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明事理的时代,那是我关于“彩票”最深刻的记忆,不太幸运的特质初现端倪,小学六年里,本人真正用五角抽到五元的次数屈指可数。就像如今,过去的五月里我花了近四百元买“刮刮乐”,却总共只收获了25元的回馈。
也是到了月底一算才发现,虽然我每次只花二三十元买几张,但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小几百。小区门口、商场中岛、甚至一些角落的自助彩票机,由于购买刮刮乐的场景变得十分丰富,每次路过,我总是抱着“试试今天运气”的想法去消费一笔,接过卡片、刮开涂层的快乐过去后,即便没中奖也不会过分气馁。
“刮刮乐”正在成为一种年轻人中的显学,互联网更是在这一过程中推波助澜。人们在社交媒体上念着“刮门永存”,朋友圈里不断“接好运”,再晒出中奖的刮刮乐卡纸,将他们包成花束、封进红包,用一杯奶茶钱进行着一种日常的豪赌。
“刮门”源起
刮刮乐作为一种网点即开型彩票,如今已有了近20年的历史。严格意义上来说,刮刮乐是福彩旗下品牌,而体彩的类似即开型彩票品牌叫顶呱刮,但在现在的语境下,刮刮乐已经成为所有网点即开型彩票的统称。
财政部网站在五月底公布了2023年前四个月全国彩票销售情况,4月份,全国共销售彩票503.26亿元,同比增长62.0%,而1-4月全国累计销售彩票1751.5亿元,创五年来新高,同比增长49%。其中增长第二快的就是即开型彩票,同比增长达到了31.4%,只是其在总额中的占比仍未超过20%,彩票销售额增长的主要动力仍是以足彩为代表的竞猜型彩票,还远不能说是刮刮乐带起了彩票业的新增长。
图源财政部官网
往回五年,正是创下5114.72亿元销售额巅峰的2018年,之后的几年间,彩票销售额受多方面影响下滑明显,年销售额都在三到四千万之间。从2023年第一个季度的销售数据来看,如果保持这样的增长水平,今年的全年彩票销售额有望突破2018年,创造新的记录。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社交平台上越来越频繁出现的刮刮乐彩票。比如发稿前日,#杭州姑娘20元刮刮乐刮中百万#的话题登上了微博热搜榜高位,还附带了一个#年轻人为什么迷上了刮刮乐#的话题讨论。在搜索框输入“刮刮乐”三个字,关联到的话题还有#夫妻20元刮刮乐中40万激动到尖叫#,#男子刮刮乐中25万激动到手舞足蹈#等,都是近两个月的消息,门店监控视频配上旁观者采访,这类新闻被量产了出来。
从2020年下半年开始,关于刮刮乐的讨论开始在社媒上较多出现,到2022年下半年,用刮刮乐作礼物、制作花束的安利也开始越来越多传播,加之乘上年末卡塔尔世界杯时看球买体彩的潮流,刮刮乐这种玩法简单、反馈即时的彩票类型也被更多人熟知。
图源新浪微博
Z世代如今正好到了年龄和腰包都能支撑他们走进彩票站的时候,花上几十元买几张刮着玩,又或者花几百买一包作为礼物赠出,既带着一种游戏人生的开怀态度,也有期许暴富的朴实祝愿,作为一种灵活轻便的娱乐活动,确实很符合当下人们的精神状态。
大部分年轻人都早已知晓彩票的原理,他们购买的更多是情绪价值。
杨玥没有明确计算过自己在刮刮乐上花了多少钱,她会在一些特殊的节点买上两张,用一种纪念的心态去刮开,比如考试周结束后、生日或者重要的纪念日,她也不会过分在意是否能中奖:“大概是最随性的那一类彩民,甚至能不能说是彩民都不好说。它的价值在我刮开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当然如果中奖了那当然是更快乐,永远保持低期待是从刮刮乐中获得快乐的最优途径。”
杨玥又补充了一句:“这可能是当前的我们最方便得到的杠杆。”
佛系买彩票,平和看待每一个中大奖的新闻,真正聊下去,似乎又是青年人热衷的为情绪价值消费。
彩票站的故事
5月,我回了一趟家,湖南一座四五线的小城,在城区最大的商业中心商场中庭,原来我学生时代心中奢侈甜品DQ的位置,已经换成了一个小小的福利彩票站。
它的装潢十分不同于人们印象中的彩票站,没有整面墙的中奖走势图,都是赛伯朋克风格的灯管,摆出货币的符号,透明的柜台里满是五颜六色的刮刮乐,门店上方的电子屏滚动着近期有哪些人刮中了多少钱,金额的0不多,但滚动得极快。店中有限的空间里,摆了两套圆形桌椅,桌上的小盒里堆满了开过的刮刮乐,每次路过都有人坐在桌前用刮刀蹭着面前的彩票。
从门店设计和选址都能看出,这类彩票店的目标用户就是逛商场时兴起购买彩票的轻度用户。我按照惯例买了20元,接过彩票坐在椅子上开始刮。我们这一桌有年轻的男生女生,还坐了两位穿着旁边火锅店围裙的中年人。其中一位阿姨很快刮完了手里的彩票,似乎是没中,站起来走到我旁边,开始看我开奖,随着我刮刀的动作“啧”了起来。
图源受访者
某一瞬间,我似乎回到了小学门口的小卖部,身后的叹气声都如此一致,给人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莫名紧张感。
从社交媒体上的新闻,到如今财政部公布的数据都确实都在证明,彩票市场正在持续恢复发展,各地福彩中心也都想抓住机会,纷纷调整业务工作,刺激市场积极性,力求“年轻化、潮流化”。
虽然家里的彩票店去年已经停业,自己也找了新的营生,但提到刮刮乐,牧琦还是十分熟悉。他还记得自己在店里看店时,时常会有刮刮乐销售人员上门推销,他们带着自家公司的各式刮刮乐产品,希望放在门店里销售,还会让牧琦尽量安排在显眼的位置,给彩民推荐自家的产品。刮刮乐中奖与否门店都没有提成,只有卖出产品的固定销售利润,他和家人闲来无事也爱自己刮着玩,进货时,刮刮乐也需要单独订购。
由于区位原因,去牧琦门店消费的多是周边的老彩民,买双色球的居多,基本上都是买了十几年的,不会像刮刮乐一样一时兴起购买,比较稳定有粘性。偶有一些消费者会买两张刮刮乐玩,都是趴在桌子上刮完兑了奖就走,但也有比较容易上头的,牧琦回忆,之前有位客户一天在他们门店里刮了一万多元刮刮乐,到后面完全失去自制力。“现在的年轻人接触的信息多,对彩票有一定认知了解,也会有一些防备心,其实不那么容易上瘾。”牧琦说。
被审判的刮刮乐
虽然模式仍有极大差异,但开始买彩票或许可以视为许多年轻人长大的标志之一。彩票市场年轻化的明显趋势,即消费人群与信息传播方式的更新罢了。
类似“建议专家别再建议”“禁止随地大小爹”的反抗,年轻人不想再被反复审视、凝视指点,只想追求一种简单纯粹的快乐,这些行为也没有那么多可解读的空间。把理论和宏大的词藻放到一边,我们不需要那么理解年轻人,也不是所有行为都要找到原因和意义,降低审判欲,快乐本身就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