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此时,正逢天蟾舞台的台东顾竹轩,自平津南下招聘名角,在上海聘请了潘雪艳搭班演出,当时很多人担心她不能胜任,谁知试演了三天,卖座之佳,出人意料。从此,潘雪艳跻身名伶之列。
石头
潘雪艳剧照和“华芳”牌香烟牌上的潘雪艳照片
(一)
民国初,丹阳城内南桥河沿,住着一位名叫潘雪艳的女孩。她家境贫寒,父亲是丹阳城内的一个小裁缝,所得仅聊以供全家糊口而已。他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雪艳天生丽质,声色俱佳,父亲就将其送去学戏,习花衫。花衫是京剧中的一种唱、念、做、打并重的旦行,雪艳入行时,这种行当还刚开始风行。不久小女儿学芳也被送去学戏,习青衣。两人出师后,均演唱于先施公司乐园大京班。起初一直默默无闻,父亲又为他们请了名师指导,果然演艺大进。尽管如此,但演艺事业在先施公司仍然没有什么进展。
此时,正逢天蟾舞台的台东顾竹轩,自平津南下招聘名角,在上海聘请了潘雪艳搭班演出,当时很多人担心她不能胜任,谁知试演了三天,卖座之佳,出人意料。从此,潘雪艳跻身名伶之列。
陈巨来《安持人物琐记》载:“其时大世界大剧场有小女伶名潘雪艳者,面貌娟秀,一无伶人习气。”潘雪艳后又应爱美电影社之聘,拍摄电影,主演过电影《风尘三侠》《合浦珠还》等,成为中国第一代女电影明星。
(二)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1924年,浙江镇海人戴耕莘的姨太太手气旺,一次在跑马场买彩票,竟然中了万元大奖,于是助夫君投资实业。戴耕莘经营铁行后,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其时,上海华成烟草公司的陈楚湘邀他加入华成,戴欣然全部购入当时颇不景气的上海华成烟草公司的股份,并在华成股东会成立时,被董事会推选出任董事长。接着,他增添设备,扩建厂房,把新厂设在上海虹口狄思威路11号,不失时机地打破英美烟草公司对北美烟叶的垄断,低价购入很多优质原料。在着手再创新的品牌时,处世精明的戴耕莘用重金特邀了沪上著名画家谢之光先生来为新产品设计包装。
这位大名鼎鼎的谢之光,素以构思奇巧、出手神速在画坛称雄。据说,他在受托的当天晚上,喝足了酒,随手翻开了一份画报,以画报上面的一帧名伶照片为模特,把她画在了烟标图案的正当中,四周饰以天蓝色的花边,再用粉橙色打底儿。这么一衬托,这张设计稿显得十分别致高雅。谢之光一时兴起,便落墨取名为“美丽”牌香烟。
“美丽”牌香烟的成功上市,也成就了名媛吕美玉在社会上的身份和地位。她平时的装束、穿戴、发型、仪态,也都成了“追星族”们顶礼膜拜的摩登范本。吕美玉对此颇为自豪。但其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丈夫魏荣廷认为,华成烟草公司未经吕美玉同意而滥用其肖像制作宣传品,是一种严重的侵权行为。于是,吕美玉一纸诉状将华成烟草公司的法人代表告上了民事法厅,要求华成烟草公司立即停止使用其肖像,并要求赔偿巨额的名誉损失费。这是我国近代商业史上第一例关于“肖像使用权”的侵权案例,在当年非常轰动。
华成烟草公司为了保住“美丽”烟标,只好与吕美玉庭外和解,吕美玉的条件是:除了私下支付吕氏所要求的重金赔偿之外,今后华成每生产一箱美丽牌香烟,都要支付五角大洋的高额肖像使用费。这笔使用费还要按月结算。仅1926年至1928年,这三年华成就支付给吕美玉大洋两万多元。所以,上海滩就出现了“摩登吕美玉——名利双收”的歇后语。吕美玉深感华成颇有诚意,便特意拍了一些新剧照供华成印制烟画选用。这次官司又将美丽牌香烟的销售量推向一个更高的台阶。
(三)
是时,沪上正流行演出带机关布景、烟火彩头的连台本戏。其中,最有号召力的是京剧泰斗麒麟童(周信芳)麾下的演员阵容,及其扮演的精彩剧目《封神榜》《狸猫换太子》《西游记》《龙凤帕》等,久演不衰,场场客满。潘雪艳就是这个班底的一根顶梁柱。她生得年轻漂亮,嗓音甜美,在台上婀娜多姿、身手不凡,极有人缘。但是,她在剧团中的地位,一直处在女主演名伶琴雪芳之下。戏迷们对她时不时地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嘘叹!
