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网易沸点工作室《槽值》栏目（公众号：caozhi163）出品，每天更新。
“30岁的女性，求职就像相亲”，网上不乏一些声音，将求职者和相亲者的条件、要求对应，用以概括他们的处境。
“综合素质中上（有一定工作经验和履历），想找一个年龄相仿（企业水平中上），收入高出自己20%~30%的伴侣（涨薪）。”
“听起来要求不复杂，实现却不容易。不是各方面要求更高，就是因为行情内卷，有更年轻或更多选择的余地，很难达成。”
图源：《我在他乡挺好的》
一些互联网黑话中，根据年龄、薪资、婚育状况，这些求职者被划分为不同风险值，风险值越高，求职越难。
2023年“体力活治愈职场人”话题爆火，工作中无效的脑力劳动，关于裁员的传闻，不断更新迭代的AI智能，都让打工人感到迷茫。
于是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不能停止脚步的同时，迫切希望有更多的职业选择，以不卷应对内卷。
01
“大厂裸辞后，
我去彩票店打工”
在彩票店打工的第十五天，芸芸的工作不太顺利。上午因为算错账而焦头烂额——彩票出售面额比实际收纳少了300元，账目怎么也对不上。
芸芸翻了一个多小时的垃圾桶，挨张彩票核对，才找回来100元左右。其余的需要自己补齐平账，而芸芸的日薪只有200元，一天又白干了。
那时她最烦恼的事是给甲方算钱，为节省开支，要细抠费用，遇到项目预算不够，还要自己垫付。对比现状，芸芸感觉“好像进入了循环，到哪里都和算钱过不去”。
到彩票站打工，是偶然决定的。那时求职碰壁的芸芸心情烦闷，在商场买了张刮刮乐，中了500元奖金。
和彩票站老板交谈后，芸芸得知彩票站在招兼职，老板又觉得她“能带财”，两人当即约定芸芸次日就来上班。
“新工作反正没有着落，还要自己交社保，一周来站三四天，至少能赚个社保钱。”
工作半个月后，芸芸的感想有些意想不到，与其说这份工作的最大收获是酬劳，不如说是让她戒掉了“赌瘾”。
近几年刮刮乐爆火，和一些抱着“给自己一个机会”想法的人一样，以前芸芸路过彩票店就会买几张。
“想想自己一天站12个小时，才200块钱，就再也没有了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侥幸想法。”
和芸芸的经历有些类似，在成为一名实习咖啡师之前，31岁的欣欣是一家互联网大厂的品牌经理，月收入超两万元。
不错的待遇背后，是加班加点改不完的PPT，汇报不完的工作，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拿命换钱不说，大多数工作都是没有意义的。”
在PPT返工第七遍后，欣欣决定裸辞，她需要歇歇，哪怕知道这可能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而事实证明，裸辞确实未能让她歇下来。9年的工作经历让欣欣养成了忙碌的习惯，“躺久了，内心便会开始恐慌”。
一个与朋友聚会聊天的下午，欣欣看着吧台“高速运转”的咖啡师陷入沉思。一周后，她成功穿上了工作服，成为了时薪30元的咖啡师学徒。
当学徒不轻松，咖啡机按键按到手软，擦拭吧台擦到手酸，洗手洗到掉皮是日常。但欣欣觉得，虽然又进入了工作流程的循环，这里还是比在大厂“拧螺丝”更有生活气息。
图源：《没有工作的一年》
“无论是脑力劳动还是体力活，本质上都是个人价值的变现。既然本质都是个人价值变现，那过程应该也是不拘泥于一格的。”一位也希望如芸芸和欣欣一样，尝试以“体力活”对冲压力的网友说。
所谓“轻体力活”背后，一些问题逐渐显现：没有上升路径，没有长期规划，只有重复性的劳动。
大概半年前，刚过完30周岁生日的秋秋遭遇了裁员，求职没头绪，她决定趁空窗期去宠物店打工。秋秋喜欢小动物，养了三只猫和一只狗，梦想着开家有个人风格的宠物店。
先后面试了宠物美容、宠物店员、宠物销售等岗位，秋秋发现，每份工作的底薪都不超过4000元，甚至不足上份工作的四分之一。
这份工作做六休一，秋秋要开拓小红书、抖音等线上渠道：每天发布内容，给宠物拍照、录视频，和询价的顾客聊天，用相对低的价格吸引顾客到门店。
“再通过宠物现场给予的情绪价值，让买家心甘情愿地掏出预算五倍的价钱，接梦中情宠回家”。
和小动物一起玩耍当然是快乐的，但工作中和顾客的沟通方式让她难受。
秋秋有时觉得，这和之前为甲方服务的工作差不多，“都是戴着一副面具，说着看似感情充沛，实则内心冷冰的话术。”
不论主动还是被动失业，奔向“旷野”并不容易，如何重回轨道或踏上新的轨道，依旧是难解的问题。
02
“不敢Gap的职场人，
时刻准备着”
“Gap一年了，已经逐渐开始发疯。”
当身处职场时，许多职场人感觉自己处于焦虑状态，不论是人际关系，还是愈发变快的工作节奏，都让人焦虑不已。
