玲珑转过头来,看到手中拿着鲜花的我,又看到不远处看热闹的小混混,脸一下子就红了,一起出来的几个姑娘突然一阵起哄。
玲珑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咬着牙齿挤出几个字来:“神经病!”
玲珑扭头就走了,我吃了败战,但看着她生气的背影还是觉得漂亮。
一个小混混说:“我们镇上有多少小伙子都在追求玲珑呢,而且玲珑人家是吃公家粮的,你是干什么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拿起花朝那个小混混砸去。
此后,我每天都来守着玲珑下班,几次纠缠下来,终于,玲珑答应与我吃一顿饭。饭桌上,玲珑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有些紧张,撒谎说是来做生意的。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做的那些事。
玲珑说:“可是我见到你与那些小混混混在一起。”
“其实,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这样为自己辩解,玲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相信。
那顿饭什么作用都没有起,只是让玲珑知道了世界上有我这么一个人。
我开始给玲珑写信,让门口传达室的老头交给玲珑,表达爱慕之情。我读过些书,又写得一手好字,寄出去的情书逐渐让玲珑改变了对我的看法。
但她还是有些顾虑我的身份,和痞子们混迹在一起的来路不明的男人,能会是什么好人吗?
有一天她终于让传达室老头给我拿了一个字条: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玲珑看了看,就像看笑话一样,把信丢在了抽屉里。
我的搭档廖文远在我把吴克接到十平渡后,也跟着来了十平渡,着手调查张惊天自己制毒一事。不过他只是提前摸摸底,不敢贸然打草惊蛇,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我和他见面是在一个早点铺,那天早晨我在一家早点铺吃早点,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坐到他的面前。
我抬头看了一眼,非常惊讶。我不明白,为什么廖文远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或者说是为什么这么快就出现。
廖文远要了一碗饵丝,看了一眼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梁局让我来查查看,顺便提供支援,张惊天的制毒地点在哪里?如果他开始制毒,那危害就更大了,要快点找出来才行。”
我低头吃自己的:“你发现了什么?”
廖文远摇摇头:“什么也没查到。”
我说:“既然他敢干这事,就不会轻易让人查得出来。”
廖文远说:“梁局现在已经着急得不得了,自从你汇报张惊天有制毒倾向后,上面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我看了一眼门外,此时路上行人还稀少,大榕树下坐着一个敲着铁钉卖糖的老人,他把一个背篓放在一边,时不时敲击着铁钉。
“叮叮当,叮叮当!蜂蜜糖,老人吃了眼睛亮,小娃吃了最好看!”
我告诉廖文远:“张惊天现在开始自己制毒,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个突破口,以前没把柄,现在有了。我跟你说,这里和县城不一样,无论如何你要小心行事,这里处处都是眼线,千万不要随便打听张惊天的事情。”
廖文远点点头,知道有人在盯梢自己,我吃完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张惊天在十平渡经营多年,许多亲戚朋友都被他带着离开贫穷的荆棘丘一带,来到镇上发展。虽然张惊天不让他们涉足毒品走私的事情,但为他们做生意经营提供资金和便利。甚至是五金店、早点铺、文具店都有张惊天的亲戚。
作为回报,这些亲戚朋友则充当张惊天的眼线。所以张惊天很喜欢把十平渡作为毒品交易地点,这里是他的老家,交通闭塞、地形复杂,给警方抓捕行动带来许多不便,再加上耳目众多,是完美的毒品交易场所。
一天晚上,坤哥来到砖厂,通知我要再去一次果敢。
“吴哥的货到了,你去接回来一下。”坤哥从包里掏出一支手枪交到我手里,“拿着,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有可能会用得到。”
我拿过枪,假装不懂的样子摆弄了一阵。坤哥笑了:“里面有子弹,你他妈的不要乱动,小心走火了。”
坤哥拿过手枪,退出弹夹,给我示范了手枪的使用办法。我装作很新奇的样子,拿过来练了几遍。这次去金三角,依然是魏午和我一起,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小伙子,我们开着车来到边境,把车停在一个村子,偷渡出了边境。
到了金三角,接头人带着我们来到吴哥所在的村子,吴哥已经准备好了麻黄草,还准备了二十多匹骡子和赶骡子的人。在吴哥家过了一夜后,我们就赶着骡子从山路出发。骡马通行的小道很窄,宽度仅容得下一匹骡子通过,我们行进的速度很慢。赶骡子的人看起来比较紧张,走在前头四处张望。
我问他:“你看什么?”
那人回答:“这一片武装势力比较复杂,势力比较混乱,如果被那些军阀抓住了,很可能就被黑吃黑干掉了。这里除了钱,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我听了也很紧张,摸了摸手枪,心里稍微放松一点。好在这一路没遇到危险,顺利到了边境,把麻黄草偷运过境。
为了掩人耳目,我找当地村民买了喂牛的甘蔗叶子作伪装,遮挡住麻黄草。那司机虽然年轻但是熟路,带着我和魏午绕了许多小路,避开了堵卡的关卡。有一个地方要跨江桥,桥上设有堵卡点,也是必经之路,我找了一个叫做火草渡的小渡口,让那里最后一个摆渡人黑熊帮忙把麻黄草运过江。
回到镇上已是傍晚,坤哥早早就在镇口等候,听了我运输路线的设计和看到用甘蔗叶遮拦掩人耳目后很高兴:“兄弟,我们没有看错人,干得不错嘛,老板喜欢你这样的人,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休息了。”
这让我感到意外,难道不是要把麻黄草运到制毒地点吗:“运到这就可以了?”