协议达成后,经过一系列紧张的准备,英美烟草公司最终选择在潘雪艳公演《龙凤帕》时,推出了新产品——“华芳”牌香烟。这种香烟从设计意图、色彩、风格和包装外型,直逼“美丽”,烟标正中间,设计的是潘雪艳的便装肖像,烟包内还藏着一枚枚潘雪艳身穿各色时装的倩影。
英美烟草公司推出的以潘雪艳便装肖像为烟标的香烟取名“华芳”牌。比起华成烟草,他们更显出创意:在每包烟里,还装有一张身穿各类时装的潘雪艳的卡片。当然,华成烟草立即做出反应,“美丽”牌烟包里,也出现了吕美玉的倩影。由于准备充分,“华芳”牌香烟一经推出,势头便直逼“美丽”牌。两家烟草公司的竞争很快呈现白热化。渐渐的,两家公司的竞争演绎成了两位女明星的“对决”。
(四)
陈巨来的《安持人物琐记》和郑逸梅的《艺林散叶续编》,都记载了这样一段轶事:曾经当过袁世凯的秘书、诗文和艺术俱精的步章五,极爱看戏,也喜捧角,很多女伶都拜他为义父。“时大世界剧场,有潘雪艳者,妖冶多姿,演艺又绝佳胜,步称赏之”。步章五对潘雪艳十分欣赏,便经常邀请他的好朋友朱古微(孝臧)、况蕙风(周颐)、吴昌硕前去观看捧场。况蕙风和朱古微都是清末著名的词家,与王鹏运、郑文焯并称词坛“清末四大家”;吴昌硕则是我国清末书画界的一代宗师。步章五发现他们三人都对潘雪艳赞不绝口,便提议潘雪艳同时拜他们三人为义父,潘雪艳和朱、况、吴三人一致同意,并设宴于况蕙风家中,举行仪式。
当日况家宾朋满座,朱、况、吴三人“欣乐高兴,一洗平日道貌岸然之态矣”。吴昌硕在家已预制七古一首,况蕙风在席上撰联二副,一副交吴昌硕,一副交朱古微,嘱分别书写,以作潘雪艳的见面之礼。况蕙风又特意提出,要求吴昌硕写行草,殊不知吴昌硕很少写行草联,后来写好送来的仍为篆书,况蕙风竟大怒,认为吴昌硕违背其意,让他失了面子,对朱古微说:“昌硕倚老卖老,丢我脸,我与之从此死不见面矣。”朱古微只当况蕙风是一时气愤所言,不久就会忘了,故一笑置之。孰料况蕙风从此绝迹,再不去吴家。三年后,吴昌硕去世,直到死,他都不知道况蕙风已与他绝交。
潘雪艳非常重情义,诚如陈巨来所言:“一无伶人习气。”她把况蕙风当作亲生父亲一样对待,况蕙风死后,她痛哭流涕,出了一大笔丧葬的费用。出葬日,她不顾众人的非议,身穿粗麻布的孝服,随灵车而行。
抗日战争爆发的第二年,潘雪艳嫁与某富商,从此退出演艺生涯,逐渐淡出。唯有一帧帧印有她剧照和身姿的烟画,仍在烟标收藏者的手中流转,重现着当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