“然而很矛盾，有工作的时候，觉得要是不上班就好了，真没班上了，却更焦虑了。”
芸芸算了一下，半年来她已经沟通了一千多个boss，投出了近两百份简历，最终只有五家约面试，结果还是互相看不上。
“这年头，找到一份双向奔赴的工作比相亲成功还要难。”
工作几年后，身边的朋友同事开始分流。有人勤勤恳恳拼几年攒下钱，有人有殷实的家境托底，或可以回老家并留下，或选择过“另一种日子”。
有说法将芸芸这种暂停求职、选择体力活的状况称为“下沉”，也有评价这是“高不成低不就，总不能一直干下去”。
既往叙事中代表“体面”的白领/互联网人，为何选择“体力活”治愈自我？个中理由可用一句话概括：在本行里找不到职能和薪水都满意的工作，又不想将就着“骑驴找马”。
欣欣想过“降阶”求职，哪怕降30%，也是咖啡师收入的三倍。但这样可能就无法抽身面试新工作，履历也会成为减分项，不仅要被hr打上“不稳定”的标签，还会丧失薪资谈判优势。她不甘心，想再等等。
等待的前三个月挺爽，第四个月就开始内耗了。钱包余额越来越少，与社会的链接越来越浅，安全感面临崩塌。此时一份零经验可上手、不太耗心态的工作，便成了首选。
职场人的无奈
秋秋所在的影视行业“非常吃年轻饭”，身边一些朋友从事的行业，“隐形门槛已经快要到30岁了。”
深思熟虑后，秋秋为自己部署了多个方案，“打工交社保、副业赚零花、创业赌未来”。
失业期间她一边投稿，一边在宠物店工作为创业储备经验和灵感，一边在招聘APP上投简历，随时做好回归老本行的准备。
“当下情况也不错，至少可以在有些事情做的同时，松松紧绷的神经，想下未来的可能。”
曾月入两万的电商运营，去婚礼现场兼职督导，“一次三百元，流程很繁琐，但感觉挺美好的。”
裸辞后去宜家兼职的设计师，过去月入18k，兼职时薪27元，看看各种各样的家居产品，也能有些创作思路。
月薪一万六的技术测试，遇到裁员后，选择了月薪五千的文员工作，“有点无聊，但感觉身体越来越好了。”
从月薪两万到三五千，这中间的巨大落差要靠什么来弥补？他们给出的答案是：生活。
03
“人生是旷野”
无论是否真的完成了自洽，生活都会给出开始、继续和结束的答案。
“有时这无非就是一个面子的问题。”
她们达成了共识，眼下的岗位，在自己曾经的“圈子”里说出来或许算不上光鲜，但她们自身并没有把这个“临时的避风港”太当回事。
几天前，她还收到了彩票店隔壁电子烟老板的“挖角”邀请，想让她年后来做正式营业员，芸芸虽婉拒了，但还是有点小欣喜。
“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总是处理不好职场关系，经常遇到小人。没想到做营业员还蛮受欢迎的，和周边的员工、顾客相处得都很融洽，也算是对自己的新发现吧。”
欣欣也认为：“我才三十岁出头，任何一份工作都不是终点。所谓的好工作不一定真的有所获得，一些岗位只要你的觉察力够强，照样能积累到很多人生经验。敢于尝试人生才是旷野，放不下身段才有可能陷入死局。”
正如《让子弹飞》里那句话说的：“挣钱嘛，不丢人。”
不过，放下所谓“身段”也好，主动离开、拥抱新奇也好，在她们眼中，这些工作的确不是长久之计。
秋秋也感觉自己在宠物店打工的这两个月里，几乎摸清了宠物销售的所有套路。“除了人情世故，再继续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学的了。”
现在，秋秋依然在每天的工作间隙，全力以赴地刷着招聘APP，期望赶在求职竞争达到高峰期之前的年尾，找到一份本职工作。
虽然她心里明白，这个希望的确很渺茫。
秋秋前不久面试了一个短视频运营岗位，和内容总监聊了三个小时，对方对她的能力也比较认可。
但聊到最后，面试官话里话外都暗示着想要一个男生，因为岗位需要频繁出差，招女生需要开两间房，成本比较高。他还告诉秋秋，这个岗位目前还有十几个等待面试。
“一个岗位有100人投递，30人面试，10人匹配，但名额只有1个。你是面试官，你会怎么选？”秋秋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现状。
“过了年再说吧。”这句话也饱含了打工人的无奈，尤其这些30岁左右的适婚未育女性。
一部正在热映的电影里，有这样一首歌：“你是不是像我在裁员中忐忑，守着岗位加班加点地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每天背锅，也放不下五险一金的枷锁。”
它改编自《我的未来不是梦》，或许普通人的生活里，没有那么多洒脱和高光，也没有那么多美好和成功。在无尽的迷茫中，“我的未来不是梦”也变成了没有味道的鸡汤。
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对于我们来说，至少可以做到这句话的后半句：