坤哥让那司机把车开到采石场去:“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这一去已经很辛苦了,现在就回去休息吧。”说罢,坤哥从兜里掏出两个信封,递给我一个,另外一个给了魏午,里面装的自然是钱。
知道自己不能前去制毒地点,我赶紧回到住处,砖厂的人多,有熟人来和他聊天,我随便应答了几句,趁着上厕所的时候给廖文远发了短信:料到了采石场。并把卡车的车牌一起发了过去。
采石场在镇子上游方向,相距大约五公里,沿着一条被拉石头的车辆压得坑坑洼洼的土路就能到达那里,进出的车辆有六轮卡车,也有拖拉机。
离开镇子两公里左右,山势就变得陡峭起来,不再适合种植甘蔗,只有在一些零星的平地可以开垦,山上没有高大的树木,被比人高的野草覆盖,偶尔看得到裸露在外面巨大的黑色山石。
收到我的短信后,廖文远赶紧骑了辆摩托去采石场,但是没追到卡车,再往里走就是采石场的专用路线,如果跟进去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制毒地点不会就在采石场里吧?”廖文远心想。采石场人进进出出,张惊天不可能把制毒地点放在这样的地方,于是他把摩托车往上游方向开了一截,停在一户人家屋后,走回来盯梢我所说的卡车。
这个岔路口的右上方有一小片玉米地,地里的玉米杆子还没有砍,乱草长得有半个人那么高,廖文远刚好可以藏身其中。离这里十来公里的地方正在修一条公路,采石场的生意还算不错,后轮驱动的拖拉机昼夜不停的进出石场拉石头,环境很杂,廖文远守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到那辆卡车出来。
第二天,廖文远决定到采石场去看看,天蒙蒙亮的时候,廖文远骑着摩托回到住处。那是一个每晚只需十五块钱、卫生间都没有的小旅馆,这样的小旅馆镇上大概有四五家,多半是外地来十平渡捡石头的人的落脚处。
几年前,有一个外地人到十平渡江边捡到一块奇石,卖出四万块的天价,从那以后到这一带沙滩捡石头的人就多了起来,他们住着廉价的旅馆,成天拿着小锄头在江边的沙滩上挖掘着,希望有一天能够发一把大财。
除了榨季到这里砍甘蔗的劳工之外,这些来捡石头的人算得上是十平渡镇主要的外来人口,这也是这些廉价的小旅馆能够开得下去的原因。当地人已经见怪不怪,廖文远混迹其中很好的掩藏了自己的身份。
廖文远选择的这家旅馆在张惊天家的斜对面,离张惊天不远,可以方便监视进出张惊天家的人。熬了一夜的廖文远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睡到十一点多,他吃了点东西,拿着一架望远镜准备去采石场调查。
他把摩托骑到离采石场最近的一个捡石头的沙滩,沿着一条牛羊踩出的小道爬到山头,向采石场方向走去。雨季还未来临,干枯的杂草丛发出嚓嚓嚓的声响,比人高的野草为廖文远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但越接近采石场他的心跳就越快,害怕被人发现。
万里无云的晴空,太阳暴晒,廖文远的衣服被汗水湿透,身上的伤痕在汗水的腌渍下痒疼痒疼的很不好受,唯一让廖文远感到愉快的是有一只老鹰在空中盘旋,时不时发出两声尖锐的叫声。
采石场位于一个山坳,正对着廖文远,半个山头已经被挖开,有两台挖掘机在采石场。廖文远在高处找了个大石头作为隐蔽,他刚卧倒,采石场就传来一声爆破,只听见轰的一声,一堆石头坍塌下来,扬起一阵灰尘,有几块碎石落到廖文远不远处的草丛。
灰尘散去后,廖文远拿起望远镜来观察整个采石场的情况。我的情报没错,那辆运输麻黄草的卡车就停在采石场门口的一片空地上,不过已经空了,用于掩盖的甘蔗叶散落在车旁边。
廖文远有些怀疑这真的就是制毒地点,空荡荡的卡车让他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廖文远又细细观察了一阵,采石场只有两间空心砖小房子,透过窗户能看清里面的陈设,房子里有几张床,门口的空地上摆着锅碗瓢盆,门口还拴着两条大狗。除此之外,没什么异常的设备。
采石场周围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廖文远今天他没带干粮,爬了半天山,体力消耗很重,已经无法继续调查。他顺着原路退了回去,回去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带着干粮,再次来到采石场周围调查。
又是一次无聊的蹲点,他看了一天,除了来拉石头的人之外,采石场就有四个人,两个人是开挖掘机的,一个是记车数的人,他在一间屋子里看着进出的拖拉机,在一个本子上记着什么。还有一个是帮他们煮饭的妇女,她在饭点前个把小时到采石场,做了饭之后又离开。
这几个可不像制毒的人。
如果这些人员都没有问题的话,那问题就只能出在那些进出采石场的拖拉机上面了。采石场附近的山表皮都是乱石杂草丛生,没有小道,不具备骡马通行的条件,要从这些山上用人力转移麻黄草很困难的,要转移一定会用到车。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家伙是利用这些拖拉机转移了麻黄草。”廖文远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妈的,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
廖文远把与我联系的暗号——那个赌博网站发了过去,那时候我刚好与坤哥在“慰问”一个进监狱的团伙家属,看了一眼短信,就装进口袋。
“那是什么?”坤哥也看到了。
“一个骚扰短信,经常都发来这些境外赌博网站。”
“赌博网站?”
“对,在网上赌博。”
坤哥好赌,于是让我带他去网吧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涨涨见识,我推脱不过,只好带着坤哥到了镇上的一个网吧,把那网站输了进去。
我回到空心砖场,假装上厕所,给廖文远发去短信:现在安全,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廖文远回复:妈的,被玩弄了一把,制毒地点应该不在采石场,没有发现麻黄草去向。我蹲了两天,忽略了拖拉机,被我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